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眼神一闪。
心知在场所有人加起来恐怕也不敢抗衡霍峻，她无声叹气，只能冲秦嫣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
“我知道了，姐姐。”
……
有前世三年艺术高中舞蹈专业的专业课打底，再加上腿被秦嫣害得车祸残废之前的无数次表演经验，秦可并不惮这一场小小的新生汇演。
秦嫣给她的那支舞蹈，也只是对这个年龄的前世的她会非常困难而已。
如今，在脑海里多年储备的专业知识和意识前，秦可只需要让天赋条件极佳的柔韧身体去习惯一些动作的强度和精度，就已经足够非常漂亮地完成这一支舞蹈了。
唯一的弊祸就是……
秦可放下手臂，微皱起眉，转头看向身后。
——
那束称得上炽烈的目光丝毫没有因为被窥视对象“抓到”而有所回避，更反而，好像因为她的对视，而使得那双漆黑的眼眸里，跃动的黑色火焰一样的情绪更加兴奋和热烈了点。
秦可：“……”
不但是个疯子。
可能还有点变态。
一想到自己招惹了这么一个人，秦可就觉得有点头疼。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走过去。
“霍峻学长，曲谱你已经熟悉过了？”
“……”
刚要开口的霍峻身形一顿，几秒后，他蓦地嗤笑了声，矜起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睨向秦可——
“你叫老子什么？”
秦可：“……”
这张脸不适合说话，闭嘴的时候再像个疯子，至少也是个赏心悦目的疯子。
但想到今晚的合作，秦可只能耐心地重复：
“霍峻学长。”
霍峻面上的笑色淡了下去。
他这样一言不发时，目光里不掩饰的戾意很容易让人不安——秦嫣之前便是被这样的目光吓退的。
只是秦可似乎淡定也平静，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只那样安静地看着他。
霍峻心里像是被一只面无表情的小猫伸爪挠了一下。
说不明的躁意涌上心头，霍峻舔了舔牙齿，轻哂——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怕我？”
他从倚着钢琴的姿势直身，轻矜起眼。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秦可微皱起眉，“我为什么要怕你？”
“……”
霍峻气笑了。
他侧过脸，目光在旁边一扫，那些偷偷落来的目光就全被他吓了回去。然后霍峻转回来，咬着薄唇唇角内，嗓间逸出低低的笑。
“那天在后巷埋伏我的那十几个人，你知道他们什么下场吗？”
“……”
“全都进了医院——其中一个差点进ICU。”
霍峻语落，蓦地压身。他伸手扣住了女孩儿纤细的手腕，把人往前一拽。
少年压下眼帘，眸里漆黑。
清俊冷白的脸上面无表情。
“现在你再问一遍——为什么要怕我？”
秦可被他捏得手腕都有点疼了。
可是近距离看少年这张轮廓还有丁点未褪尽稚嫩的俊脸时，她只能想起前世剧组那场爆炸里，喊着她名字冲进去的人。
他最狰狞的神色她见过。
是为了救她——奋不顾身。
女孩儿蓦地笑了。
白净的一张瓜子脸上，笑意清浅而柔软，琥珀色的眼眸里像是漾着光。
那光竟然让霍峻觉得晃眼，不敢对视……却只想独占。
他神思一晃。听见女孩儿开口问：
“那你也会打我么，霍峻？”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那你试试。”
“……”
霍峻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威胁”完，竟然还真怂了。
而秦可看见少年眼底那一瞬掠过去的罕见的狼狈躲闪的情绪，心情莫名地就愉悦起来。
她垂眼笑，但很快便收敛。
“霍峻学长，我们熟悉一下谱子？”
“……不准那样叫我。”
秦可抬眼看他。
眸仁干净，黑白分明。
