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钟声沉默了会儿，嘴角浮起笑容道：“就是看着她的时候，就觉得挺来劲儿的。”
罗衍冷不丁被烟呛了口，猛咳了几声，憋红了脸喊道：“别啊，好好的，怎么突然开车了！”
陆钟声作势伸腿踢过去：“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他狠狠瞪了罗衍一眼，继续解释道：“就是我以前觉得什么都挺没意思的。可她身上好像总带着股劲儿，看她那么努力去争取，总是生气勃勃的模样，那些没意思的事情好像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罗衍听得一脸茫然，怔怔道：“所以……到底是几个意思？”
陆钟声一脸夏虫不可语冰的表情，把烟摁熄道：“走吧，回去吧。”
回到那间采宣室里，顾伊橙正坐在椅子上，一脸认真地看着手机，根本没发现他们走进来。
罗衍看得笑出来，扭头看着陆钟声问：“你说，她这么全神贯注，是在做什么呢？”
陆钟声也轻抬起嘴角，自信答道：“准备等下的录制内容吧，她对工作一向充满热情。”
而这时，顾伊橙正匿名把那张抓拍照片发到黑群里，用加粗加大的字写：滑坡绝密私照，慎外传。
第19章
健身房里， 跑步机传送带发出稳定的“嗡嗡”声，中控台上竖起的平板里，正热闹地播放着综艺节目。
特写镜头下，顾伊橙那张脸仍是甜美得无可挑剔， 饱满的额头被汗湿得一片晶亮， 眼睛却像雨后的石潭，清透黝黑，内里噙着盈盈一汪水。
她压下已被辣椒染得红彤彤的唇角， 认真地皱着眉说：“嘴……嘴麻了……”
陆钟声边跑边笑出了声。
周一铭正在旁边的跑步机上奋斗， 好奇地伸头过来问：“怎么还看起综艺来了， 你以前跑步从来不开视频的。”
陆钟声走下跑步机，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把身体舒服地投进沙发里，道：“随便看看。”
没关上的视频里还传来男男女女的嬉闹声，陆钟声听出那道熟悉的声音， 够着脖子往那边瞧了眼， 眼眸又不自觉往上弯，脱口问了句：“你觉得她可爱不？”
周一铭正走下跑步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谁？”
陆钟声似乎怔了怔， 随即扭开水瓶喝了口，含糊地道：“没什么，想到一句台词。”
周一铭也没往心里去，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然后大笑出声道：“你看看， 咱们可又有新视频了。”
陆钟声上身趴在扶手上，看清屏幕上加粗加大的标题：陆钟声X周一铭全新力作，病娇向，《爱不了，逃不掉》。
他淡定地把目光收回来，问道：“这次谁是攻啊？”
周一铭“嘿嘿”一笑：“你陆老师不是总攻嘛。”
他天生一头浅褐色卷发，单眼皮，笑起来有深深的梨涡，最适合暖男小狼狗角色，按他现在的人气和资源，应该算是陆钟声的劲敌。
可两人去年同演了一部古装剧，再加上私下关系良好，两个气质迥异的帅哥，立即吸引了一大批腐女粉，他们两人的剪辑视频，至今还霸占某弹幕网站的首页。
陆钟声懒得看那视频内容，剪来剪去都差不多，反正自己多半是渣男。
可那边周一铭还看的津津有味，于是忍不住戳了他一句：“你怎么这么爱看这个，该不会真暗恋我吧？”
周一铭丝毫不理他的调侃，执着地把手机屏幕转向他道：“真的，这个剪得挺好啊，结局还是怅然若失，靠，我都被感动了。”
陆钟声翘起长腿，道：“那你给她投硬币去啊，在微博转发啊。”
周一铭白了他一眼：“得了吧，正主亲自卖腐，我要是死都是low死的。”
陆钟声对好友这爱好很不理解，可他很确信周一铭是直男，毕竟他出道以来的绯闻女友都快超过自己演的戏了。
他无聊地掏出烟盒，点了根烟含在嘴里，那边的周一铭却有了新发现，把手机递过来，笑眼睛都眯起道：“喂，这个你非得看看，好久没看到这么精彩的黑图了。”
陆钟声随意瞥了眼，看见那张新鲜出炉的黑图，正是他在《悦尚》杂志社里，被砸过来的摄影灯吓到，墨镜掉下来那一瞬间。
他盯着半天都没转神，周一铭嘲笑了他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对劲，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怎么了？以前你可从来没在乎这些，除了那些黑粉，谁不知道你陆大帅哥上镜无死角啊。”
