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被陆得力气笑了：“行，朕坐下听你慢慢说，看今日到底是剐你不剐。”赵珩说着坐到了宋清影的书案前，陆得力也跟到他面前。
“还是要从秋芳说起，秋芳到了陈才人身边就成了陈才人的贴身宫女，但是她不做别的事，整日盯着齐才人的小院，还经常借故到齐才人的小院来。非但如此，还经常和琼璟宫一个末等宫女见面……”
陆得力说到这，赵珩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你怎么说到现在都要把事情往贵太妃身边扯？难不成这事是贵太妃指使的？”
陆得力咽了口唾沫：“奴才不敢……皇上您听奴才说完……”
“说重点！到底是谁指使的！”赵珩不想再听陆得力扯皮了，拍了下书案道。
“可能是贵太妃。”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道，陆得力毫不含糊地道。
“你大胆！”赵珩气得要吐血，伸手也不知是拿了什么，便朝陆得力砸去。
陆得力也不敢躲，硬受下这一记，好巧不巧，赵珩坐在宋清影书案边，拿的是宋清影的砚台，墨水混合着血水，从陆得力额头流下来。
外头宋清影早就把人遣得远远的，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早。
赵珩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陆得力自觉这一记砸挨得不冤，近来宫中多事，他确实有过失，可这事他还得往下说。
“皇上，您还是听奴才把话说完吧……”陆得力跪倒在地，磕了个头道。
“说！长话短说！”赵珩手上又摸起一个笔洗，陆得力额头直跳，这个笔洗要是砸下来，他怕是死定了。
“奴才本不敢怀疑贵太妃的，便想找那个小宫女问话，谁知，那个小宫女也死了……而且，就在前夜。奴才觉得这太巧了，可还是不敢怀疑贵太妃，便又从齐才人这里着手。既然有人大费周章地害齐才人和她身边的人，肯定是有原因的，奴才查来查去，发现齐才人身上实在没有什么疑点，有疑点的是这座院子。”
赵珩指指脚下：“这院子？”
“是！皇上也曾问过奴才，可知道这院子，奴才当时便记在心上了，便去内务府查了这事。没想到，内务府居然没有这院子的记录，这便更奇怪了。当时奴才没放在心上，今日奴才越想越觉得奇怪，又去了躺内务府，最后还是内务府一个老管事略知一二。原来这院子是先皇为了一个女子所造。”
赵珩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怎么还牵扯上先皇了……
第28章
陆得力抬眼偷瞄了一下赵珩，脸色非常难看了。陆得力觉得为了保命他还是加快语速，言简意赅些比较好。陆得力继续道：“先皇还是皇子的时候，曾住在宫外一段时日，在宫外遇见了一位民间女子，后来先皇登基，便将这位女子接进宫里了。这院子是因为那女子想家，先皇特意叫人照着那女子的家造的。”
“这事朕怎么不知，也从来也没听说过，这和齐才人还有贵太妃有什么关系？”赵珩越听越糊涂。
“这院子造起来不久，那位女子便过世了，先皇便封了这里，不许人住。时间久了，就没人记得这里了。那位齐才人，本也不该住这院子，陈才人使了些手段，把她弄到这里来了。后来皇后娘娘又把宋才人安排到这了。”陆得力道。
“那与贵太妃何干？你说她指使人害的齐才人，她为什么这么做？”赵珩道。
“具体为什么奴才还没查出来，不过据陈才人身边的宫女们的证词，奴才推断出，齐才人在小院发现了什么不得了旧物，后来这物件儿到了秋芳手里，秋芳又将她交给了贵太妃。”陆得力从怀里掏出宫女们的证词，呈了上去。
赵珩打开扫了一眼放回了怀里：“你就凭宫女们几句证词就怀疑到贵太妃的头上了？”
“奴才不敢……替齐才人瞧病的杨太医，是在成国公家的酒楼里吃酒与人发生口角被人杀的。零零总总这些细节加起来，奴才才斗胆怀疑贵太妃的……到底是为什么，奴才实在想不到，也不敢去问……”陆得力声音越说越小。
“这么说，问题的关键就是齐才人从小院里找出的东西了。”赵珩声音很轻，不像是对陆得力说的，像是自言自语。
陆得力听了却如蒙大赦，皇上应该是信了，他不用被活剐了……
“可还是说不通……说不通……”赵珩这会儿确实是自言自语了。他一低头发现，他把宋清影抄的经文给弄污了，应该是拿砚台砸陆得力的时候不小心将墨汁泼出来了。
陆得力也知道这里面还有很多疑点，一切不过是推断而已。
“那……皇上，这事还要查下去吗？”陆得力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都查到贵太妃头上了，再查准备查到朕头上么？”赵珩白了陆得力一眼，“朕去问问贵太妃吧。”
