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口茶,待会儿咱们一起过去。”武氏不接王氏的话茬,平平淡淡地换了话题:“孩子长的喜人,我也是片刻看不见就想的慌。”王氏一贯是个口齿了得的,这一番话说下来,先道歉后呈情,圆滑又亲近,一点纰漏都没有。她倒不好再强抓着不放了。
“是了。”
王氏端着盏碗抿了几口茶,“一听您说,我心里就喜欢了。”武氏既然给了梯子她就顺着下去,管她是什么意思呢。顾家心里再不喜,首当其冲的是张居龄……
顾晗坐月子本来就不应该在娘家坐,自己不仅不挑理,还带着一大堆的东西亲自登了顾家门探望……于情于理,也做的足够好了。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武氏便带着王氏去了春在堂。
满哥儿刚吃了奶,在母亲的怀里睡觉。被王氏抱起的时候也没有醒。
王氏便夸:“真是聪明的好孩子,和老三长的也像,一看就是个懂事、伶俐的。”
“他还小,能看出什么呀……”
顾晗忍不住地笑:“母亲快别夸了。”王氏夸的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倒都是挑着好话说的。
“你不懂。祖母看乖孙,越看越爱。”
王氏从袖口处拿出一对鲤鱼戏莲花的金脚镯,“这也是给他的。”
顾晗让丫头接了,笑着和王氏说话:“母亲坐下歇一会吧,大早上的就赶来了,路上估计也累了。”王氏绝口不提让她回去固安的事,她当然乐得如此。
“一路都是坐马车的,也不累。”王氏看满哥儿的眼神像看金元宝似的:“瞧瞧,长的多好看呀。长大了一定比你的父亲、母亲都好看。”她抱着暖哥儿坐在圈椅上,“我是你祖母,可不能忘了……”
孙氏看见王氏不免想起以前的事,在一处待着也有些尴尬,她随便找了理由,回了锦绣苑。
巧玲见孙氏一走,也跟着走了。她如今是孙氏身边的二等丫头了,想伺候顾晗也不是太方便了。
外面的秋风一阵又一阵地刮着,树上的叶子便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天空越发的蔚蓝,一尘不染的,晶莹透明。
又接连下了两场大雨,日子便进入了农历十月。天慢慢地冷起来,丫头、小厮们都穿了夹袄。
朱高栋受不了初冬的寒气,得了一场风寒,高烧退下去又起来……折腾个没完没了。他心里一烦,索性罢了早朝。有什么事只吩咐了内阁去办。由此一来,张居龄更忙了,由原来的日.日.来往顾家,也改成了三、两日来一回,甚至于四、五日。
顾晗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骨头都酥了。精神却好了不少。她整日睡觉的时间倒是在慢慢减少,以前白天也能睡几个时辰,而今几乎都能清醒了。
韩大夫来把脉说是好事,身体亏空的厉害了才会看着恹恹的,没有精神。
这日,太阳出的甚好。光芒四射的,照在人身上暖暖和和。
顾晗穿着小袄在屋里走动,逗怀里的满哥儿玩。他眉眼长开了些,比刚生下时重了许多,约莫有六斤多了。
为着重外孙是早产的,武氏心疼的紧,只恐亏空了他的小身子,连乳母都请了两个,轮流地喂他喝奶。
“满哥儿,看这里。”
顾晗手腕轻晃,手里的拨浪鼓发出了悦耳的“当当”声。
小小的满哥儿不知道那是什么,握着小拳头看得很认真,脑瓜儿随着拨浪鼓的摆动而摆动,偶尔还“啊啊”二声,有趣的很。
“你的身子还未好全,怎能一直抱着他?也不怕累着。”
细布帘子一挑,张居龄穿着家常的直缀从外边走了进来,伸手抱过儿子。
满哥儿正看到兴头处,不愿意父亲抱他,小嘴一瘪,去看母亲。眼睛睁的大大的。
顾晗却没有注意到,她问张居龄:“你怎地这时候过来了?”他不是该在衙门公务吗?
“今日休沐。”
张居龄笑着揉揉妻子的头发,把孩子给了乳母,和妻子说话:“你气色看着好多了。”
顾晗“嗯”了一声,“是祖母照顾的好。”她突然有些感伤,幽怨道:“你好久才来看我和满哥儿。”
张居龄一愣,把她搂在了怀里:“皇上最近病了,什么事都做不了,我忙的不可开交。”
“皇上病了?”
顾晗一惊:“什么病?”
“简单的风寒,只是反复发烧而已。”张居龄诧异妻子的反应,“怎么了?”
