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急啊。”寇文不自然地甩开她手。
安静了两秒,寇文问:“所以你的脚是怎么弄的?”
时栖装没听见,拿起寇文的错题开讲。
时栖在寇文家和长辈们一起吃了饭,饭后回到寇文房间,继续给寇文讲题。
寇文政史地好的不得了,物化生则一言难尽。
正当时栖气得想掐寇文后颈时,突然听到秦阿姨惊喜到劈了的声音,“阿醉回来了,吃饭了吗?”
时栖和寇文两个人同时停止动作,静静听外面的动静,同时屏住呼吸,莫名双双陷入紧张。
外面传来寇醉含笑的声音,“吃过了,姑姑呢?”
“她在画室画画呢。”
“寇文呢?”
“栖宝来了,给小文补习呢。”
“时栖来了啊,”寇醉语调总有两分开玩笑的感觉,“她这是,从她姥姥家回来了?我还以为这小孩,就远走他乡不回来了。”
秦姨笑声,“哎哟,你可别让栖宝听见你叫她小孩。”
寇醉声音好像没骨头似的轻,“那不是,我跟你们一样叫她栖宝的话,她总说我不正经么。”
“还 真是,”秦姨纳闷说,“怎么感觉从你口中听见‘栖宝’俩字,就不太对劲儿了。”
寇醉笑笑,笑声很磁,“那麻烦秦姨,把我给姑姑带回来的榴莲披萨微波炉热一下,先给俩小孩切了吧。”
“小文不爱吃榴莲啊。”
寇醉声音顿了两秒,轻笑着说,“不是有栖宝爱吃么。”
时栖掌心出了汗,脸也不知不觉的红了。真的每次从他口中听到栖宝这两个字,都不太对劲儿。
莫名耳朵像有电流穿过,细细丝丝的酥麻。
她推寇文,“你哥回来了,你出去看看。”
寇文摇头,继续写字,“看了也是那几句话。”
他学着寇醉的语气,“小矮子,过来,给哥哥捶捶背。”
寇文抬头看一眼时栖,又拖腔带调地模仿,“哟,小美人栖宝也在啊,是不是想哥哥了?”
时栖耳朵微红地嘀咕,“你学的,还挺像的。”
错题本和难重点笔记本,可以开学后再给他。
复读的事,时栖还是想先和寇醉说一声。
不仅复读的事,时栖还有更重要的事想和他说。
可是临到关头,不知道如何开口和他解释。
门外寇醉说:“我先去看爷爷奶奶。”
“老两口散步去了。”
“老两口还挺浪漫。”寇醉声音好似多了两分疲惫,很软很轻,“麻烦秦姨把披萨热一下,我去看看家里的小矮子和小美人。”
秦姨笑,“哎哟,你也别让小文听见你叫他小矮子。”
小矮子寇文和小美人时栖听完这些话,诡异地安静了两秒,寇文推着眼镜说:“我一米七二,不是小矮子。”
“你哥这话说的确实不对,”时栖认真点头,“不过我确实是个小美人。”
“……”
门外的脚步声近了,时栖低着头,突然就有股热气从脚底升了起来,脸发胀。
她手掌扇着脸说:“小矮子,你房间空调坏了吗?”
寇文回头看门,没答她。
房间响起门把手被旋转的声音,很缓慢很轻的声音,时栖若不是腿脚不方便,真想冲过去利落开门。
这种缓慢的开门动作,听着好像一秒钟被拉长成了一分钟。
太煎熬。
时栖拄着拐杖像战士一样站了起来,向门口蹦过去。
突然门外响起手机声,门没有再继续被推开,门把手被旋回原位,取而代之的是手机铃声和脚步声渐远。
寇醉回房间去接电话了。
时栖拄着拐杖蹦回去,“我觉得你哥对老弱病残很不友好。”
“我哥好像还不知道你瘸了吧。”
“……”
听铃声分辨着,寇醉是回到房间后,才接起来。
外面很安静,一丁点说话声都没有,可能寇醉去他房间的阳台通电话了。
寇文努力地写下一个错了好几遍的公式,“小栖姐。”
时栖吃着秦姨刚送进来的披萨,“嗯?”
“我哥整个暑假都没怎么回来过,连姑姑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电话也换号了。你说,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时栖听着心里咯噔一下,一口榴莲咬在口里,感觉有点苦,“不会的。”
寇文不解,“你怎么这么确定?”
时栖睁着无辜的眼睛说:“感觉上,脑子正常的女生,应该不会喜欢你哥,这样的吧?”
寇文斟酌片刻,点头,“也是,又老又丑,还不正经。”
“……”
安静了两秒,寇文又怀疑道:“我一直琢磨,我哥有没有可能被人包养了。”
“以你哥这么多年都光棍的节操,”时栖给自己打镇静剂,“抢银行的可能性比较大。”
时栖和寇文两个人,一个理科脑袋,一个文科脑袋,各自不同心思琢磨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一道大门的关门声。
时栖立即飞快地蹦出去,推开寇醉卧室房门,人已经没了。
房间里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也变淡了,多了浅浅淡淡的烟草味儿。
她撑着扶杆看楼下,“秦阿姨,寇醉走了吗?”