陆得力就想这么想的，贵太妃可不是他能查的。
“那秋华院的人呢？”陆得力道。
赵珩想了一下：“先关着。”
赵珩看了眼陆得力，脸上又是墨又是血，两天一夜没睡，人也憔悴了，煞是可怜，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丢在陆得力脚下：“擦干净了赶紧滚，没得吓到宋才人。”
陆得力感动得热泪盈眶！忙把帕子捡了，他就知道皇上是疼他的，还赏他帕子。
赵珩不再管陆得力，出了内室，来到正堂，听了陆得力的话，赵珩便不得不留心这院子了。赵珩四下打量着正堂，他原先只是觉得这院子与别处不同，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来历。赵珩更想不到，他的父皇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能做到这一步。那菜园子定也是那女子之前种的了。赵珩在脑子里幻想了那样的一幕：他父皇下了朝，到了这小院，那女子像寻常人家的妇人一样刚从菜园子里出来，手里还摘了一把菜，迎上前道：夫君回来啦。
好像还挺美好的……赵珩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父皇虽然广纳后宫，却从来没有立过皇后，甚至不允许他封太后，难道是为了这个女子？都道帝王无情，可他父皇想必对那女子定是动了真情了。赵珩又把这正堂看了一圈，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得父皇这样深爱。赵珩想到自己，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感情，后宫的女人，皇后、四妃，九嫔，不过是做为帝王该有的罢了，就像朝中要有宰相，有御史台，有六部一样。赵珩叹气，在女人这事上，他比不上他父皇的，可不只是数量啊！
赵珩出了正堂，小院里的人远远地守着呢，绝对听不到刚才他和陆得力的对话。她倒是乖觉，赵珩心道。赵珩忽然想到，这会儿自己不也有个女人，住着这院子么，到时候是不是该是他下朝回来，宋才人迎上来叫他夫君呢……赵珩想想觉得自己比他父皇也差不了多少嘛！
宋清影带着深碧几个菜也种得差不多了，宋清影打小在城里长大，闲下来，最爱去的便是郊区的农家乐。没想到穿到这，自己还能弄个小菜园。宋清影看着自己的小菜园，心里很满意。现在只种了些菜，以后可以多种点别的。
“才人，没想到，您还会做这些！”深碧笑道，“难不成在家的时候做过？奴婢在家都没做过呢！”
宋清影笑道：“我不过是在书上看过的。从前也没有做过，家里规矩可多，时时刻刻有人看着，学不完的规矩，何曾做过这个。”
赵珩已经来到菜园门口，见宋清影半蹲在菜园中间手里抓了一把土正往垄上填，脸上带着笑，眉眼弯弯，夕阳的霞光照在她脸上，白里透红，微风一过，额前的碎发飘动，美不甚收。和他从前见过的样子都不一样。赵珩心一动，好像有点理解他父皇了。
宋清影看赵珩来了，忙要过来行礼，赵珩摆摆手：“你继续，不用管朕。”
宋清影原地福了礼朝赵珩笑道：“皇上，臣妾一会儿就好啦。”说完又开始填土。
赵珩的心猛地一跳，竟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来。他往常也觉得宋才人美艳，故此才把人留在宫中，几番戏弄，可这会儿他再看宋才人，心里隐隐生出一种无关美色的喜爱来。
深碧见自家主子皇上来了也不管，竟然还在填土，把皇上晾在一边，便不动声色地来到宋清影身边小声道：“才人，这里不用您了，您快去陪皇上吧。”
宋清影老大的不情愿呢，陪皇上哪有种地好玩啊，她抬头看见赵珩正痴痴地看着自己，许是因着晚霞，他的眼里像有一团火一般。宋清影加快了速度，填完了这一垄，正好到赵珩跟前。她拍拍手上的泥土，冲赵珩笑道：“皇上，臣妾好啦，等菜长出来，第一个送给皇上吃，皇上敢不敢吃啊。”
赵珩见她鬓角处沾了一点泥，伸手替她擦了，笑道：“怎么不敢，不过朕要和你一起吃。你还欠着朕一碗面呢。”
宋清影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只好道：“皇上放心，不过一碗面。”
“还有曲呢，舞呢，别想混过去。”赵珩轻轻刮了宋清影鼻子一下，语气说不出的宠溺，“看你，像个小泥猴子似的，快去洗了换了，这些事叫他们做就行了哪用你来做。”
宋清影被赵珩宠溺语气搞得心里毛毛的，笑道：“皇上有所不知，自己劳动所得的陈果，吃起来特别好吃。还有句话叫吃鱼不如取鱼乐，这里面的趣味皇上您不懂。”