顾晗摇摇头,将脸埋在他怀里:“没什么。”她记得,前世的朱高栋有一次身体发病,差点儿死了。后来查出来是被人下了毒。
张居龄没有再问,静静地搂着她。
“夫君,你留神一下皇上身边伺候的近侍……或者饮食。”过了一会,顾晗提醒道:“皇上万金之躯,别被有心人暗害了。”
张居龄沉默了一下,问妻子:“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也没有。”朱高栋中毒的年份和症状都不像,她不敢妄言:“你按照我说的做就好了。”
“好的。”张居龄亲亲她的额头:“我记下了。”
外面风暖日丽,屋里温馨情深。岁月似乎特别的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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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月子一过去, 顾晗便催着丫头烧了锅热水,痛痛快快地洗了回澡, 也洗了头发。桃红服侍着她穿上干净的里衣,下裙、外加玉色茧绸子斜襟长袄。
顾晗穿戴整齐后从净房出来, 禁不住感慨:“真舒服呀……”整日用被子盖着,不是躺,就是坐。出了汗还不让吹风, 感觉人都馊了。
桃红抿嘴笑起来, 拿了细棉布手巾给顾晗擦发丝上的水珠:“少夫人,趁着这会子日头大,咱们去院子里坐会吧。刚好也能晒干头发。”
顾晗“嗯”了一声,吩咐桃绿去东次间传话,让乳母抱着满哥儿也跟着出来:“小孩子见见风, 才能长的快。”
东次间改成了暖房,是满哥儿住的地方。由李氏、林氏共同照料着。她们俩是顾家请来的乳母。除此之外,夏风、夏雨也在一旁照料。
桃绿屈身应“是”。
阳光、微风……十分的舒适。
顾晗上了转角游廊, 坐在美人靠上看廊沿上摆的四季海棠。娇艳的花朵都开败了, 金黄的花蕊儿有些枯萎,徒留下绿油油的枝叶。
她伸手揪下片花瓣儿, 若有所思。
李氏抱着满哥儿来了她身边,屈身行礼:“少夫人安好。”
顾晗摆摆手,示意她起来说话。
小小的满哥儿带着瓜皮帽,身穿宝蓝色云纹刻丝小袄,同色系的棉裤, 脚上扎着胡须的虎头鞋。看着精神奕奕的。他也甚少出屋,对外边的一切都很新鲜,一个白色蝴蝶飞过,都跟着它不转眼珠的看。
顾晗伸手抱了儿子在怀,亲了亲他的小脸蛋:“满哥儿,你又长高了……”孩子的营养好,一天一个样。皮肤嫩莹莹的,一股子奶.香.味。
蝴蝶已经飞的看不见了,满哥儿才转头盯着母亲的脸看。有微风吹起了顾晗的头发,他看了一会,伸手去抓她的头发往嘴里放。
“少夫人,仔细着小少爷的手……”
李氏上前要去抱孩子,顾晗却摇摇头:“无碍的,小孩子都一样,抓着什么都会往嘴里放。”暇姐儿小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
李氏应“是”,放开了手。
顾晗拍拍满哥儿肉乎乎的小胖手,手腕上的和田藕粉玉串被太阳一照,凉闪闪的,格外的温润。他又被吸引了,放开手里的头发,蹬直了小腿去抓和田藕粉玉串。
三婶母杨氏和暇姐儿陪着武氏也过来了。
武氏喜欢小重外孙,每隔几日便过来瞧一眼,她看孙女儿的青丝披在身后,眉头就一皱:“你身子弱,洗澡就算了,怎地还洗了头……回头吹了风,又嚷着头疼。”
“祖母别担心,我恢复的好,韩大夫也说过可以的。”
顾晗笑着让丫头搬了杌子过来,让几人坐下。
“那就好。”
武氏摆手,“我坐不惯杌子的,美人靠就挺好。”说话间,她欠身坐在了顾晗身侧。
杨氏上下地打量顾晗,“别人做个月子都吃胖了,你倒好,反而瘦了。”
“可是的,下巴都尖了。”
武氏顺手接过满哥儿,抱在怀里逗他玩。
“也还好。”
顾晗摸摸自己的脸:“我倒是觉得胖了些的。”
小丫头搬了杌子,又抬了一张小几。随后又上了热茶和点心、时令的瓜果等。
杨氏拉着女孩儿坐下,说道:“在家里时,总说想你六姐姐了,怎地过来了又不说话,年岁越长越憨了。”
