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一丝一丝地抽痛。
刘佩再怎么对他没有感情,也不至于把别的女人往他的床上送吧。
这该是有多么无情冷淡。
舒白撑开眼皮的时候,惊恐地喊了一声。
她怕极了,整个身子都在抖。
她胆怯地望着身边赤裸的男人,眼中蓄着泪水。
舒白回想起昨天,前天,还有大前天。
经纪人刘姐接二连三地告诉了她试镜落选的通知。
几乎每一天,都可以收到一个这样的消息。
“舒白,如果你继续失败下去,公司不会再有资源给你了,我也不会再空耗这么多的精力在你身上。”
“你还记得你和陆靖言的微博热搜吗?你需要辛辛苦苦跑多少场龙套,才能涨到这么多粉丝?”
“舒白,你确定要坚守你那自以为是的底线?”
刘姐如是说道,而她陷入了沉思。
一直以来,她什么都不敢牺牲,所以她不曾得到过任何机会。
其他莺莺燕燕都迫不及待地往男人床上爬,而她呢?
从她粉丝暴涨几十万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然产生了动摇——
娱乐圈的上位从来不是靠自身的实力,而是靠有钱有权的男人。
这个圈子的风气就是这样的,没有一个人干净。
大家都是在一锅脏水里漂的,洁身自好又是何必。
最后,刘姐向她提出了和戚导上床的要求。
她同意了。
但当一切真正发生的这一刻,舒白还是觉得悲恸而难过。
她真的好希望把自己藏起来,不再去面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然而,下身剧烈的疼痛却在时刻提醒着她,这是一场交易。
她要换到她想要的商品。
刘姐说,“你要表现得无辜,假装不知情,并一口咬定是我把你送上去的。”
“戚虹程有时候心软得很,你哭一哭,什么都有了。”
于是,在戚导的注视下,她演出了世界上最悲情的戏。
戚虹程看着舒白撕心裂肺地哭起来,知道自己是真的犯了错误,一时间慌了神。
“对不起!”他懊恼地抓了抓了头发,不停地赔不是,“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给的,都给你!”
“我、我希望今天的试镜可以成功……”她颤抖的眼睫挂着楚楚可怜的泪水,“我不想再失败了……”
戚虹程瞳孔骤缩,一时间欲言又止。
他嘴唇微张,想说——“女二恐怕不行,我可以给你女主。”
但是很快,他在心中回绝了。
《刺己》拥有难得的优质剧本、难得的充足资金,将成为他和沛誉的成名之作,而舒白的形象和女主差异过大。
至于《刺己》中其他的女性角色……
基本上已经物色完毕、签订合约了,而且和跑龙套没什么差。
如果等到下一部作品开拍再给舒白机会,那不知道会是多久以后的事情了。
对于女艺人而言,年轻就是资本。
反观《刺己》中的女二——
娇软柔弱,楚楚可怜。
意外地有点适合她?
可是陆总让他把女二的试镜机会给一个叫做迟樱的女人……
是不是想让他给迟樱一个通行证?
用一个试镜机会换欧时的名誉,戚虹程觉得奢侈。
但是陆总也说,试镜的时候,不要特殊照顾迟樱,一切结果实事求是。
这是碍于面子不便言说,还是字面意义……?
戚虹程转念一想,他毕竟是陆靖言,行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和他这种小导演顾忌颜面?那是不可能的。
也许,迟樱本来就不比眼前的舒白更适合这个角色。
如果迟樱技不如人,他便把机会给她吧。
怀着一丝侥幸,戚虹程拍了拍舒白的肩,“我尽量……”
他们从酒店离开以后,戚虹程派人把舒白送到了试镜地点。
如果他们一路随行,很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在戚虹程开车到达地点,把车停稳后,他才看见了迟樱昨晚给他发的邮件。
迟樱说,她不来了。
第15章
戚虹程恍然意识到,他一念之间犯下的错误,还导致了一个更严重的后果——
他因赴宴,没有及时看到迟樱的邮件。
昨天,他确实是有紧张这件事情的。但在不知不觉中,他便置之脑后了。
迟樱不来,这意味着陆总的投资没了。
这不是回到解放前,是什么?
