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闹春就眼见裴正雄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他从不知哪变出了一整叠的文件,有往来账户、有开办公司查询,总之各种各样,琳琅满目,他将文件推送到来者面前,手敲着桌子,脸上一点笑容都没:“听说这段时间我不在,你替我好好照顾闹春了是吧?”
来的人大多有些惊慌,有的摆手否认,有的沉默,有的唯唯诺诺只是道歉,丝毫不见之前的样子,裴闹春头回感到了裴正雄在这家公司的权威性。
裴正雄的严肃脸忽然放松了,他笑道:“你要自己走,把该吐的吐了,还是我动手请你走?”他的手往那些文件上又点了点。
明明就这点动作,对方却均冷汗涔涔,唇色发白,颤颤巍巍地拿起文件,鞠躬致歉,只说自己会马上离开。
而这其中,还免不了裴闹春的游戏音效。
只听着一声声地:“good!great!unbelievable!excellent!”人一个个进来又出去,唯有游戏一关接着一关。
等他消消乐终于过不过去的时候,那些人,也被消除得差不多了。
裴闹春意识到,这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裴正雄就对一个人心慈手软过,那就是他唯一的儿子。
当然,也就是在这天后,他莫名其妙背上了无数传说,公司内部的论坛里也常常有人匿名用代号在说着这些故事,三人成虎,这故事越传越夸张,甚至有人说,裴总答应了小裴总,只要他消除三个小怪物,就开除公司一个人,裴闹春听到的时候,真是一脸问号,关键还有人真的信了?
事情解决后 ,他迅速地得到一笔钱,便被裴正雄赶出了公司,按照对方的说法,他待在公司里,影响了裴正雄的工作效率——亲眼见过自家儿子,一听有人来汇报后,就开始点头大法,裴正雄觉得太过辣眼睛,实在忍不下去,立刻赶离了儿子。
裴闹春便也开始东奔西走地忙活起了自己的小事业,买地前期招标,找合作人,装修设计,展览品拓宽……他从一个忙碌的工作到了另一个,只是这回精神头很足,一双眼睛始终明亮得惊人。
在这期间,他还送走了自己的儿子。
裴闹春和裴少阳能相处的时间实在不算太长,对方学业压力很大,又在准备出国的事宜,平时能空下来的时间不多,哪怕裴闹春珍惜住了每一个瞬间,积攒起来也很少。
不过父子俩人的感情在这段时间可以说是突飞猛进,裴闹春向裴少阳求助后,对方欣然同意,花了不少课余时间帮忙检索资料,对博物馆的装修、展览品的摆放都给出了许多意见。
就在临出国前,裴少阳还陪着裴闹春一起到工地那客串了包工头指导施工呢!当然,外行人指导的模样,被不少工人取笑,两父子也不觉得丢脸,和对方傻乎乎地对笑,而后顶着一身灰,一起回家接受了来自裴正雄的狂风暴雨,也就是又被骂了一顿。
“老裴,今天白雪这来了不少新人,你真不留了?”老郑笑够了,开始抽烟,他挑眉问裴闹春,手上的烟在烟灰缸压灰。
“不了,我要回去和我儿子视频。”裴闹春现在在朋友圈里已经是标准的儿子奴了,从不外宿,以往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行为也不存在了,他和儿子有时差,儿子又忙,基本每天晚上都要和刚下课的儿子视频聊天。
“老裴你不是吧!”老郑不太满意,以往老裴算是朋友里配合度最高的,说喝就喝,说完就完,可最近不一样了,想找个人都难,像是今天他也约了好一阵才约到人,“咱们兄弟,多久没一起玩了?你这算什么。”
“你也知道老郑,我现在搞那博物馆忙呢。”
“借口,都是借口。”老郑心情极差,“我这度假山庄不也托人管了吗?搞得好像什么都得亲自去做一样。”
裴闹春正色,语重心长:“老郑我也和你说心里话,你知道我这些年胡闹的时候多了,没什么顾忌,连儿子都不管,儿子现在出国了,我心里头挂念,再说,我也不想再起什么芥蒂。”
“做好防护就得了。”老郑不耐烦,“你不就是怕给你儿子找后妈吗?你看圈子里,除非自己想的,哪个真的有私生子了?是这个道理吧?”
裴闹春沉默。
老郑又继续讲道理:“你也知道,咱们出来聚会能玩哪几种,不就是吃喝玩乐吗?你这久不和大家一起,多不合群?你汽车博物馆也得人照顾是吧?”
“倒也不用。”裴闹春回得挺有底气,“我亏得起。”
这话倒是挺实在,老郑认同,他又说:“可兄弟,你这太不对劲了吧?你又不是出家了,至于吗?我不管,今晚你就给我留着,要是你儿子不信,你要我来说电话,我保准帮你解释清楚!”
