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梅做地头的营生还算踏实,是正常速度,没有受到顾玄芝、杜老太、朱春草的干扰,可李萍就不一样了,她在麦田里花式放飞自我,巴掌大的地方都能磨磨蹭蹭一刻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蹲麦田里下蛋呢。
顾玄芝走到王雪梅拔草的那块地里,同王雪梅说,“三嫂,看你像是有点腰疼,这样吧,你去那背阴处喝点水歇一歇,剩下的草我来帮你拔。”
王雪梅扯出一点笑,“不用,四弟妹,你歇着吧,我快弄完了。”
顾玄芝没有同她再扯皮,走到王雪梅负责的那块地的另外一头,野驴之魂再次附身,将王雪梅漏拔的那些草又挑挑拣拣拔了一遍,最后以极快的速度把王雪梅没有拔过的那一小块地给收拾利落了。
李萍看着顾玄芝和王雪梅亲亲热热地手挽着手回背阴处去了,再看看自己前面那还有半亩多地没有拔,赶紧站起身来,“四弟妹,你能不能帮我也拔一下?你帮咱妈拔,帮咱大嫂拔,帮你三嫂也拔了,怎么不不帮二嫂啊!咱都是一家人,你可不能搞什么区别对待。”
顾玄芝:“……”她这不是想着帮完一个再帮一个吗?
而且摸着良心说实话,顾玄芝确实不大乐意帮李萍,因为李萍做的有些过分,那么大一块地,就连杜老太都吭哧吭哧地做,就她一个人在那儿磨洋工……她这才进门第二天,同妯娌的关系不能搞太僵,但也绝对不能给别人留一个任人揉搓的绵软印象,不然之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就在顾玄芝准备开口拒绝李萍的时候,杜老太发话了,“老二家的,你到底闹什么呢?这么长一段时间,连半亩地都没有弄下来,晚上吃不吃饭了?我跟你讲,别指望老四家的帮你忙,现在天儿还早,我们准备到山脚下去割猪草,然后去滩里摸点儿小鱼小虾吃,你自个儿弄吧,等把剩下的半亩地做完之后直接回家做饭就成。明儿个我过来检查,你可别偷懒。”
李萍:“???”
杜老太这么一说,顾玄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同杜老太说,“妈,要不等一会儿,我帮我二嫂把那剩下的半亩地搞定,用不了多长时间,顶多半刻钟。”
“不行,让她自己搞!整天就想着偷奸耍滑,早晨还说什么身子骨不爽利,吃饭的时候我怎么就没看到你身子骨不爽利呢?一段时间不修理你,懒骨头就又长出来了对不?”
杜老太哼哼了一声,拎起地上的水壶来,唤上朱春草、王雪梅和顾玄芝便往山脚下的野地上去了。
说是野地,其实并不荒,只是没人家种地,任由野草疯涨,除去前几年有野猪下山的时候闹腾了几遍外,这野地里连只野兔子的面都见不到,平日里有不少人来这片野地里搁猪草挖野菜,连条像样的蛇都见不到。
进了那片野地里,杜老太把背篓里的镰刀拿出来,她一把,三个儿媳妇各一把,四人散开来,各自去割草了。
别觉得割猪草是个简单活儿,里面的学问大得很,而且猪草不是一种草,而是‘猪喜欢吃的草’的统称,乡间地头比较常见的有泥胡菜、马豆草、小山艾、雪见草、土大黄、车前草、荠菜,这些草长得密密麻麻,有些长得老、有些长的嫩,农村人一般都是挑那些枝繁叶茂的猪草下镰刀,顾玄芝却不一样,她是挑那些汁水多、茎秆嫩的野草,尽最大可能保障那些野草的口感,以达到让猪‘吃得开心’的目地。
于是乎,一直都关注顾玄芝怎么割草的朱春草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顾玄芝割草是挑着捡着割的,而且别人喜欢割的那些又高又粗的草,顾玄芝碰都不碰,她就挑着没人割的那些矮草下刀。
朱春草问,“四弟妹,你这是弄啥?怎么不割那些又高又粗的草呢?”
