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嫔坐在苏轻窈边上,等宴厅里重新热闹起来,她才笑道:“我真羡慕妹妹,竟是这般招人疼。”
苏轻窈扭头看她,笑出一对酒窝。
“多谢娘娘夸赞,我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苏轻窈越说声音越小,“原也不知道我还挺招人喜欢呢。”
和嫔没成想她竟点头应了,预备的话接不上,顿时僵在那里,脸色也跟着不太好看。
苏轻窈看着她,笑意更浓:“便是跟娘娘,不过三五句话的交情,却也挺投缘的,娘娘也是个好人缘呢。”
和嫔面上一缓,笑着叹气:“妹妹嘴真甜,会哄人,我真是好羡慕你的。”
苏轻窈慢条斯理吃着八宝糯米饭,嘴里甜滋滋的,心里也美。
她也不想再跟和嫔这么寒暄下去,便道:“不用羡慕,这都是可以练习的,娘娘加油哦。”
和嫔:“……”
她的姑姑铃音忙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声劝:“娘娘可是吃东西噎着了?”
和嫔使劲掐了一把大腿,这才勉勉强强憋出一个笑来:“妹妹真逗。”
苏轻窈这回没再说什么,她假装没听见,继续吃她的宴席。
等到宫灯初上,外面天色全都黑了下来,太后便道:“听闻御膳房早就准备好了月饼,咱们去二楼赏月,瞧瞧这八月十五漂亮的明月。”
一行人便又跟在太后身后,陆续上了百禧楼二层。
百禧楼二层有一个宽敞的露台,正对着对面的戏楼,天气好时也可在这边看戏,此时拿来赏月正好。
因着人口不多,便也没有分席,一左一右摆了两个圆桌,桌上摆放十盘月饼,都是小小一个,两口就能吃完。
苏轻窈还挺爱吃月饼的,不过这东西很容易积食,便只选了一个豆沙的,拿在手里小口吃。
她位份高些,正好能跟太后和陛下一起坐主桌,这会儿一桌人都只安静吃月饼,谁都没说话。
太后很自在,她不管这其他,边吃边赏月,看起来很是开怀。
楚少渊刚晚膳没用多少,这会儿已经在吃第二个月饼了,苏轻窈眼尖,发现他吃的是五仁月饼。
苏轻窈:“……”
失敬、失敬。
楚少渊似是感受到苏轻窈的目光,扭头冲她看过来,见她就这么盯着自己手里的月饼看,还挺专注。
他顿了顿,竟伸手转动膳桌,把那一碟子五仁月饼转到苏轻窈面前:“赏你的,吃吧。”
苏轻窈:“……”
苏轻窈心口疼,陛下啊,您是怎么看出臣妾想吃五仁月饼的?臣妾明明是对您的口味表示震惊!您怎么看不出来?
楚少渊见她一脸纠结,想到她晚膳用得不少,便转头看了一眼娄渡洲:“给苏昭仪包起来,明日再用也可。”
刚要伸手拿一个五仁月饼的宜妃,默默收回了手,狠狠瞪了一眼苏轻窈。
得,估摸着陛下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苏轻窈只得苦笑着给他行礼谢恩,然后又坐下来,继续低头小口啃那块豆沙月饼。
还是这个好吃,五仁简直太可怕了。
赏月其实很没意思,若是没个什么斗诗念词,除了吃月饼是什么事都做不了。楚少渊明显不太有兴致,太后自顾自看了一会儿,见大家都是一脸困顿,便道:“行了,今日忙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便散席吧。”
太后道说要散了,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其实这样的年节不过就为哄太后高兴,她老人家满意了,陛下就满意,这节就能过好。
宫妃们依序下了楼,来到花厅外恭送陛下和太后娘娘。
这会儿金乌已落,一阵清风拂来,吹散了白日的闷热,便是这么多人挤在这里,也不觉得特别难捱。
苏轻窈原本还盘算着回宫好好沐浴一番,正走神呢,就感到无数目光扎在她身上。
她茫然地抬起头,就见所有人都盯着她看,表情各异。
人群之外的楚少渊,也定定看着她。
不知道怎么回事,苏轻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楚少渊这会儿瞧着没什么表情,苏轻窈却知道他此刻心情很好,就听他道:“苏昭仪,朕叫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苏昭仪:你叫我来我就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陛下:求你。
苏昭仪:这就来~
第70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便是苏昭仪脸皮再厚, 也扛不住了。
就看她红着脸, 小碎步挪到楚少渊面前, 冲他福了福。
楚少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只淡然点点头,对众人道:“夜深,都自回宫歇息吧。”
说完他便看了一眼娄渡洲, 娄渡洲就麻溜叫来两架步辇, 一架是给楚少渊的,另一架自是特地给苏轻窈准备的。
步辇可不是随叫随到,以苏昭仪的位份是无步辇伺候的,是以肯定是提前预备, 早早就等在这里。
一时间, 众人心中自是越发复杂, 可苏轻窈却不顾上考虑许多。楚少渊上了御辇, 她就赶紧也上去, 跟着皇帝陛下晃悠悠往乾元宫行去。
剩下一群人站在那, 安静得可怕。
陛下和太后娘娘都走了,便只剩贵妃娘娘做主, 淡淡扫了众人一眼,便说:“行了, 都守在这做什么,早早回宫吧。”
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等众人都走光, 百禧楼才复又恢复平静。
另一边,楚少渊跟苏轻窈也很快就回到乾元宫中,在前殿下了步辇,楚少渊就对苏轻窈道:“你去歇下吧,今日不用伺候了。”
其实往日苏轻窈也没“伺候”过他,闻言却是红着脸笑笑,显得比平日里要高兴些。
楚少渊难得通透一回,见她脸红了,自己也挺高兴,却是问她:“喜欢听戏?”
