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回答不了她的任何问题,现在嘴巴里还塞着东西,就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达罗先前也是跟着秦袅袅回了秦家,在看见秦文静那张脸单的瞬间,自然也想起来这是谁。
“夫人,这人不如就交给宗老板吧。”达罗开口说,宗玖现在暂带着霍杨管理着这边上海的大小事务,像是处理秦文静这样的人,宗玖得心应手。
秦袅袅点头,“先送去宗玖那里吧,等会儿我们再过去。给宗玖说一声,这人先压着,暂时不要动。”
她有点好奇,秦文静是怎么来到上海的。还有,纪舒云呢?这周围,似乎并没有看见纪舒云的影子。
安排了这些后,秦袅袅才回头看着身后这几个都担心望着自己的“大朋友”,微笑着道:“你们这一个个的,如临大敌的模样是什么意思啊!这以后你们还是都要去革命的人,我这里见识点小风小浪?”
今夏拉了拉秦袅袅:“这是谁啊,你还认识啊?她怎么像个疯子一样?”
秦袅袅懒得隐瞒,开口像是介绍一样说:“哦,是认识的,我亲爹从前的二姨太太带来的闺女,不过前段时间,我回北平,她想来上海跟我继续做姐妹,就被赶出家门了。”
这继续做姐妹的意思……
今夏等人花了点时间反应过来现在秦袅袅口中的“继续做姐妹”是什么意思,一个个都不由瞪大了眼睛,很快一脸鄙夷。
“真是……”今夏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她抱了抱秦袅袅,“尽然这样的话,就赶紧先把人给处理了,这算是什么情况?难道在北平不成,还要追来上海?一点独立意识都没有!封建社会残留的这种风气真是毒害人!不过,袅袅,你可不能把霍杨让给别人!”
秦袅袅听着今夏这有点不着五六的话,忍不住笑了,还很认真点头:“嗯,我记着呢,不会让!”
得知这是秦袅袅认识的人,还是这么个关系,今夏和蔡文学等人也放心。
秦袅袅给他们分别拦下了黄包车,她去宗玖那位置有点远,就没时间再将今夏她们一一送回家了。“你们自己小心一点,到了家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特别是今夏啊,我回去的时候管家会告诉我的。”
三人就这样在夜幕下分别。
等到看见黄包车的影子渐渐消失在秦袅袅的视线里时,她这才坐上车。
达罗坐在驾驶位上,开车时看着秦袅袅似乎没什么要说的,不由提醒道:“夫人,您看要不要让宗老板派人在这一带搜查一番?还有一位……”
秦袅袅知道达罗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这一切也要等她今晚问问秦文静这是怎么回事才好。
而且,秦文静怎么会从北平来上海?
她虽然没怎么关注霍杨怎么处理秦文静和纪舒云的事情,但也从家里的下人那里听说了不少。
纪舒云和秦文静在被赶出秦家后,身上的钱财都被搜走了。
按照霍杨的意思,既然纪舒云这对母女当初是被他的岳母收养来府上,那就应该在离开的时候除了当初她们带来的东西之外,什么都不能带走。
在秦家白吃白住白用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想要在离开的时候带走一笔钱?
这怎么可能!
霍杨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当初纪舒云和秦文静去秦家的时候带去的那些东西现在怎么还会在?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那时候纪舒云就像是疯了一样一定要去秦家交出来。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纪舒云在无理取闹,就是想要从秦家要点钱。
霍杨做得也很干脆,既然纪舒云这样这样闹的话,他不介意让人把这对母女身上穿着属于秦家的钱财购买的当下最时兴样式的衣服都给扒下来。要做到不留余地,他也不怕。
面对无赖,霍杨这群人什么时候怕过?一个个都是经过了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人,像是纪舒云这种只是无赖根本就不是亡命徒的人,他们更加不会放在眼里。
霍杨放话后,纪舒云和秦文静就慌了。
如果说从前还不知道霍杨是个有什么手段的人的话,但是在经过了上一次设计陷害不成反被设计,纪舒云和秦文静哪里还敢将霍杨的话当做耳旁风?