“好好，你喜欢就好，还想要什么，尽管和朕说。”赵珩搂过宋清影的肩膀，带着她回院子。深碧忙把活交代了，跟了过去。
宋清影哪还敢多说，只道：“不用了，已经很好了。皇上要是实在要赏，就赏几只鸡好了，正好有个鸡舍呢……”
赵珩哈哈一笑：“爱妃的要求真不高。”
宋清影见赵珩心情似乎不错，心想齐才人的事，有结果了？想了想宋清影还是没提，没的再惹恼了他。
回到内室，赵珩吩咐道：“快去给你们才人打热水来。”
深碧忙去耳房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才人您先把手洗了吧。”
宋清影点点头，把手伸进水盆里。深碧递了香胰子过来，宋清影刚想去接，却被一双大手接走了。宋清影看看赵珩，只见他把手打湿，双手搓了搓香胰子，伸手将宋清影的双手握在手里，细细搓摸着。一个手指接一个手指，一个关节到一个关节，赵珩像在清洗一件珍宝般，帮宋清影清洁双手。四只手滑腻腻地纠缠在一起，宋清影有些呆了，脸上早就起了两朵红云，比刚才的晚霞照的还要红。他……怎么这样……
“好了。”赵珩话音刚落，深碧就将帕子递到了赵珩跟前。明明有两方帕子，却不递给宋清影。赵珩赏了深碧一个眼神，不错，这丫头机灵，有眼力劲儿。
宋清影却瞪了深碧一眼。赵珩接过帕子，自己擦完，深碧又递上一块帕子，赵珩接过去给宋清影擦。宋清影心里嘀咕，这到底是闹哪出……赵珩心里没想那么多，他就是当时当刻，想那么做而已。他开心，他乐意，他甘之如饴。
“谢皇上。”宋清影小声嗫嚅。
赵珩将宋清影的双手放到唇边，一边亲了一下：“小猴爪子终于洗干净了。”
宋清影从刚才开始心就砰砰跳得厉害，这会儿更是像雷打的一般，比赵珩之前亲吻她，拥抱她，跳得还要厉害。这个大猪蹄子，今日就是来勾引她的么……
第29章
宋清影红着脸将手缩回来，小声抗议：“我才不是小猴子呢。”说着人走到了书案前，发现她的抄的经书上一大团墨，宋清影急道：“哎呀，谁把我的经书给弄污了……”
赵珩有点不好意思，咳了一声，走到跟前道：“是朕不小心弄的。”
宋清影不开心了，她可是抄了好久呢，眼看着贵太妃的寿辰就要到了，她到时候拿什么给宋贵妃交差啊。宋清影这会儿顾不得了，委屈地看了一眼赵珩：“皇上，您可害惨臣妾了，这可是贵妃娘娘吩咐臣妾为贵太妃贺寿抄的经……”
提到贵太妃赵珩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便道：“这有何难，朕叫人给你抄一份送来便是了。”
宋清影诧异地看了一眼赵珩：“这样不好吧，要是被贵妃娘娘或者是贵太妃知道了，臣妾不是罪过大了……”
“朕说没事就没事。”赵珩停了下又道，“贵太妃今年的寿辰还不一定操办呢。”
宋清影隐约觉得这里面有事，不过她也不敢问。既然这经文是皇上弄污的，又是皇上派人抄的，她也不怕了，便道：“那要是被人拆穿了，臣妾可就实话实说了。”
赵珩见她那谨小慎微的样子，轻轻敲了她额头一下：“你怎么那么胆小，这不是有朕在呢！”
宋清影小声道：“总也有你顾不到的时候。”想想宫里头没了孩子的秦昭容，丢了小命的齐才人，说不定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不都是他的女人么，还不是悄无声音地被人害了。
赵珩看看宋清影，觉得她的担心也不算多余，上前低声哄道：“朕总会多关照你的，你自己也当心，不要着了人家的道就好，有事就叫商林去找陆得力。”
宋清影没想到赵珩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来他对宫中妃嫔之间争风吃醋闹甚至会闹出人命的事也是知道的。想必也是考虑到各家背后的势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宋清影心里有些发冷，刚才砰砰直跳的心归于平静。他到底是皇上，要考虑的也有太多，女人对他来说从来不是最要紧的。宋清影笑笑：“臣妾知道了。”
赵珩拍了拍宋清影的脑袋：“乖乖的别怕。朕说了会护住你，就一定能做到。朕是金口玉言，你要相信朕。”
赵珩说的情真意切，宋清影却半点不信。大猪蹄子的话，不能信，信了有危险。当然宋清影面上还是高兴地笑着：“臣妾相信皇上。”
“嗯，你好生待着。朕叫人将秋华院的小门给封了，给你单开一个门，你爱种菜还是爱养鸡都随你。”赵珩不知道宋清影怎么想，他只知道自己好像有些在意这个小丫头，和她在一起，自己心里也开心，轻松。
这确实让宋清影开心，独门独院多好，脸上的笑也真诚了许多：“臣妾多谢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