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出醉春苑,她就在那儿了?”
小厮连连点头,过后又摇头:“那、那位姑娘是从对面的酒馆出来的,不过瞧着是专门等着公子,小的这才误会了…”
苏裴饶有兴致的倚在一边瞧着听着,低头无声的笑了笑。
没想有一天容庭竟会因这种事追究到底,可真是怕极了他身边的姑娘。
苏裴扭头去看楚虞,心下都不由想夸赞她一番,他以为这辈子都没人能管的了容庭,看来还是有的。
楚虞听了个明白,但气依旧不消,只让邹幼将小厮领出去,那小厮没挨板子便感恩戴德,连连谢过。
她扭头道:“既然是因为容庭受的伤,那苏哥哥便留在府中好生静养,不必急着走,夜深,楚虞便不打扰了。”
说罢,姑娘抬脚便离开。
容庭正要跟上去,忽然扭头朝床榻上的苏裴冷飕飕道:“赶紧滚回你自己府里。”
苏裴扬了扬眉,低头兀自一笑,起身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袍,还没等到大夫来便离开了。
-
楚虞走得急,青陶与邹幼刚开始还跟的紧,直到容庭赶上来,两个懂事的这才相视一眼,放慢了步子。
邹幼压低声音道:“那个尤姑娘,分明是对公子有意思,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我们夫人还在呢,她能做什么。”
青陶随口应了句不知,便低下头去。这世上总有这种人,自个儿得不到,便想着法子让得到的人也不得安生,尤舒琴就是这种人。
容庭一路跟进了屋里,一言未置,楚虞要更衣时他才上去搭了把手:“信了么,我真没勾搭尤舒琴,我也不是故意去醉春苑。”
楚虞没吭声,摸着衣带褪了外裳就坐到床榻上去,兀自掀了被褥就钻了进去,可她睡的是容庭的那半边地儿,这分明就是没给他留位置的意思。
容庭在床头站了半响,轻叹了口气:“下次不会了,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不去醉春苑,有事出门一定带上路临,绝不给旁人趁机而入的机会,行不行?”
楚虞眼睫动了动,依旧没搭理他。
容庭默了好一阵:“那我去书房睡了,你别再气着,早点歇息。”
男人说完又看了她许久,姑娘也没有要留下他的意思,容庭耷拉着脑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路临在门外扬眉一问:“公子这是?”
容庭漠着一张脸:“去收拾收拾,睡书房。”
路临:“……”
虽是很不厚道,但他还是想笑。
书房里,男人倚在窗边,手上挑着盏灯,瞧着窗外一阵阵微凉的风,吹的他心下一团烦躁。
尤家那姑娘什么毛病,还真敢打他的主意。
容庭今夜是睡不着了,便让路临将青陶与邹幼叫过来,两个丫鬟本守在楚虞门外,这会儿也不得不挪步去书房。
就见黑夜一盏烛灯的群光下,公子半坐半倚在窗前,抬了抬下巴:“今日那尤舒琴进到秋苑,见过夫人了?”
青陶与邹幼愣了一下,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犹豫了会儿点着头应是。
“可说什么了?”
邹幼蹙了下眉头:“说倒是一句话没说,可尤姑娘一脸嘚瑟,瞎子都能瞧出来,再加之公子又…脸上又有一道唇印,夫人可气坏了。”
邹幼说完还低下头嘟囔着说:“尤舒琴就是故意的,明知夫人有孕还这般挑衅。”
青陶没说话,但也是一脸赞同,邹幼说的不假,尤家那位姑娘就是故意的。
容庭挥手让她们退下,一脸不耐烦的对着窗外。
路临注意到容庭手上把玩的是块令牌,只是瞧不见上头刻的字。
但就这个样式的令牌,定是宫里人的。
忽然,容庭将那块宫牌丢了过来,路临这才瞧清楚,是怅字。
“带着这玩意儿进宫去找李怅,永清伯爵府的嫡长子不是撞伤了脑袋,成了个傻子么,让尤家姑娘嫁过去冲喜。”
路临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公子是要三殿下想法子让皇上给尤家与伯爵府赐婚?”
