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袅袅摇头，不过当她再抬头看见前面不远处的一家整体的装修跟周围相比都略显沉暗的店铺时，眼里露出一抹惊喜。
是一家上海老字号的旗袍店，造价不菲。不过在这么多新潮的从国外流传进来的衣服款式的打压下，这家店现在能存活下来，倒是极为不易。幸好多亏了那些名流阔太太和小姐的支持，不然，像是这样的纯手工的店铺，在这样大潮流的冲击下，倒闭不过是顷刻间的事情。
霍杨看见秦袅袅的脚步竟然停在了上海本土的这家店铺跟前时，严重稍稍闪过一丝诧异。他以为像是秦袅袅这样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外面那些流行的洋裙，没想到……
霍杨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他看着秦袅袅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成衣店，也可定制。
秦袅袅看着挂在店内的旗袍，眼前不由一亮。
不得不说，太漂亮了！
传统的复古连裁无省道一片式旗袍，盘扣的样子都各不相同，做工看起来精巧极了。花色齐全，手下触摸到的衣料手感有些好得让人爱不释手，各种精致的刺绣，手工针脚细密而又富有灵气，跟后来的那些机器制造的刻板毫不相同。各式各样的旗袍，单单就摆放在那里，就已经能让人读出各种不同的气质。
衣服也有气质的。
娇柔的，端庄的，俏皮的，可爱的等等……
店老板看见有人进来，只略微抬头瞅了眼，抽了抽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后，继续低头翻阅着手里模板图样，似乎觉得秦袅袅也就只是进来走马观花看两眼，不会真的喜欢到出钱买。毕竟，这些年他也摸清楚了当下有钱人家的小姐们，多数还是喜欢那些夸张的流行的大裙摆，像是这样的传统服装，倒是被好些人可笑地认为是老土落后的代表。
不过，没多久，坐在凳子上的老板就听见一道清泠泠的声音响起：“嗳，掌柜，这个能试穿吗？”
当秦袅袅开口讲话时，坐在柜台后面的老板这才真正抬头，仔细看着秦袅袅以及这时候已经从店外走进来的……霍杨。
在看见霍杨那瞬间，这家店的店老板立马意识到眼前这个穿着学生装的小姑娘不是只是逛逛而已。
背后跟着这上海滩鼎鼎有名的男人，难道还会有缺钱这种说法吗？
“霍，霍三爷！”掌柜赶紧迎出来，同时还有些微微诧异。
霍杨这张脸，可能没几个人不认识吧？但站在男人身边的这看起来还很小的姑娘……？
霍杨负手而立，就站在秦袅袅身后，声音淡淡的：“我太太想来看看有没有她适合的衣服，老板可有什么推荐？”
太太？
店老板是有些上了年纪，听见霍杨这话时，脚下差点一趔趄，忍不住再次抽了抽自己鼻梁上的眼镜，以为自己眼花。这样一个看起来还娇嫩异常的小姑娘，竟然是霍杨的妻子？
看起来，好小……
大约是店老板打量着秦袅袅的时间太长，霍杨警告一般看了他一眼。
后者几乎是立马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按住心里的惊讶和不敢相信，开始认认真真给秦袅袅介绍起来店里的衣服。
“……这是有夫人您穿的尺码，这一件，您可以进这边的小屋试穿……”老板急急忙忙开口说着，生怕怠慢了眼前的人。
秦袅袅先拿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然后对着霍杨开口问：“霍杨，这一件怎么样？好看吗？”从前逛街秦袅袅都询问自己的闺蜜，但现在，陪着自己逛街的人是霍杨，她现在还有点忐忑于霍杨的眼光。
不过很快秦袅袅就放心，霍杨看着她手里的那件浅浅的薄荷绿的旗袍，点了点头：“挺好的，先去试试看。”
说完后，霍杨还拿起来了另一件月牙白的长款的旗袍递给秦袅袅手中，“再试试这个。”
那老板看见霍杨拿起来的那件旗袍，不由眼睛一亮，开口介绍说：“三爷好眼光，这款式的旗袍是本店的唯一的一件，名曰荷塘月色。别看好似这衣服素净得很，但只要在阳光下一照射，那颗就大为不同……这可是上好的云锦，提花木机手工制作，里面暗含金线，因此在阳光下，看起来格外清雅别致，却又不失富贵！小店也仅得一匹布料，做出来这么一件衣袍。做工三爷和夫人你们大可放心，这是我们店里可以说最近几年中，绝对是最好的！只不过是因为当时我想着这么好的料子，一定要做出来最恰当合适的比例，也没跟那些夫人太太们定制，就凭着一时兴起，做了个把月，才完成。哪知道，看上这旗袍的人不少，但至今还没一个能穿上去……”
老板说着说着，目光又忍不住朝着秦袅袅身上看去。
