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贵妃多妩媚——鹊上心头
时间:2019-07-03 10:21:36

  楚少渊淡淡看向王老大人:“王爱卿,你听懂了吗?”
  王老大人这一次终于哑巴了,行礼便退了下来。
  楚少渊重新端起酒杯,敬了朝臣一杯酒,然后便看向苏轻窈。
  他目光暖暖,眼中似有万千柔情。
  他在告诉苏轻窈。
  从今以后,唯一人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
  此条参考《大明律》。
  王老大人:求领盒饭,不想挨打。
  陛下:我觉得不行。
  纯贵妃娘娘:我也觉得不行。
 
 
第154章 
  因中午宫宴那一出,下午听戏时苏轻窈身边就热络一些, 到了晚间分席开宴, 苏轻窈身边自更热闹, 敬酒的人是络绎不绝。
  苏轻窈上一世年轻时位份低,不怎么参加大宴,后来位份上去了也是冷板凳, 没什么人特地过来给她敬酒。
  倒是后来做了老太妃, 或许是因为她身体实在康健, 倒是许多年长些的命妇同她有了些交情, 偶尔能说说话。
  现在面对这般场面,苏轻窈倒也不怎么发憷,关系近一些的就笑着说几句, 关系远的吃一口酒就罢了, 如此忙到夜深, 宴席才终散去。
  苏轻窈许久没吃过那么多酒,回去景玉宫后就有些晕晕乎乎,强撑着沐浴更衣, 躺倒在床榻上边睡着了, 根本想不起来问楚少渊那边如何。
  建元五年的元旦日,便就在这么祥和气氛中安然度过。
  此时的西疆溧水, 西北大营中, 自是一派紧张气氛。士兵们行色匆匆,人人脸上都是消散不开的凝重。
  距离罗孚先遣队进攻平沙关已经过去八日,听闻对方派了上万骑兵, 沈定邦便不敢大意,亲自率领部众出关迎战。
  毕竟,眼看就要到新年了。
  大年初一,正是大梁最重要的节日,然而这一日深夜,沈定邦却是被抬回来的。
  便看他满身鲜血,奄奄一息,一只手已经没了,只剩鲜红刺目的纱布。
  右将军李大勇一看他这样就掉了眼泪,扑过去唤他:“将军,将军。”
  沈定邦勉强睁开眼睛,偏过头去看他,又看了一眼沉默地站在李大勇身后的参军宿子墨,使劲喘了口气。
  “哭什么呢,”沈定邦轻声说,“披上这身军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
  他还未三十而立,正是人生好时节,平日里说话办事一向飒爽如风、雄姿英发,从未有过如此孱弱时。
  见他现在话都要说不出来,绕是李大勇也克制不住自己,豆大的眼泪顺着黝黑的脸颊滑落,却哽咽着没哭出声来。
  而平日里文文弱弱的宿子墨,反而没有哭。
  他定定看着沈定邦,仿佛他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沈定邦动不了,也没有再多力气了,他看着身边的这些部下兄弟,脸上很是宽慰。
  “都听我说,”沈定邦喘了口气,“罗孚士兵已经被大巫蛊惑,他们不怕伤不怕死,在战场上异常凶猛。就是中了火弹,只要不伤及要害,他们也会拼尽全力往前冲,根本不顾及自己生死。”
  不怕死的对手最可怕。
  罗孚不知道养了多少骑兵,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大部队在后面,沈定邦拼尽全力抵抗了八日,就连自己都支撑不下去了。
  罗孚这第一波进攻的骑兵,实在太过不要命,仿佛疯了一般。
  “走之前我已经让宿参军往京中派发八百里加急军报,现在盛京应当能收到消息,现在再发军报,要求朝廷征集所有火器营和骑兵奔赴边关,请沈定安亲扑战场。”
  宿子墨听到自己的名字,垂下眼眸,低低说了一声:“是。”
  仔细听,才能听出他声音里的仓皇失措。
  除了他,左右将军与参将等也都有些慌了。在西北大营,沈定邦就是他们的天,有他在平沙关就不会破,这是沈家军的信仰。
  然而现在,沈定邦显然已经油灯枯竭,人生行至末路。
  “将军你挺住,再让军医给你看看。”李大勇哭着说。
  沈定邦咽下一口血,没有来得及安慰他,继续交代:“等沈定安来了,你们便如辅佐我一般辅佐沈定安,你们放心,朝廷不会放弃平沙关,陛下也不会允许罗孚踏入大梁。”
  说到这,沈定邦只觉得心口巨痛,他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左将军仇志成这回再也撑不住,扑在床榻边,低声哽咽起来。
  就连一向冷清的参军宿子墨也向前蹒跚几步,跪倒在他身边,轻轻摸了摸他断了的手臂。
  血是热的,人却是冷的。
  沈定邦半闭着眼睛,最后说:“兄弟一场,我很开心,也很珍重。”
  “我走以后,仇将军暂替大将军职,宿参军辅佐其右,以早先定下的军令继续行之,罗孚此次大伤,怎么也要休养生息半月。”
  “我就在奈何桥上等,你们谁要是先来,军法处置。”
