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嚒嚒看自家小姐脸色一沉,就知道要坏事,她才上前一步,却被张居思扒去了一旁。
“你算个什么东西?连我都敢讥讽。”张居思气的口不遮掩:“还说我小气,我看是你小气吧……教养那么差,还要出来晃悠。”
张居思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亭子里赏花的众人慢慢围了过来。
顾晗站出来,冷冷地看着张居思:“四妹妹,留心你的言行,这里是定远侯府,不是咱们张家。”
“……她是顾家的五小姐。”顾晴从人群里挤进来,接住了张居思的话:“教养的问题自有顾家管着,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你又是谁?”张居思瞪着顾晴。
“顾家的嫡长孙女。”
顾晴踱步到了她眼前,孰是孰非,她依稀听了个大概,本来不想插手顾晗的事情……但张居思着实不像话,连顾家都侮辱着。她怎能再忍。
“顾小姐息怒,我们家小姐性格直爽、不拘小节。她不会说话,您别在意。”安嚒嚒慌忙屈身道歉,又求救似的去看顾晗,“三少夫人,您是知道小姐脾性的,她没有恶意。”
“嚒嚒,你干什么?”张居思伸手去拉安嚒嚒,“是她们欺负人!”
“你这样的,谁敢欺负?”顾晴嗤笑道:“不欺负我们就不错了。”
“你……”
“小姐,您别忘记您是来赏花的。”安嚒嚒又急又气,咬牙低声道:“您这样闹,旁人怎样看您呢?”
张居思一怔,是了,她来定远侯府是见世子爷的……不能为着别的事情毁了自己的好形象。
“我不是怕你们!”她愤愤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对不住,对不住。”安嚒嚒不停地道歉。
顾晗摆摆手,“行了,你去跟着四小姐吧。”
安嚒嚒屈身谢过,去追张居思的脚步。
“你有这样德性的小姑子……”顾晴憋了半天,说道:“也是委屈了。”她有心不放过张居思,又怕顾晗回去不好交待……只能强忍住气。
“谢谢二姐姐。”顾晗屈身给顾晴行礼,无论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能当众出面维护自己,都是值得感谢的。
王致莹陪着窦阁老的孙女正在说话,有小丫头过来给她禀告,她立即就过来了……驱散了围着议论的众人,去拉顾晴的手:“晴姐儿,我让丫头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蜂蜜糕,咱一起去尝尝?”说着话,也喊了顾晗、顾晞。
“莹姐儿,我很抱歉刚才的事情……扰了你费心操持的赏花宴……”顾晴说道。
“和我还客气?”王致莹妙目一转:“我都不认识她是谁,要不是半途赶人不好看,我早让婆子轰她了。”
顾晴被逗笑了,“几年不见,你还是焦躁子脾气。”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啊,是改不了了。”王致莹见顾晴笑了,也跟着笑。她也很不喜欢张居思,小丫头和她禀告的时候提了几句……便明白此人是被家里面宠坏了。
也不知道是谁请过来的?
几人往亭子中央走,那里摆了一张大圆桌,有各种各样的糕点和瓜果。
王致莹还真是八面玲珑,几句话就哄了顾晴高兴,还没有真的赶张居思出府……顾晗暗忖。
“晗姐儿,想什么呢?”顾晞递了玫瑰糖给顾晗。
顾晗摇头,说道:“我不吃这个,太甜了。”
第55章 (二更)
“二姐姐……”顾晞又把玫瑰糖递给了顾晴。
顾晴其实不想吃,但是顾晞笑的太耀眼了, 她突然有点不忍心拒绝, 便伸手接了。
顾晞的唇畔扬的更高了, 她拿了一块, 放到了自己的嘴里, “咯吱咯吱”地嚼着。
顾晗听的吞咽口水, 好奇地问她:“五姐姐,你不怕齁吗?”
