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姚燕燕最喜欢陛下的一点,就是陛下不同于她见过的其他男儿,陛下身上,有一颗愿意交给她的、赤城的真心。
她知道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激发陛下的斗志!三年以后,他们是一起君临天下走上人生巅峰,还是像前世一样困守在宫中被乱军杀害,就全靠她的努力了!
姚燕燕给自己鼓了气,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眼圈反而还红了。
皇帝一见爱妃要哭,顿时慌了,“爱妃不要哭了,朕保证,以后绝不会反悔了!”
却听爱妃道:“陛下,您也知道臣妾出身寒微,又身体柔弱,偏偏生了一副这样的美貌,从小,臣妾心里就害怕,害怕自己会像我娘一样,被男人当做一件货物随意买卖。”
这时代的女子全然依附男子而活,就算是良家女子,也必须为了丈夫、为了人前的体面委曲求全,更何况是一个出身青楼的妾室?姚燕燕十岁那年,她爹就把她娘送了人,只是为了巴结一位当地有名望的乡绅。
她娘以为自己被赎出青楼,即便只是当个妾室,一生也算是有了归宿,能本本分分做个良家妇女,谁料还不是被男人当做一件可以随意交换的筹码?
姚燕燕年纪小时,还算自由,甚至因缘际会救下了当年出宫游玩却遭遇山匪的七皇子,但年岁渐长,出落得越发精致的容貌每每都会受到那个男人带有深意的注视。
她一个女人,嘴皮子再厉害、把力气练得再大,还能打得过男人生来就有的优势,还能斗得过这个时代?莫说她只是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女,无财无势,就算她坐拥万贯家财,在这个男子为天的时代,她也守不住。
可姚燕燕生来就莫名的心高气傲,怎么能容忍自己像她娘一样,成为她爹为了往上爬随时可以出卖的商品?既然注定要找一个男人做依附,何不寻个这个时代最有权势的男人?最起码这样的男人不需要拿她出去交换利益。
将这些心里话都说与皇帝听,姚燕燕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凄凄惨惨道:“陛下如若还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那臣妾……臣妾就只能寻个足够强大的男人作为依附了。”
自己的女人要跑去找更强的男人做依靠,要是别的男人听见这话,定然会恼羞成怒,但是皇帝陛下脑回路不同常人,他听了这话,立刻麻溜地将爱妃搂紧怀里,肯定道:“爱妃不要去,你找不到的。”
姚燕燕在他怀里抬起头睨着他,“陛下怎知臣妾找不到?”
皇帝陛下忽然间福至心灵,双目炯炯道:“因为朕就是那个最强大的男人!”
姚燕燕一脸不信,凄然道:“陛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不能就,武也不成。况且……况且前世陛下临死前,还要臣妾去找一个强大的男人做依靠,难道你对臣妾说的话……都是骗臣妾的?就如在婆婆牌位前说的那样,只是哄着臣妾好玩的?”
皇帝陛下最见不得爱妃这副模样,一看她眼泛泪光、神情凄楚的模样,就心疼得恨不得为她赴汤蹈火,攥紧了双拳,他摇头道:“不,朕绝对没有欺骗爱妃。前世朕以为自己要死了,忧心爱妃无枝可依,孤苦飘零,所以才说了那些违心的话。可现在朕还活着,朕怎能眼睁睁看着爱妃投入他人怀抱?就算是为了爱妃,朕也一定要发愤图强,振兴大齐,让爱妃再也无须担惊受怕,让爱妃在宫里永远大富大贵!”
皇帝陛下神情坚定无比,就差指天画地地发誓了。
姚燕燕闻言,果然一副大受感动的模样,抱住皇帝动情道:“陛下……”
皇帝陛下眼含热泪,也一副被自己感动到不行的模样,抱紧爱妃动情道:“爱妃……”
“陛下……”
“爱妃……”
“陛下……”
“爱妃……”
两人就这么动情地抱了许久,双方都被自己感动到不行。
抱完以后,两人又抓着纸笔回到了床上。为了避免重生这样的大事被人听到,紫宸殿中自然也和之前一样大门紧闭,除了他们以外连个伺候的宫女太监也无。
“按照前世的轨迹,明年应该是平平静静的一年。但是从后年,也就是正宇六年开始,隔壁陈国开始骚扰边境,后来还打下了好几座城池。”
皇帝陛下表情严肃地点头道:“正宇七年,国内有一些贱民在大齐与陈国打仗时,竟趁机作乱,不过一年就集结了庞大的队伍,后来竟还打进宫中,害死了朕与爱妃。这些贱民实在无耻!爱妃,咱们要先将那些贱民找出来,然后……”皇帝陛下捏紧了拳头,冷酷道:“一个一个残忍杀掉!”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大刀首领那张布满络腮胡子的脸。
想起那首领捏住她后脖颈子时的那股力道,姚燕燕不禁抖了抖,觉得皇帝说得很对。“陛下说得对,咱们要先将他找出来,然后将他挫骨扬灰!”
皇帝点头,问姚燕燕,“那大刀首领是哪里人士?”