而霍峻怀疑自己从里面看出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意思。
像一坨兔子球朝着一只独狼挑衅。
霍峻气笑了，眼神发狠。
“再让我听见一次——我亲得你说不出话。”
秦可一僵。
几秒后，她乖乖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我们熟悉一下谱子吧。”
听出女孩儿怂了，霍峻沉眸盯着她。
她还真怕了？
片刻，压下心里莫名的躁意，霍峻轻啧了声。
他转头看向女孩儿手里的乐谱。
==
当晚八点，新生军训动员汇演在练兵场进行，全校学生都穿着迷彩服，搬着马扎坐在主席台下。
后台。
有文艺部的人跑回来汇报：
“OK，群舞节目成功谢幕，没出岔子。”
“好。”
再次在节目单上划掉一个名字，文艺部部长松了口气。只不过看清了下一支“女子独舞”，他又皱起眉。
“秦嫣。”
秦嫣从不远处碎步过来，“怎么了，部长？”
“你妹妹秦可那边，问题不大吧？这支独舞难度可确实很高啊。”
秦嫣笑笑，“小可的妈妈就是个舞蹈家，她天赋没问题的。”
部长一愣，“你跟她不是亲姐妹？”
“不是。”
秦可目光闪了闪，表情上露出点落寞，“秦可的父母去世很早，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是被我爸妈收养的。”
“天啊？秦可竟然是孤儿？”
旁边有人听见，纷纷惊讶地看过来。
“秦嫣，你爸妈也太善良了吧？”
“是啊，秦可能遇到你们一家，可真是幸运。”
秦嫣把额前的碎发拂到耳后，温柔地笑：“没什么。只是你们不要在她面前提，也不要跟别人说……我怕小可难过。”
“哇，秦嫣，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姐姐就幸福死了！”
“……”
再听到那些夸奖，秦嫣也笑而不语。
又过了会儿，她转身走到部长身旁，“部长，你还在担心小可的独舞？”
“嗯。”部长皱着眉，“这万一跳砸了，可是要在全校面前闹笑话的。”
秦嫣眼神闪了闪。
随即她笑着开口：“前面几支舞蹈都很棒了，就算这场小可发挥不好，老师也不会怪我们的。最多新生们笑一笑，刚好还能让气氛轻松点，也就过去了。”
部长心不在焉地叹了声气。
“也是，没办法。这支独舞本来就是吴清越老师指定的，别说新生里，咱文艺部内也就你能跳的不错——死马当活马医吧。”
“……”
秦嫣淡淡一笑，眼神里却掠过快意的冷色。
她今天在霍峻那儿受的辱，待会儿就能让秦可在全校面前还回来了。
她才不信——秦可那种从未经历过专业系统训练的，能把这支舞跳得多漂亮。
两分钟后。
台上传来主持人嘹亮的报幕声：
“下面，请欣赏高一秦可同学带来的女子单人独舞，《坠光》。”
第9章 新生汇演（5）
灯光未亮，音乐先起。
《克罗地亚狂想曲》的节奏在第一个瞬间击中了所有学生，所有人本能呼吸一窒，微微嘈杂的练兵场内瞬间哑然无声。
一束追光打下，落在了舞台中央。
一袭白色舞裙的纤弱女孩儿伏在地上。随着音乐声起，她的指尖牵动手腕，手腕牵动小臂，小臂牵动上身，腰肢慢慢摇曳而起……
在她慢慢舞动柔软的身体贴地而起时，钢琴声蓦地宣泄跟出，雄浑和低回交错而起，彷佛硝烟弥漫，天空低沉，雨幕将临，万物沉咽——唯独那一袭白裙，犹如战火纷飞里一朵羸弱无名的白色小花，慢慢展开在硝烟残余的尘土与石隙里……
低沉舒缓之后，明快激昂的节奏忽起，舞台中央的一袭白裙也跟着飞舞起，纤细修长的腿支立，足尖在地面轻点，白裙被转起涟漪，如同一朵洁白的伞面飞快地旋转，精准曼妙地踩住了每一个钢琴琴键的节拍，那裙摆几乎在空中晃过令人迷乱的散影。
舞者下颌高昂，眼神冷艳绝美，像是满含不甘和挣扎，她的舞美得明艳逼人，和着那动人的拍子，钢琴声里的愤怒与挣扎，节奏里的奔涌与宣泄，全部都被那具柔美而纤弱的身影一一诠释，酣畅淋漓。
钢琴音色愈发强烈，场中舞者足下的节拍也越来越快，悲怆的绝望从她的舞姿里渲染开整个舞台与灯光，如同战火灼红了入目的一切，生命最不甘的希望从绝望中孕育，如歌如泣，极尽优雅的悲壮里，最后一丝热血被她倾尽全力——
直到最高点，钢琴声戛然而止。