秦袅袅个子还算比较高挑，身材纤细。店老板心里顿时一喜，他觉得这件自己的“镇店之宝”大约在今天说不定可以卖出去了！衣服留在店里他其实不怎么介意，毕竟留着自己有时候看看也觉得听开心。但是毕竟这东西做出来就是要人穿的，如果一直没人能穿上这件旗袍，老板心里也有点些遗憾。
秦袅袅听着店老板的话，心里还没什么感觉。她当然知道云锦昂贵，不过现在这里面还混合了金线的云锦，只怕是这件旗袍会异常昂贵。但是霍杨却来了兴趣，更想看看秦袅袅穿着这件衣服是什么模样。
抱着两件旗袍，秦袅袅在霍杨带着点期待的眼神中走进了一旁的小更衣室。
秦袅袅试穿的第一件是她自己选择的，非常日常的旗袍，又带着点少女的娇俏。在浅绿色的袖口边，是一圈白色的花边，花边全部都是传统的棉麻材质，穿起来倒是很舒服。袖口是采用的从前唐装流行的广袖，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盘口采用的琵琶结盘口，编织得特别巧妙，在衣服上倒更像是点缀，在俏皮中又多了一分沉敛端庄。
当秦袅袅穿着这间浅绿的旗袍走出去后，霍杨眼中露出一丝赞叹。旗袍这种衣服，更能显示出女子的身段。像是现在，站在镜子跟前的秦袅袅，他也必须称赞一句好模样。
店老板直接夸赞出口：“霍夫人当真是适合极了，这旗袍还没人能像是霍夫人这样传出来一股子的灵气！”
秦袅袅对着镜子，她笑了笑，这件衣服她是一眼相中，也很喜欢。这颜色不显得老气，而是这广袖设计，添了一分灵动。
“老板，这件包起来。”霍杨直接开口说。
“啊？”秦袅袅诧异回头，看着霍杨，虽然话听着像是抱怨，但在她眉梢处，却是有止不住的笑意：“你都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啊！”
霍杨坐在凳子上，双手揣在裤兜里，姿态散漫中带着些许傲然，然后他对着秦袅袅低低一笑，硬生生就将那种傲气给冲的只剩下迁就：“我知道你喜欢。”
秦袅袅“噗嗤”一声笑出来，而另一边的店老板则是再一次抽了抽自己鼻梁上的老花镜，心里有些感慨。从前那些什么狗屁市井传闻，还说霍杨对自己的这位从外地远嫁过来的妻子并不喜欢，这样看来，怎么会是不喜？分明都放在了心尖上！
相比于现在秦袅袅身上的这件颇有些嫩气的旗袍，霍杨更期待的是那件月牙白的旗袍。
很快，秦袅袅就换好了衣服，那只素白而纤细修长的手就放在了门帘上，一拉开，当她有些不安地用另一只手拽着到小腹间的衣料走出来时，一抬头，便对上了不远处坐在凳子上的男人灼灼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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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霍杨双手搭在藤椅左右两边的扶手上，姿势看上去随性极了，只不过旁人大抵还是能从他那双略带着犀利的光的眼眸中看得出来即便是这样随意的姿态也不是能让人招惹。
但就是这样的霍杨，在看见从门帘后走出来的女子时，豁然一下，坐直了身子，眼中也像是瞬间迸发出一阵光一样，直直地朝着靠着门帘的女子看去。
在秦袅袅出来之前，霍杨有过猜想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当秦袅袅真正走出来时，他觉得自己开始的那些猜测，还是都太……低估秦袅袅了。
出现在眼前的女子，用让人眼前一亮来形容恐怕都不足够。
站在灯光下还有点不安的揪着自己小腹处衣服的秦袅袅，像是个发光体一样，有点令人移不开目光。羞羞怯怯，这身格外修身紧致的旗袍，将她完美的身材一分不差地勾勒出来，妖娆中都带着庄重。偏生她现在的那张脸不过才十七八岁，娇羞的模样，平添了一份青涩。就处于成熟和青涩之间那种美感，才更是让人有些……欲罢不能。
大约是来自霍杨的目光太有侵略性，秦袅袅在这瞬间下意识想回避开这样的目光。
她低头，“是不好看吗？”
店老板不等霍杨回答，先兴奋地不行赞扬起来：“怎么会！ 霍夫人穿着这一身旗袍真的是美极了！老夫从事裁缝制衣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旗袍原来也有这么挑人的时候，跟旗袍跟您简直完美契合！就是为您定制的啊！完美！”
就差一点，店老板就要激动地语无伦次，看着秦袅袅穿着自己做出来的这一件旗袍，他是由衷高兴。
店老板是还想说点什么的，可是现在霍杨看着自己的那暗含警告的一眼，这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只好很不情愿闭嘴，默默退到了柜台后面。不过就算是退到后面，现在也还是有点忍不住想要偷偷打量秦袅袅。
当秦袅袅想抬头时，这时候霍杨已经走到她跟前。
