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佳梅说着握紧双拳,眼里带恨:“这老不死的贱女人天天等着看我笑话, 所以我一激动就……”
说着,她扭过头看着陈月洲,有点没底气地强硬道:“这是你给我想出来的馊主意,你来收尾。”
像是怕陈月洲不买账,韩佳梅挺了挺胸膛,提了提音量补充:“是你说你能让我一直住着家属院的房子,是你把话说得像吹牛一样!我现在,我……”
陈月洲撩起眼皮,扫了眼韩佳梅,从口袋里掏出蓝牙耳机给她:“拿着,和你的手机配对,配对完成后戴在耳朵上,和我保持通话,然后回医院里面,我要听全程,才知道怎么帮你。”
韩佳梅将信将疑地接过耳机。
陈月洲补充:“罗楚军肯定已经到了,赶紧回去,守在他爸病床前。”
“可是他和他妈关系更好。”韩佳梅不解,“我觉得守在婆婆面前比较好。”
“你还打算讨那个男人欢心吗?”陈月洲蹙眉。
“……”韩佳梅闻声有些失落地垂下头。
一个月挨打四次,两次进医院,身上几十处伤疤至今未好……
换做是以前,她一定很伤心、很痛苦、很绝望……
她会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罗楚军的性格没有任何起色?为什么遭受痛苦的是自己?为什么她的人生会如此挫败?
可是如今,看到公公气晕、婆婆受伤、罗楚军焦头烂额,不知为什么,现在的她,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痛快感……
明明她的行为是罪恶的啊,却从其中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爽快。
这是否和罗楚军对自己拳脚相加时的感受是相似的?
韩佳梅不敢继续往下想。
韩佳梅脸上复杂的表情陈月洲尽收眼底:“韩佳梅,你记住,现在和你一个阵营的不是你的婆婆和罗楚军,你已经迈出了挑拨他们家庭离间的第一步,你的阵营队友是你的公公,你要拉拢那个暴躁的男人,让他觉得你才是关心他的那个,人上了年纪会怕死,怕死就会让人为了命犯糊涂,这份糊涂你可以理解为\'善良\',你要学会利用这份\'善良\'。”
韩佳梅垂下视线,看着眼前面无表情说着恶毒话题的女孩。
雪白的肤色、细腻的皮肤、天真无辜的圆眼和粉嫩的红唇,虽然谈不上多漂亮,可看着干净清澈,像是身居象牙塔从未出过门的小公主,让人根本无法想象从她嘴里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计划。
也对,谁的相貌又和性格完全匹配呢?
回到病房,韩佳梅趴在公公的病床前,望着眼前奄奄一息的老男人,撑起下巴,开始回味中午发生的那些事。
婆婆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待见自己。
她总是说自己穿得太少、放荡下流、没有家教,可是那时候罗楚军一直表面上装着对自己疼爱有加,婆婆即使再看不顺眼,也顶多是背地里戳戳是非,不敢直面招惹。
可这次呢,她受了伤去婆婆家住,婆婆立刻明白了自己和罗楚军之间微妙的关系,长久以来的指指点点变成了明面上的动手动脚。
先是摔了碗指责自己摘菜不干净,再是在她午睡的时候接了她的被子怒骂她不拖地,再到昨天中午嫌她没帮忙整理衣柜破口大骂,最后甚至作势威胁要打她。
罗楚军对她动手就不说了,可是连个常年挨打的老太太也试图通过武力控制她,这算个什么事?
于是,今天中午,她趁着婆婆出门主动给公公按了按肩膀,又送上才买的药酒,顺着公公的毛捋着,随口提了几句“婆婆在外面跳广场舞的舞伴中有男的”。
说来也巧,今早公公去散步,恰好有几个老太太夸赞婆婆这些日子舞跳得好,这么一来二去一联想,这件莫须有的事成功激怒了公公。
真是没想到,三十多年的夫妻关系,居然如此脆弱。
那她和罗楚军之间连三年都没有的关系呢?