得,这走不掉了,裴闹春无奈,在普世观念里,老郑这叫人渣,可问题他们圈子里就这么混,突然出个修身养性的,那反倒是异类,更主要的是,这之前,原身可还是个风流种子呢。
他看着老郑,对方很防备,封锁了他要逃离的路,裴闹春心一狠,做出了决断。
“哎……”他长长的叹气。
“兄弟,你怎么了?”老郑虽然气不过裴闹春最近不合群,可还是挺关心他,否则何必为他的博物馆跑上跑下,还介绍装修工队呢?
“老郑,你过来,我老实和你说吧。”裴闹春伸手招呼老郑,压低了声音,神色有些糟糕,他说着话,老郑的嘴越张越大,活像是实体的天狗吃月。
……
“取消了,对,晚上活动取消了,你咋话这么多呢,我说了,我有事!有事不行吗?”老郑坐在包间里,皱着眉头,伸手一挥,对电话说话很不客气,这已经是他打的第六个电话了,晚上本来原定要来的人,被他轮流问候了过去,全都通知了活动取消的消息。
老郑终于挂了电话,和裴闹春面面相觑,包间中一派沉默。
“你这,你这……”老郑无奈极了,“老裴,你怎么就不早和我说呢?”
裴闹春苦笑:“何必呢,说出来不是让你和我一起烦心吗?”
“我认识几个医生,要不……”
裴闹春举手,示意对方闭嘴:“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也是,这也对……”老郑语无伦次,满眼迷茫。
“以后别再喊我来这种会了,别的我都好说,这种……”裴闹春扯扯嘴角。
“兄弟,我一定不喊你。”老郑恨不得立刻举手发誓,他保证,“哪个小兔崽子敢喊你参加,我和他们拼了!”
“那我先走了?”裴闹春又叹气。
“好好好,我送你走!”老郑挺热情,立刻站了起来,拿着外套,没往身上披,送着裴闹春一路到门口,迷迷糊糊地就差跟着上车为对方做司机了,等到目送着那车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恍惚地一屁股蹲坐在了包房外的沙发上。
他这好好的一个兄弟,一直挺好的,怎么就……
怎么就不行了呢?
裴闹春开着车回家,随手打开了车上的歌,终于解决了个难题,他心情格外的好。
[亲爱的宿主。]009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裴闹春一跳。
[怎么了?]
009难得热情:[根据我们观测,宿主出现了特殊需要,系统将实时提供服务。]
裴闹春有点不祥的预感,可好奇心害死猫,他忍不住追问:[什么服务。]
009挺有耐心,特地等到他停车时才向他展示开系统后台面板,裴闹春在看到的瞬间,无知无觉地跟着念了出来:[克制欲望丸,服用后可封锁某一世界的生理欲望;欲望消除丸,服用后可彻底消除生理欲望(永久性)。”裴闹春念完了才反应过来,脸立刻黑了]
[我不需要这个。]
009挺坚持:[也许未来会需要呢?]
[未来也不会,永远都不会!再说了,这不是作弊吗?]
009声音微妙:[好的,本系统绝无强买强卖行为的出现,这是法律允许的考试辅助工具♂,欢迎宿主在需要时申请购买。]
呵呵,裴闹春并不回话,他是绝对,不会上这个当的!他可以嘴巴说自己不行,可他绝不可以真的不行!
他带着怒气屏蔽掉了来自009的消息,专注于开车,只想赶快回家,和自家儿子谈心,父子俩人现在关系可亲近,无话不说。
……
“回来了?”裴正雄坐在客厅里看文件,见着儿子风尘仆仆地进来,开口便问。
“嗯,回了,爸,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回来?”裴闹春心里奇怪,他在裴正雄身上下了大工夫,又是殷勤侍奉、无理取闹的,又联合少阳、张伯一起进行了多重作战,好不容易才让对方从工作狂变成劳逸结合,可这也顶天了是周末好好休息、不问世事,工作日还是时常加班,都得七八点过了才到家。
裴正雄没回答,换了个问题:“你今天不是和老郑一起去玩吗?”
裴闹春狐疑地瞅着父亲,试图从张伯那得到暗示却无果:“只是很久没见,找个地方说说话,说完就回来了。”
裴正雄喝了口水,又问:“怎么不在外面吃了才回来?”
