忽然,椅上的人又问:“你说,我和淮景阳,谁、”
容庭蹙了蹙眉头,一下想不起要怎么问好,他思索半天:“谁更讨姑娘喜欢?”
“……”
路临更想为自己点一炷香。
他艰难的扬起嘴角:“当然是公子您。”
那红袖苑的姑娘,不是个个都削尖脑袋想往他怀里钻么?
容庭倨傲的弯了弯唇:“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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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的林家可谓热闹,前有递了帖子想要拜访林家的几家小姐,后有从淮家和路家送点心来的下人。
这其余的楚虞都觉得实属正常,没往心里去,可路家怎么回事?
瑶竹一脸担忧,抱着那刚送过来的食盒忧心道:“姑娘,二公子打的什么主意,不会又要找姑娘麻烦吧?”
邹幼接过,打开食盒一瞧。
呵,日日都送不一样的果茶,同淮家送来的糕点正好相配呢。
邹幼倒是不以为意:“二公子也没那么坏,上回不是还是他帮着,姑娘才能除了胡氏么?”
瑶竹一想也是,便没再多虑。
反而是楚虞紧紧盯着那一壶果茶,眉头紧锁。
忽然,陈叔那低哑的声儿攸的传来,在门外喊道:“姑娘,那容公子来了,在前厅候着呢。”
楚虞正往发髻上插簪子的手一顿,随意簪了支珍珠步摇就起身过去。
楚虞不急不缓的走到前院,老远就瞧见不正经的坐在主座上的男人,整个身子歪倒在一边,胳膊撑着扶手,一副要多欠收拾就有多欠收拾的模样。
楚虞步子顿了顿,脚步都慢下来。
若是别人这么坐着,定是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但偏偏这人是容庭——
就只剩销魂二字能描绘了。
楚虞蹙了蹙眉,刚踏进前厅,正要开口问声庭哥哥好,容庭就正了正身子,先她一步道:“我想了想,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
楚虞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也没通房没纳妾,老太太再怎么说也是我亲祖母,要是回了京,我岂不是离得更近。”
楚虞更错愕,直等着他往下将话说完。
容庭看着她那双因为一时疑惑而瞪大了的眼睛,弯着唇角,声音都放慢了些,像是有意要勾引人似的。
“要不,给哥哥当媳妇儿?”
第29章
容庭说完话后, 厅内一时静的能听到呼吸声。
楚虞瞪圆了眼睛, 像是在看傻子一般看着他,这眼神让容庭有些不快。
楚虞只觉得这人疯了, 她刚要开口,门外忽然响起邹幼的声儿:“二姑娘?”
楚虞一怔,循声望去,林悦儿正扒着门,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她的目光在楚虞身上停留一阵, 随即飞快的看了容庭一眼, 面色复杂,一声不吭就跑了。
自打胡氏死后, 林悦儿便许久不出房门, 没想刚一踏出院子,就能撞上这么一出。
她有些出神,路家那位,对林楚虞有意思。
被林悦儿这么一扰,楚虞的心也七上八下的,她扭头略带怒意道:“庭哥哥,有些话不能随意说出口,你倒是没事儿,但我一个姑娘家,要是让旁人会出了不该有的意思,我还如何嫁人。”
容庭很快蹙了下眉头,原本吊儿郎当坐着的身子直了起来, 微微上挑的双眸眯了眯,站起身来道:“嫁谁,淮景阳啊?”
楚虞犹豫了下,低低应了声,
男人站起来宽大的影子罩在她身上,楚虞莫名其妙的觉得压抑,不由退了小半步。
就听他又道:“你嫁给我,不比嫁给淮景阳好?”
楚虞下意识拧眉,论相貌家底,自然是容庭更胜一筹,但要是择婿…
楚虞睨了容庭一眼,嫁给容庭,难不成是要同那些娼妓共侍一夫?
想到这儿,楚虞不由打了个冷颤。她虽没答容庭对话,可那脸上的意思却明明白白,容庭不由一滞,整张脸迅速的暗了下去。
“真喜欢淮景阳?”
楚虞犹豫片刻,想起淮景阳那张脸,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点了下头:“挺喜欢的。”
容庭紧紧抿着的唇角蓦地扯出一抹笑来,原本来这儿之前打算好的话,到了嘴边绕了个弯,他忽的一笑:“行。”
说罢,便径直擦过楚虞,大步流星的绕过长廊,连个背影都不留。
邹幼捧着茶来的时候容庭已经走了,她端着这原本要给二公子的茶走到楚虞身侧,就瞧见她们家姑娘神情恍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虞蓦地回过神来,像是在掩盖失神似的,匆匆从邹幼手中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温茶下肚,这才彻底回过神。
她想明白了,路家一定跟淮家有过节,容庭明知道外祖母有与淮家说亲的意思,还偏偏要到她面前说什么嫁给他。
分明就是想让淮家不痛快。
容庭这个人,最记仇了。
楚虞想着有些愤懑不平,他凭什么拿她当棋子下?
