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宠妃——小琉花
时间:2019-06-29 10:25:41

  绣玥不想炫耀这个,“皇上您就说是不是么。”
  他叹了口气,“朕前几日听大臣禀报,宫外又有百姓染上了痘疫。”
  “我大清入关以前,就颁布了很多法令聊对抗痘疫,只是历代皇帝,仍深受其苦,太宗皇帝当年为了“避痘”,被迫躲到盛京的天宁寺,世祖皇帝为天花所迫,身为天子竟天寒地冻躲避在山野之中,六年没有接见蒙古王公,最后却还是逃不过身染痘疫而死,圣祖两岁便染上了痘疫九死一生,如今又到了朕这里。”
  “朕瞧过记档,凡民间有出痘者,立即迁出城外四十里进行隔离,以防传染蔓延。甚至一些感冒发烧、风疹疥疮等症状与天花相似的患者,也被迁出城外。贫苦百姓城外无居无食,遂将弱子稚女抛弃道旁,到最后只能等死。”
  绣玥支起了身子,“皇上——”
  颙琰瞧着她,“你不必担心,先帝曾在乾隆二十八年命人在圆明园为朕种痘,朕的身子应该对痘疫还有抵抗能力。”
  只是朕担忧,若是这一次的痘疫传到宫里,朕怕后宫的人性命堪忧,尤其是你……”
  他后悔道:“若不是因朕那一日的试探,也不会累你没了那颗保命丹,这几日朕都没脸面去见你。”
  原来是因为这个。绣玥勉强笑了笑,“皇上您知道的,嫔妾有丹药防身,何必还要忧心,嫔妾从杨府带了足量的草药入宫,躲过这一次的疫情应该不成问题。”
  她口里这样说,实质上是为了宽慰皇帝,其实私下里同样忧心不已。
  清朝历代皇室中便有多少人的性命都折在这上头,就连顺治爷都是感染痘疫驾崩,一旦于宫中爆发,岂非是一场浩劫。
  万一……万一真的蔓延到宫里……岂不是要天塌地陷。
  破天荒地,绣玥第二日天不亮的时辰便起了身,忧心忡忡地从养心殿赶回了延禧宫。
  她回到延禧宫西偏殿,衣裳没顾得上更换,便紧着唤来宝燕,让她查看内室的草药存量还够用多少。
  “小姐,”宝燕却没她这么紧张,“这痘疫爆发频繁,在宫外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太老爷早就防着这一手,给小姐你带了十足的草药过来呢,撑上三个月都没有问题。”
  说着,她将鼓鼓的一袋束口的草药拎起来,在绣玥眼前晃了晃。
  绣玥见了那一袋草药,神情却仍不见松缓,“外公当日为我进宫思虑周全,可如今宫中除了你我,还有许多的性命需要它来抵御痘症,这些草药的分量明显不够啊。”
  宝燕听了皱眉道,“咱们保住性命就足够了,还管旁人做什么。”
  “那小禄子呢?柔杏、木槿哪一个的性命咱们能袖手不管?还有逊嫔娘娘和李官女子……”
  宝燕忍不住插嘴道:“小姐,她们三个是咱们西偏殿的人,来来往往的日常接触自然是要管要顾,那逊嫔和李官女子你还要再管?”
  “当日在延禧宫,諴妃欲取我性命,是李官女子冒着风险去正殿通风报信,逊嫔娘娘为了我不惜諴妃娘娘翻了脸,怎么能不管呢?”
  绣玥忽然想及,接着道“不说这个我差点忘了,还有秋公公上次为咱们四处奔走,鄂公公来延禧宫送信,他们都是有恩于咱们的,还是要多做些准备。”
  “帛尧的身子最弱,就算我自己一两草药不用,也要保证他那边平安无虞。还有皇……”
  还没等她说完,便被宝燕翻着白眼打断了,“我说小姐,你就同我讲,你到底要怎样?你还要管多少人?”
  “再分下去,一旦疫情在宫中爆发,咱们自己的药量连十天都撑不到!”
  绣玥思忖着,“所以,我这不是想着,咱们还是先有备无患,从杨府再去一些草药回宫来。”
  宝燕摇摇头,“这抵御痘症的药方,都不是寻常药草,极难采摘,否则前些年爆发疫症,何以死了那么多人,太老爷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辛辛苦苦存下这些保命的药材,自然是取了大半给你带进宫以防万一,杨府即便还有些存货,小姐,那府中的人也要自保啊?那都是小姐你的骨肉血亲,难道要他们在宫外冒着生命危险吗?”