“那些草太老太柴了,猪不爱吃,得割这些嫩的,一掐草叶子就能渗出汁水来,这种草猪喜欢,吃了也能长肉。而且这长高长壮的草马上就有结籽了,得留下来,明年春风一吹就又长出新草来了。”顾玄芝解释。
朱春草纳闷,“四弟妹,咱这么多年都是割这些又高又粗的草,我看猪吃的都挺欢,你怎么说猪不爱吃这种草呢?再说了,你又不是猪,你咋知道猪不喜欢吃。”
顾玄芝:“……”这话她没法接。
要不是怕朱春草的脑子绕不过来,顾玄芝都想问朱春草一句,“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知不知道猪喜不喜欢吃?”
可后来一想,还是算了,她应该给朱春草树立正确的‘养猪观’,便道:“其实都一样,人喜欢吃有味道的东西,猫猫狗狗也喜欢,你要是顿顿都给猪吃人吃的饭,突然有一天给猪吃猪食,猪绝对不乐意。人吃白菜的时候都喜欢吃嫩嫩的菜心子和菜叶子,没人喜欢吃那咬不动的菜帮子,猪就喜欢吗?”
“其实甭管是养猪还是种地,都得细致上心。你看,给猪喂一些嫩嫩的猪草,猪吃的开心了,胃口好了,吃的自然就多了,那肉也肯定能多涨几斤。猪吃那些又老又柴的草费牙口,肯定不乐意吃,每顿吃饱之后就不碰了,这不就长不了多少肉吗?种地都知道不同的地里得施不同的肥,换到养猪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就是科学养猪,科学种地。”
一听‘科学’俩字,朱春草立马就信了。
纠结了一会儿,她把自个儿割的那些猪草里面偏老的那些都丢掉,开始和顾玄芝一样割那些‘猪爱吃’的草,王雪梅也有样学样地放弃那些老草,不过王雪梅舍不得丢掉自己割的老草,决定回去用嫩草夹着老草一块儿喂,她心里其实还有个想法——现在季节好,能长出嫩草来,可过上个把月,这些嫩草也都变成老草,猪不照样得吃?
婆媳四个在野地里边割草边挑野菜,另外一边被大部队抛弃的李萍却崩了心态。
李萍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四弟妹帮别人不帮她?为什么婆婆也要针对她?
就算顾玄芝是为了讨好婆婆,朱春草上午同顾玄芝一起干了农活,同顾玄芝建立起了妯娌友谊,可王雪梅呢?
明明她和王雪梅接触顾玄芝的时间点一样,怎么顾玄芝只帮王雪梅不帮她?
难道是王雪梅背地里把她说的那些话悄悄说给顾玄芝了,所以顾玄芝故意不帮她?
李萍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她气呼呼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开始拔草,“好你个王雪梅,平时看你挺老实,没想到你肚子里憋着这么多弯弯绕绕,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的心肝都坏透了!”
“顾玄芝,你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坏东西,不就是拔个草吗?老娘有手有脚,离了你还拔不动草了?有本事以后你就不要求到老娘手里,不然老娘非得让你知道一下,老娘这三十八码的脚有多大!”
李萍边骂边拔草,一不留神就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她低头一看,只见一个三角头的蛇正吐着黑信子盯着她,冷汗瞬间就被吓出来了。
“妈呀!有蛇蛇蛇蛇蛇!”
李萍在前面跑,那蛇在后面撵,李萍跑得鞋都掉了,那蛇依旧紧追不舍,吓得李萍裤裆都湿了,她边哭边跑边喊,不知怎么就窜到了野地边,见到了正用草绳扎猪草的杜老太,她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嗷地一嗓子就冲到杜老太身边了,“妈,有蛇撵我!毒蛇!”