不过这样想开了之后,楚虞心下陡然一松,原本那点紧张也消散无余。
她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道:“薛家下的帖子,可有指名道姓邀谁去?”
常口的薛家,祖上曾出过太傅,至今仍倍受尊敬,如今家中虽无人做官,改而从商,虽是掉了些价,但薛家的生意做的那叫个大,是江南一带唯一能和路家相提并论的人家。
那个薛秦氏最会同后宅打交道,这附近的各家夫人,无一是她不相熟的,后日她要办场塞马球,便邀了好几家的夫人姑娘前去。
邹幼忙接过她手中的空杯:“并未,但这前来下帖之人的意思,明摆着是让姑娘去。”
楚虞低声应了下:“让林悦儿也去。”
否则,倒像是她这个长姐趁着家中无人做主欺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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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有一座十分宽敞的马场,就连备上场的马都是名贵的品种,这排场,可算是大了。
前来赴约的小姐三三两两下了马车,都往高台上走去。
是薛秦氏在那儿,理应去打个招呼的。
薛秦氏这次也不过是听闻淮家看上了林家大姑娘,她实在好奇得紧,就下了帖子,想瞧一瞧这个林家大姑娘。
之前就听说是个见不得人物,小小年纪竟能将家中的姨娘处置了,一手握着后宅的对牌,一手又保持着林家的生意。
可她今儿个这么一瞧,确实有些惊艳到了。
原本以为是个长相英气的姑娘,不料确是个实打实的美人胚子,那水做的眸子,一股子江南的韵味。
秦氏很快就让楚虞坐下,还安排在了自个儿边上,她瞧这个林楚虞是越瞧越喜欢。
怪不得阴氏中意呢。
高台另一侧坐着两个男人,二人身侧皆有一女子端茶倒酒。
其中着青灰色衣袍的那人是薛家的六公子薛烩,他与容庭算得上是志趣相投,二人都是秦楼楚馆的常客。
薛烩一脚屈起踩在椅子上,胳膊搭在膝盖上将刚剥好的杏仁全倒进嘴里,隔着一道珠帘看自个儿母亲与一个面生的小姑娘其乐融融的模样。
薛烩蹙着眉头,她看不清那姑娘的模样,便嫌弃道:“你瞧,我娘哪是赛什么马球,分明是想让我成亲,每回都这样,她也不嫌腻味。”
容庭顺着他的目光一瞧,眸子暗了暗,冷着声音道:“你倒是想的挺美的。”
容庭这阴阳怪气的,薛烩没往心里去,这阵子容庭这家伙像是吃了炮仗似的,逮谁怼谁。
听路临那家伙嘴碎说是被哪家姑娘给拒了,薛烩着实有兴趣,容庭这厮眼高于顶,还有他看得上的姑娘?
薛烩正这么想着,就见容庭眼睛一眨不眨的往马场看去,哟,这不是方才坐在他母亲身边的小姑娘么。
薛烩勾着唇笑:“这姑娘要赛马球啊,彩头可是九珠凤尾簪,我娘可是下了血本呢,小姑娘这是是瞧上了彩头呢。”
容庭听了一耳朵,就见赛场上,三人僵持的站在那儿。
许如月拉了下淮景阳的袖子,撅着嘴道:“表哥是我叫来打球的,可不能变卦!”
淮景阳为难的看了眼楚虞,他并不知许如月要对打的是楚虞,否则他就不来了。
楚虞看出他的为难,只朝他粲然一笑:“不碍事,淮哥哥可别让着我。”
从前顾颜马球打的好,楚虞幼时便同她学过。
不过现下二对一,实属不公。
看出了场上的僵持,容庭往薛烩腿上结实的踹了一脚:“你去,帮她。”
薛烩正喝的高兴:“你怎么不去?”