陆钟声听见黑粉两个字，眉头皱得更深，他迅速判断了下这拍摄角度，然后一把将手机从他手里抽出来。
周一铭不知道他要干嘛，以为他气得要糟蹋自己的手机，急得“喂”了两声，可陆钟声只是打开微信，把那张照片转给了自己。
周一铭更迷茫了，这是要干嘛，还保存留恋呢。
然后他又释然了，做明星压力太大，多少都有点恶趣味。
自己的恶趣味是看他们泸州CP剪辑视频，陆钟声的恶趣味大概就是收藏自己的黑照吧。
一时间，他竟然分不出来哪种更变态。
顾伊橙早上拍完杂志，下午又赶着去参加某品牌的活动，一出商场的门就被来堵她的粉丝给包围了。
她现在人气不同以往，后援会越来越多，还多了打投、反黑组，V榜数据一路往上升。最早的橙心后援会会长还特地写了一篇长文感慨，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顾伊橙很珍惜她现在的人气，虽然已经累了一天，脸上还是挂着笑，给每个来探班的粉丝签名、合照。
好不容易回到保姆车里，她揉了揉笑僵的脸，哀叹一声躺倒在座椅上。
方荃给她新配的助理菲菲拎着包跟上来，把手机递过去道：“顾老师，你的电话。”
顾伊橙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把手机压在耳边，哑着嗓子说了声：“喂。”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点陌生：“你还欠我个解释。”
顾伊橙皱起眉头，把手机挪到面前看了眼，陌生号码，然后她想也不想就直接挂断。
她低头打开微信看有没有新的工作安排，顺便嘱咐菲菲：“有时候，明显的骚扰电话就不要接了……”
话还没说完，她抱着手机腾地坐直，瞪大了眼盯着荧幕足足10秒钟，然后把手机压在脸上，闷声哀嚎：“完了完了！”
菲菲被她吓了一跳，小心地问：“怎么了？”
顾伊橙苦着一张脸，扭头道：“菲菲，我要被封杀了，你得找新工作了。”
菲菲一脸尬笑：“顾老师你说什么呢，别跟我开玩笑。”
顾伊橙连苦笑都挤不出了，她刚看见陆钟声给她发的那张黑照，还有他找人查到的，最早发布照片的黑群，以及摄影棚里监控里，她躲在角落偷拍的截图。
这一堆资料后面只附了短短一句话：“是你做的吧？”
更可怕的是，她刚才还直接挂了陆钟声的电话。
可就算世界末日，她也得努力找艘大船逃生不是。
于是努力振作起来，让菲菲先下车等着，然后按着那个号码回拨过去，用足够甜美的声音道：“陆老师，我可以解释。”
她做好了被臭骂的准备，没想到电话那边，陆钟声的声音显得很平静道：“好。”
这让她更发怵了。
然后他就一直没开口，长久的沉默后，顾伊橙尴尬得背后都湿了，她解释什么啊，解释自己鬼上身拍到这张照片吗？
最后，她抱着要死就死个痛快的心情，道：“那什么，电话里解释不清，能出来见一面吗，我当面，给你道歉。”
电话那边似乎有点意外，然后很快答道：“好，时间地点你定。”
挂了电话，顾伊橙又有了新的烦恼，陆钟声这样的顶流偶像，得带他去哪里才不会被人拍到，该请他吃饭吗，会不会太刻意了……
第二天，陆钟声戴着口罩和墨镜，站在A城第三小学旁的依依甜品店门口，旁边一个穿校服的小胖子朝他直翻白眼：“你到底进不进啊，别和小孩子抢道。”
顾伊橙见他脸都黑了，忙扯着他的衣袖往里拉，殷勤招呼道：“快进来吧，待会别被路人给拍了。”
陆钟声看着店里嘻嘻喳喳、朝气蓬勃的小学生们，都被气笑了：“顾伊橙你要给我道歉，就选这里？”
顾伊橙领他走到最角落里面的圆桌坐下，用屏风遮住外面的视线，振振有词道：“首先，这里肯定碰不到你的粉丝。第二，这里的老板娘我认识，她也绝对不会乱说。最后，这里的蛋糕是低脂的，而且超……好吃！”
陆钟声被她夸张的语气感染，取下口罩道：“可我不爱吃甜的。”
“放心，我们家的蛋糕不甜。”
45岁的老板娘苏依依端着两杯柠檬水进来，一看陆钟声激动的手都发抖了，尖声道：“哎呦，小橙子，你认识陆钟声啊！怎么不早说啊，我好换条裙子啊！”
陆钟声嘴角抽了抽，用质问的眼神往对面一抛：你说碰不到粉丝的？
顾伊橙连忙站起对苏依依做了个“嘘”的手势，压着声道：“苏姨，我要和他在这儿谈点事，你别让别人过来。”
苏依依一脸花痴地看着陆钟声，好半天才想起来点头，脚尖并在一处，羞答答道：“好，我去给你们看门。”
她刚冲出去又绕回来：“对了，你们吃什么啊？今天主打樱花主题，有烤松饼和冰激凌。”