  沈定邦强撑着说了这几句话,末了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灰扑扑的衣襟。
  “将军!将军你别走。”李大勇嚎啕大哭。
  沈定邦的眼神逐渐涣散,他想要说什么,却实在也说不出口了。
  宿参军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将军放心,亡故将士我们都会收殓抚恤,不会让将士们白死。”
  沈定邦把目光移到他脸上,淡淡笑了。
  他突然握住宿子墨的手,一口气松懈下来,再也不动了。
  这个从十几岁起就在西疆保家卫国的英挺军人,一直到死,惦念的都是坚毅的平沙关。
  振国将军沈定邦,于建元五年元旦日溘然长逝,年二十八。
  他这一生尽付沙场,从未有一句怨言,终得为国捐躯,倒也不负振国之名。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从握住长刀的第一刻起,他就没怕过死,如今死在战场上,倒也死得其所。
  沈定邦这一死,军中大悲,便是最冷静的仇志成也痛哭不止,悲伤得难以自拔。
  反而是文弱的宿子墨一直在操办后事,他按沈定邦的遗命往京中派八百里加急军报,然后便开始收殓阵亡将士,一一给他们登记造册,好在来年抚恤其家属。
  忙完这一切,沈定邦便也过了头七,出殡下葬。
  这一日是大年初七,距离平沙关不远的溧水成还是一派新年气象,而西北大营中,气氛依旧沉闷。
  待沈定邦下葬,宿子墨就进了将军大帐,开始给沈定邦收拾遗物。
  李大勇路过大帐,看到他在里面翻动沈定邦的东西,当即就红了眼:“你干什么?谁准许你碰将军的东西了?”
  宿子墨看了他一眼,继续收拾东西。
  李大勇直接进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扯着他出了大帐:“你怎么可以动将军东西?将军才走了几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他嗓门很大,这么一嚷嚷,旁边的军帐里陆续有人出来看,见是他们两个起的争执,仇志成便上前来:“这样的日子,别吵。”
  李大勇气得不行,道:“他乱动将军的东西,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仇志成倒是比他清醒一些,没有因为悲伤蒙蔽双眼,他只是看向沉默的宿子墨,问他:“宿参军,这是要做什么?”
  宿子墨道:“不为何,将军已经故去,自然有新的将军会来,提前收拾好将军遗物,也方便。”
  仇志成皱起眉头,也沉了脸,显得不太高兴。
  李大勇听了这话,便又嚷嚷起来:“你看看他,他一点都不为将军伤心,现在就盼着让新将军过来替代将军。”
  也不知道这一句话哪里戳中宿子墨的心事,他一把甩开李大勇的手,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自从沈定邦过世,他一滴眼泪都没流过,此刻也只是红了双眼,看起来却比其他人还要哀伤。
  “我怎么不伤心?我恨不得替他死,这又有什么用?沈定邦是能起死回生还是长命百岁?你醒醒吧,这都不可能了。”
  宿子墨一字一顿说着:“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守护住将军为之拼尽性命的平沙关,是守护身后安稳几十年的溧水。”
  “我们是军人,是将士,要以保家卫国为己任,这是我们的使命,绝不能因个人感情而松懈。”
  宿子墨深吸口气,最后道:“要不然,沈定邦就白死了。”
  他声音低哑,如泣如诉。
  仇志成也红了眼睛,他拍了拍再度泪流满面的李大勇,对宿子墨道:“你说的对,我们给将军收拾遗物吧。”
  宿子墨顿了顿,却说:“不用了,你们都去忙吧,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此时的盛京长信宫,楚少渊正在跟文渊阁的阁臣议事,兵部尚书许夺以及兵部侍郎,五城兵马司都督等都列席,共商边关战事。
  前日他们已经收到西北大营八百里加急发来的军报,已经调集先锋兵力、粮草等,由辅国将军李穆率先锋营提前奔赴前线。
  而主力大军未集结完毕,倒是粮草先行准备妥当。
  谢首辅道:“陛下,京中怎么也要留一万兵力,若都派往平沙关,恐会有乱子。”
  楚少渊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谢首辅同次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赞赏。
  这个年轻的建元帝,比他们以为的还要果敢,也更强硬。对于罗孚,他的态度是相当果决的,趁着罗孚率先出兵挑衅,大梁便要全力以赴,一举攻下罗孚。
  “南方各部不会有动作,他们还等着互市,”楚少渊道,“西疆各部距离盛京路途遥远,不会借机攻入盛京,多派几千人出征,就多一层胜算,京中无须太多守卫。”