容庭勾了勾唇角:“我要是会,还用得着你。”
薛烩嗤了一声,这公子哥徒长一张俊脸,可却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连个马球都不会打。
薛烩一边不情愿的起身一边随口嘟囔道:“我说,你那个求而不得姑娘不会就是她吧。”
容庭手上动作一顿,没回他话。
薛烩很快就换上了衣物上场,这薛家六公子一下场,便将众人的目光都聚拢了些。
待走近了薛烩方看清楚虞的模样,他脚步一顿,原本吊儿郎当的神色忽的肃然起来。
他那个惯会给他找小家碧玉的娘,终于找了个对他胃口的姑娘。
这模样生的,反正是如了薛烩的意了。
楚虞只当薛烩来救场的,对他倩然一笑。
薛烩扬着下巴道:“这彩头我肯定能赢回来,到时候送你。”
楚虞忙点了两下头,她倒不是看上了这彩头,而是太久没沾马背,实在有些手痒了。
谁知这场马球薛烩不知怎的,回回接不住球便算了,还险些从马背上翻下去,引的高台上众人都觉得好笑。
这薛六公子,酒吃多了吧。
薛烩懊恼的从马背上下来,见楚虞脸上没半点不快,他方松了口气,灰溜溜的跑回高台上。
薛烩喘着小气儿道:“你真该下去瞧瞧,那姑娘长的真是俊,尤其笑起来,你知道那戏本子里说的狐狸精么,也不过如此。”
容庭笑着睨了他一眼:“所以你就险些从马背上翻下去了?”
薛烩一滞,觉得丢人没再吭声。
场上,许如月拿着那镶着九颗彩色琉璃珠的簪子,抬起手在阳光下瞧了瞧:“这簪子真好看,楚虞妹妹也想要吧?”
淮景阳抿着唇看了楚虞一眼:“要是你喜欢,我做支一样的给你。”
许如月笑容一顿,只见楚虞轻轻扬着嘴角,云淡风轻道:“也没很喜欢,我那儿倒是还有许多别样的步摇和钗环,若是许姐姐喜欢,回头我找人给你送去。”
许如月咬了咬牙:“不用。”
楚虞回了后院特地设来给人换衣物的厢房,换回了方才穿的水青色广袖裙,一出门就撞见在外头等着她的许如月。
楚虞知道许如月看自己不痛快,也没想着要招她,便当做看不见似的要从许如月身边走过。
许如月急忙叫住她:“林楚虞,你都有容庭了,做什么还要一直纠缠着表哥不放?”
楚虞脚下猛地一顿,回过身去,本要问许如月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用问也知道,定是从林悦儿那儿传出来的。
“许姐姐慎言。”楚虞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便抬脚出了后院。
许如月不甘心,在原地拽了拽两侧的裙摆,提步跟了上去。
她小跑拦在楚虞面前,拽住她的手腕,红着眼睛哀求道:“你没来之前,表哥本是我的,我求你了,你别跟我争。”
楚虞紧着眉头要拨开她的手,许如月便拽着愈发紧,就着旁边这一处池子道:“你要是执意纠缠他,那我就从这儿跳下去,表哥要是知道是因为你,他肯定是更心疼我的。”
许如月执拗的想让楚虞离淮景阳远些,以为这样淮景阳娶的人就会是她了。
这池子也不知道有多深,许如月显然是不敢跳的,连脚都忍不住往前缩了缩。
楚虞莞尔,知道她不敢跳,便要将手腕从她手中挣开。
许如月不知发的什么疯,往后一退,顺势就将楚虞往池子里推。
楚虞反应过来后只稍稍侧了侧身子,许如月一下往前扑了个空,没停住脚。
哗的一声,荷池溅起的水花一下打湿了楚虞的衣裳。
第30章
楚虞愣了一下, 实在无语极了, 但看许如月一点水性也不会,在池子里扑腾半天, 她也不能就此离开,便只好蹲下拉她一把。
谁知许如月害怕的越扑腾越远,楚虞愣是连个袖口都摸不到。
她抿了抿嘴,许如月这蠢货,胆子小成这样还敢信誓旦旦说自己要跳下去。
不过气归气, 人还是要救上来的。
楚虞弯腰将脚上的绣鞋脱了, 正要下水时,手腕被人从后面拉住。
那人就把她往后面拽了一下, 楚虞生生退了好几步, 接着一道砖红色的身影从她身边走过,楚虞都没来得及看清人,他就干脆利落的下了水。
虽是没看到连,但她知道是容庭。方才高台上那么多公子哥,就他一身砖红色的衣袍,还束着镶着金边的黑色腰带。
不可谓不显眼。
只是这人一声不吭就跳下了水,着实把楚虞下一跳。
容庭下水后拽住许如月的胳膊,许如月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整个人都扒在容庭身上。
“救我,救救我……”她哭喊着不肯撒手。
容庭蹙着眉头,颇为嫌弃的将她拖上岸,一点儿不怜香惜玉的将人丢到了硬邦邦的石板上。
虽说是春季, 但这池水凉的透心,许如月坐在地上直打颤,还低声呜咽着,看起来倒是让人心疼。
淮景阳来的时候便是这么一番景象,他忙叫身边的小厮拿来披风,匆忙将许如月狼狈的身子遮上。
他一抬眸就看到楚虞放在一边的绣鞋,淮景阳拧了拧眉,实在不知这是怎么个情况,
许如月直拽着他的衣袖哭:“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