杜老太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果然见自个儿不远处有一条两米长的大蛇正吐信子,当下就被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那三角头的大蛇慢慢地游走过来,漆黑的蛇信子看的人毛骨悚然。
杜老太此刻把李萍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她怎么就给杜振党娶了这么一个婆娘?
做事不利索,嘴馋身子懒,遇到好事冲的贼快,从来想不到她这个婆婆,遇到倒霉事就黏上她了,这可是三角头的毒蛇啊!
杜老太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长这么粗的毒蛇,杜老太隐隐预约地记得,她年纪小的时候,隔壁邻家的狗蛋哥就是被三角头的毒蛇给咬了一口,后来就没命了!
那三角头的黑蛇挑起了头,亮出毒牙,朝着杜老太冲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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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老二家被针对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杜老太以为自己要被倒霉儿媳妇害死的时候,一块沾着泥巴的石头‘嗖’地一下飞了过来,当场就把那条吐着黑信子的蛇给敲晕过去了。
顾玄芝疾走几步,冲到杜老太身边,让朱春草把杜老太和吓得尿了裤裆的李萍扶到一边,她捡了一块青灰色的石头,朝着那蛇头就砸了下去。
“咣”的一下,青灰色的石头见了血,蛇躯抽搐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顾玄芝用镰刀把血肉模糊的蛇头给割下来,随便刨了个坑埋了,又拿着镰刀在断口出割了个口子,干脆利落地把蛇皮扒下来丢到一边,盘到杜老太背的那个背篓里,笑着说,“看来今晚能够吃顿肉了,大嫂,咱家有黄酒么?有黄酒最好,我给你们做一个红烧蛇肉。”
“吃……啥?”杜老太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说话都哆哆嗦嗦的。
顾玄芝见杜老太被吓成那样,便自个儿拎着那背篓,问面色发白的朱春草、李萍和王雪梅,“嫂子,你们知道咱这儿哪儿有竹林吗?这季节正是吃笋的好季节,一会儿咱刨几个笋回去,笋片炒蛇肉,味道美得很。”
朱春草一只手看着心口,一只手拎着捆好的猪草,瑟瑟缩缩地指了指回家的路,“那条路上就有,不过都是一些毛竹,没人搭理它们,没长成什么气候。”
“毛竹也行,只要笋嫩,味道都不错。”
……
顺路刨了几个笋,顾玄芝一回到家就拎着背篓钻进了厨房里,把蛇骨和五脏都剃干净,仅留下净肉,切成段放到热水里泡着洗了好几遍,然后把熬好的猪油挖了一勺倒进锅里热着,等猪油化了并且开始冒油烟的时候,用笊篱将泡洗干净的蛇肉放入锅中,飞快地翻炒。
热油烹嫩肉,香飘百十里。
在回家路上,顾玄芝杀蛇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在杜老太、朱春草、李萍和王雪梅脑海中回放,婆媳四个都打定了主意,这条蛇做熟之后,甭管顾玄芝怎么劝她们,她们都不会碰一下。
可现在闻到那肉香味,婆媳四个都不由得吞了几大口口水。
“这蛇肉真香啊!”换了一条干净裤子的李萍翘着脖子看向厨房。
杜老太也是一脸心有余悸,她冲着李萍站的地方‘呸’了一口,骂道:“老二家的,今天老娘非得把你们家给分出去不成!干活儿偷懒躲闲不上心,遇到麻烦之后还坑老娘。今天就把你们家给分出去,地皮也均分了。”
“往后除了都凑在这个院子里住之外,其它都各过个的,我们算一家,吃大锅饭,你和振党领着你们家孩子自个儿过,想吃啥吃啥,你不想去地头干活也成,不干活就没粮食吃,没粮食吃就饿肚皮,反正是你们饿,又饿不到老娘。要是日子过不下去,就算出门乞讨也别乞讨到我门上了,懒人天不救!”