顾伊橙听到樱花冰激凌眼睛都亮了，连忙道：“好好，都来两份吧，我还要蛋糕，就我以前吃的那种。”
陆钟声往前倾了倾身子，指着脖子道：“我喉咙不好，不能吃冰的。”
顾伊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吃甜，不吃冰，比刁钻女明星还难伺候。”
可表面还得陪着笑道：“是啊，那你吃松饼吧，就来一份冰激凌吧。”
苏姨一走出去，四周立即安静下来，偶尔传来外面小学生高分贝的交谈声，陆钟声手搁在桌上，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顾伊橙在家里已经排练许多次，这时压着尖下巴，愧疚得眼圈都红了：“偷拍你是我不对，我道歉。”
陆钟声偏过头，压下上翘的嘴角，用明显不满意的语气道：“你开记者招待会呢？”
顾伊橙当然明白没这么容易过关，可她已经做足功课，掏出手机在他面前滑动着道：“你看啊，因为那张黑照，你家粉丝把你又给投上了各大榜单第一，热搜都上了好几个，所以……也不算全是坏事吧。”
陆钟声这次是真笑了，倾身往前道：“那我还要谢谢你帮我虐粉？”
顾伊橙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可她早打定主意，不哄好陆钟声绝不罢休，手指搭在一处，用楚楚可怜的语气道：“那要怎么做，陆老师才愿意原谅我？”
陆钟声好似想了想，然后开口道：“那个黑群，就你发照片的那个，里面是什么样的？”
顾伊橙顿时如遭雷击，不会吧，她做史上第一个带着正主参观黑群的黑粉吗，万一他气上了头，把群主给告了怎么办啊。
诶，群主好像就是她自己……
这时，苏姨把冰激凌给端进来，瓷碗是天蓝色，冰激凌是粉色的云朵形状，上面撒着几片樱花，少女心十足。
顾伊橙赶紧借机低头，猛挖冰激凌塞住自己的嘴，顺便盘算到底该怎么回答。
这时，不知是谁手上的气球飘进来，伴着厨房里烤松饼的香味，顾伊橙背后的墙上画着大大的HELLO KITTY，她今天梳了高马尾，耳环是毛绒绒的红樱桃，小勺挨着唇瓣时，冰激凌会被蹭下来一点，她陷于沉思，只伸出舌尖在唇角轻轻一舔……
陆钟声突然有点走神，樱花冰激凌，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于是他朝外叫了声：“我也要一份，和她一样的。”
第20章
顾伊橙总算从那碗冰激凌里抬头， 好奇地问：“你不是不能吃冰的吗？”
陆钟声有点语塞，手指搭着下颌道：“不吃光，就尝两口。”
顾伊橙想也不想，把自己的冰激凌往那边一推道：“那你就尝尝呗， 再做一份， 浪费了多可惜。”
话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这举动是不是有点暧昧。
陆钟声似乎笑了笑，随即点头道：“恩， 别浪费。”
他拿起另一只勺子， 沿着她吃出的那个坑的背面往下刮， 刚放进嘴里，就微微皱起眉头，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口，认真道：“还是看你吃比较好吃。”
顾伊橙突然明白滑坡为何能风靡万千少女，他身上有种特别的魅力， 一不留神就能让人陷进去。
大概， 是偷偷养了小鬼吧。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指腹一直压着碗沿，尖端上的冰激凌融化后顺着碗边流下来， 黏黏的，樱花味道的甜。
隔了一道屏风，苏姨正接过一个学生递过来的钱，“砰”地关上收银机，然后无聊地打开蓝牙音箱， 莫文蔚的声音轻快地飘了出来：“爱恋没经验，今天初发现，遥遥共他见一面，那份快乐太新鲜……”
顾伊橙被这节奏敲打着心脏，心虚地低下头，一口口舀着冰激凌放进嘴里。
今日室外温度高达28°C，空调运作不力，很快碗里就只剩淡粉色的甜水，上面还飘着几片樱花碎。
她用指甲盖将樱花碎挑出，对着玻璃窗透进的光举起道：“这么漂亮，可惜了。”
陆钟声抬头时，玻璃窗折射出的光，柔柔照出她脸颊上细细的绒毛，那片樱花伴着甲片的光泽，正好投进她的眉心。
他觉得脸上莫名发热，想了想，起身把柜式空调调低了两度。
坐回来，把扣子解开一颗，胳膊搭在桌沿道：“想好了吗，让我看看那个黑群，我就当没照片这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