两人赶紧灰溜溜就走了。
秦克是想要将那天秦文静勾引霍杨的事情瞒下来的,可那天毕竟看见了院子里的事情的人又不少,百密终有一疏,没能将所有人的嘴巴都堵住,结果外面渐渐也就有了不少流言。
主旨是没变的,但是这过程,可就五花八门,简直比现实还要精彩。
有人说,秦家那收养二小姐,衣服都不穿跑出来勾引大姑爷。
有人说秦家二小姐翻墙爬上大姑爷的床结果被踢下来。
还有人说,秦家的那个假的二小姐身边有不少男人,是个男人看着就先扑上去,结果跟大姑爷身边的小厮好上了……
……
流言比什么都传得快,当纪舒云跟秦文静走在街上时,那些关于秦家的事情,话题可不就仅仅是在秦文静一个人身上了。
就连当初纪舒云是怎么进的秦家的人,也被当年知道内幕的老人扒了出来。
一个靠着主母的怜爱,被接济在府上,结果顺势爬上了老爷的床的一个不知检点的女人。
不过几天时间,这些流言,被传得满城风雨。
先不说纪舒云和秦文静的处境,就连是秦克,都大为恼火。
可是这么多人,就算是他是这一方霸主,也没那个本事堵住天下人的嘴。
秦克都还能选择不出家门,禁止家里的下人说道。但是纪舒云和秦文静两人就没那么能自我欺瞒。就算是她们想要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可是那些流连在她们身上的那些视线,还有那些话没有因为知道她们的存在而压低一点点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纪舒云自己都觉得臊得慌。
那些不管自己从前是做过还是没做过的事情,现在都变成了是她做的。
肚子饿了想吃东西,可身边没有一分钱。
纪舒云做了十几年的秦家养尊处优的阔姨娘,而秦文静也是在秦家过着正儿八经的大小姐才有的优越的生活,两个人哪里有什么自食其力的能力?就算是纪舒云有,这些年,早就忘记。
母女两人差不多算是饿了一天的肚子,到了晚上时候,还没钱住客栈。
深夜的胡同巷子里,可不乏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和流氓。
纪舒云和秦文静哪里又有什么自保的能力?就算有,如今都饿了一天了,没有直接饿晕过去已经算是很不错。
纪舒云被拉入巷子的时候,喊了两声,然后就由着身上的人去了。
秦文静则是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得不轻,站在原地,听着巷子里很快传来的淫-乱的声音,尖叫一声,跑掉了。
……
*
秦袅袅到了宗玖的地方的时候,秦文静已经被审问得差不多了。
宗玖审讯人的手段可不少,秦文静这样的,还真是没花什么力气,万万没想到,两个花卷,就让眼前的人差不多把从北平来上海的一五一十都交代清楚了。
秦袅袅听着宗玖的汇报,不由抽了抽嘴角。
这算是个什么事情?她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阴谋在自己背后,但是现在宗玖告诉自己,其实这一切,都是秦文静自己的安排。至于纪舒云在哪里,现在秦文静也不知道。
“夫人,您看现在这人怎么处理?”宗玖低声问。
其实如果秦袅袅愿意的话,他可以让秦文静再也不会出现在人前。
不过这要看秦袅袅想要怎么处理。
秦袅袅现在还觉得很不可思议,她本来想亲自询问秦文静的,可没想到对方招得这么快,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没有钱的秦文静,第二天在北平遇见了自己从前几个表面关系看起来还很不错的同学,只是她当时那样子实在是有点没法见人。已经两天一夜没有梳洗过自己,身上漂亮的衣服都被人扒光了,唯一能穿着的,还是乞丐都不要的破破烂烂的衣服。这大冷天的,甚至都不能怎么保暖。
浑身都散发着恶臭。
秦文静不是没想过要回去求秦克,哪怕是现在让她回到家里,做一个扫地的奴仆,她都是愿意的。
她不要像是现在这样,走在大街上,好像每个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这样的生活她真的受不了了!
可是她去秦家,拍着大门,喊着自己是秦家的二小姐,喊着秦克“爸爸”,结果被人直接堵住嘴,扔到了城外。
秦文静被送到宗玖这里来后,没人对她用私刑,现在她还好好的在里面。
只是——
“她好像很害怕,从前从来都没见过这些,夫人,所以还是让我陪您进去,像是这种精神状态不太好的人,怕伤了您。”宗玖说。
秦袅袅点头,没有拒绝,
秦文静听见声音时,偏头朝着入口处看了眼。
之前过来的时候,她害怕极了,她本来以为秦袅袅是让人把自己扔出上海,但是没想到,来到这么一个恐怖的地方。
看着满墙壁挂着的各种五花八门她从前压根儿就没见过的各种行刑中的器具,当时腿就吓软了。
她不要受这样的折磨!