  说到这,绣玥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便没了气力。
  宝燕的分析,永远是冷血冷静到无懈可击。
  “是啊,”她喃喃道,“额娘和外公的命最重要,她们更要平安无事啊。”
  “现在就只能盼着疫情不要蔓延到宫中,所有人躲过这一场浩劫罢。”
  这句话说完的第十四天夜里,随着钟粹宫的一个太监染上了痘症,紧着着两日内数个宫人被抬走,痘疫彻底在皇宫爆发。
  东西六宫所有的宫门紧闭,内廷主位们躲在深宫中闭门不出,宫人们无不避痘唯恐不及。
  延禧宫内也是乱作一团。宝燕将药炉焚上,放在绣玥寝殿周围的四个角落。然后又给柔杏、木槿和小禄子一人一个香囊,告诫他们道:“无事就在耳房待着,不要出去。”
  “宝燕姑姑,”木槿捧着分给她的香囊,小声道:“咱们这里面的药材,是不是比宫里太医院给各宫的更灵验呀。”
  “你知道就好。”宝燕道:“不过香囊随身佩戴,药效毕竟有限,若你们有非出去不可的差事,回来主子的寝殿门口,站在药炉边上熏一个时辰。”
  “是,姑姑。”
  “小姐,你也快戴上这个罢。”宝燕将缝好的香囊系在绣玥腰间,“该送去的人,我都送了香囊过去,这香囊用的药材量小,费不了多少,只是每日的食物需药水浸泡过后方可食用,还有药炉,每日需早晚更换一次,用量虽小,却架不住所需次数频繁呀。”
  绣玥双手抵着额头,盘坐在罗汉床上沉默着愁了一会儿,她抬起头,“帛总管身子虚弱,这房间里的药炉挪到他房间里一个,嘱咐初六,除了日常所需,无事尽量不要出去走动。”
  “……好,”宝燕应了一声,“那便在小姐床边摆一个,炕桌摆一个,门口处摆一个。也够咱们应付三个月。”
  “养心殿那边呢,可有什么动静?”
  宝燕叹了口气,“养心殿那边自然也不太平。皇上虽说两岁时种痘,但这一场疫症来势汹汹,宫里的太医说病势凶猛闻所未闻,一旦感染了痘疫,三两个时辰内便气绝身亡。”
  “皇上是万金之躯,自然不可有一分一毫的疏忽,就如同顺治爷那时一样,疫症泛滥期间,暂时不上朝议-政了。”
  只由内侍监将朝臣的折子送入养心殿,委屈万岁于深宫中避痘批阅。
  绣玥拧起眉头,深深不安道:“在养心殿就安全么,这也不是个办法呀?”
  话音未落,便听得门外鄂啰哩一声匆忙之音:“皇上驾临延禧宫偏殿!如贵人请速出来迎驾!”
  皇上?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能来延禧宫啊?
  绣玥从罗汉床上来,还未及走到门边,便见明黄色的身影行色匆匆走了进来,他见了绣玥,伸手扯过她,上下瞧了瞧,“你还好吗?”
  绣玥没答他的话,“皇上,这时候,您怎么能轻易到延禧宫来呢,后宫比不上您的万金之躯重要啊。”
  “如贵人,”鄂啰哩跟在后边道:“皇上在养心殿担心着您呢,您是贵人的位分,宫里分发下去抵御痘疫的药粉和药水,皇上怕到不了您这延禧宫,这不,给您带了许多过来,皇后的储秀宫都还没去哪。”
  绣玥微微低下头,脸有点红,她任由皇上拉着,赧然道:“嫔妾都和皇上说过了,嫔妾这里没事儿,您带来的那些药粉和药水,还是给有需要的宫里多分一些罢。”
  “皇上瞧瞧,”她指着寝殿内的三个药炉,“嫔妾这里焚烧的草药,足以对付这场痘疫了。”
  她将自己身上系的香囊解下来,一圈一圈缠在皇帝腰间,抬头瞧着他:“皇上来了也好,嫔妾本来还正想着去养心殿,跟皇上商量商量呢。”
  “你要求见朕?商量何事?”