姚燕燕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您是陛下,您不知道吗?”
两人面面相觑,一种名为尴尬的东西,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半天以后,两人终于商议出了一个章程,那就是皇帝陛下从明天开始要积极上早朝,积极处理朝政,积极发展国家,让大齐强盛起来,如此才能击退陈国进犯的军队、镇压作乱的贱民!
等到两人商量出了一个章程以后,天才刚刚擦黑。
两人看着挂在天空的一弯月牙子,由衷感叹起来,“陛下,臣妾觉得今日这一天,可真是漫长呢!”
皇帝陛下点头,“朕亦有同感。”
废话,这跨度长达五章的一天能不长吗?
时间猛地快进,瞬间到了第二日清晨。
慈宁宫中,辗转反侧了一夜的太后娘娘,顶着花白的头发,在侍女的服侍下颤颤巍巍地坐起身,收拾妥当之后,便打算前往飞鸾宫用想了一夜的法子收拾那个魅惑君心的小蹄子。
谁料太监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并未沉迷女色,而是一大早就去前朝了。
听了回禀,太后娘娘不禁有些恍惚起来,问道:“陛下去前朝作甚?难道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不怪太后多想,皇帝登基五年,去上朝的次数两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这些年他干的荒唐事没有一千也有数百,实在叫人不放心。
那太监喜道:“太后多虑了,奴才听飞鸾宫那边人说了,姚妃娘娘昨个儿一整天都在规劝陛下勤勉政务,二人至今还清清白白呢!”
那可不,敬事局的人都无功而返多少回了。
太后仍是有些不敢置信,本来是要去飞鸾宫的,却掉头去了前朝,屏息凝神地站在朝堂的帷幕后,看着陛下果真不像往日那样惫懒,而是神情肃然地坐在朝堂上,不由老怀大慰,高兴不已,连连暗道三个好字,太后才悄悄转身离开。
坐回凤驾上,吴女官恭敬问道:“太后,还去飞鸾宫吗?”
太后沉吟片刻,摇头道:“暂且不去了,你命人好好看着飞鸾宫,若是有何异动,立刻来禀。”心中默念道,不能以貌取人不能以貌取人,若是那个姚燕燕不是狐媚子,而是能辅助君王勤政向上的贤妃,那陛下想立她为后,也未尝不可。只是这人,还要多看看。
吴女官并不知太后心中转过了多少念头,恭敬地称是,久久得不到吩咐,抬头看了一眼,不由愕然。
原来太后娘娘已经困得倚在凤驾上睡着了……
***
今日天晴,阳光明媚。
昨夜就已经得了册封,又重新回到飞鸾宫的姚燕燕,拥着狐裘抱着暖炉坐在正殿廊下晒太阳,身边围着四个伺候的宫女,一个给她掰瓜子,一个给她唱小曲,一个给她捏腿一个给她锤肩,她懒洋洋倚在贵妃椅上,一边享受一边眯着眼睛看姚嫣嫣艰难地在院子里扫雪的模样,美滋滋地想:好日子就该这样,本宫要一辈子过这样的好日子!
这样的念头刚刚落下,就听见外头传来太监的唱喏声,“陛下驾到——”
飞鸾宫一众人纷纷跪下,姚燕燕则起身飞快迎了上去,却见陛下脚步拖沓,垂头丧气,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姚燕燕:……
陛下这是咋了?
第9章
手上脚上都冷得似裹了一团冰。
姚嫣嫣踩在飞鸾宫庭院中冰冷的地面上,尽管脚上套了厚厚的粗布棉鞋,依然冷得她挪不动脚,尤其是自己握着扫把的双手,已经被冻得一片麻木,几乎没有了知觉。
昨天,姚嫣嫣被关在一间没有半点亮光的屋舍内,又惊又饿地度过了一天一夜,一直到天光微亮时,才有人过来,她心中一喜,就算是要以欺君之罪将她杀头,也好过一直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屋舍里。只是没能成为妃嫔,辜负了父母亲多年的培养。
可是她没有想到,来人塞了她一些食物后,竟将她送进了飞鸾宫中,而这飞鸾宫的主人,就是姚燕燕!
