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她貌美如花——九月西风
时间:2019-06-29 10:17:55

  她一只手环上男子的腰,一边悄悄将手伸向了内衬中的短弓,时刻提防着秦墨之的一举一动。
  秦墨之扫了眼圈在自己腰上的一只小手,默默将身子前倾,拉紧了手里的缰绳,宝马立刻会意,蹬着蹄子仰天嘶鸣,直直冲入了夜色的洪流中去。
  洪流之中危机四伏,却也是她注定要淌过的险关。
  马蹄一踏至大营的土地上,少年满脸焦急的面容便闯入了她的眼帘。
  “姊姊!你怎么在这儿?!”
  赵奕不顾危险,拦在了疾驰的快马身前。
  马儿被猛地刹住,气恼地扬起前足,冲着赵奕愤怒地嘶鸣起来。
  也正是有了这一段短暂的空闲,顾念赶忙大声问道:“赵奕!陆晔人在哪儿!”
  “陆将军他……他去追姊姊你了啊!”赵奕一脸迷茫和不解地看向马背上的二人,“方才姊姊你被徐烈劫走以后,将军他谁也拦不住,就追上去了……”
  遭了。
  想想就知道——见到自己被抓走,依陆晔那性子,必定是毫不犹豫地追上去了。
  可徐烈一行人抓走的,恐怕是当时将军帐中与自己身材相仿,穿着和面具都一模一样的叶允啊!
  赵奕颇为不悦地看向顾念身前的这个冷冰冰的男人,问道:“姊姊!这人到底是怎……”
  “抱紧。”
  秦墨之头也不回地催促着她。
  “等……”
  顾念口中的下一个‘等’字还未吐出,秦墨之又是一下俯身,险些将她整个人给甩了出去。
  为了保持平衡,顾念不得不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否则依这速度,摔落马下不是粉身就得是碎骨!  
  很长一段时间中,顾念的耳边只有疾行的呼啸与山涧的风声,她本就不安的心恍若置于九寒之地,渐渐被剥夺了体内全部的温度。
  紧阖的眼帘之前闪过重重人影。  
  代替她被掳走的叶允,满脸惊愕的众人,期盼她归家的爷爷,在远方的战场上冲锋陷阵,沉寂沙土中的士卒……
  还有,在黑暗中失去踪影的陆晔。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
  ——她绝不要失去。  
  身下的马儿不知跑了多久,总算停在了一处陌生的山道旁。
  顾念身子骤然一垮,撑在男子的背上猛地抽了一口凉气。
  肺部的阵痛与喉间涌上的铁锈味让她很快振作起来,她迅速从内衬中抽出腰间箭筒中的一只利箭。
  “是你做的吗?”
  顾念喉间涌出的声音冰冷又陌生,就连她自己都并不熟悉。
  锋利的箭头一触及到他的后背,如电流般细微的刺痛便由脊骨处升上,令秦墨之便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一瞬间的动摇后,顾念重新握紧了利箭。
  “……有什么好笑的?”
  秦墨之并未下马,背对着她,让顾念更加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顾念,你想杀我吗?”  
  这一次,他直呼了她的姓名。
  “……如果你执意不说的话。”
  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从前唯一能够救她的陆晔不在了,她不能再那样软弱下去了。
  她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找回来。
  无论,如何。
  顾念的手渐渐发力,颤抖的箭头刺穿了华美又易碎的料子,让秦墨之苍白色的脊背上渗出了一点触目惊心的红。
  “带我去找他。”顾念厉声命令道。  
  她胸腔处的心脏怦怦直跳,那一声声沉闷的跳动震颤着全身的神经,仿佛是恐惧正怒吼着要显示自己的存在。
  秦墨之久久未再开口。
  他将眼轻轻阖上,然而片刻的黑暗过后,从前过往的记忆便如浮光掠影一般走过,努力描绘着一个被厌恶和唾弃的悲惨生命。
  “你……真的变了很多。”
  “什么?”
  一滴汗水忽然从额间滑下,视野一下模糊不清,也因此分散了她片刻的注意。  
  “要害你们二人的是徐烈。”秦墨之改口道,“我不过是和你们目的一致罢了。”
  不可能。
  难道他们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他吗?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事!
  顾念质问道:“……那叶允呢?她被掳走,难道不是你做的吗?”
  秦墨之不以为然道:“只是一枚物尽其用的棋子罢了,何须这样可惜?”
