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贫道观夫人的烦心事,贫道或许可以帮助夫人解惑。”封成业微笑着说道,他的长相和气质都具有非同一般的亲和力。
当然宋夫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年过四十岁的大家夫人,城府和人生阅历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宋夫人几乎当下就认为她遇上了骗子,毕竟宋家的事情,只要稍稍关注打听一下就可知晓。
她看了一眼这个面善的道士,心中暗暗道,最不济被骗一些银子,就算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若能哄她开心一下,那也是好的吧!
“是吗?道长且说说,说准了,本夫人当不吝香油钱。”
封成业知道她不相信,但仍旧面带微笑,她看了一眼宋夫人周围的仆从,说道:“还请夫人摒弃左右。”
宋夫人挑了挑眉,摆了摆手,让丫鬟和护卫们纷纷都退远一点。
封成业仔细看了宋夫人一眼,当然他的眼神不含任何猥亵之意,他是为宋夫人可惜,亲生女儿落入虎狼之手,她还帮着仇人养女儿,要不是他们夫妻俩一向为善,宋静恬和奶妈所作所为不会牵扯不到他。
“夫人,你可长点心吧,快去郊县柳溪村找你亲生女儿吧,只怕再晚一个月,你的亲生女儿就真的魂归地府了。”
说奶妈心狠,她也确实心狠,趁着宋夫人难产之后,府里顾及不到小孩子,她偷偷地把孩子换了,因为懂点邪法,所以她肆无忌惮。
原本想掐死换下来的女婴,毕竟一了百了,但她转念想过之后,又把她留下来了,只是送入了一个刻薄寡恩的人家家中,那宋小姐从小受尽虐待和歧视,十五岁及笄之后,就被匆匆忙忙地嫁掉了,嫁给了一个跛脚的醉鬼。
在婆家和娘家过的日子是一样的,她就是个受气包,不过好歹进了婆家之后,因为丈夫要靠她生儿子,她过了一年轻松日子,后来一直不怀孕,成为了婆婆和丈夫动不动就打骂的对象,她有时候想想,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吧?
但更绝望的还在后面,十八岁那年,不知道惹怒了哪路神仙,她一直都挺倒霉的,上山砍柴滚下了一段山坡,脸磕在了碎石路上,导致整个人毁容了。于是这下更不受待见了,但因为奶妈需要她给宋静恬背锅,所以奶妈让人塞了银子给那家人,那家人看在银子的份上,不敢让她死去,但仍然受尽虐待,她麻木了,在背锅的情况下,连想死都不行,最近她感觉自己脑子清楚些了,因为奶妈不再给婆婆送钱,她又被虐待得更厉害了,她已经想死了,只是一直下不定决心。
宋夫人神情惊愕,几乎本能地说:“荒唐,你个道士骗人也不是这么骗的!”
封成业语气淡淡道:“夫人就没有怀疑过宋静恬和她的奶妈赵氏的关系吗?没有怀疑过宋静恬和奶妈这次为什么又会变得像十年前得了鬼疮那般吗?那是因为宋静恬从八岁开始,就在赵氏的帮助下,残害别人,夫人不妨好好想一想,府里那几年是不是都有年轻貌美的小丫鬟得了苍老病去世的呢?”
宋静恬得了那些女孩的美貌,那些女孩自然也就丑如谟母,而且还生机断绝,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好像度过了一生,自然就死去了。
“那是因为赵氏乃是宋静恬的亲生母亲,在你生产之后陷入昏迷的那三天时间,赵氏把她的孩子和你的孩子换了,又用了一种障眼法没让你们发现,一个月后,孩子长大不小,自然就再难发现了。”
宋夫人面色惨白如鬼,她很不想相信,但这道士连宋家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都看出来了,他难不成为了骗她,特意调查了二十几年前的事情吗?
“夫人,请快些去西郊大余县柳溪村找你的亲生女儿,她现在叫赵四丫,当初赵氏把她丢给了自己的娘家兄嫂照顾,她兄长软弱无主见,全是他老婆拿主意,而他老婆是一个无利不早起的人,起初还顾及着小姑子给了点钱,尚算好好对待你女儿,但后来见赵氏真的不管她,就把她当牲口使,及笄后又从那跛脚醉鬼手上要了一大笔聘礼,你女儿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你却对仇人之女爱若珍宝……”
宋夫人脑子里徘徊者那个道士最后两句话‘你女儿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你却对仇人之女爱若珍宝’,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的,等她打了一个寒颤清醒过来之后,理智回笼,立即安排了两拨人去分别办事。
一拨人调查赵奶妈和宋静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拨人去那个柳溪村把赵四丫带回来,暂且安置在别庄上,等她调查清楚之后,如果真如那个道士说的那般,她一定会让赵氏和宋静恬生不如死!
