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泽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把自己这几天写的答案默出来,而且速度相当之快。
张子安在一旁倒是没有闲着,而是拿了书在看,神情专注,正前方还放着蘸了墨汁的毛笔,随时都可以拿笔在书上做批注。
等贾泽把答案默出来,张子安又将所有的内容看完,外边的天早就已经黑透了。
“原有的水平都发挥出来了,倒是没受这次天气的影响,不管主考官是谁,这样的试卷肯定能够名列前茅。”
至于是第几名就不好说了,当然了不管是作为贾泽的师父,还是岳父,他都希望对方能够成为会元,这样的话,殿试只要不出意外,就一定是板上钉钉的状元。
毕竟本朝还从来都没有出过六元,而贾泽,县试、府试、院试中全部都考取了案首,在乡试当中又是解元,若是此次会试能取得会元的话,那到时候在殿试上,不管是当今圣上,还是主考官,都会乐意成就这么一桩美谈的。
贾泽对自己向来有信心,在自己师父面前就更不需要谦虚了。
“弟子也这么认为,倘若主考官愿意成人之美的话,那此次的会元便是囊中之物。”
读圣贤书虽没有花费他太多的精力,但这么多次考试费的心力却是不少,来回赶考也就算了,最主要的是考前检查这一项实在是让人适应不了,既然把该做的都做了,那贾泽自然希望结果尽善尽美。
张子安自幼老成,以前自己参加考试的时候,哪怕对结果十拿九稳,面上也从未这么笃定过,换个词来说就是自谦,可以说是从小到大,自谦了大半辈子。
唯一的弟子性情倒是跟他不大相同,有时候看起来挺稳重的,有时候身上那股子少年锐气又挡都挡不住。
总的来说,是很矛盾很多面的一个人,但却偏偏能给人安全感。
“会试的结果肯定是好的,不过回去跟你父亲说,先别忙着庆祝,殿试之前,还是好好用功读书,一切等殿试结束之后再说,你就跟他说是我这么嘱咐你的。”
贾代善以前常年呆在边关,跟他在一起共事的机会不多,不过这几年对方不需要去边关了,虽说也没什么共事的机会,但贾代善这个人并不复杂,多多少少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勋贵子弟的习性,贾代善身上也有,比如说,好炫耀、铺张浪费、喜欢大摆筵席。
这三点在读书人里头都是比较忌讳的,殿试在即,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对日后贾泽跟清流打交道也有好处。
就算是师父不交代,贾泽原也是打算这么做的,说起来,他跟四王八公的后辈实在是没多少交情可言,但是荣国府遇上什么大事儿,必请的人还就是四王八公。
所以他是一点都不喜欢荣国府大摆筵席的。
第34章 贾赦的双胞胎哥哥(27)
果然不出张子安所料, 在会试放榜之后, 贾代善确实打算大摆筵席好好庆贺一番, 毕竟长子不光是榜上有名,而且还是此次会试录取的头名。
连中五元, 哪怕他这个粗人也知道,殿试只要没有太大的意外,状元肯定是少不了的。
大局已定,自然应当是好好庆贺一番,让旁人知道贾家后继有人。
再者,自家长子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每日读书的时间都是有限的, 既不会像旁人一样头悬梁锥刺股,也不会昼夜不歇苦读, 因此办一场喜宴,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史氏对此事也颇为积极,不等老爷开口, 就已经率先开口提议了。
“泽儿得中会元……光宗耀祖……合该好好庆贺一番。”
史氏这会儿也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她心里头是不愿意筹办这个喜宴的,但是形势比人强, 老大和老二的婚事都已经定下来了,这会儿声势再大,知道的人再多, 某种程度上, 也算是给小儿子增添筹码。
两个人算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贾代善甚是欣喜,夫人虽说是偏心幼子,但是对长子也并不是漠不关心,不然的话,又怎么会愿意劳心费力筹办喜宴呢。
眼看父亲满脸赞许,就要点头答应了,贾泽赶紧道,“师父先前嘱咐了,会试结果出来以后,先不忙着庆贺,等到殿试结束之后再说。”
张子安的名头在贾代善这里还是管用的,若是长子自己的意思,他未必会愿意听,毕竟是小辈儿,天底下少有长辈听从小辈的道理,但是张子安就不一样了,有名的大儒,见多识广,思虑周全,有一点是贾代善不得不承认的,文人的脑子确实是比武将好使。
“既然你师父都说了,那这事儿就先缓缓,等殿试之后再说,还有过大礼的事儿,殿试之后也得赶快安排上了,你年岁也不小了,没必要再往后拖。”
所谓过大礼,也就是男方把聘书和礼书、聘礼送到女方家里。
一般走完这个礼之后,离迎亲大婚之日就不远了。
婚事都已经定下来大半年了,贾代善觉得也是时候了,没必要再往后拖,毕竟贾泽是嫡长子,只有他大婚了,后边的弟弟们才能办喜事。