“是啊,刚走,拿了点东西就走了。好像有人叫他,听着挺着急的。”
第3章 咖啡店
“看吧,”寇文在时栖身后幽幽地说,“家对他来说都不是宾馆,就是个厕所。”
时栖恳切说:“那这个厕所,还挺豪华的。”
寇文挺不开心的,转身就回房继续努力算错物理题了。
时栖刚才推开寇醉的房门没关,一蹦一蹦地过去帮寇醉关门。
寇醉回来一次,房间里好像就多了他的味道。时栖站在门口不想关门,缓慢地蹦了进去。
床上没有之前整洁,床沿有一个被坐过后的褶皱聚集地。时栖抬头看阳台,桌上烟灰缸里有捻灭的半支烟。估计寇醉坐在床边抽了两口烟,又去阳台抽的。
时栖过去拍了拍床上那褶皱,蹦到床尾把床单给抻直了,满意出去。
转身间,视线落在她留的那本理综题上。
上面她留的纸条,不见了。
时栖转圈看房间周围,怀疑是不是寇醉从柜子里拿衣服,往桌子上一扔,一阵风或是被衣服给刮掉地上了。
但是,桌上、书架上、床上、椅子上、可见的范围内都没有发现它踪影。
时栖懵了一瞬后,碰瓷儿般的,躺到了地上。
歪头看向寇醉床底下。
“小栖姐,”寇文站在门口,“你干嘛呢?”
时栖以躺地上的仰角,仰头看寇文,很清楚地看到了寇文脸上那种“你是智障吗”的疑问。
“我,”时栖指着寇醉的床底,“看看你哥床下有没有,那种杂志。”
寇文明显明白时栖说的是什么杂志。
“有吗?”寇文迅速走进来趴到地上,“我也看看。”
但是寇醉床底下不仅没有杂志,甚至连层灰尘都没有,寇文失望说:“秦姨收拾得也太干净了。”
时栖也失望,她本来是来找纸条的,她纸条怎么就没了。
寇文翻身躺在地上说:“我都有点怀疑我哥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小栖姐,他是不是不敢和家里出柜,所以就不回家啊?”
时栖想了想寇醉牵着男朋友手回家的那个画面,浑身打了个激灵,画面太沉痛了,不敢想象。
“你哥应该没什么不敢的吧,”时栖仔细思考寇文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快下结论,“你哥应该就只是不想见你,所以才不回家。”
寇文拍拍屁股爬起来,“你怎么不说,是你这个月来得太勤了,所以他不想回家?”
时栖眼里一阵茫然无措,接着又打了个激灵,回神后摇头,“相比较来看,我觉得你哥有男朋友的几率,更大。”
开学倒计时一天,时栖去剪头发。
时栖每次开学前都要剪,剪头发好像成了一种仪式感,剪完头发,就预示着新学期就有新气象了一样。
临出门时,董薇竹看她腿,“栖宝,把理发师叫家里来给她剪啊?”
时栖终于找到机会反击,“我又不是四十二岁贵妇,我是十八岁青春少女,室外阳光才是我的家。”
那天室外三十七度,时栖出门就后悔了。
时栖返回她妈的玻璃花房里,“妈妈,你叫李阿姨开车送我去吧。”
董薇竹温柔地望着她,“栖宝,十八岁应该是在阳光下奔跑的年纪。”
之后,拄着拐杖的时栖,自己打车去理发店。
寇醉都有驾照了,时栖觉得她也应该考一个。
又看自己的脚,时栖明智地选择放弃考驾照这事。
时栖高中三年,都在同一家理发店剪头发。和她妈妈一起护理头发时则去另一家 店。
剪头发这家店,她高一的时候,寇醉带她来过。
当时是因为她给寇文补课,寇文嚼完口香糖放手里玩,黏了五个手指头,然后寇文抓她马尾辫玩,弄得她发梢都是口香糖,她就不得不含着恨、被动的、剪了两寸长的头发。
剪完发现也还行,就把含着的恨吐了出来。
“磊哥,”时栖坐在椅子上看镜子里的石磊,捏着小拇手指盖说,“就剪手指盖这么长,您别给我剪太短了。”
石磊剪子在她脑袋顶上咔嚓咔嚓地响,“行。”
时栖不安,仰头说:“磊哥,你看着我的眼睛说,绝对只剪手指盖这么长。”
石磊突然很大声笑了,“你寇哥上午来剪,和你说的一样,也让我看着他眼睛说不让我剪多了。”
时栖眼前仿佛突然出现了大溪地,眼睛睁得很亮,“这么巧吗,他还说什么了?磊哥你给我学学。”
“我想想啊,”石磊用腿勾过来个高椅坐下说,“好像也没说什么。你知道寇醉那语气,一般人还都学不来,轻飘飘一句话吧,就好像说了好几句。”
时栖赞成,“是啊是啊,他有时候就半挑着眉,反问我一句‘哦?’,我就会懵。”
石磊也赞成,“可不么,那语气跟成精了似的。”
石磊一拍大腿,“对了时栖,你谈恋爱了吗?”
时栖被问得这么直白,蓝色理发遮布底下的手指头紧张得一缩,“啊?没吧。”
石磊记起来了,说:“我问寇醉你这个暑假怎么没来剪头发么,寇醉当时说,”
石磊顿了一下,模仿寇醉那个轻描淡写又意味深长感慨颇深的语气轻笑说:“她啊,大概是十八岁,到了恋爱的季节了吧。”
石磊剪子在时栖发尾处咔嚓咔嚓,“我当时听寇醉说完这话吧,我脑袋里就出现他没说出口的好几句话——‘时栖很忙’,‘时栖去谈恋爱了’,‘时栖谈恋爱到都不想剪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