李萍没想到杜老太居然在这个时间点上提出分家,她给吓坏了,赶紧哭丧着脸解释,“妈,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把那蛇往您身边引啊,是您当时离我最近,您手里还拿着镰刀,我想凑过去找您借镰刀来着。再说了,就算要引,那也是往我大嫂身边引啊……”
朱春草刚从屋子里走出来就听到李萍的这句话,她想到那条两米长,有奶娃娃大腿粗细的蛇,当下就爆发了,“李萍,你和我什么仇什么怨,你自个儿猫嫌狗厌招惹了蛇,还想把我身边引?是不是想打架?”
朱春草一边说一边捋袖子,气势汹汹地往朱春草身边走去。
李萍不争气地又怂了,她就和个鹌鹑似得,“大嫂,我不是那个意思,咱家不是就属你最后力气么?我想,要是找一个能打得过蛇的,只有你了。”
朱春草眼睛瞪得有铜铃般大,“李萍,我是不是得谢谢你,你还真是高看我了。那么粗那么长的一条蛇,你说我能打得过?”朱春草都要被李萍的这话给气疯了。
李萍想到朱春草被蛇吓得连走路都走不稳的模样,脑海中又出现了顾玄芝干脆利落地给蛇扒皮去骨的血腥场面,连忙道:“大嫂,你放心,我下次如果再被蛇撵了,绝对不找你,我找咱四弟妹,她杀蛇都不眨眼。”
正在灶台前挥舞着锅勺翻炒肉的顾玄芝听到李萍的话,险些把手里的炒锅给脱手飞出去,她定了定神,满脸无语地瞅了一眼灶间外面,应道:“二嫂,下次再遇到蛇,你可不一定能够找到我!”
炒锅里那些蛇肉段的边缘渐渐翘了起来,顾玄芝拿出自个儿翻箱倒柜才找到的那一小瓶黄酒,往炒锅里倒了一股,然后就把准备好的盐、酱油、葱、十三香、胡椒粉等调味品加了进去,又倒了一盘洗净切好的笋片,开始爆炒。
爆炒了五六分钟,眼看着蛇肉已经炸成了焦黄色,顾玄芝片往锅里加了两大碗清水,把锅盖盖上,改用小火焖烧锅里的蛇肉。
蛇肉炖的酥酥烂烂,等卫老太领着杜振国、杜振党和杜振民三兄弟回来时,杜振党急吼吼地问,“妈,今天晚上咱家吃啥啊,怎么这么香呢?”
“吃啥?吃空气!杜振党,今晚其他人吃肉,你和你媳妇儿喝凉水去!”杜老太克制了这么就的怒气陡然爆发。
杜振党才是最可怜的,他对自家媳妇险些坑死亲妈这件事完全不知情,自然不知道自家亲妈为什么憋了这么大的火气,只不过杜振党知道,自家亲妈讲理。
这是多年母子关系处下来得出的默契。
杜振党问李萍,“萍子,你又搞什么事情了?怎么把咱妈给气成这样?”
若杜振党是在私下里问李萍这回事,李萍肯定要添油加醋地说,朱春草黑心不要脸,四弟妹刚嫁过来就黏上了人家,王雪梅看着面皮软,实则心里都要黑透了,总是装出一副假清高的样子,实际上肚子里憋得都是坏水儿,婆婆还是一个偏心的,专门挑她的毛病……可现在杜老太就站在她身边虎视眈眈地看着,朱春草捋起来的袖子还没有放下去,就算借给李萍一碗熊心豹子胆吃,李萍都不敢瞎说。
她哭哭啼啼地把自个儿干活不卖力的原因都归结到身子骨不爽利上,又将自己把蛇引到杜老太身边这件事归结为自己吓得失了分寸,甚至她还因为不甘心的缘故,悄悄摸摸地给顾玄芝上了一点眼药,她同杜振党说,“四弟妹也偏袒,她帮咱妈拔草、帮咱大嫂拔草,也帮老三家的,就是不帮我……明知道我身子骨不爽利,她们都坐在背阴处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