  “棋子……”顾念不悦地重复着这个可悲的字眼,“难道在你的算盘里,我与陆晔也都是区区一枚可用可弃的棋子吗?”
  秦墨之不答,转而移话道:“顾小姐若再不松手,恐怕就得由你来御马了。”
  顾念一愣,才发觉自己说至激动处,手上越握越紧,竟是将男子的脊背上化出了一道血口子。
  涌出的血液在月光下呈着鲜艳的赤红色,让顾念觉着格外刺眼。
  顾念下意识地想要张口道歉,声音却又是一哑,犹豫着不知是说还是不说。
  “我若是与徐烈同为一伍,他又何必派人来杀我?”
  “派人……?”
  顾念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可疑的二字,这才惊恐地发觉不知何时,数道凶狠的视线已然直直刺向了她的后背——是追兵。
  “秦墨之!可让你爷爷我一番好找啊!”领头的追兵站了出来,一张小嘴尖而上翘,生得极为丑陋,“怎么?带上女人可逃不快啊!需不需要我们再容你考虑考虑?”
  诡异整齐的哄笑在山崖间响起,在山谷中回荡。
  顾念暗暗心道:难道他们真是误会了秦墨之……
  “抓紧了。”
  秦墨之不由分说地将她的手环上了自己紧实精干的腰身,而另一只手一握上缰绳,聪慧的马儿便忽然飞腾而起,在身后数位追兵的眼前疾驰而走。
  “追!”
  身后数十匹同样精良的好马收到命令,立刻喷出一股浓厚的鼻息,在难走的山地上迈起铁蹄,穷追不舍地向着那匹漆黑的宝马奔去。
  秦墨之回首一望——长得极为丑陋,尖嘴猴腮的追兵头目,正是前几日那河边血宴中的一人。
  “秦墨之!你跑得倒是快!前头都是那些金狗布的拒马枪,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尖嘴的男子舔了舔发干的唇角,“我要把你的血抽干喝尽,拿给徐大人邀功去。”
  前一天还和平相待的旧识,如今就拿着刀枪追赶其后——秦墨之早已料到了此番情况。
  在徐烈那狡猾毒辣的老贼的眼中,秦墨之绝不是什么昔日扶持过的同袍,而是一颗敌国高官的人头罢了。
  然而徐烈想杀他,倒也算了。
  就凭这实力平平的小贼,还想杀他抢功?
  数十匹烈马在黑暗的山原间如同一支支飞箭,向着顾念二人愈逼愈近。
  那尖嘴男子和一个马贼打扮的士兵冲得极为凶猛,片刻后,他身下马儿的蹄子甚至都踏至了顾念在原野后所留下的影子上。
  望着顾念因疾驰而飞散在空中的长发,那老练的马贼忽然咧嘴一笑,竟是飞身一挥大臂,想拽着顾念的头发将她从马上拖下!
  头上瞬时传来了发根被撕扯的剧痛感,顾念不禁痛得叫出了声,她身下的黑马便立刻灵性地放慢了速度,却被紧接着跟上的追兵一同包围逼近。
  事态之紧张,让她身前的秦墨之都暗暗捏了把汗。
  在顾念痛得眼前洒泪时,她也同样灵光一闪,猛地拔出头上的金钗子,再狠狠一发力,刺入了那只拽着她头发的大手。
  金钗本就锋利,加之她拼死地发了力,那男子的手背上霎时见血,吃痛地骂了一句脏字,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牵制的消失让秦墨之再次放心下来,全力驭马而行,很快便甩下了多数追兵,只有那尖嘴男子仍旧穷追不舍,不肯放过他们。
  不远处,拦于他们身前的是一排排锋利得足以削铁如泥的拒马枪——如若蛮横直冲,马儿必将因刹不住速度而被拒马枪残忍贯.穿。
  顾念不安道:“真的能通过那儿吗?”
  “‘甄姬’自然做得到,但,有个碍事的人在。”
  甄姬,想必就是这匹烈马的名字了。
  而碍事的人,则更为明显。
  “交给我吧。”
  女子的目光坚定无比,即使他们背对背相靠,那股过人的气势都能从顾念的身体中隐隐传来。  
  “好。”
  秦墨之不再多问,而是全身心地专注于手中的缰绳,双瞳紧盯着浮现于视野之前的一排排拒马枪。  
  敌人就要在眼前逃走,强烈的羞辱感让尖嘴男子愤然暴起,不顾一切地挥起大刀,向着马儿的大腿狠狠刺去。
  “死——!!”