“怎么会?”顾晞笑笑道:“就是要每天吃些甜的,这样的话,日子都会变的甜起来……”
顾晗心一酸, 不由得想起前世时她被婆婆王氏拿捏……那时候她也喜欢吃甜食, 连柚子茶里面都要倒许多蜂蜜。直到有一次发高烧,又被巧珍依照喜好灌蜂蜜水时,才恶心起来。
“晞姐儿说话很风趣呢。”王致莹在顾晴的身侧站着,看顾晞又伸手去拿玫瑰糖,笑着说道。
顾晴不吭声, 她含着甜到牙疼的玫瑰糖,又觉得顾晞蠢。自己也蠢,明明被大夫告诫了少吃糖, 还接过了顾晞递过来的玫瑰糖。
顾晞吃的却很高兴, 一心一意的。
“五姐姐, 吃点这个, 也很甜。”顾晗给她拿了一块蜂蜜糕。
顾晞尝了一口, 点头说道:“……真的好吃。”
顾晴看了一眼顾晗, 转身去了别处,她不想和蠢人一起待着,免得自己也变蠢了。王致莹却拉着她给介绍窦阁老的孙女了。
“你现在还讨厌二姐姐吗?”顾晗见顾晴走远了,低声问顾晞。
“讨厌。”顾晞回答的毫不犹豫,“但是,今天,她帮了我。”
“所以你给了她……你自己最喜欢吃的玫瑰糖。”
顾晞揉揉顾晗的头发:“六妹妹真聪明。”
顾晗笑起来,夸她:“你做的很好。”自己嫁进了张家,二房就只剩下五姐姐一个庶女了,如果她和顾晴的关系能搞的好一点,在顾家的处境也会好很多。
“五姐姐,祖母最看重二姐姐,你往后和她多说说话。”顾晗想了想,又说:“晨起请安时,也给二姐姐倒盏茶水。祖母愿意看到这些。”
顾晞又不笨,霎那间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看向顾晗:“晗姐儿……”
她的话才说个开头,桃红却走了过来,先给俩人屈身行礼,和顾晗说道:“少夫人,三少爷让奴婢喊您过去。”
顾晗看着桃红:“过哪儿去?”她来定远侯府时,张居龄还在家待着呢……
桃红转身向亭子外面努努嘴。
顾晗顺着桃红的视线去看,张居龄果然在种满银杏树的甬路旁站着,一身月白蜀锦团花圆领袍,腰带是深蓝色的,上面还挂了高古玉佩,端的是公子如玉。
他身边还站着三个男的,一个是杨若,其他俩位面貌有些相似,她很眼熟,却一时认不出来是谁。
张居龄的个子比他们还都略高一些。
四人都是挺拔出众的,亭子里众人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顾晗觉得这个时候出去,非常的不理智,搞不好会成为公.敌……
张居龄等了一会儿,见她久久地不过来,索性开口喊道:“晗儿,你过来。”
声音低沉,磁性,还带着一丝丝宠溺。
顾晞推了推顾晗,“晗姐儿,妹夫叫你呢,快过去。”
顾晗摸了摸鼻子,咳嗽几声。
躲不过去了!
她握了握顾晞的手,叹息道:“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顾晞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以为是顾晗在夸她,笑眯眯地:“对啊。”小时候,晗姐儿被昣姐儿骂哭,拱她怀里告状……从那一刻起,她便立志要做好姐姐了。
一阵风吹进亭子里,花香四溢。
众人的视线开始往顾晗的身上瞄,眼神若有若无的。
顾晗低着头,快速地穿过回廊。
“慌什么?你慢点走。”张居龄看着简直要跑起来的妻子,迎着她疾走了几步,以防她跌倒。
“你怎么过来了?”顾晗走的急,便有些喘。
张居龄怜惜地揉揉她的头发,温和地开口:“我来找定远侯爷问些事情,顺道看看你。”
顾晗“嗯”了一声,“……有什么好看的。咱们早晨的时候还在一起……”分开两个时辰都不到。
张居龄低低地笑出声:“你听说过一时不见,如隔三秋吗?”他看着她时,眉眼都柔和下来,唇角微微地勾起,弧度浅浅,秀美到惊人。
顾晗脸都红了,色.令智昏的点头。觉得满亭子的贵女都没有张居龄长的好看。
张居龄又笑起来,觉得妻子迷糊的样子可怜又可爱。
笑什么笑?笑的她都窘迫了,顾晗恨不得去捂他的嘴。
“哎,我说张老三,你稍微克制些自己,一群人都盯着呢……”杨若走上前,去揽张居龄的肩膀,“主要这边还有几个光棍呢。”他看了眼近处的王家兄弟俩,桃花眸弯起。
顾晗屈身给他行礼,并不计较他的言行,杨若索来就是这样的性子,我行我素。
杨若笑着摆手让她起来,又和张居龄说话:“……回去再叙更方便。”
张居龄往后一退,杨若的胳膊就被甩下去了,他伸手给顾晗整了整衣领,“……待会回去时,我来接你。”
顾晗“嗯”了一声,答应了。
顾晴远眺着杨若,心里还是酸涩,却没有当初被拒绝时伤心欲绝的心情了。
“六小姐和解元爷是什么关系?”王致莹问道,她这时候才留意到顾晗梳的是妇人的发髻。
“他是晗姐儿的丈夫。”顾晴环顾四周支棱起来的耳朵,声音不大,却足够传遍亭子了。
像是在表明某种立场,还有警告。
张居思独自在美人靠上坐着,生闷气。她早就看到了王致名,要过去时却被安嚒嚒死命拽着。什么嘛。她来定远侯府就是为了见他的……安嚒嚒都是知道的,为什么不让她见?
