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淮三公子来了。”摇竹走过来,看到这么个情况,不由放轻了声儿。
楚虞眉头一挑,倒是也不意外,方才淮景阳没来得及与她说上话,想必是为了许如月来的。
林悦儿趁这会儿功夫,犹豫着三步两步离开,楚虞没叫住她,她便扭头小跑回了院子里。
楚虞不急不慢到前厅去,淮景阳一瞧见她就立即起了身,手脚无措的犹豫了半响:“方才你走得急,我有话想说…”
楚虞朝他笑了下,吩咐邹幼倒茶,随后坐在主座上道:“淮哥哥请说。”
淮景阳犹豫片刻,唇角一抿,还是说了:“许如月是我表妹,我与她自幼一块长大,那丫头……许是因为这些情分对我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这才连累了你,不过你放心,这事不会有下一次,再有下一次,我也不会轻饶她。”
楚虞愣了一下,没想到淮景阳竟会同她说这些。
她嘴角弯了弯:“淮哥哥知道她对你存了心思,为何不娶了她,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想必阴氏也乐的高兴。
淮景阳憋红了脸:“我只拿她当妹妹看,若是要娶妻…”
他抬头飞快地瞥了眼楚虞,耳根都红了个遍:“自当要娶喜欢的姑娘。”
楚虞轻轻一笑,没去回他这番话。
淮景阳看她确实没因许如月的事儿而责怪他,便松了口气,走前又吞吞吐吐道:“我、我娘挺喜欢你的,若是你愿意,过些日子我便让她去京城,与容老太太说一说。”
楚虞扬了扬眉,她也没矫情的去问淮景阳要说什么,这去找老太太,自当是提亲的。
楚虞莞尔,低下头稍稍一想,再抬起头来就已经是扬着张笑脸回他:“好。”
得了准话,淮景阳心情大好的出了林宅,直往家中赶。
阴氏闻言大喜,她挺喜欢楚虞那丫头的,若是能早早订下那再好不过,当即就修书给老太太,说是下月便去京城探望她老人家。
这事就差临门一脚,与板上钉钉无异,楚虞的心总算定了下来。
若是容庭知晓了此事,想必就善罢甘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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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家那头,闻妈妈正列了个单子拿去书房。公子回江南两年,却从未过过生辰,今年也不知怎的,忽然说要设宴。
闻妈妈当然高兴,动作麻利的拟了份名单,都是些平素里有来往的人家,她还特意邀了林茹,就在名单头一个。
容庭走马观花的扫了一眼,直越过了林茹的名字,目光定定落在某个名字上,方才笑了声:“便这么定了。”
楚虞收到路家的帖子时心下毫无波动,大抵是因为外祖母修书来,让她早日回京,说是什么都比不上终生大事,林家这头的生意,叫人来打理就好。
楚虞这两日也正挑着日子回京去,左右在江南呆不到两日,她便也没那么怵容庭了。
“你去拟份礼单,从库房中挑,到时候送到路家去。”楚虞淡淡吩咐着。
第32章
四月廿一, 正是容庭生辰, 路家设宴的日子。
这是容庭头一回设宴庆生,来的人也不在少数, 也多是与容家有生意往来的。
楚虞与几家姑娘约着一道过去,几人在路上就攀比着自家备下的礼单。
着黄衣的姑娘叫郭葵,家中也是当小官儿的,她手里拿着的这张路家下的帖子,还是母亲特意给她留的。
说是姑娘家大了, 该出去见见世面, 趁着这机会,说不准能看顺眼某家的郎君呢。
郭葵亲昵的挽着楚虞的手臂:“我听说你家哥哥最是风流, 桩桩件件风流事儿, 比话本子还精彩呢。”
楚虞笑了声:“你同我说说?”
郭葵平日在后院,别的事不做,就光缠着丫鬟们讲院儿外的趣事儿。
这容薛烩与容庭二人,那是个顶个的风流潇洒,长的又如谪仙下凡似的,自然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一路上,郭葵就兴冲冲将从丫鬟那儿听来的都一一说给楚虞听,她颇羡慕道:“我要是男子就好了,那便不要整天呆在后院里听妈妈们唠叨,我也去秦楼楚馆,搂着姑娘听曲儿看戏!”