  一声凄冽的嘶吼响彻天际,惊动了山林间已然沉睡的鸦雀,它们展翅而飞,向着低处的圆月飞旋而去。  
  就在甄姬前蹄蹬地,从拒马枪上空飞跃而过的前一秒,马背上的女子拉起了一柄小巧的弯弓——下一瞬,一支箭头染血的飞箭撕裂长空,映着云后难以窥见的点点银辉,直直刺入了敌人的头颅之中。
  明眸善睐。
  而顾念那时的眸子里,除了明亮与灵巧外,更隐着一分不容任何人所阻碍的坚韧。
  她从未有一刻,能像此时这般清醒过。
  顾念轻轻阖上了眼。    
  头顶的明月,手中的短弓,身下的飞马——即便她双眸紧闭,这些光景却如静止一般,在她眼前久久不能散去。
  那是一种于她陌生的,异样的熟悉感。
  在何年何月何日,她一定也遇见过这些,但是……她却不记得了。
  识海之中,早已消散的一缕烟尘重新被触动,聚集。
  紧接着,又挥散而去,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的,作者的朋友高烧被送去医院了,最近是真的很冷,大家也真的要注意保暖啊
 
  第七十六章
 
  
  过了许久, 顾念都被一种茫然而捉摸不透的感觉而剥夺了意识,她的识海中, 有一股潜藏深处的情绪隐隐跳动,又很快平息。
  而后带来的只有无尽的茫然, 与一颗火热跳动的心脏。
  她心烦意乱,只好甩甩头,希望自己赶紧忘记那时的感受。
  而方才那时,秦墨之双手牵住缰绳,侧头目睹了顾念拉弓的那一瞬。
  他很快转身,数次试着张口说些什么,却终是又以失败告终。
  半晌, 男子才终于决意开口。
  “你的弓术是在哪儿学的?”
  “从前吧。”
  “从前是什么时候?”
  “小时候。”
  “谁教你的?”
  “我忘了。”
  ——理所当然的答案。  
  顾念逐渐清醒过来,望着身侧一排排消失的树影,怔然问道:“秦墨之, 你……为何非要让那些人掳走叶允?”
  “我有我的办法。”他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
  又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架势了。
  “……如果你早些和我们说明白,也不至于会和陆晔闹成这样了。”
  秦墨之淡然道:“我若早些说, 你们真会信吗?”
  ……不会。
  答案显而易见。
  顾念想了想, 默默向他摊开手。
  “做什么?”
  顾念正色道:“你把那块玉给我, 我就真正信你。”
  看着秦墨之略显惊讶的神情,顾念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她已知道答案的问题。
  “秦墨之, 你是唐甄的人吧?”
  马儿缓步停下,长久的沉默过后,秦墨之才重新开口。
  “……所以呢?”
  果然。
  “没什么。”
  顾念摇了摇头——她究竟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其实她自己都并不明白。
  又也许,她只是单纯地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而已。
  一股冰凉忽然触及肌肤,恍惚间产生的刺痛感使她下意识闭紧了眼。
  “玉,给你。”
  她一低头,才发觉胸前不知何时已挂上了一块透亮的白色玉石。
  雕琢为凤凰的美丽白玉,竟是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脖颈上。
  “收着吧。”秦墨之头也不回,继续驾马前行。
  ……若是这人有一天能不再那样虚伪待人,兴许还能和她交个朋友什么的。
  她忽然又眼前一亮,拉住男子道:“快!快掉头!”
  秦墨之眉头稍稍一皱,却还是应声转过了方向。
  顾念在马背上直起身子,大幅挥着手,喊道:“吴晟!这里!”
  脸色难看的吴晟闻声一张望,惊讶地发现了她的存在:“……大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不及惊讶她脸上消失的面具,吴晟惊恐地瞧向马背上的秦墨之,那表情,似是看到了什么奇观般震惊。
  “没有时间留给二位叙旧了。”秦墨之没有要下马做礼的意思,“你们一队人少,想要派上用处,就沿着南面直走,和我的人汇合后,听他们的指示动作。”
  吴晟听得一头雾水,怒道:“秦墨之,我凭什么信你的话!”
  顾念攥着胸前那块白玉,替他拦下了这句攻击的话语,道:“吴晟,那你信我吗?”
  吴晟喉咙一梗,垂下的两眼犹疑地动了动,又随即抬起,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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