戚虹程没有犹豫地拨打了迟樱的电话。
“嘟嘟嘟……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冷漠官方的机械音不断敲打在他的耳膜上,颇具讽刺。
戚虹程冷汗淋漓。
如果让迟樱来试镜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陆总怎么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交换。
一个新人,并没有理由放弃一部极具潜力的电视剧中女二的角色。
接二连三的波折让他心下惶恐,戚虹程虚软无力地下了车,脚下的步伐很乱。
他乘坐电梯来到试镜地点,女演员们大多已经到场。
她们中的大多数都很漂亮,这是戚虹程的导演生涯以来,颜值最高的一场试镜。
不仅仅有十八线的无名小卒,还有一些有名气的小明星。
竞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几乎是所有人,都认定了《刺己》会在来年大爆。
只有戚虹程知道,离开了陆靖言的投资,再优质的明星也无法弥补沛誉资金缺陷带来的不足。
巨大的压力就快要摧垮他的神经。
舒白也来了。
在衣着打扮光鲜亮丽的女明星中间,她并不是很引人注目。
但她看起来没有平日里那么自卑,往昔胆怯的眼神里,意外地匿了些自信和骄傲。
这是通过牺牲才能够换来的底气。
因为预见了结局,她觉得自己没那么低人一等了。
……
欧时总部的最高层,总裁办公室。
这里的装潢以黑色为主色调,简约大气,一丝不苟。
陆靖言面色肃冷严峻,他凝视着电脑屏幕上弹出来的浮窗。
幽深如古井的眼眸中,翻滚着无边的暗怒。
那是试镜地点的实时监控。
无论是走廊还是室内,都没有迟樱的身影。
巨大的失落紧箍住他的心脏。
胸口阵阵冷痛。
办公室内的气压低得可怕,江崇认真地盯着屏幕,面色严肃:“戚虹程一直在打电话,看起来很焦急。迟小姐是不是出事了?”
几乎是在江崇说到“出事”的一瞬间,陆靖言身体一震,他快速点开了桌面上一个黑色船锚的图标。
随即,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城市地图。
江崇认识它,在这张地图上,可以直接定位迟樱的手机坐标。
“陆总……您……您……”他骇然一惊,一时间语无伦次。
江崇觉得这样不妥,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理由。
但此刻的定位船锚灰扑扑。
陆靖言低吟:“关机了……”
他的磁性声线因为情绪的波动,变得沙哑而紧滞,让人听起来就心脏涩痛。
江崇震惊而担忧。
是他小觑迟小姐了。
从晚宴上陆总破格的对话,他就应该知道,迟樱和陆总一定有过什么羁绊。
只是他随从陆总这么多年来,从未发现。
陆靖言紧紧绷着脸,他迅速在微信里发了两条消息。
“你在哪?”
“收到请回复[发怒]”
然后,他没有迟疑地拨通了戚虹程的电话:“迟樱来试镜了么?”
“陆、陆总……”戚虹程看见来电的一瞬骇然失色,拿起电话的手颤颤巍巍,“迟小姐今天有事没来,我给她安排了另外的试镜时间。”
监控中,戚虹程惊慌失措,步伐又虚又乱。
陆靖言却话锋一转,“她提前请假了?”