想得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她不由将目光放在了当时站在最前面的宗玖身上。
秦文静看见宗玖的第一眼,是觉得这人看起来温和有礼,应该是最好说话的那一个。
做火车从北平来上海的这一路,她都是用身体换车票和食物,这一次,秦文静也觉得自己是能用自己的身体来换一个自由。
只可惜,她是将小算盘打在了宗玖身上。
整个青帮,可能除了霍杨最不好惹之外,就是宗玖了。甚至脸上有一道疤看起来格外凶狠的覃北,都要比宗玖好说话。
像是现在秦文静朝着宗玖身上贴的这种动作,宗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就直接将人给掀了出去……
后知后觉自己飞到了墙壁上,被撞得两眼冒金花的时候,秦文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遍。
现在顺着响动,她看见从门口走进来的秦袅袅,本来想冲上去大骂一顿,可是当下一刻,看见站在秦袅袅身后的宗玖时,秦文静彻底安静下来。
她对宗玖刚开始对自己的那一手,心有余悸。
秦袅袅却不怎么清楚前不久秦文静和宗玖之间的那点事儿,她过来想了解的事情,刚才宗玖都已经跟自己讲的差不多了。
现在她还有一个问题。
秦袅袅朝着秦文静走过去,就算是在这不算特别明亮的灯光下,秦袅袅也能看见对方眼里的怨恨,简直不加任何修饰的那种。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秦袅袅问。
她其实知道自己不应该问这一句的,对于不讲道理的人来说,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有错,这群人自己也不会承认自己是错误的。
像是纪舒云和秦文静这种人。
果然,她才刚问了这么一句,秦文静带着十足的恶狠狠的声音就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我这么看着你!你知道我是怎么看着你的吗?你把我害到眼前这种地步,难道我还不能瞪着你?秦袅袅,你是个又坏又恶毒的女人!都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回来!如果不是你!不是你的话,我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我还是秦家的二小姐!你都嫁人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秦文静越说越显得歇斯底里。
秦袅袅像还是有点被她这样的言论震惊,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止不住的笑意,实在是因为秦文静说的那番话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她都觉得好笑。
“那是我娘家,我为什么不能回去?秦文静,你难道以为你跟着纪舒云改嫁到了我们家里,换上了我家的姓氏,你就真以为自己是秦家的人吗?还是这些年你母亲给你洗脑太成功?让你误以为你母亲在家里是当家主母,这以后秦家的产业都是你的?你别天真了,如今秦家这般家大业大,你知道这是怎么来的?秦家从前世家从军,哪里有太多的家产?如今你看见的秦家的,有一大半都是我母亲从从前的王府带过来的嫁妆。所以,你现在还觉得那些东西是你的吗?”秦袅袅觉得秦文静简直太可笑,一个人可以无知,但是不能无知到总觉得占据别人的东西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这会被人耻笑的……
秦文静摇头:“你胡说!这就是我的!该是我和我妈的!你都嫁人了!你都不算是秦家的人了!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怎么要坏了我的好事!”
秦袅袅不觉得自己还有耐心去跟秦文静在这里磨磨唧唧叽叽歪歪,她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容,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看起来仍旧是脏兮兮的女子:“我不管你怎么想,现在我就一个问题,纪舒云现在在哪里?”
这是她一定要知道的。
这样的小角色看起来是没什么重要的,但是秦袅袅不想因为这个人,让在北平,现在还在前线战斗的霍杨和秦克有任何意外。
纪舒云这个人她还算是勉勉强强有些了解,既然都能教出来秦文静这样的是非不分的孩子,由此可见,这个做母亲的,就更不要说指望她能有什么良知,知道什么叫寡廉鲜耻。既然这样,也难免会让人想到纪舒云因为自己现在的生活不如意,将这些都怪在秦克身上。
秦袅袅知道自己虽然对秦克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但是眼睁睁看着秦克被人的在暗处盯着,那人像是毒蛇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冷不丁上前来咬一口,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先把这毒蛇给处理了……
秦文静像是没想到她这时候会问这个问题,这一次,秦文静没有像是开始宗玖的人询问一样直接回答,她忽然一下很沉默,抿着唇,也不说话了。
秦袅袅皱眉,这是什么情况?
她对这方面也不是很清楚,不由转头看着身边的宗玖,表示疑惑。
宗玖:“夫人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他厉声呵斥。
但秦文静在听见宗玖这有点让自己本能害怕的声音时,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自己抱得更紧,嘴里还喃喃在说着什么,又让人听不清楚。
宗玖看了眼秦袅袅,低声道:“夫人,不如您先出去等候,我再来问问她?”
问是能问出来的,但是肯定是要使点手段。
秦袅袅并不是他们这个圈的人,宗玖是担心她受不住。
“不要打她吧。”秦袅袅大约也能猜测到宗玖要做什么,她心里最后的仁慈,还是不太想看见秦文静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