顾暇端着盏碗喝茶,羞涩地笑了笑。
顾晗笑道:“暇姐儿长大了,变文静了。”外甥似舅,顾暇安静下来的模样很像杨若,特别是状若桃花瓣一般的眼睛。
男人长桃花眼大多看着都风流。而女孩家就是勾人了,一颦一笑着实的引人瞩目……这样的模样,再长大些可还了得。
顾晗约莫着头发差不多干了,就让桃红进屋去拿簪子。
“休要夸她。”
杨氏剥了橘子吃,看满哥儿可爱,也去逗他,“要吃橘子吗?好吃的。”
满哥儿听不懂她的话,便茫然地睁着大眼睛看。
杨氏拇指和食指拿着一瓣儿橘子,稍微一用力,挤出些汁水出来,她往前替了替,触碰下满哥儿粉嫩的小嘴。
满哥儿下意识去舔,却酸的挤了好几下眼睛。
众人看的都笑起来,武氏轻轻地拍满哥儿的后背:“小乖乖,这就得了滋味啦……你呀,也是个好奇的。”
杨氏拉起满哥儿的小肉手:“怪不得别人喜欢你,倒真是可爱极了。”
午膳是在顾晗这里用的,娘们几个说说笑笑的,倒也热闹。
杨氏是下午才回的流水轩,难得顾景文也在。
“三爷,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杨氏见丈夫脸色不好,便亲自倒了盏茶水给他。
顾景文没有吭声,他看了看妻子和女孩儿,问道:“你们去给母亲请安了?”
杨氏摇摇头:“暇姐儿说想念晗姐儿,我才领着她去了趟春在堂。晗姐儿养的不错,精神好了许多。”
顾景文“嗯”了一声,摆手让女孩儿下去了。
“晗姐儿有没有和你们说起过张居龄的事情?”顾景文又问妻子。
杨氏依旧是摇摇头:“……倒是一字未提。”她想了一会,又说:“我前日去春在堂给晗姐儿送狐裘毯,听见她和贴身的丫头闲话……张居龄好像有几日没有来府里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像越来越忙了。”
顾景文冷哼一声,拍了下桌子,“混账东西。咱们家真是对他太容忍了,晗姐儿生产那日就不应该让他踏进顾家的门。”
杨氏一愣:“夫君,又发生什么事了?”
“外头已经传开了,安宁郡主誓死要嫁给张居龄。太后娘娘心疼外甥女,都发话了,让他务必娶了安宁郡主,说是要赐婚。”顾景文喝了一口茶水,觉得烫,又砸在地上:“父亲,大哥、曙哥儿都在衙门当差,估计是都知道了,只瞒着家里,瞒着晗姐儿呢……”
“啊?”
杨氏震惊不已,“这,这……可怎么办?咱们晗姐儿岂不是太可怜了。”
丫头们听到屋里的响动,要进来收拾,也被顾景文给骂了出去,他交待妻子:“我今儿告诉你的事情千万不能让晗姐儿知道,她身子不好,再气着了。”
“我自然晓得其中的利害。”
杨氏叹气道:“别人都羡慕咱们晗姐儿嫁的好,夫君年少显赫,定有泼天的富贵。谁又能真正了解呢?”她坐在顾景文的下首:“晗姐儿这边生着孩子,张居龄却……虽说后来也解释开了,晗姐儿也不在乎,但心底难免还是会有遗憾吧。”
“不行。”
顾景文想了想,霍然起身:“不管张居龄被赐婚是不是真的?我们都要想一个对策。顾家的女儿,不是他要怎样便怎样的。也给他个压力。让他明白,想享受齐人之美,也得看他们顾家同意不同意。”
“夫君说的有道理……”
杨氏也跟着起身,又听顾景文说:“你跟我一起去母亲那里,找她商议商议,咱们顾家上下要一心,还必须是母亲出来发话。”
杨氏应“是”,倒没有什么犹豫的。她一贯是唯丈夫是从的,这些年里,丈夫除了让她对二房在一应的吃穿用度上多给些方便……连一个姨娘都没有纳过。三房的孩子也就是她嫡出的晖哥儿、暇姐儿。
她一个妇道人家,再没有见识,也知道丈夫的好处。况且,一个猫儿、狗儿养的时间长了也有感情,别说活生生的人了。二嫂嫂不大管事,晗姐儿在顾家时,几乎都是他们三房在供着……如此的上心,和暇姐儿也无异了,怎会眼睁睁看她白白地受委屈。
夫妻俩出了屋子,往武氏的凌波苑走去。
申时已经过了,阳光比着中午,有些冷沁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