而在那一瞬间，那朵纤弱的身影也像是被什么击中了、蓦地停滞在空。
几秒后，舒缓的钢琴声重新流淌而出。
舞台中央的舞者胸口剧烈起伏着，却以一种绝美而绝望的姿态，慢慢无力地伏倒在地。
像是最后一丝生命逝去。
灯光暗下，音乐声停。
一切重归寂静。
“…………”
整个练兵场上几千人，足足死寂了十秒钟。
这十秒之后，犹如雷鸣的掌声如同发了疯的浪潮，骤然掀起，席卷了整片基地。
与此同时。
后台。
秦嫣傻了，不可置信地紧紧盯着台前的方向，目光彷佛要刺透那层层厚重的帷幕——她无法相信，这样几乎要掀起全场狂欢躁动一样的掌声，怎么会是献给秦可的呢？
明明秦可的舞蹈跟她相比差远了！
难道是……
秦嫣眼神一紧，指尖也蓦地攥住——对，一定是因为霍峻，这掌声一定是给霍峻的——这首《克罗地亚狂想曲》她听过太多人弹了，但除了原奏之外，这是第一次让她像是被击中了灵魂一样，鸡皮疙瘩都忍不住地起。
一定只是因为霍峻……
“秦嫣！”
一声激动的声音突然叫回了秦嫣的意识，她仓促回神，抬头正看见激动地跑过来的文艺部部长——
“秦可真是个大宝贝啊！你怎么不早把她推荐出来！？早知道她有这样的实力，之前群舞的领舞也该让她来的才对！”
“……！”
秦嫣的身形蓦地僵住。
半晌后她才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刚刚……没有去前台。小可她，”秦嫣艰涩地张口，“小可她跳的很好？”
“岂止是好！”
文艺部部长激动得脸都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绷着——
“简直是完美啊！秦可有丝毫不逊色于任何省级大赛冠军的实力——这样的宝贝，你们姐妹俩可真是憋得住，竟然一点风声都不透露？？”
“霍峻也完全是真人不露相！我的天，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我闭着眼几乎要以为是我男神马克西姆附身了呢！”
“秦可和霍峻配合也就太好了吧！我完全被带进去了，鸡皮疙瘩根本停不下来！”
“是啊，我都不敢相信，他俩真的是第一次同台表演吗？？”
“部长，你快挖人吧！让他们来我们部门，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他们更多的合作了！”
“哈哈你是不是被惊到疯了，秦可先不说，你确定谁敢去挖峻哥来部里？”
“……”
越来越多被这支舞蹈惊艳到的文艺部的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夸赞着方才那震撼全场的舞蹈与钢琴伴奏的合作。
“…………”
在那些涌过来的称赞和夸奖里，秦嫣笑得快要比哭都难看了。
她指尖攥得越来越紧。
怎么可能呢……
明明暑假之前，上个学期她还见过秦可跳舞，根本就是一个只有身体天赋却全无半点技法的初学者。
她怎么可能有她们说得那么厉害？甚至……甚至好像连自己都远远不如她？？
一想到这个，秦嫣的表情都有点扭曲了。
“哎，秦嫣，你要去哪儿啊？”
“我……”被喊住的秦嫣笑容僵了下，随即摆了摆手，“我去祝贺一下小可。”
“哦哦，应该的，那你去吧。”
“嗯。”
秦嫣快步向着更衣室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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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更衣室外。
“你们配合得实在是太完美了！”顾心晴激动地拽着秦可，兴奋得眼睛都发亮。
“尤其是最后那段节点，钢琴声戛然而止、你也突然停住——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呼吸都停了，之后续接的倒地这个收尾简直完美，教学视频里根本没有吧？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