老爷决定了的事情,史氏还真不敢说什么,这大半辈子,前头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她不能忤逆婆婆,好不容易熬到了婆婆去世,这边老爷又从边关回来了,而且看样子,只要不是敌国大举来犯,老爷是不会再被派到边关去了。
所以就只能憋憋屈屈的过日子,这当二把手的感觉着实是不怎么样。
别看史氏面儿上对贾代善恭恭敬敬的,但是自打成婚那时候起,两个人便是聚少离多,要说这夫妻感情还真没几分,老爷踏踏实实在家呆着的头两年还好,但是最近这一年多,她真是恨不得这人跟老太太一样去了,她也就不需要一直受这样的窝囊气。
贾泽对自己的婚事向来都是坦坦荡荡,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闻言面色未改,“父亲说的是,明日我便去跟师父说。”
虽说小舅子头几日已经出发去游学了,但是早上去张家练拳的习惯却是没改,一来张文走了,还有张安在呢,二来,张家的氛围着实是好,不单是他喜欢去,连二弟都喜欢,甚至都为此愿意每日早起两刻钟。
正因为如此,贾泽和贾赦兄弟俩已经许久没有在自己家的荣禧堂用过早膳了。
女眷甚少能到前院来,所以细算起来自打过年后,他们俩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史氏的面了,贾敏就更不用说了,八岁小姑娘,又是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嫡女,要学的东西还真不少,听说光是女先生就请了好几位。
哪怕贾家没有大摆筵席,但是在会试放榜之后,上门的人仍旧是络绎不绝,有贾家的近亲,比如宁国府,比如在京城的族人,有贾代善在军中的同僚,有贾泽之前在国子监的同窗,还有四王八公的人……
有一部分人是不得不见的,还有一部分人,贾泽真不太乐意应付,所以是能避则避,有时候经常是在张府一呆便是一整天,反正有师徒之名在,也不怕旁人说闲话。
一直到殿试的头一天晚上,家里人难得凑在一块儿吃顿团圆饭,也算是给贾泽的殿试鼓劲儿。
从过年到现在,贾泽还真是头一次见着自己嫡亲的妹妹,原本胖乎乎的小家伙,这会儿都已经瘦出尖下巴来了。
第35章 贾赦的双胞胎哥哥(28)
贾泽倒是没疑心有人苛待贾敏, 毕竟小女儿可是母亲的宝贝疙瘩,府上没人有这个胆子, 只当是这段时间的功课太紧张了。
他也听二哥说了,自打过了年以后, 母亲接连请了好几位女先生到家里来, 有教女红的,有教古琴的,还有教诗词的……
看上去是要全面发展,培养出一个才女出来。
“小妹年纪还小,功课方面也不用太紧张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一些东西有所涉猎也就是了, 没必要精通。”贾泽忍不住道, 又不指望着去当绣娘, 也不指望着去当琴师,更不会指望着出一位女诗人, 何苦这么为难一个小姑娘呢。
史氏皱了皱眉头, 她是做娘的,又何尝忍心看女儿受罪,但南安郡王妃说的对, 他们这样的人家, 既然有能力把女儿送进宫博前程, 那就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不管是家里头, 还是女儿自己,谁不想要那泼天的富贵。
敏儿如今都已经八岁了,必须要好好准备起来,宫里的娘娘们会什么,敏儿自然也应该学什么,宫里的娘娘们身材纤细,敏儿自然也要控制自己的身材,五官再是姣好,一个小胖墩又哪有什么美感可言。
“这事儿都怪我,以前总觉得敏儿小,该学的东西都没让她学,如今都已经八岁了,再过几年就要出阁了,落下的东西太多了,如今当然得要好好补补,你别看着她现在瘦了不少,也不只是累的,最主要是到了抽条的年龄,个头一长,人也就瘦了。”
这瘦下来,人多好看,虽说气色没以前好了,但那是因为瘦得太快了,以后慢慢养着,气色会恢复的。
史氏对女儿的打算,莫说是贾泽了,便是贾代善都不清楚。
两个男人都没有养孩子的经验,更没有养女儿的经验,对此倒没有怀疑什么,毕竟史氏对贾敏的疼爱府上人人皆知。
就连贾赦,年幼的时候还对母亲有几分向往和濡慕,但是慢慢长大以后,可以说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母亲,但是这会儿他也没往旁的地方想,不觉得那么疼爱贾敏的母亲,会让贾敏整天饿着肚子。
史氏解释了几句,这事儿也就算是翻篇儿了,一晚上谁也没再提,主角毕竟是贾泽,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绕着他进行的。
“你也不是第一次见圣上了,到时候千万别紧张,等名次出来以后,皇上若是心情好,还会把你们叫进去问几句,一定要稳住,不能乱了方寸。”贾代善不放心的嘱咐道,怕影响儿子明天发挥,所以他也没敢把话说得太过透彻。
每三年一个状元,对于大靖朝来说,状元还真不稀奇,能让皇上记住,能给皇上留下一个好印象,比得一个状元的名头要强多了。
好歹也是太古天庭曾经的西皇陛下,就算是没怎么管过事儿,这些道理贾泽还是明白的,哪怕自家父亲没说的太清晰。
“儿子明白。”贾泽并没说太多,明天就是殿试了,科举路上的最后一道关卡,只有闯过了,才有议论和评说的资格,现在说的太多没什么用。
