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的内容就是上周末她和霍景言在艺术画廊参观美术展时的图景。
照片里并没什么实质内容，只能看出确实是两人同行——而后来霍峻和小男生宋轶加入的部分，一张都没有。
拍这些照片的人心思昭昭，不言而喻——或者想毁了她，或者想毁了霍景言，或者两者皆有。
这照片背后的恶意，让秦可在这夏末的燥热中午，都有些背后发冷。
她紧紧地捏起了拳。
“你是不是在学校里得罪了什么人啊？”那保安无奈地问，“今天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上去的——我们一收到通知，第一时间就赶紧去收缴了——真正看到的应该没有多少学生，不过大家传得很开，人言可畏，所以……”
他犹豫了下，直说：“我建议你还是先回家吧。”
秦可站在原地，身形僵了几秒之后，蓦地松弛下来。
那一瞬间后，她的神情甚至称得上平静了。秦可抬起头，看向保安——
“这是对我的污蔑和造谣，更直接侵犯了我的名誉权和肖像权——所以我想，我应该有处置它们的权利吧？”
保安愣了好几秒，显然没想到这个女生看起来会这么淡定。
他迟疑了下，开口问：“你是想做什么？”
秦可冷眼，扫向那些照片。
“您说的对，人言可畏——与其撕掉这些根本什么都没拍到的照片，任绝大多数没看过的学生对他们妄加揣测和添油加醋——不如索性公之于众。”
保安懵了，“你是想——？”
秦可点头，“麻烦帮我贴回去。”她一顿，“您这儿有纸和笔吗，我还需要多贴一份声明。”
保安：“？”
秦可淡淡一笑，眼神冰冷。
“有些人的嘴脸难看得很，既然他们不想要了，那我就帮他们撕下来——司马昭之心，不如让路人一起评判？”
保安把她的话思索了一番，最后不由得他不点头。
“我听说你是高一的年级第一啊，学校里不少老师夸奖过你……果然是名不虚传。”
“谢谢。”
秦可眼神一闪，笑意转为温婉。
几分钟后，简短干练地写完澄清词，又轻易几句话挑明这背后诛心的恶意，秦可便将这些照片污蔑和那份澄清词一齐交给了保安。
保安显然对她十分欣赏，第一时间就拿着这份东西重新贴去了学校的公告栏。
而这时间，秦可接到了顾心晴的电话。
“你真来学校了可可？！”顾心晴的声音听起来急得发哑了。
“嗯，”秦可语气淡定，“这种时候，我不来才是真正乘了某些人的心思。”
“……这倒也是。不过这件事越闹越大了！那几张照片放出来就有人拍下来发到学校贴吧了，因为实在没啥内容，所以除了个别嫉妒你的脑残在哪儿瞎比比意外，贴吧里面多数的风向基本都是往你这边倒——而且后来霍峻好像找到了你们一起去的那家店的监控录像，截了照片传到网上——本来半小时前，事情都平息了。”
“……”
突然从顾心晴那里听到某人的名字，秦可眼皮一跳。
……她怎么把这颗炸弹给忘了？
要是说有人会对这件事比她反应更可怕，那一定就是霍峻了。
而且霍峻那杀伤力……
秦可顿时头大。
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才语速极快地出声问：“霍峻他现在在哪儿？”
顾心晴那边哑然几秒。
“心晴，告诉我。”
“额，可可你最好别来……我觉得霍峻已经疯了……你没看他刚刚冲进咱班里时候那反应，我都快被吓死了……”
“心晴！”
“……好吧好吧，他突然好像就认定是秦嫣做的——现在去找秦嫣算账了。”
第37章
秦可赶到高二年级精英班所在的楼层, 还不等她从旋转楼梯上走出来，就已经听到不远处的教室里传来秦嫣带着哭腔的辩解声——
“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拍过那些照片, 峻哥, 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敢……不敢做这样的事情了……”
秦可皱眉走出楼梯口。
走廊上有不少学生, 其中一部分是高一或者高三精英班的, 显然是楼上楼下听见动静, 忍不住过来看的。
方才给秦可打了电话的顾心晴, 此时就站在这些小心地趴在门边观望的学生们的最后。
秦可走过去, 伸手轻拉了拉顾心晴。
正聚精会神的顾心晴似乎被吓了一跳, 连忙转过身，看清是秦可才松了一大口气。
“可可……”顾心晴压低了声音，担心地打量着秦可的神情和反应，“你没事吧？”