几个姐妹闻言皆是掩嘴欢笑,骂郭葵没脸没皮。
楚虞亦是觉得好笑, 心下将容庭那桩桩件件记在了心里,要是他再难为自己,就拿这些风流事堵他的嘴。
路家的宅子修的可谓阔气,许是整个江南都未必有人家能比得上,哪怕是高门大户,也没有要花大手笔去修葺一个宅子的,
郭葵不禁咂舌,这假山假水做的跟真的似的,那儿还有座搭着两边湖水的木桥,真是漂亮。
楚虞一下也看晃了眼,前两次她来,也都只是在前院走过,还从未来过后宅。
容庭果然是不肯亏待自己的人,连院子都废了这么大的心思。
忽而,木桥上出现一道鹅黄色的人影,郭葵瞧了半天:“那不是林茹么。”
楚虞循声望去,果真是林茹。她今儿个打扮的十分淡雅,但那身鹅黄色却衬的她气色极好,比往日里穿什么红的艳的要好看许多。
郭葵低声说:“你这位堂姐姐好像与路家这位掌事的有关系,听说不多就就要成亲了呢。”
楚虞扬了扬眉,实在觉得好笑,不知这话将来林茹该怎么圆。
宴席已开,郭葵拉着楚虞往席上走,早早听闻路家的菜品糕点比江南最有名的樊西楼还要出众,今儿个可算能尝一尝了。
只半道上,一青衣丫鬟拦住了楚虞:“这位姑娘,不知是否丢了枚荷包?”
楚虞下意识往腰间一看,原挂在那儿的锦鲤荷包还真不见了,这种亲自做的贴身物品,丢在外头要是让有心人捡去了,可是大麻烦。
她蹙了下眉头:“是丢了,烦请这位姐姐瞧见了能交于我。”
那丫鬟点了下头,犹豫的看了眼郭葵,郭葵愣了一下,识趣儿的退开了。
丫鬟有些不大好意思开口,慢吞吞道:“姑娘,我们公子说,让姑娘亲自向他讨要,姑娘要是不去,他就、就将荷包日日挂在腰间去见人了。”
楚虞怔了一下,紧紧抿着唇角,半响冷下声儿道:“带路吧。”
路家的梅园偏僻,楚虞一路走来人愈来愈少。原本在冬季该盛开的梅花只剩残枝,使整个梅园看起来凄凉的很。
可偏偏到了最里头,又是一处泉水叮咚响,一下将方才那股子愁苦扫的荡然无存。
丫鬟匆匆退下:“姑娘自便。”
楚虞脚步一顿,径直穿过甬道,一眼就瞧见了倚在石桌边,手里拿着跟断枝,有一搭没一搭晃着的容庭,面上似有隐隐不耐,是他一贯的脸色。
他掀了掀眸子,随即正了身子,眉眼弯了弯:“过来。”
她吩咐邹幼在外头等着,这才抬脚过去。
楚虞扫了一眼石桌上摆放的糕点果子,那糕点做的很是精致,瞧着就是废了心思的。
待走近后她闻到一股梅花香味儿,这节气还能做出梅花糕,着实不易。
楚虞原抿的紧紧的唇角旋即一松,轻快的笑了声,如往日无异道:“庭哥哥今日生辰,怎么不出去会会宾客。”
容庭看她一副故作轻松的模样,也只是笑了一下,随后将桌上那几叠糕点推到她面前。
“你尝尝,不比淮家的差。”
楚虞放在腿上的手不禁紧了紧,目光落在梅花糕上,垂着的头忽然抬起来,粲然一笑:“外祖母最爱梅花糕了,可这个时节,这玩意儿稀罕,要不庭哥哥多备些,等过两日我回京了,好让外祖母高兴高兴。”
容庭原本温和的脸上忽的一顿,面色一下清冷下来,半响道:“老太太催你回京了?”
楚虞也不笑了,直直对上容庭那双不算温和的眸子,眉间添了些肃然,轻轻嗯了声:“在江南久留,怕误了亲事。”
容庭默了会儿,稍后又问:“订下了?”
楚虞原想回还没,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点了下头。
容庭看了她半天,那双眸子像钉子似的扎在楚虞身上,她低下头,拿了块糕点轻咬了一口,一股梅花香在嘴里漫开。
容庭绷着的身子陡然一松,斜靠在桌沿:“当初京里都说你是我容庭的小媳妇儿,你要是嫁人别人,我不是成了笑话了?”
楚虞听他这话眉头不由一蹙,这话说的真牵强,当初众人的玩笑话,再加之容庭风流的名声,这事儿也不过一笑而过,怎么这会儿倒让他成了笑话了?
况且…
楚虞闷声说:“你当初不是这样说的。”
容庭扬了下眉:“我说什么了?”
楚虞抬眸瞧了他一眼,淡淡然将手中的糕点放下,捏着帕子点了两下唇角:“你说,这丫头我不要,谁要谁领走。”
容庭额间突的一跳,又听楚虞慢悠悠道:“你还嘱咐我,千万别打庭哥哥的主意。”
容庭微微弯起的嘴角僵了僵,这丫头还挺记仇,两年前的事儿记得清清楚楚。
“是么,我说的?”