当天晚上,贾泽入睡的时间跟平时差不多,着实是没有那份紧张的心情,一夜好眠无梦。
府里的其他人就不一样了,贾赦素来心大,愣是半宿没睡着觉,第二天起来送兄长去皇宫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俩黑眼圈呢。
贾代善这辈子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在战场上杀过人,也差点儿重伤死掉过,今夜也罕见的失眠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干脆穿衣服起床去院子里打拳了。
史氏完全是被自家老爷折腾的,枕边人自打躺到床上就没消停过,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蹬蹬被子,一会儿坐起来倚在床柱子上不知道想什么,也不晓得折腾了多久,最后干脆起床出去了。
嫡长子的份量在老爷心里头确实是不轻,史氏原本是被身边的动静吵到睡不着,这会儿周边安静下来了,她这心里头沉沉的,还是睡不着。
长子越是优秀,老爷就会将其看得越重,日后国公府的人脉少不得要全都交到长子手里。
史氏未出嫁之前也是候门出 身,又做了几十年的国公夫人,虽说只管了府里的一亩三分地,但眼睛却并非是只看到了自家府上的这点东西,整个国公府除了爵位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老爷手里的人脉,这东西的重要性甚至可以跟爵位相提并论。
爵位的继承人,毋庸置疑必然是嫡长子,但是老爷手里的人脉,就未必需要嫡长子才能继承了,全看老爷自个儿的心意,想留给哪个儿子就能给哪个儿子。
若是长子和次子都不争气,那还有可能会轮到政儿,但是现在,次子是不争气,政儿自己也不争气,争气的那个儿子反而是最名正言顺的长子。
夜深了,史氏越想就越坚定了要把女儿送进宫的想法,有荣国府做倚仗,敏儿的才貌若是也能够出彩的话,没道理争不出一个妃位来,若是再幸运一点,生出个儿子来,那就更好了。
她的后半辈子,政儿以后的前途,都要寄托在女儿身上了。
自从装病头痛以后,这还是贾政头一次晚上看书,而且是看了整整一夜,虽说心思挺浮躁的,很难把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但是瞧着架势是足够的。
贾敏是唯一一个睡着了以后又被活生生饿醒的,半夜里一个人委屈巴巴的盯着床帐,要哭不哭。
她现在是真没心思想几个兄长的事儿,甭管是大哥要殿试,还是二哥跟荣安郡主的近况,还是三哥又哪不痛快了,这些她都不关心,每天的功课从早排到晚几乎没有空着的时候,偏每顿饭又不能吃饱,肚子一直唱空城计,这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哪还有精力想旁的事情。
殿试是在皇宫的保和殿进行的,这条件自然不是考棚和贡院能比的,可以说是不冷不热,温度适中,更没有什么异味。
而且考试时间只有一天,早上开始,日暮交卷,中间当今圣上只进来溜达了一圈,根本就没多待。
贾泽作为这一届考生当中身份最高、最特殊的一位,待遇自然是不一样,皇上特意在他身旁站了一小会儿,还伸手翻看了他已经写过的试卷,全场有这个待遇的只此一人。
贾泽倒是淡定的很,别指望一个曾经做过亿万年三足金乌的人会害怕一个凡间帝王,再者他真的不是头一次见当今了,祖父还在时,每年参加国宴都要带着他们这几个孩子,后来祖父去世,父亲只要是在京城,过年的时候也会带着他们进宫的。
所以他不光是见过当今,还被揪出来问过话,虽不是熟人,但相互是认识的,不管从哪方面看,他今日都没有紧张的理由。
不过他身边临近的考生,大概是头一次面圣,心情太过激动了行,皇上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清楚的听到了旁边倒吸凉气的声音,考生与考生的距离,自然是不足以能够看到对方的试卷。
不过贾泽修炼多年,除了眼睛可以看之外,神识也可以看,一时好奇就放出了自己的神识,旁边洁白的宣纸上有一处大块儿的墨迹,得,这张纸包括已经写上去的内容算是废了,还得重新来过。
贾泽是头一个完成试卷的,在把所有的字迹都晾干以后,就直接交卷了,在一个小太监的指引下离开保和殿,走出宫门。
自家二弟已经在外头等着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把荣安郡主也带过来了。
贾泽一边欣慰于二弟跟未来二弟妹感情好,另一边又着实觉得这个弟弟办事情不着调,这种事情让外人知道了,难免要诟病荣安郡主的名声,二弟自己也讨不了好去。
“我心里头不踏实,暂时就不回府了,先去找师傅,把答案默给他看看,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你先把荣安郡主送回去,再回府里等我。”贾泽能怎么说,他心里头确实是不踏实,不过却不是因为殿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