几乎是晚间,她的心腹就回来了,说她用一百两银子从那跛脚醉鬼手上买下了赵四丫,因为赵四丫面黄肌瘦,看不出什么来,总之是个可怜人,暂且在农庄上养一养,等养好一些,看看她的情况。
但宋夫人忍不住,她第二天就去别庄上偷偷见过赵四丫了,那就是一个风一吹就倒的弱女子,而且面部表情麻木,眼神麻木,对这个世界,她失去了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宋夫人当即就捂着嘴痛哭不止,她说不出的心痛,但这里没有亲子鉴定,所以宋夫人心中还有犹疑,无法百分百确定。
“让农庄上的人好生照顾她,她再是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但肯定还是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有点好奇心,你们要不断地激发她的兴趣,不管是对什么人对什么事物,总之,要让她有活下去的勇气。”
另一边的调查就不是那么顺利了,不过宋老爷是刑部尚书,最擅长调查案情,从赵家的情况推断,让下人拿钱撬开了赵氏大嫂的口。
果然赵大嫂知道得一清二楚,赵氏当初生产之后,赵大嫂领着一些微薄的礼物去看小姑子,她是见过光溜溜的外甥女,她记得外甥女身上并没有什么胎记,但后来小姑子送到赵家养的女儿赵四丫却在臀部位置上有一个小红痣,她琢磨着是小姑子从哪里抱回来的富贵人家的女儿,起先胆战心惊了好几年,发现没人来找这个丫头,于是赵大嫂这才可劲地虐待赵四丫。
宋静恬比赵四丫大一个半月,本就是宋夫人提前找好的奶妈,赵氏生产之后,奶水最足的时候,正好给她的孩子喂奶。
宋尚书和宋夫人马上去找当初接生的稳婆,又让当初陪宋夫人生产的嬷嬷和丫鬟仔细回想当初她们看到婴儿时,婴儿身上有什么比较明显的标记?
时隔二十五年,稳婆已经老了,根本记不清了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不过峰回路转,稳婆是个高危的职业,这个稳婆为了不被那些大富人家找麻烦,她每接生一次,必然会仔细观看婴儿,把婴儿全身上下看遍,寻找比较明显的区别,比如胎记、黑痣、红痣之类的,然后她回家后,会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肯定还会有一更,但什么时候不保证,尽量早点,么么哒~
第109章 (07)我是被谁害死的?
稳婆有点老糊涂, 听着宋夫人说了半天没有明白其意, 还是她儿子和儿媳妇听明白之后,表情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她儿子连忙去把母亲的小本本找来,宋尚书和宋夫人不明所以,她儿子连忙说道:“大大人, 我母亲记不清楚了,但她接生过的人家都记在本子上, 草民这就翻看。”
简直是一波三折,宋夫人立即说了年月日,稳婆儿子立即飞快地往后翻, 翻到小本本中间行列。
稳婆现在七十岁了,二十五年前也就是四十五岁,还远远没有到老糊涂的时候, 是她前些年头摔进了水沟里,自那之后, 就变得比较糊涂了。
“找到了, 这里这里。”稳婆儿子迫不及待地把小本本递给宋尚书和宋夫人, 宋尚书、宋夫人连忙低头浏览起来。
——宋老爷信然, 其夫人生产, 夫人难产,可幸生下一女婴,夫人陷入昏迷中,可幸大夫施针抢救回来。女婴约两尺左右, 左臀有一小小的红痣,浑身再无瑕疵,想来长大后应是一个不可方物的美人。
宋尚书夫妻把宋静恬当着宝贝,焉能不知道女儿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红痣之类的,看到小本本上的记录,宋夫人当即痛苦出声。
宋尚书比较克制,双手握成拳头,紧咬牙关,说道:“夫人莫哭,我会让赵氏二人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夫妻俩从稳婆家离开,立即去到农庄上面,让这些日子照顾赵四丫的丫鬟过来回话,赵四丫最初那几日就像一个傀儡一样,任凭丫鬟们怎么揉捏她,她都不言不语,就算被丫鬟们看光了身子,也毫无任何反应,如此亲近照顾她的两个丫鬟自然知道她身上有没有什么痕迹之类的,只是看过她骨瘦如柴的身子后,丫鬟们都忍不住怜惜她。
宋尚书夫妻俩迫不及待地询问了丫鬟们,而后让人把赵四丫找了过来,宋夫人亲自在隔间查看了她的臀部。
赵四丫是在看到宋夫人的那一刻,眼神终于多了一点温度,因为她终于见到了买下她的主人。
宋夫人捂着嘴,抱着她痛哭不止,赵四丫僵硬了好半晌,才微微拍了拍宋夫人的后背,就像她抱隔壁邻居家的小孩子一样。
“夫人?”赵四丫心中满满的疑惑,近段日子,脱离了那让人绝望的环境,她的心态在一点一点地转暖,没有了之前那么心如死灰的麻木了。
宋夫人立即哭嚎道:“我的女儿,对不起,是娘没有看好你,弄丢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赵四丫的双手僵在那里了,听到这话,心中浮现出了巨大的荒谬感,她从震惊、慌乱当中反应过来。
“我是夫人的女儿,不是赵家女?”