就见男人不着调的扬起嘴角,十分不要脸道:“哦,我反悔了。”
楚虞:“……”
或许因为容庭这无赖的模样,楚虞心中生出一股郁气。
她确实是气,当初因为容庭,她没少受折腾,好不容易长到十五岁大,到了该议亲的年龄,眼看着下半辈子该安稳顺遂了,这人又跳了出来。
思此,楚虞也没心思用什么糕点果子,直站起身向他讨要:“庭哥哥将荷包还给我吧。”
容庭敛了神色,那双平素里吊儿郎当的眸子难得认真,他就这么仰头瞧着姑娘:“你要是不高兴,打我出出气?”
容庭起身缓缓走近,楚虞心下一慌,下意识退了半步。
捏着帕子的那只手被捉住了手腕抬起来:“来,想打哪儿?你就是不动手,我也不会让你走的,这个便宜,哥哥让你占了,如何?”
楚虞心下一跳,慌乱的抽出手,还没等她缓过来,忽然就听到邹幼的说话声,似是有人来了。
容庭亦是眉头一蹙,谁这么不长眼。
不多久,闻妈妈便领着林茹过来,闻妈妈正笑眯眯的同林茹说话,她听后厨的几个丫头说,公子叫人备了点心送到梅园。
她一寻思,定是想邀林茹姑娘单独待着呢!
闻妈妈一扭头,那上扬的嘴角猛然一僵,林茹亦是瞪着双眼睛,脸上难堪又委屈。
她朝闻妈妈道:“想是妈妈误会了,容公子他、他心里已然没有我了,我也就不自讨没趣,耽误妈妈功夫了。”
说罢,林茹匆匆离开。
闻妈妈愣在了原地,心下将林茹的话又嚼了一遍,心里已然没有?
她再看一眼那处相对而立的两人,心下顿时了然。
她目光复杂的看向那个她向来不大喜欢的林楚虞,林茹这是被人截了胡?
闻妈妈目光沉下来,越看林楚虞越是看不惯,林茹可是她自家姐妹,这般对自家姐妹的姑娘,若是路家真娶进门了,那后院可还能安宁?
闻妈妈脸色不大好的走过来,还没来得及言语两句,容庭冷着声儿道:“妈妈年龄大了,不记得我说过路家梅园,不许旁人进?”
闻妈妈懵了一下,笑着说:“嗨,那是林茹姑娘,也不是什么旁人,老奴也是为了公子才将她带进来的。”
楚虞稍稍往边上走了两步,企图降低些存在感,这个闻妈妈是不大喜欢她,她能感觉到。
容庭瞥了一眼她的小动作,继而道:“不是旁人?我倒是不知道,路家何时多这么个人。”
闻妈妈怔了怔,彻底不笑了。
她想说些什么,但碍于楚虞在,吞吞吐吐又没说出口。
憋了半响说:“那楚虞姑娘不是也在这儿?林茹姑娘怎就进不得了,公子可是偏心了。”
容庭眉头一蹙,闻妈妈说完这话也自知自己逾矩了,便撇过头也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就见容庭盯着楚虞瞧,姑娘正垂头看着鞋尖儿,对这头的对话充耳不闻。
只听他轻笑一声,不知是对谁说的:“是偏心,偏的没边了。”
“她要是想要,整个路宅都是她的。”
第33章
楚虞心下一震, 飞快地抬头怒瞪了眼容庭:“你胡说什么。”
她再一顿:“谁要你的路宅。”
说罢, 楚虞转身便疾步离开,只是走到甬道上方想起来, 容庭还没将荷包还她。
邹幼看楚虞一脸郁闷的样子,小声问:“姑娘,您和二公子…”
楚虞眉头一蹙:“没有的事。”
邹幼张了张口还想问什么,可看她这个样子,便没再多问。
可看起来, 二公子近日对姑娘可不一般呢, 又是送点心又是送胭脂水粉,旁人都道兄妹情深, 可邹幼一直伺候在姑娘身边, 哪能不知道从前二公子对姑娘是个怎么样子。
而方才听了容庭那番话的闻妈妈迟迟回不过神来,直到楚虞扭头跑了,她方才讶然的瞧着容庭。
闻妈妈不由蹙眉道:“公子当真被楚虞姑娘迷了眼,看不上林茹姑娘了?”
闻妈妈问完还自说自话道:“老奴瞧着林茹姑娘好,乖巧懂事,是个贤内助。”
眼瞧着楚虞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容庭方转过身:“我何曾看上过林茹,从前我由着妈妈折腾,如今可不行了。”
闻妈妈张了张口,又听容庭缓缓道:“要是往后妈妈再往我这儿领女人,被那丫头瞧见了,我可真有嘴说不清。”
闻妈妈活了大半辈子, 哪能不知道容庭这话里什么意思。
公子是她自小拉扯到七八岁的,一直尊她敬她,后宅琐事全交由她,也从不过问。
可以说,闻妈妈既是路家的下人,也是路家的主人。
容庭方才这是在隐晦的敲打她,闻妈妈听得出来,可也有些心寒。
公子可从不会这么跟她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