又累又喜,人反而精神些。
苏轻窈索性就陪着他在广场上散起步来,也不着急回去休息:“臣妾在家中时,也多听小调,南阳有许多听小调的茶楼,臣妾大多都听过。”
苏家的管教方式跟其他人家不太一样,她祖父总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家族能给予一切,未来的路怎么走,需要他们自己摸索。
是以苏轻窈这般的千金小姐,想出门听小调,她爹娘也不怎么拦着,只叫丫头小厮跟紧,安全便可。
在苏轻窈的童年中,她是一直无忧无虑的。
若是年轻时的楚少渊,定不会明白这些,但他到底有一世经历,许多人情世故比都要通达许多,闻言便问:“你家中倒是很开明。”
苏轻窈笑笑,便跟他念叨起祖父来。
楚少渊也认真听,等她把那一段过往都说完,他才继续说:“刚朕瞧,母后也很喜欢听戏,不过平日里不好经常叫戏。”
寡居之人,还是先帝遗孀,若是整天热热闹闹,礼部那些老学究就要坐不住了。
苏轻窈便说:“娘娘日常生活,确实多有寂寞。”
太后虽有儿子孝顺,可却到底没了丈夫,她如今这把年纪,说老也不是很老,还是有一颗青春之心,总闷着确实有碍身心康健。
楚少渊道:“以后一月你就主动去慈宁宫一回,说自己闷,太后喜欢你,也愿意宠你,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这意思,是让苏轻窈主动说要玩,一个月热闹一回也不算太过,太后应当也能痛快答应。
苏轻窈便眯起眼睛笑了,一对酒窝又甜又软,让人忍不住想戳一下试试。
楚少渊这么想了,也这么试了。
不过他大概动手太快,力道有些猛,苏轻窈被他怼了一下脸,下意识往后闪了一下。
于是,场面就有些尴尬了。
楚少渊还在感受软绵绵的脸蛋,就看她捂着脸看自己:“陛下干嘛呀,怪疼的。”
“抱歉,”楚少渊红了耳朵,难得道歉,“没控制好力度,下次不会了。”
苏轻窈:“……”
怎么还有下次?怼人脸很好玩吗??
苏轻窈敢怒不敢言,深吸口气,决定还是说正事:“那娘娘喜欢看什么?我也好有个准备。”
楚少渊轻咳一声,低头摸了摸鼻梁,说:“小调、折子戏、说书似乎都挺喜欢的,你可以问问,娘娘会说的。”
太后其实挺慈爱,对着自己喜欢的晚辈也都很宠爱,很少会驳面子。苏轻窈这样会哄人的,在太后那最吃得开,没看今日太后还为了她训斥宜妃,这就说明太后是真心喜欢她。
苏轻窈见楚少渊十分笃定,心里便也安稳袭来:“是,说来臣妾沾了娘娘的光,还要多谢娘娘呢。”
楚少渊道:“你多哄娘娘开心,就很好。”
说起太后来,楚少渊的话就比以往要多些,却也有限。两个人就这么磕磕绊绊聊了一会儿,一圈就逛完。
待回到前殿门口,楚少渊转身看了一眼苏轻窈,终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他的手很热,带着蓬勃的朝气,熏得苏轻窈脸蛋爆红,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楚少渊笑了:“晚安。”
苏轻窈垂下眼眸,任由卷翘的睫毛在空气里飞舞:“陛下晚安。”
楚少渊收回手,干脆利落转身进了寝殿,苏轻窈站在那愣了一会儿,也转身回了石榴殿。
因每次都是她来,石榴殿的布置也越来越贴心。寝殿里的被褥枕头都是她专用的,雅室里的书也越来越多,一看就知道是听琴姑姑特地给准备的。
桌上放着的小笸箩里,是她上次没做完的帕子,今日有些晚了,苏轻窈就没动它。
沐浴时,柳沁还道:“这浴桶是新换的,比之前那个新,应当是尚宫局新给娘娘做的。”
苏轻窈半闭着眼睛,还在感受刚才脸颊上的温度,没有听清柳沁的话。
柳沁便自顾自忙自己的,没有再多言。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今日苏轻窈倒是睡得踏实,一夜到天明,苏轻窈神了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
在石榴殿,苏轻窈一向起的早,柳沁伺候她洗漱过后,苏轻窈便坐在雅室里做针线。
这个帕子纹样复杂一些,估摸着三五回才能做完,这会儿有空,她也就不闲着。
刚绣了没几针,娄渡洲就来了,照例是先行礼,才笑道:“小主,陛下道请您过去用早膳。”
苏轻窈便道:“大伴稍等,待我梳妆便来。”
昨日宫宴,柳沁特地带了随身行李,今日楚少渊要叫陪膳,刚好能用得上。虽还是昨日那身衣裳,换一个发髻也有新鲜感,不过他们这位皇帝陛下,却很是不解风情。
到了前殿,苏轻窈行过礼坐下,有点想逗他,就问:“陛下,臣妾今日跟昨日有何不同?”