看着坐在廊下通身富贵、奴仆环伺的姚燕燕,姚嫣嫣不禁感到一阵恍惚。在家中时,她是娇生惯养受尽宠爱的嫡女,姚燕燕只不过是个贱妾之女,处处都要看她脸色过日子,吃的穿的全都要捡她不要的用。哪里能想到,不过才一天而已,两人的境遇便已天翻地覆。
“看什么看?赶紧干活!”一道粗粝的嗓音忽然响起,姚嫣嫣身子一哆嗦,立刻挥动麻木的双臂,吃力地清扫起地上的积雪。
然而姚嫣嫣从前过惯了好日子,哪里干得动这种粗活?负责监督她的那名粗使宫女看她将积雪扫得七零八落,这么老半天连个扫把都拿不稳,气得叉腰怒骂了几句。
在每年的选妃当中,落选的采女会被分到各宫中,成为各位娘娘的贴身侍女,只因这些采女最次也是富农出身,模样周正,在经过一番教导后也算懂规矩识大体,能更好地伺候各位贵人,若伺候得好了还能在宫中多留几年,当个姑姑或者女官,这样的女子,即便将来请辞回乡时年纪大了些,也是百家相求的好女。
但这些粗使宫女就不同了,她们中除开一些是罪臣之女外,其余大部分都是从乡间征调而来或是被家人卖入宫中的,大多是七八岁就进宫学规矩。模样好一些的、机灵些的,都调去贵人身边伺候了,剩下的那些,一辈子都只能干些又脏又累的粗活,一直熬到年岁到了才允许被放出宫中。
因此这些粗使宫女可不会像姚嫣嫣结交过的女子那般说话温声细语,被交代来盯着姚嫣嫣的这位虽然没有得到交代,但她也算是有眼色,知晓这个罪女得罪过姚妃娘娘,现下又见娘娘坐在那儿看着,自然是要好好表现。因此骂出口的话要多脏就有多脏。
姚嫣嫣哪里听过这样腌臜的难听话,又不能反驳,只能含着泪默默忍受。
正在这时,陛下到了。
姚嫣嫣一愣,不顾粗使宫女不善的目光,转身望向大门处,就见到那个生得如同天人一般的年轻帝王,将迎上去的姚燕燕揽在怀里。
帝王刚刚进来时似乎面有郁色,但是一见到姚燕燕,便露出了笑颜,他甚至由着姚燕燕走在前头拉着他,可见是有多宠爱那个女人。
见到这一幕,姚嫣嫣呆了半晌,眼见那两人一齐走进了寝殿当中,眼见那扇大门重重关上,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声音里满是痛苦和悔恨。
她好后悔,她当初为何要铤而走险冒领功劳,如果不那么做,就算落选,她也能在贵人身边当个体面的一等侍女,而不是落到这比粗使宫女还要卑贱的地步……
***
皇帝陛下垂头丧气地回到飞鸾宫,见到姚燕燕关心地迎上来,他不想让她担心,于是露出了一个八颗牙齿的笑容,可姚燕燕是谁,她那么了解陛下,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沮丧和勉强。
是今天在朝堂上发生什么事了吗?于是姚燕燕在众多宫人的目光下抱了抱陛下,然后一边拉着他往寝殿里走,一边娇声软语道:“陛下来嘛,臣妾有样东西要给您看……”
眼见两人走进了寝殿当中,宫人们极有眼色地退了出来,顺便将大门关上。
青壶作为这飞鸾宫中跟随姚燕燕时日最长也最受宠信的侍女,在飞鸾宫中很有地位,大门关上后,便有几个小宫女凑上前去和她说话,话语中无不含着几分恭维。
还有人道:“依陛下对咱们娘娘的宠爱,想必要不了几日,咱们宫里就能添一位小主子了,到时候青壶姐姐肯定也能得赏。”伺候的主子有了喜事,她们这些下人自然也能得些赏赐。
然青壶面上却很平静,道:“陛下与娘娘的事,也是你们能随意揣测的?还不干活去!”青壶人虽然本分老实,但板起脸来时却有一股威严,听了她的话,小宫女们连忙干活去了,再也不敢议论。
而飞鸾宫寝殿当中,并非众人想象中一派旖旎风流的画面,只见姚燕燕拉着皇帝在床边坐下,就问他怎么了。
皇帝陛下叹了口气,道:“爱妃,朕今日上了朝才发现,朕真的很没用。”
姚燕燕怎能允许陛下自我贬低呢?她捧着陛下的脸道:“怎么会呢?在燕燕心里,陛下是最好的。”
然而皇帝陛下并没有被安慰到,他目光幽幽地看着爱妃,慢吞吞道:“可是爱妃昨日还说朕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小白脸。”
姚燕燕:……
她立刻摇头,一边摇着陛下的胳膊一边控诉道:“陛下怎能冤枉臣妾?臣妾才没有说陛下是小白脸呢,陛下是臣妾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美人娇声软语,嗓音甜得跟抹了蜜似的,皇帝陛下听得心花怒放,心情终于好了些,也就提起兴致将朝堂上的事一一讲了。
原来皇帝已经有整整两年没上过早朝了,以致于当他出现在朝堂上时,臣子们竟然连他的脸都有些认不出来了。至于朝臣上奏的那些东西,皇帝自然也是一概不懂的。
当然,皇帝虽然不懂,但他既然已经答应爱妃要做个好皇帝了,那么是肯定不会被摆在面前的这点困难击败的,退朝后,他就找了章宰相和李太傅,表示他要做个好皇帝,让两位爱卿多教教他。
姚燕燕点头,觉得皇帝这么做完全没问题,“陛下您虚心向学,不耻下问,真是棒棒哒!”
皇帝陛下说李太傅和章宰相知道他要潜心向学后都很高兴,李太傅还翻开一本书要教导他。
“可是……”皇帝陛下又叹了口气,道:“可是,朕实在太笨了,李太傅给朕讲了一个时辰,可是朕什么都没有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