呵,也难怪外人随口说些什么罗楚军就上头……
他和公公真是一家人啊……
韩佳梅正百感交集,罗父已经醒了过来,他迷蒙中睁眼,正好看见准儿媳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手,一脸迷茫无助,心底瞬间涌出一股暖意。
“小梅……”罗父开口,满眼慈爱地看着身侧的韩佳梅。
“爸,你醒了?你没事吧?”韩佳梅“噌”地站了起来,瞬间泪眼婆娑,“爸,你别吓我啊,爸,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落泪的刹那,韩佳梅都为自己感到惊奇。
她丝毫不觉得伤心。
但是她却迫切地希望公公健健康康的。
那份强烈的愿望和执着感让她不自控地泪流满面。
她的潜意识仿佛在说:只有公公身强体健的,才有人去收拾那个欺软怕硬的贱婆婆,才会把罗楚军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他的身上,才会……
……
【叮!获得韩佳梅[巅峰值]100分,剩余积分:1200分。】
陈月洲正在吃刚买的烤红薯,脑内忽然传来机械的播报音。
他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红薯掉在了地上。
悻悻地捡起来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又去买了只新的继续吃。
478见陈月洲不惊讶,使劲戳了戳他:【宿主,韩佳梅突然就刷到分了啊!怎么回事啊?】
“能怎么回事。”陈月洲不以为意,一边吹着手中的烤红薯一边剥着皮,“你要知道,家暴想要持久,殴打就要循序渐进,鞭子完了还要给糖,温水煮青蛙那样。
用稍微专业点的词语来形容就是必须有缓冲期,指上一次家暴和这一次家暴之间的过渡时间,一般根据一个人身陷家暴的时间长短,缓冲期长短也不一样。
虽然韩佳梅一直坚信自己没有遭受家暴,可人姑娘才跟你罗楚军好了多久?时间不长,家暴的缓冲期就不能太短,可这个月几乎天天挨打吧?而且每次都不轻,这已经超过她现阶段的承受巅峰了。”
陈月洲说着咬了口红薯,一边哈着热气一边赞叹:“好吃,真甜!”
【所以你的意思是韩佳梅承受不了了?所以准备造反了?】
“这倒不是。”陈月洲又咬了口红薯道,“缓冲期太短,韩佳梅精神承受负荷已经到了上限,但是他又对抗不了罗楚军,所以只能一直憋着,甚至想过寻死。
这个时候她那个婆婆出来犯贱了,人的潜意识会判断自己能不能对付一个人,韩佳梅的判断是‘可以’,所以她就用我给她的现成方法去对付她婆婆。
虽然这个社会提倡文明,但不得不说,暴力更容易宣泄负面情绪,韩佳梅一旦尝到报复的甜头——”陈月洲笑笑,“这心思想要收回去就很难了。”
478似懂非懂:【所以说,这就类似于罗楚军从小被打,长大后成为施暴者释放压力获得快感……差不多一样?】
陈月洲挑眉:“谁知道呢。”
耳机内传来的嘈杂声中断了一人一猪的对话。
是韩佳梅的哭声。
她抓着公公的手泣不成声:“爸,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我希望爸你好好的,不希望你有任何事,看到爸你我就想起我爸……”
陈月洲对韩佳梅贫瘠的词汇量表示惋惜,他在电话这头掐着耳机线上的麦克风道:“别光哭啊,要补刀啊!怎么才能凸显你更爱公公,怎么又能突出罗楚军只爱妈不爱爹,你不会吗?”
韩佳梅想了下,开口:“哦,对了爸,楚军刚才去了妈的病房,应该等会儿就过来了吧,我刚才叫了他好几次,他就是不肯挪窝,可能是觉得妈的身体问题比较严重。”
陈月洲点了点头。
看来这个韩佳梅脑子还没废,情商勉强还算有。
而这边的罗父一听这话瞬间就气血不通了。
心底先是骂了千万遍罗楚军和他祖宗,又对这个准儿媳好感度暴涨:“唉,小梅,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多好,你瞧瞧那一对娘儿俩,都特么什么玩意儿!”
罗父说着就要拔针管起床。
“爸,你冷静点,先吃好喝好,身子骨硬朗了,谁都不敢惹你不是?”韩佳梅赶紧拉着老头。
“那娘儿俩在哪儿?带我过去!”罗父一把甩开禁锢着自己的那双纤手,扯了身上的针管,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就向外走。
陈月洲在电话里引导道:“带他去你婆婆的病房。”
“可楚军在那个病房。”
“那就把他引走。”
“怎么引?”
陈月洲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韩佳梅翻了翻手头的病例,看还有几个检验报告没取,她想了想,拨通罗楚军的电话:“楚军,医生说爸的检验报告快出来了,让你去候着,等下取超声心电图的检验单。”
对面不情愿地应了声。
“怎么了?”一旁的罗父问,他眉头紧蹙,一副吃人的表情。
“没事,爸。”韩佳梅忙去搀扶着老人,“医生让楚军去取爸你的检验单,楚军一直在妈的病房拖着,我刚打电话促催他。”
罗父一听,额头瞬间青筋暴起。
韩佳梅一旁小心翼翼地瞧着一旁公公的表情,心里有了些底。
这公公和罗楚军比起来,多了份暴躁,少了份理智,比想象中更容易激怒,更容易掌控。
罗母的病房在同层楼的最右边,就她一个人住,罗楚军特地嘱咐了医院的熟人,希望母亲可以在安静点的地方养病。
开门的时候,罗母正在床上吃儿子刚买来的梨子,一见罗父,瞬间面色一白,磕磕巴巴地谄媚道:“老罗,你没事儿吧,我正打算等下过去看你呢……”
罗父扫了眼桌子上大包小包的营养品,神色越发漆黑。
他大手一挥,把桌上的瓶瓶罐罐全扫到地上:“姓吴的,今天咱俩这事儿还没完呢,你说说,你和老陈那事儿是怎么回事!”