容庭扯了扯嘴角:“我替他办掉脑袋的事,这点小事不为难他吧。”
路临迟疑一瞬,还是领着吩咐退下。
尤家只剩尤舒琴一个未嫁的姑娘,公子这回是真动怒了,尤姑娘当真踢到了铁板。
容庭在书案前坐了一阵,左右是睡不着,也不知道那姑娘睡下了没,他蹙着眉头想了会儿,还是抬脚往秋苑走。
刚一推门进去,床幔里的人似是动了一下,容庭走近,就见姑娘捏着被褥的一角,眉头皱的紧紧的,很是不安稳。
容庭掀开床幔,坐在床榻上。
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又用指腹轻揉了一下姑娘的眉心,动作轻慢的将人抱起来放在里侧,随即才躺了下去。
下一刻,楚虞像是习惯性的动作,侧身缩了进来。
容庭一顿,伸手将姑娘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没有下次了,你信我,真没有下次。”
姑娘身子一颤,容庭知道她还没睡着。
容庭搂着她的动作紧了紧:“尤舒琴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姑娘因为她掉眼泪?这京城里觊觎我的人可不少啊,你要一个个哭过去,可是哭不完的。”
楚虞终于憋不住,带着细细碎碎的哽咽声:“你不要脸。”
容庭笑了声,又说:“尤家嘚瑟不了多久,何况我也真瞧不上他家那姑娘,往后我吩咐管妈妈,尤舒琴再登门,就让看门的拦住不许她进来,不让你糟心。”
说罢,容庭嗓音沉了下来,缓缓道:“不会就这样算了的,谁让我家姑娘不高兴了,都该罚。”
他又笑了声:“我也该罚。”
楚虞一愣,迟疑的睁开眼看他。
容庭叹了声气,指腹的粗糙感掠过姑娘眼下,方才哭过,这会儿还是红的。
“我年少无知招惹的麻烦,自己不得收拾干净了。”
楚虞瘪着嘴低下头,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她背过身去,淡淡道:“谁让你上来了,去书房睡。”
第84章
昨夜那事动静大, 一早路府上上下下便都知晓了。
公子昨个儿夜里回了秋苑, 还不到小半个时辰,又灰不溜的回了书房。
楚虞歇的晚, 便起的更晚,一觉睡到了午时,徐妈妈怕她饿着肚子里的孩子,不得已才将她哄着下了床。
楚虞眼睛都睁不开,揉搓了半天。
青陶给她梳妆时楚虞都还闭着眼小憩, 她笑了下, 打量着夫人的脸色,试探的道:“公子今儿一早就跑了个老远买了您爱吃的点心, 正在院儿里坐着呢。”
见楚虞没有动静, 青陶抿了抿唇,朝邹幼无奈的摇了摇头。
邹幼轻咳了一声,小心的替她戴上红叶子耳环,语气轻快道:“夫人不知,今儿一早容家就有好消息了,老太太与尚家订好了亲事,如今三姑娘也快嫁出去了。”
楚虞这才隐隐睁开眼:“尚温寒?”
邹幼应道:“对,就是那尚家独子,听说三姑娘对尚公子很是中意,二人倒是情投意合。”
楚虞无声的笑笑,尚家是好人家,容瑶瑶还是比容芊芊要有福气。
邹幼又犹豫了一瞬, 一边瞧着楚虞的眉眼,一边说:“尤家还给尤三公子说了亲事,是韩大人家的姑娘,听说礼都备下,就等着抬去韩家了。”
楚虞没什么意外的,尤满既然不可能娶容芊芊,那娶个大家闺秀,娶谁都一样。
韩家属中流,但到底是清白人家,尤家人肯定是喜欢的。
只是不知道她那位芊姐姐要如何收场才好。
邹幼说了这么多,与青陶对了一眼,话头一转,轻咳了一声:“夫人,公子在外头等着,要不先出去?”
楚虞抬头睨了邹幼一眼,邹幼抿着唇低下头,心里不由长叹,主子们闹矛盾,可是苦了她们做下人都。
楚虞又磨蹭了好半天,今日她穿戴的仔细,前几日便说好要去容家看老太太,过会儿用过午膳便该去了。
出门前邹幼还嘟囔了一句:“我瞧公子也知错了,脸色不好看,许是一晚没睡,您也别同他置气,您一气,孩子不也不高兴了么。”
楚虞抿着唇,没忍住气笑了:“容庭是拿什么贿赂你们俩了,一个个净帮他说话。”
闻言,邹幼忙闭嘴,不再唠叨了。
这头门才刚一打开,坐在园子里百无聊赖的男人瞬间抬头看过来,忙起身迎上,似是还怕她余气未消,踌躇着也不敢搭话,给两个丫头使了眼色,邹幼方才才被说了一顿,这会儿也不敢再替他说话。
还是青陶看气氛僵硬,这才硬着头皮道:“夫人,先用膳吧,今日这些都是公子特地给您带的。”
楚虞默了半响没说话,三人皆是屏着呼吸,直到姑娘从喉腔里挤出一个嗯字,容庭这才松了一口气。
落了座后,他又殷勤的给她夹了几道菜。
瞧她今日打扮的繁琐,容庭忍不住问了句:“要出门,去哪里?”