  谢首辅叹了口气。
  “此番罗孚出兵,借的是大梁杀来使一事,但罗孚使臣至今还被扣在溧水,不可能把消息带回罗佛,罗孚此举早有预谋。”
  那个罗孚大使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已经没人能说得清了。
  但大梁出兵还击,却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楚少渊便说:“既然如此,更应往边疆加派兵力,以防罗孚攻破平沙关。”
  谢首辅说不过他,这么多阁老也无法改变楚少渊的决定,于是这一条政令便被记录下来,即刻往东大营和北大营发出,以最快速度调兵。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娄渡洲的声音:“陛下,八百里加急。”
  楚少渊心中一跳,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娄渡洲把军报送进来,亲自交到楚少渊的手上,楚少渊只觉得那封军报沉甸甸的,让他的手都有些抖。
  最终他还是翻开军报,低头看了一眼。
  一瞬间,心如刀割。
  作者有话要说:
  《出塞》清 徐锡麟
 
 
第155章 
  沈定邦比楚少渊大五六岁,在他跟沈定安一起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 沈定邦就已经跟随沈老将军去了边关, 跟楚少渊的往来也大多通过军报。
  因老将军战死, 沈定邦早早便扛过重任,以边关为家,自此再也没回过盛京。
  两人十几年没见过, 却并不陌生, 看似君臣, 私底下也是朋友。
  如今看到这么一封军令, 楚少渊只觉得难以置信,也是心痛难忍,坐在那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真的没有想到, 沈定邦会突然战死沙场。
  谢首辅见他脸色难看, 自己主动上前接过军报, 低头看了一眼。
  匆匆看完军报,谢首辅长叹一声:“唉,沈将军可谓忠肝义胆, 是忠臣良将。”
  楚少渊沉着脸, 许久未言。
  他料想过跟罗孚开战的种种结果,却从未想到战时伊始沈定邦便以身殉国, 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如此说来, 这又是一项令人措手不及的突变。
  便是经过再多事,此刻的楚少渊也无法淡然处之,他冲谢首辅挥挥手, 道:“你们先下去忙吧,沈将军……沈将军已殉国,边关还需要新的主帅,还请爱卿们尽早商议一个人选。”
  沈定邦战死,陛下万分悲痛,朝臣们还有许多事要忙,便也没多言,直接便退了下去。
  谢首辅走在最后面,他行至门口,顿了顿,还是回身说了一句。
  “陛下,还请节哀。”
  楚少渊冲他摆摆手,谢首辅便转身退了出去,亲手给他关上书房的门。
  此时正值落日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隔窗照进书房中,在青金石地板上投射出婀娜多姿的剪影。
  楚少渊出神看着窗外橘红的晚霞,脑中乱成一团,心里疼痛难消。
  一阵晚风吹拂而来,带着冬日特有的凉意,楚少渊坐在暖和的书房内,却是手脚冰凉,怎么也无法安然处之。
  沈定邦的死对于他来说太过突然,也太过沉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世的人生竟会有这么多变故。
  此刻,他才明白许娉婷死时苏轻窈的心情。
  那种发自内心的悲痛真的难以消除,它就这么沉甸甸埋进心中,成为一道永远不可消除的心伤。
  楚少渊静坐许久,直到外面金乌西去,银盘新来,他才发现书房里漆黑一片,眼前是一片模糊。
  在这个寂寥无声的冬日深夜,楚少渊轻轻开了口:“你放心,平沙关会守住,罗孚将再也不能侵犯大梁。”
  “多谢。”
  低哑的声音在书房中回荡,楚少渊恍惚之间,仿佛听到有人回答他:“好。”
  楚少渊长长叹了口气。
  沈将军,一路走好。
  因为沈定邦的死,整个局势都要改变。楚少渊一夜未眠,跟阁臣们商议出几个人选,待大军集结,便可一起奔赴边关。
  次日清晨,楚少渊也没胃口用早膳,简单梳洗过后就去上早朝。
  沈定邦战死是国家大事,早朝上朝臣们为了新的振国将军人选吵得不可开交,楚少渊头痛欲裂,就坐在那看他们吵。
  待他们自己都吵不下去了,楚少渊才道:“同罗孚开战不是儿戏,你们都想清楚再开口。”
  楚少渊发了话,朝臣们就都不敢多言,老老实实退回队伍中,低头听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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