韩佳梅悄悄站远了些,避免被误伤。
她有印象,这个老陈和公公婆婆共住一个小区,是个多才多艺的和善老人,附近的老年人都喜欢同他来往。
公公一直不待见老陈,平时在家里也总听他唠叨这位老人的不是。
“我,我能和老陈有什么事啊……”罗母也顾不得还在疼的肚子,从床上爬下来,弓着背、猫着腰,心惊胆战地看着眼前怒目切齿的男人。
她对天发誓,她和老陈真的没关系啊!
老陈一直都是小区附近才艺的主力,指导过不少老人跳新疆舞,自己学得慢,就找他教过些动作。
虽然老陈很有魅力,相处起来也比眼前这个男人容易多了,可女人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心里是有分寸的,又怎么会随意不守妇道呢!
“你还说你没事?别人可是亲眼看到你俩都快抱一块儿去了!”罗父越说越生气。
小区老人和韩佳梅说过的话他早就不记得了,反倒是自己脑补出了一堆夸张的内容,和混乱的记忆参杂在一起,真真假假已彻底分不清。
“爸,不然你先问过楼下的杨阿姨再说妈呀,妈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我总见杨阿姨总和妈还有陈叔在一起,也许杨阿姨知道些什么……”韩佳梅状似不经意地劝慰罗父,实则在补刀。
有陈月洲的全程指点,她似乎已经逐渐掌握了用言语煽风点火的技巧。
一听韩佳梅这么说,罗父原本怒不可遏的脸彻底扭曲:“杨晨娟那老寡妇就是个破鞋!天天和那群老玩意儿搅合在一起!问她?问个chuí子!”
咆哮的同时,他一把抓起身侧的输液架朝着罗母砸去!
罗母躲闪不及,不锈钢的铁架顿时在她脸上开了花。
“爸,别这样,别这样,也许妈不是故意的呢,也许只是单纯转换心情呢……”韩佳梅在一旁拉架。
“走开!”罗父一把推开韩佳梅,手边抓到了什么就朝着罗母砸去。
罗母被打得叫苦不迭,坐在地上抱着床腿,扯着破锣嗓子哭喊。
……
于是,当罗楚军进入病房的时候,看到的是如下情景——
他的老父亲狰狞着脸在嘶吼,高举玻璃输液瓶对着他的母亲,他的老母亲坐在地上,鼻青脸肿,嘴角还淌着血,抱着老父亲的腿连连求饶。
他的未婚妻,失魂落魄地瘫软在地上,身下全是破碎的保健品瓶子和药渣,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一片狼藉。
罗楚军瞬间觉得有股滚烫的液体直冲他的头顶。
童年的一幕幕像是走马灯般在他的脑海里翻滚,怒吼声、尖叫声、哭喊声、呻吟声……各式各样的声音在他脑内疯狂地叫嚣,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开始颤抖。
恐惧、无助、悲伤、愤怒等无数的情绪不断鞭打着他的理智,最终,憎恶的滔天巨浪将所有的感情波动吞没。
几乎是本能,罗楚军瞬间握掌成拳,疯狂砸向罗父!
察觉到耳麦里声音的变化,陈月洲漫不经心问:“罗楚军出手了?”
被眼前一幕吓蒙了的韩佳梅使劲吞了口口水:“嗯……”
“你旁边有什么金属之类的,可能会造成误伤的东西吗,有的话,全部趁着罗楚军发疯的时候借势推倒。”
“我……”
韩佳梅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还有一个输液架没倒……
可是,离战场有点远啊……
就在这时,猝不及防挨了儿子一拳的罗父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对着罗楚军的脸就是一拳。
一个军人,一个警察,都是练过的人,打起架来下手毫不留情。
罗楚军的脸当即就挂了彩。
“儿子……别打了……老罗……求你……别打了!我错了!打我好不好!求你们了,再打下去我们的家就没了,我们得有家啊……”罗母趴在地上死死抱住罗楚军的腿,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