“我就是去看一看学生公寓，我能有什么事情？”秦可故意放轻松了语气, 她扭头看了一眼高二精英班教室门的方向, 只是被围观的学生挡得太严实, 什么也看不到。
秦可犹豫了下，又转回来, “里面什么情况, 怎么样了？”
“不知道……”
顾心晴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眼神深处藏着些遮掩不住的恐惧。
“霍峻进去有两分钟了，只隐约听见秦嫣在哭, 其他学生好像都没有敢阻止他的。”
秦可皱眉，“那老师呢？”
她抬手看了看腕表, “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老师还没来？”
顾心晴：“我来得晚，没看清楚。听咱班里提前到的学生说，霍峻进来的时候其实高二的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那老师拿话拦他，但霍峻理都没理，表情特恐怖……老师都没敢直接硬来，好像是摔了书去主楼办公室找高三的班主任去了。”
几乎是顾心晴话声刚落，就听见门内忽然又传来一声秦嫣的尖叫，紧随其后，呜咽得快上不来气的哭嚎声传出来——而在这之后，教室里的背景音更是静得鸦雀无声。
“……”
秦可眉心拧起个疙瘩来。
她站在原地停了几秒，还是扭头往教室里走。
正踮着脚看动静的顾心晴余光瞥见，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把秦可拉住了。
这一次，她连声量都没顾得上往下压——
“可可，你疯了……这时候哪能进去啊！霍峻这会儿精神状态根本就不对！万一真出点什么事，说不定他会伤着你的！”
顾心晴这没压住的声音终于引来了走廊前面窃窃私语低声议论的学生们的注意力，众人回头一看到秦可，不少人眼神都变了。
显然他们之中多数都知道，霍峻到底是因为谁才发这样的疯。
更甚至，几秒之后，学生之间自发自觉地在秦可面前让出了一条通路。
笔直地正对向高二精英班教室的后门。
秦可心里叹声。
她轻吸了口气，定下神色，转头看向顾心晴。“我心里有数，心晴，你不用太担心，我会注意的。”说着，她伸手拍了拍顾心晴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背，就要转身往里走。
顾心晴再次拉住她，急得脸色都变了，“你根本没必要进去——秦嫣她是罪有应得，活该倒霉。就算这次不是她做的，你不是都说了，她竟然拿着钥匙熘进你房间偷拍你手机上的通信记录——这已经足够她接受惩罚了，你管她干什么！”
秦可声音仍旧平静。
“你真觉得我是为了秦嫣才要进去的？”
“那你……？”顾心晴刚要问，跟着就反应过什么来，她皱起眉，“可霍峻现在情绪状态真的不太对……你确定你进去以后他不会伤到你吗？”
“我不确定。”
秦可说。
“但他是为了我的事情才这样的，我不能放任他这样做——万一他因为我做出了什么事情、产生了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那他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会成为我永远愧疚的事情。”
“……好吧。”顾心晴见秦可去意已决，只得慢慢松开手，同时不放心地嘱咐：“那你一定小心啊——有什么事记得喊救命。”
“……”
原本严肃紧张的情绪状态被顾心晴这一句话破了功，秦可有点哭笑不得，“里面一屋子人呢，你别想那么多吓唬自己了——倒是你，如果有老师来了，你一定记得给我通信。”
“好，我知道了。”
秦可这才转身，独自往教室里面走。
这一路进去，路过的长廊上的学生看她的眼神复杂又感慨，跟目送要上战场的烈士似的。
秦可无奈，也被他们看得有点紧张了，深吸一口气才推开了高二精英班教室的后门。
如果摈除秦嫣的哭声不谈，高二精英班此时的教室里称得上绝对安静——秦嫣甚至怀疑，这里面坐着的多数学生，是在轮换着屏息的。
她连一声明显点的呼吸都听不出来。
——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秦嫣甚至看得到，离着自己最近的位置上的学生死死地抓着课本埋着头，像是生怕有什么祸事从天而降，砸到他的身上一样。