宋夫人哽咽道:“不是,你不是什么赵家女,是我宋家女,是赵荷花那个贱人偷偷换了你和她的女儿……”
宋夫人面色有几分狰狞,她拉着女儿从隔间出来,来到大厅里。
“笑笑,你不是赵家女,是我宋家女,老爷,我给笑笑取名宋雅笑,如何?”宋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忍不住双目还是滴答滴答往下掉眼泪。
赵四丫,不,从今以后没有赵四丫,只有宋雅笑,她有些畏惧男人,看到宋尚书,打了一个哆嗦。
“笑笑,别怕,这是你爹爹。”宋夫人忍不住又是泪如雨下。
宋尚书有些手足无措,哽咽道:“笑笑,别怕,我是爹爹。”
原本他已经很克制了,但看到女儿这副骨瘦如柴又沧桑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宋雅笑惊愕半晌,而后忍不住蹲下-身捂着脸大声哭嚎起来,好似要把以前受过的苦都哭出来一样。
一个时辰后,宋尚书宋夫人领着女儿回府了,而后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都叫来,然后又让人把躲在院子里不出来的宋静恬和赵氏抓了出来,被反噬折磨得精神疲惫的宋静恬还一路大吵大闹,叫嚣着要让自己的母亲治仆人的罪。
前厅,宋家的几个儿子、儿媳妇还有孙子孙女等都已被告知真相,宋家人上下目瞪口呆。
被揭穿的赵荷花和宋静恬被宋尚书投入了大理寺,他是刑部尚书,有点避嫌的意思,总之就是把两人投入了大理寺的监牢里。
本身宋尚书宋夫人也没有遮丑的意思,这件事情经过大理寺很快传遍整个京城,让各家各户鸡飞狗跳地开始调查自家的孩子是不是亲生的,一时间京城诸多的和尚、道士及郊外的寺庙、道观非常吃相。
但这世上有真本事的道士、和尚毕竟是少数,当然有些人家不放心,拜了佛求了神还不够,还得再找更多的和尚、道士算卦来着。
为宋夫人接生的稳婆家又有许多人家来求真相,稳婆的小本本瞬间风靡京城,不少稳婆恍若被雷惊醒,瞬间才明了,原来还可以这样做啊,以后她们找到避雷的方法了。
这件事情甚至传进了皇宫,引起了皇帝及后宫嫔妃的注意,就连皇帝都忍不住频频打量自己的儿女,他们的五官可否有和他相似的地方?如果没有一点相似之处,那皇帝疑心病犯了,立即让人去调查内务府,务必要落实清楚,同时他还不忘让皇觉寺的住持大师进宫亲自相看他的儿女。
满朝文武有些无奈,后宫嫔妃那个气呀,但也不能说什么,毕竟那是皇帝。
这件闹剧倒是让柳黛、封成业、徐俊美这样在街头晃荡的道士生意好了不少,而且整个京城像这样鱼龙混珠的人家真的不少,有得是嫡女庶女被调换,有得是嫡子庶子被调换,还有一个例子是自家老爷把外室子偷偷抱回来,放在妾室名下充当双胞胎养大,那夫人自然气得要死,但好歹没有给别人养孩子,本来那个妾室因为龙凤胎的缘故,在家里非常受宠,上至老太爷老太太无不给其几分脸面,那夫人在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之后,非常大方的把外室接了进府,把她的儿子还给她,达到制衡妾室的目的。
如此,过了几日,柳黛潜入孟旭尧的家里,他已经被宋尚书切除了女婿的名义,要不是看在他也是受害者的份上,宋尚书真的会把他整死。
妻子身份大变,孟旭尧自然是相当震惊,但他很快就接受了事实,而后开始琢磨起后路来了,至于宋静恬,他自然不会再认可她的妻子身份,看在孟安琪的份上,他把宋静恬休弃了,反正虽然他可能会被世人说闲话,但没有人会觉得他做得不对。
孟旭尧才三十来岁,正当壮年,这七年来他在衙门走得也颇为顺畅,让他尝到了走捷径的滋味,是以他在盘算怎么再找一个有钱有势的岳家。
孟家只有孟旭尧和几个仆人了,入夜之后,孟旭尧在书房喝闷酒,他这会已经知道宋静恬想要孟安筠给孟安琪换命的事情,他仍旧无动于衷。
“都说了那不是我的女儿!”孟旭尧咬牙切齿道,他心中深恨不已,他的飞黄腾达的梦想平白无故地被耽误了许久,错过了最好的年华,他恨死他了!
柳黛用幻术迷惑了孟旭尧的心神,孟旭尧脑子迷糊了,但隐藏在心底最深切的秘密却无法暴露出来。
“七年前,你为什么要抛妻弃女?”
孟旭尧脸色苍白,额头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说道:“贱人!”
柳黛满脸迷惑,她又问道:“你还记得你的女儿孟安筠吗?”
孟旭尧这回脸色好了些,他蠕动着嘴唇,哼哼唧唧道:“那不是我的女儿!”
柳黛面色严肃道:“不,孟安筠留着你孟家的骨血,怎么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呢?”
结果对方比她还坚韧,使劲摇头道:“但我不承认,那不是我的女儿!”
柳黛没办法了,这样都逼不出他的心里话,可见这是他心底多么深的秘密,难不成这次任务,她无法完成了么?
这可能是柳黛碰上的最让人失落的任务了,孟旭尧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孟旭尧?你是穿越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