楚虞没立即回他,将碗里的菜肴吃了个干净,这才慢悠悠抬头,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
容庭噎了一下:“你怀着身子,我不放心。”
楚虞又冷不丁掀了掀眸子:“噢,那你昨夜就放心喝了酒回来。”
容庭心下微微一叹,他就知道还没完。
他盯着楚虞看了半天,姑娘依旧是埋头喝汤,一眼都不带看他的。
男人给身后几个伺候的下人使了个眼色,几人迟疑了一瞬,抿着嘴一笑,便匆匆退下。
屏退了下人后,楚虞听到走动的脚步声,正抬头往后看了一眼,还没回过身就忽然被人拦腰抱住。
她惊呼一声,险些将碗给碰掉了。
男人小心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又端着碗要喂她,楚虞往后仰了仰身子:“你干什么?”
“哄你啊。”他将勺子抵在姑娘嘴边,认真说道。
楚虞愣了一下,推开他的手:“你以为这样就行了?你想得美。”
容庭低下头:“那怎样我家姑娘才能消气啊?”
楚虞抿着唇,偏头去看他,揪着男人的衣领道:“你以后在外头,不许喝醉,喝醉了你就别回来。”
容庭连连点头:“别说喝醉,我在外头酒都不沾一下,要是让你闻见丁点酒味儿,我就去睡书房,睡个十天半个月。”
楚虞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挣扎着要下去,小声说:“行了。”
容庭笑了下,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楚虞抬头狐疑的瞧着他:“你、你昨天,只被亲了脸么?”
闻言,男人眉梢一扬。
就听姑娘点了点他的唇:“这里,没有吧?”
容庭愣了一下,摇头道:“没,真没。”
他用唇蹭了蹭姑娘的嘴角:“我们家姑娘的东西,以后我肯定守好。”
-
因知晓楚虞怀了身子,今日一到安喜堂,齐妈妈就在外头候着,瞧见人了立即迎上来,嘘寒问暖,唯恐楚虞在路家被照顾的不好。
若是楚虞前几日来,兴许老太太脸上还没能有这样的喜色,但因容瑶瑶的事儿,老太太心下高兴,人都精神多了。
拉着楚虞就摸着她的小腹,乐呵呵道:“明年啊,我就有俩外曾孙了,你和梓心俩人可算给我老婆子争气。”
楚虞抿着嘴笑:“外祖母怎就知晓是曾孙,说不准是曾孙女儿呢。”
她这话也不过随口应了老太太一句,谁知老太太摇了摇头:“那不行,头一胎得是男孩儿,你便罢了,容庭是自家人,梓心可不能生个姑娘,她那婆婆本就不喜她,再生个姑娘,这不是给了她替咱那魏姑爷纳妾的理由。”
楚虞眉间一扬,想到陈梓心的处境,确实是如此。
若是投胎不能生个小公子,就她那个婆婆,说不准又要怎么折腾。
老太太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听说容庭待你很是好,处处照顾着,周到的很,只是男人还是男人,切记不可侍宠生娇,别因他这点好,就以为能将他拿住了,要懂得分寸。”
楚虞连连点头:“外祖母,楚虞明白。”
老太太满意的颔首,叹了声气:“我也不想那小子纳几个通房妾室给你添堵,但若是他想,你也不好拦着,得慢慢来。”
楚虞知晓老太太在后院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手段,什么事儿没见过,现在是在提点她,她只好受教的一一应下。
姑娘转开话头,挑了个老太太喜欢的,笑着问:“不知瑶姐姐婚期可订下了?”
说起这事,老太太来了精神:“原本这亲事不该急的,可尚家找人算了日子,这最宜婚嫁的日子,最早便在下月中,再晚一些的,就在明年六月,又着实太晚了些,便只好定了下月中的,现在瑶瑶这丫头忙着备嫁衣呢。”
楚虞扬了扬眉,下月中,竟这么快,那容家这喜事也不迟了。
老太太让楚虞去安杏苑给瑶瑶参谋参谋,毕竟楚虞嫁了人,是有经验的。
楚虞乖顺的应下:“那外祖母,我就去瑶姐姐那儿走一趟。”
老人家连连点头,实在高兴。
外头的石子路滑,邹幼怕她跌倒,小心翼翼的扶着,小声说了句:“当初夫人您与陈姑娘的婚事,都不见老太太这样高兴。”
楚虞笑了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我与陈姐姐,说白了也与容家没有关系,毕竟不是亲生的,瑶瑶是大房唯一的姑娘,老太太自然疼着些。”
安杏苑里,绣娘正在给容瑶瑶量尺寸,以防有误差凉了好几次,也不见容瑶瑶有丝毫不耐烦,她是兴奋极了。
见了楚虞来,亦是小跑过来拉着人说:“楚虞,祖母老说你主意最多,心里跟明镜似的,你帮我瞧瞧,尚温寒究竟如何?”
楚虞弯了弯嘴角,这时候还瞧什么,瞧出不好,难不成这亲事还能退?何况容瑶瑶这般中意尚家公子,不过是变着法让她夸一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