就连在这无比安静的教室里，“吱哑”一声明显的开门声后，教室里都没有几个学生敢抬头看过来。
秦嫣下意识地看向唯一站着人的地方。
那是在秦嫣的座位旁，乔瑾乔瑜表情复杂又不忍地看着前面，而被他们身影挡住了大半的方向，隐约可以看见霍峻紧绷的背影。
乔瑾最先反应过来，扭头往这一看。看清了秦可，他表情顿时更复杂了。
迟疑几秒，乔瑾转回头去，“峻哥……”他顿了下，“秦可来了。”
教室里的哭声戛然一停。
下一秒，秦嫣比霍峻的反应都剧烈——秦可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就见乔瑾乔瑜身形挡住的地方，秦嫣突然不要命似的跑了过来，满脸泪水，眼睛哭得通红——
“小可！小可你快帮我跟霍峻解释——我真的没有啊！那些照片真的不是我做的——那天下午我跟妈去超市了你应该知道的才对啊！”
“…………”
无论前世今生，秦可都是第一次见秦嫣这样“亲近”自己，像是抱上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不撒手。
她难免懵了两秒，才回过神。
而在她回神的时候，霍峻已经无声地走到她的面前。
秦嫣吓得“哇”的一声，哆哆嗦嗦地躲到了秦可的身后——
“小可……小可你救救我……霍峻他要杀了我了小可……”
“……”
秦可心情复杂，下意识地抬头。
看清了霍峻此时的眼神神态，秦可理解了秦嫣、也理解了此时教室内外鸦雀无声的学生们的安静。
霍峻此时看起来确实像是疯魔了。
少年平素那张冷白的脸，此时泛着不甚自然的隐隐潮红，青筋在他额前绽起，猩红的血丝攀上他的眸子，漆黑深里藏着骇人的戾然。
——这是情绪压抑到某个极端而爆发前的征兆。
秦可心里一紧。
或许是血缘关系吗，眼前霍峻这副模样，又一次让她想起了前世的霍重楼。
尽管那人是毁容的，但秦可见过他在自己双腿残废后的最狰狞可怕的一面……比之此时的霍峻，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这儿，秦可心里不由地叹气。
自己是“何德何能”，无论是前世的霍重楼还是这一世的霍峻，她总能招惹得他们为自己的事情发疯至此。
这样想着，在霍峻面无表情地沉戾着眼神，向她身后的秦嫣伸出手臂时，秦可抬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教室里响起明显的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班里的学生简直都不敢看了——连乔瑾乔瑜甚至班里的老师都不敢阻止，他们不敢看贸然伸手的女孩儿下一秒会有怎样的下场。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教室后方安静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动静。
久到有学生忍不住小心地回头看过去——
“够了，霍峻。”女孩儿的声音很轻，在这样安静的教室里，像是脆弱得一下子就被捏碎了。但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畏惧或者惶恐。
她那么平静，就好像笃定面前暴戾可怕的少年不会伤害到自己一样。
在安静之后，她轻声又重复了一遍：
“霍峻，真的足够了。”
“……”
从一开始就没有定格在她身上的那双眼，终于慢慢与她对上。
那些阴沉骇人的情绪全无保留。
而秦可坦然接受。
她握着他手腕的五指没有一丝颤抖，只那样轻柔而坚毅，一动不动。
柔软的温度从皮肤相触的地方慢慢传来，暖化了冰冷的胸腔里那颗被阴冷沉戾的情绪包裹得一丝不透的心脏。
霍峻眼底所有被疯狂吞噬掉的理智，终于一点点还了回来。
半晌后，他声音近乎嘶哑地开口。
“是她做的。”
“不是的，霍峻。”秦可回头冷然地瞥了一眼还在瑟瑟发抖、显然已经被霍峻吓破了胆的秦嫣，然后她转回头。“她说得对，那天下午她和她母亲去超市了，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拍下那些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