顾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张居龄他们走远了,才转身。
“一时不见,如隔三秋。”她小声地念了一遍,心“扑通扑通”跳起来。“不对。”她又念了一遍,随即想到问题所在了,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她说张居龄为什么笑她,原来是因为这……
第56章
张居龄几人一到正房,就被小厮请去了侯爷的书房, 说是正等着他们过去。
定远侯王志勇在主位上端坐, 后面是案桌, 闲散地摆着几本书籍, 五十多岁的年纪, 中等身材, 面相不怒自威;或许是早些年征战沙场的缘故,额头上多了几道沟壑,消瘦而沧桑。右下首坐着几位幕僚。
“……都来了,随便坐。”
王志勇见嫡长子、次子和另外俩人一起走进来, 右手一伸, 笑的爽朗。
“见过父亲/侯爷。”以王致远为首的四人,一字排开,拱手行礼。
王志勇摆摆手。杨若他是见过的,杨阁老唯一的嫡子,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年轻一辈里极其出色的人物。张居龄——远哥儿倒也和他说起过,碰面却是第一次。
“你就是今年的少年解元?”王志勇看着张居龄在眼前站立,神情很淡, 容颜如玉粹般精致, 脊背挺的笔直。风姿无双。
张居龄点头, “……恰巧而已。”
王志勇锐利眸子一眯, 自进门, 自己就打量他, 屋里的幕僚们也有一眼没一眼地跟着打量,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或者忌讳……除非他习惯了,也许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观点,这两种无论是哪一种,都非常可怕。听次子说,张家又和顾家结亲了,有了顾临的扶持,张居龄的将来自然是长风万里。
王志勇左下手的位置空着,四人依次坐下,小厮满上茶水。
王志勇低头喝茶。
他不说话,旁人更是不说。书房一下子静寂下来。
阳光透过漏窗射进来一些,斑斑点点的,带着菱形的花影。
良久。
王志勇才说:“请大家过来,是因为赈.灾.粮丢失的事情,致远已经查到了是谁所为,只是苦于证据不足。”
他看向杨若,“不知杨阁老是什么意思?”
杨若笑了笑:“我父亲说,但凭窦阁老一人不可能完成这么大的动作,他私下里也探过窦阁老的口风,什么也问不出来。五月汛期马上就到了,侯爷要想保家族满门的话,三十多万石的粮食就得自己补上。”
“三十多万石?”王致名霍然起身,这得倾家荡产啊。
王志勇呵斥次子:“坐下。”又和杨若说道:“窦诚是内阁次辅,我是武将,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何如此针对定远侯府?”
杨若伸手在碟子里拿一块绿豆栗子糕,咬了一口,没说话。定远侯府的事情,他怎么知道?
王致远摇摇头,父亲想的太简单了……
“或许,不是窦阁老在针对定远侯府。”张居龄顿了顿,“他受别人的指示也不一定。”
“还会有谁?”王志勇狐疑地问道。
坐在杨若对面,身穿灰色程子衣的中年男人回道:“能用动次辅的,往上是首辅,再往上就是圣上了……”
王致远颇为赞许地看他一眼,“李先生说的对。”看来,父亲的幕僚里,还是有可用的人才的。
他说道:“我也是查到严良,才发觉的。”
严良是当朝的内阁首辅。
“严良?”王志勇的眼睛睁大了,骂道:“肯定是老贼出的鬼点子。我们家和他年轻的时候就有过节,他就是在报复。”
“父亲?”王致远看了一眼同样茫然的二弟,问王志勇:“您在说什么?”
“都是陈年旧事了。”王志勇叹了口气,说道:“你三姑姑原先是许给严良的,人还没有嫁过去,严家就传来了严良的通房丫头有喜的消息。你祖母觉得丢脸,也气严家人不讲规矩,便直接拿了庚帖去退亲。严家自知理亏,见挽留不住,就答应了祖母。严良却是不愿意,还再次上门求娶……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你祖母更生气了,雷厉风行地托了媒人把你三姑姑远嫁去了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