“我想吃家里的饭。”裴闹春回答得小心谨慎,总觉得有陷阱。
“那……你以前的那些夜生活呢?现在老是准时回家,是不是太无聊了?这家里的饭吃久了,吃一顿外面的也不错。”
“我中午的时候不都是在外面吃饭吗?”裴闹春疑惑。
裴正雄就差没脱口而出中午能干嘛了,他憋回了话,笑呵呵的继续关心:“爸这不是关心你吗?怕你天天回来照顾我这个老头子无聊。”
“……”软刀子磨肉最可怕,面对父亲难得的体贴关心,裴闹春是浑身不自在,他往后退了两步,警戒地看着父亲,“爸,你有话直说。”
他又补了一句:“我又不是陪你,我是回来和少阳打电话。”这话也带着点气裴正雄的成分,他每天准时回家等裴正雄下班,也是担心对方又加班得忘了时间,随便应付晚饭了事。
“我还不能关心你了?”裴正雄被儿子没良心的话噎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倒也不是不能关心。”只是,你这关心也来得太突然吧?裴闹春记忆可清清楚楚,昨天裴正雄还在挤兑他天天折腾那汽车博物馆,折腾这么久没能开张呢!
“那不就得了?”裴正雄哼了一声,“你以前不最喜欢和你那些兄弟们一起玩,不醉不归的。”他说到兄弟两个字,口气有些嘲讽,虽然儿子那些朋友都挺讲义气,对他不错,可本质上也都是群狐朋狗友。
“我现在改了。”裴闹春换好了鞋,桌上菜备好了,都能闻到香气,他眼巴巴地往桌上瞥,“爸,咱们该去吃了吧?”
“就知道吃。”裴正雄心里纠结的问题没能问出来,他说了一句后,也老实往餐桌上去了,得,当爹也是麻烦事,养个儿子,都养到四五十的年纪了,还不懂事,害他连开口问话都不容易!怎么就这么不知道配合呢?
这顿饭气氛十分怪异,裴闹春是食难下咽,连胃口都比平时差了好些,他埋头吃饭,不敢同裴正雄对上眼,心里想不通,吃完饭,放下筷子的裴闹春毫不犹豫地上了楼,头也不回,只想离开这要人尴尬的地方。
裴正雄一直盯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和张伯对视一眼,二人同时重重叹气。
“老张,你说闹春这,究竟是怎么了?”裴正雄斟酌用词,小心询问,“平时我还就指望他改好了,可这突然改了,我心里怎么就这么放心不下呢?”
“老爷,这别说您,我也担心呀。”老张应和。
他们俩指的是同一件事,裴闹春这改邪归正得太快,一开始忙事业后全情投入,什么出去喝酒、唱歌,再也没有过,就连以前三不五时陪在身边的小姑娘,也无踪无影了,每天按时按点回家,闷在房里头不出来,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裴正雄觉得自己就是“贱”的,以往天天指望着儿子变乖,这变乖了又浑身不自在。
已经到了楼上的裴闹春,自是不知道楼下两人的纠结心情,也料想不到,裴正雄竟莫名其妙自己骂自己,他只是搓搓手,在收拾完毕后,眼看时间差不多,便趴在床上,开始了每天固有的行程。
“爸!”被用支架撑起的平板里,熟悉的脸出现,是裴少阳。
“少阳,爸是不是吵醒你了?”裴闹春有些心疼,镜头里的儿子睡眼惺忪,头发凌乱,正趴在床上傻乎乎地笑。
裴少阳看到了自己的造型,笑出了声,一边伸手压着不听话飞舞的头发,一边乐呵呵地同爸爸说话,刚睡醒迷糊,声音也比平时软和:“爸,你和爷爷吃过了吗?今天爷爷又加班了吗?”
一说起裴正雄,裴闹春就怨言颇多,他一拍大腿,开始抱怨了起来:“你爷爷今天没加班,特别准时回家了,结果不知怎么地,一直追问我。”他对着镜头翻了个白眼,“你爷爷居然非得追问我,为什么不在外面留着。”
父子俩长得本来就像,裴闹春特别会演,掐着嗓子学裴正雄说话,眉飞色舞:“你爷爷就这么说,是关心我,可我看他那眼刀子,嗖嗖地,像是要偷偷找我弱点,给我来一刀。”
裴少阳被父亲逗笑,在床上滚来滚去:“爸,你这些话可别被爷爷听到。”
“放心。”裴闹春立刻立下Flag,他大手一挥,“我这就是在你面前说说,在你爷爷面前我从来都孝顺,顶天了的听话,任他说、任他骂,绝不反抗!”
裴少阳眼泪都笑出来了:“爸,你哪听话了?”他爸可是深谙气死爷爷的一万种技巧,每次看爸爸和爷爷针锋相对,互别苗头,他都觉得有趣。
“少阳,该起来准备了。”裴少阳身后对着的门被打开,有人探头进来敲了敲门,提示道。
“好的,我这就起,谢谢啦。”裴少阳挥挥手,也没回头,表示听到,对方的身影便消失在镜头处,不再打扰朋友的亲子时间。
这位忽然出现的大男生,是裴少阳入学后结识的好友,二人在学校外共同租住了公寓——这也是裴正雄要求的,家里虽然有条件,可不能一手包办,既然去留学了,还是要像普通留学生般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