男人身上带着刚烈的气息，瞬间争先恐后涌进了她的鼻翼。
一并的，还有残余在霍杨身上的沐浴后的对于秦袅袅而言并不算是特别陌生的味道。
甚至不需要片刻间的时间，秦袅袅觉得自己耳根似乎开始有点发红升温的迹象。
她现在很庆幸这时候自己还披散着长发，耳朵能被遮住，不至于让眼前的男人发现这时候自己窘迫。
可是，下一刻，秦袅袅感觉到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了自己肩头。那只大手掌心里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量，让她忍不住抬头。
霍杨是觉得这瞬间原本在自己身边像是一颗青葱水灵小白菜的小姑娘忽然一下变了，变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艳的需要人悉心呵护照料的花苞。
靠近秦袅袅这个动作近乎于本能，在伸手搭在秦袅袅肩头，而后对上身边小姑娘那双有点茫然又漆黑的双眸时，霍杨觉得身边的这朵花似乎成精了，不然，他为什么会在这刹那间就被吸引？
清浅的呼吸声就在耳畔，霍杨鬼使神差伸手撩开了秦袅袅耳边的长发，手指轻轻的拂过了女孩子的耳垂，带着那么明显的温柔。
秦袅袅几乎是被霍杨这个动作弄得浑身一颤，甚至还有点僵硬。
霍杨的指腹处似乎感受到在触碰那柔软的耳垂时的温度，不由低低一笑，伴随着他的笑声一起传进秦袅袅耳朵的，还有他那低朗的嗓音：“谁敢说不好看？”
那声音，带着十足的霸道。
完完全全，不容许任何人反对的意思。
秦袅袅脸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她想偏头躲开这时候霍杨还没放开自己那半边面颊的大手，可没想到，霍杨的动作却是比她快了一步。
霍杨本来就只是想替她将耳边垂落的那样头头发捋至脑后，只不过一不小心意外触碰到的美好柔软，让他微微晃神，因着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恋，停顿的时间才长了一点。
不过在回过神来后，霍杨当即便放下了自己的那只预捧着秦袅袅面颊的手。
秦袅袅这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一下变得有点古怪，她有点措手不及，还不知道怎么反应。
“这条也买下来吧。”霍杨这话是对着她讲的，听着还带着那么点商量的语气。
秦袅袅那只拽着自己小腹处的衣服的手终于松开，她脸上有些盈盈笑意：“会不会太成熟了一点啊？”
她从前穿衣很随意，毕竟反正在医院，工作的时候无论穿什么，外面不是白大褂就是无菌手术服，常服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像是眼下这样的旗袍，她虽然喜欢，但也真没怎么尝试过。
而且，这一件，大约是太修身，每一处都刚好完美将自己的身体包裹起来，秦袅袅看着镜子里那个女子，自己倒是先忍不住有些面红。
这，一点也不像是她。
可是霍杨却很肯定：“没有，挺好看的，你穿着挺好看，很漂亮。”
是人很漂亮。
秦袅袅有点受不了现在自己跟霍杨这样亲昵得似有点过分的相处，急急忙忙点头，“哦，那好吧，我去把衣服换回来……”她开口说着就要朝更衣室里面走去，可不料霍杨忽然伸手将她拉住。
“不用换了。”霍杨目光有些灼热，嘴角勾起一抹笑：“就穿着出去吧。”
秦袅袅“啊”了一声，她有点忸怩还有点不习惯扯了扯裙摆，“就这样？”
霍杨点点头，“对，不是要去吃饭吗？就这样。”
秦袅袅还在犹豫，不过下一刻，她就感觉到肩头罩下来一件宽大的外套，将自己包裹住。
“冷的话，就把衣服穿着。”霍杨开口说。
秦袅袅才发现现在落在自己肩头的这风衣，是霍杨的，还带着男人的体温，传递到她身体的每一处。
很快霍杨上前结账，而秦袅袅还站在原地，她这时候是有点愣愣的，但也不是完全没反应过来，既然要去珍馐阁吃饭，她下学时的那衣服是可能有些不够得体。只不过现在这样……
秦袅袅抬头望着前面不远处的霍杨的背影，忽然轻轻笑了笑。
当秦袅袅提着购物袋跟霍杨走出旗袍店时，店老板亲自送两人到门口，脸上的笑容都快要将那双眼睛给笑没了。“三爷和夫人慢走，欢迎下次光临啊！”
店老板忍不住加了一句，“霍夫人常来啊！”
毕竟像是霍家人这样出手阔绰的人可不少。而且，望着走在霍杨身边的那即便是身上罩着一件男人的风衣也遮挡不住的窈窕身姿的秦袅袅，店老板摸了摸自己的小山羊胡子，眼里带着火热。像是秦袅袅这样的顾客，他是真心喜欢。能将自己做出来的衣服发挥到极致的美，作为一名裁缝他觉得特别满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