“是的。”
陆靖言冷笑了一声,“那就好。”
戚虹程谄笑,“陆总放心……”
通话结束后,江崇摇了摇头,“戚虹程不靠谱。”
“我自然知道。”陆靖言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地点了点,漆黑的眼眸中散发着掠食者的危险气息,“再等等。”
江崇沁出冷汗。
紧接着,陆靖言又道:“彻查所有传媒公司和工作室的试镜地点。”
他非常想知道,是什么试镜,足以让她放弃他为她亲手缔造的机会。
……
舒白镇定着情绪推开门,却发现戚虹程在那一刻并没有看着她。
他好像心不在焉,目光飘散。
戚虹程举棋不定的样子,让她的脸色不受控地白了白。
舒白有些失措地咬住了下唇,强迫自己进入状态。
她最擅长的就是悲情戏。
但与其说是演技,不如说是本色。
她的自卑和怯懦,是在骨子里滋长的。
比一般人都更疯狂,更浓烈。
那种天生被压制于人的感觉,像梦靥一样伴随着她,从出生到成人。
她说不上那种感觉从何而来,但它就是不留余力地笼罩了她的全身。
戚虹程抬起头来,浑然怔住。
舒白眼眶泛红,楚楚动人。
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她眼神中的自卑和不甘,没有半分假意。
那一刻,他分不清楚,是床上的舒白在逢场作戏,还是此刻的舒白仍然沉浸在昨夜的痛楚之中。
他只知道,他心痛极了。
陆靖言推迟了所有的会议,面无表情地看着试镜室发生的一切。
直到最后一个演员试镜结束,他才开始审阅身边堆积的文件。
他很忙。
但他已经适应了无休止的工作状态。
江崇觉得,陆总像是一个不知疲惫的人。
晚上,迟樱牵着迟澄回到家。
她打开手机,发现有几十条来电提醒,惊讶煞了。
她应该没有知名到,让戚导打这么多电话的地步吧?
只是宋青峰的一个推荐而已。
迟樱还在困惑,下一秒,电话又打了进来。
“迟樱,你今天没来试镜?”
“嗯……我有事出门了,没带手机,非常抱歉……”
“什么时间有空?你单独过来吧。”
迟樱沉默了片刻,“下周二下午?”
“好的,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谢谢戚导。”
挂了电话,迟樱仍然恍惚如梦。因为激动,两颊染着淡淡的红晕。
是真的吗?
她还有试镜的机会吗?
时钟转向九点,陆靖言依然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
江崇的调查杳无音信。
直到手机呼吸灯一闪一闪地亮起——
迟樱:怎么了岳大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迟樱:我今天出去玩儿了,没带手机,不好意思啊[难过]
陆靖言眉毛一挑,眸色变得冷郁和微愠。
她说什么——
出去玩了?
第16章 (含入V公告)
“Z”发来一串沉默的省略号,迟樱赶紧回了好几条解释和致歉的消息,但“Z”没有再理她。
岳少的性格和宋青峰多有相似,并不执拗较真,相处起来很舒服,不用刻意经营。
迟樱没有多想,带着迟澄准备洗漱睡觉。
小家伙不知疲倦地蹦跶了一整天,到底是累了。
母子俩例行行过晚安吻,迟澄便依偎在迟樱的怀里沉沉入梦。
迟樱躺在床上,枕着迟澄均匀的呼吸声,意外地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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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热门小说IP改编,这次试镜提前给演员们提供了角色的背景和资料。
迟樱的五官生得明丽惊艳,与女二自卑脆弱的形象并不相符。
因此试镜那天,她在妆容上别下了一番心思。
高光打得恰到好处,五官轮廓就显得更加瘦削立体。
眼妆防水防晕染,眼尾比平时垂了些。
脸容比以往更苍白,唇色也更黯淡。
镜中的她,俨然换了一种气质。
失神起来,脆弱得像易碎的琉璃。
笑起来,眸光如水,柔弱淡静。
迟樱的妆容逼真到,连迟澄都皱着小脸拉着她的衣角,“妈妈,妈妈,你是生病了吗?”
他说得又急又担心,听起来就快要哭了。
这反倒让迟樱心疼成一片,她捧着小家伙的脸蛋,认真地告诉他,“没有,妈妈只是化了妆。”
迟澄一脸不相信。
迟樱意识到自己的神情过于严肃了,转而粲然一笑,眼睛明媚,似有星芒闪动。
迟澄“啊”了一声,童音稚气又纯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问,“化妆是什么?是妈妈每天刷完牙齿后做的事情吗?”
迟樱没有否认。迟澄还小,她没有向他解释护肤和化妆的区别。
迟澄好像还是不放心,在迟樱整理东西的时候,又跑到她的身边来,仰着小脸说道:“可是妈妈,你看起来好难过。”
迟樱停下手里的动作,温柔地看着他,“妈妈并不是真的难过,妈妈是演员,只是在假装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