楚少渊扭头认真看了看,想了好半天,最后下了结论:“发簪……是不是发簪不一样?”
他说得特别犹豫,一看就是乱猜的,却意外猜对了。
苏轻窈有些吃惊,却也跟着笑起来:“陛下眼睛真尖,正是换了发簪呢。”
楚少渊回过头,不知道为什么悄悄松了口气。
两个人安安静静用完早膳,楚少渊就道:“你不是喜读书?书房里藏书很多,过去挑挑是否有喜欢的,可带回宫看。”
昨日是八月十五,连着今天要休朝两日,楚少渊虽然还有好几摞奏折要批,却也不着急。
苏轻窈一听更高兴:“好好,陛下可不许反悔。”
待到了书房,苏轻窈就自己去挑选了,娄渡洲让罗中监跟在苏轻窈身边登记,娘娘看中哪本就登哪本,回头也好有个出处。
楚少渊站在窗边,看她那活泼的样子,微微勾起唇角。
他发现自从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好了之后,苏轻窈对他就没那么拘谨,偶尔还有些少女娇羞,倒是挺可爱的。
他虽不解风情,也知道这是因为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越来越好,他对苏轻窈生了些欢喜之情,苏轻窈怕是也渐渐有些动心。
正因如此,才对他少了许多恭敬拘谨,变得越发活泼。
这样挺好的,楚少渊看着她,表情放松,眉目舒缓,一看就知道心情极好。
娄渡洲跟在边上,终于放了心。
“陛下,月底去跑马,不如带娘娘一起去?瞧着娘娘挺爱出去玩的。”娄渡洲小声说。
楚少渊大多时候都是宫中跑马,但是宫中没那么大场地,跑起来不够痛快,偶尔便会去京郊的御马苑跑上一天,就当散心。
最近天热,他不怎么爱去,只想着过了这段暑热,月底再去一回。
叫娄渡洲这么一说,楚少渊不由点了点头:“不错。”
娄渡洲无声笑了。
待苏轻窈选完书,才来到桌边,对楚少渊道:“多谢陛下,书选完了,那臣妾便告退?”
楚少渊放下笔,抬头看向她,见她一副细皮嫩肉的样子,又有点犹豫。
苏轻窈疑惑地看向他,问:“陛下可有其他吩咐?”
“嗯,确实有,”楚少渊果断问,“你会骑马吗?”
她的名册上没有这一条,便是苏轻窈会,仪鸾卫也应当注意不到这一点,故而提都没提。
苏轻窈微微一愣,随即道:“臣妾不会跑马,但是敢骑在马上遛弯。”
这意思就是说她不敢自己骑着马跑,但是敢骑上马,让宫人在前面牵着她慢走。
楚少渊若有所思点点头,道:“你会便行。”
苏轻窈也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行过礼便告退,回宫看书去了。
之后的日子,便如这般平淡而过。
苏轻窈和楚少渊都是活过一辈子的人,行事起来从无着急,便是这般淡淡相处,每日沉默相伴,也都很自在,仿佛他们原本就是如此。
待到八月底,炎热的夏日终于过去,当夜里撤掉冰山之后,早秋便翩然而至。
这一日,苏轻窈正在跟小宫人们打叶子牌,娄渡洲便带着皇帝口谕亲自上了绯烟宫来。
苏轻窈听完娄渡洲的话,却是十分吃惊:“大伴,陛下说要带我去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