  “当然是想请皇上在这场痘疫的疫情控制住之前,留在嫔妾这里。”</p>
 
 
第115章 
  颙琰听到这话,将绣玥轻轻揽进怀里,怅然道:“朕也舍不得你。不如你随朕回养心殿去,只要朕无虞,就一定会护你周全。”
  生死危难关头,绣玥知道这一句话的分量有多重。
  “皇上,”她抬起头,努力仰望着他:“嫔妾也一定会护住皇上周全,在疫情控制住之前,请皇上留在延禧宫,您相信嫔妾。”
  “嫔妾这里的药,绝对会葆皇上平安无虞。”
  听她说话时认真的语气,颙琰目光投向房间中摆放的几个焚烧的药炉。从前他是亲眼见到过她用药设计了陈德,后来夜闯养心殿弄晕了他的御前侍卫。
  皇上略微沉吟,道:“这药还配的出么。”
  意料之中,见绣玥慢慢地摇了摇头。
  “皇上,嫔妾原本带进宫的药量,只够自保而已,除却随身携带的香囊,殿内焚烧的药炉每日需早晚更换一次药量,还有膳食,皆需用药水泡过之后食用方才安全,尤其是肉食不易泡净,要切得极薄泡在药水中才可保万全,不如蔬菜鲜果。所以今后这一段时日,嫔妾伺候着皇上尽量多食用素食。”
  “嫔妾算过了,照这样俭省着用,这药也还可维持五十天左右。”
  宝燕在门口沉下脸无声一哼,那原本可是够支撑三个月的量。
  绣玥道:“所以这段时间委屈皇上,每日膳食不能再像御膳那样多的菜了,每日两菜一汤,衣裳也要用药水洗后晒干了再穿,还要尽量少出门,少走动。”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皇上半推半就地落了座,对鄂啰哩道:“那朕近些日子就住在延禧宫罢。朝臣们上的折子,不必再往养心殿送了。”
  “嗻。奴才明白。”鄂啰哩顺势道:“奴才这就回去将养心殿的折子取来。”
  皇上坐到了罗汉床左侧,想了想,转而抬眸瞧着下方站着的绣玥:“这药……你还分给了谁。”
  绣玥对上皇上询问的目光,她下意识显得心虚了几分,大部分的药,她自然是都偷偷送去给了帛尧。
  “嫔妾……嫔妾与逊嫔娘娘同住延禧宫,自然是要孝敬主位娘娘的。”绣玥勉强笑了一句。
  皇上点点头,他略微有些迟疑,“朕想着……”
  “皇后毕竟是中宫,身份尊贵,逊嫔长年累月的病着,她只是妾室,不能与抚育嫡子的皇后相比,依朕看,还是拿去了给储秀宫罢。二阿哥如今身在圆明园,皇后和三阿哥一定要平安无恙。让皇后尽量省检着些用,以你的名义送过去,以此缓和你与皇后的关系。”
  “至于旁的宫里,尽管去用太医院最好的药粉药酒,把朕与皇后的份例都拨给嫔妃们宫里,要多少给多少。
  “皇上!”绣玥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皇上要如何偏心皇后,嫔妾不能置喙,虽说天下万民都是皇上的子民,嫔妾的东西也是皇上的东西,可皇上也不能如此厚此薄彼,嫔妾没办法置逊嫔的生死于不顾,嫔妾……也不在乎与皇后的关系。”
  “绣玥。”皇上站起身,“朕是皇帝,不能不顾及皇后的安危,就算朕可以不顾百年名声,朕也不能不顾及三阿哥的死活。”
  他显得有些落寞,“朕年逾四十,子嗣单薄,只有二阿哥和三阿哥两个皇子,若三阿哥有何不测,那朕的江山社稷……”
  大清的皇帝,膝下不能只有一个皇子。
  说及此,绣玥想到自己偷偷服用的避子汤药,心里也有点愧疚。半晌,她看着皇上,终究还是心软了。
  “皇后娘娘身份尊贵,逊嫔娘娘也是一条人命,皇上都不忍心,嫔妾想,最耗费药量的还是每日膳食。殿内的药炉毕竟用不了多少药熏,不如请皇后娘娘在痘疫期间每日两餐,逊嫔娘娘平日所食本就不多,减少到一餐半也便罢了,嫔妾和西偏殿的宫人都减为两餐,皇上的膳食分毫不能减,但肉食浸泡比蔬菜更加费药,给皇上准备的肉食稍减些罢,如此,也便够了。”
  话音落下,皇上目光投向她,早知道她是这样心地善良的女子,他方才也不过稍稍故意而为之一点,她便妥协了,愿意体谅让步。
  “朕会下令,一切就照你说的办。”
  说是这样说,接下来在延禧宫的每天,皇上瞧着碗里清一色的素菜,脸色都不大好看。不过皇后和逊嫔都能保命,是他应允了的,也只得忍一忍。
  时间长了,这房间的焚药的味道也没那么呛人。
  开春西偏殿里潮湿阴冷,绣玥挪了个炕桌到拔步床上,取来厚厚的被子给皇上盖在腿上,身后垫了个枕头,方便他靠着批折子。
  她就在不远处的罗汉床上和宝燕一起捣药,西偏殿的奴才们也都是极少言语的,来回走动洗菜泡菜,烧水烫茶具。
  没有多一分刻意的谄媚讨好。
  隔一两个时辰绣玥会过来瞧瞧他,给他掖一掖被角,端一杯热茶,递几块添了糖的素点心,那糖和点心也都带着一层淡淡的苦味儿,是怕他批久了折子口中苦涩。
  他有时候批折子久了,看她坐在窗边忙碌,忽然觉得这样的岁月也很好。
  多少年了,他小心侍奉先帝,周旋和珅,步步为营,青瑜走的时候,身为皇后,一切丧事削减到比不得一般妃嫔的规制,他空有一个“皇帝”的头衔,失了发妻,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漫长的宫廷岁月,对着无数张看不清的面孔。他以为,拥有了至高无上的皇权,这一辈子便是这样逝去。
  但在这样的危机境地之中,头一次,他身为帝王,竟也有了被照顾和安稳的心情包围。
  看着她在一旁低头专心忙碌,时不时状似不经意地走过来瞧瞧自己,让他有了这样的感觉,她在照顾着自己,没有任何的功利心思,不因自己是天子帝王而讨好献媚,趋炎奉上,心思这样纯净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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