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女儿婚后能有所依仗,进东宫之后能过得顺遂,他得更努力些,把官位地位再升一升才好,这般想着,石文炳心里涌起无限勇气与豪情。
乾清宫东暖阁,康熙与胤礽谈完政务,正坐在一块儿,闲聊家常。
许久,胤礽刚要起身告退,便听康熙问话,“今日是索额图寿辰吧?”
胤礽心知康熙看索额图不太顺眼,拿不准康熙问这事的态度,却也如实回答。
“是,他还给儿子下了宴帖。”
胤礽面无异色,心里却飞快琢磨着,难道汗阿玛是不想让他去索额图府?
康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表情也没什么不快,更没有不让他去的意思,只嘱咐胤礽,“早去早回。”
这些年,太子与索额图虽有来往,但比起小时候令他看了都腻歪的关系,现在的程度刚刚好。
康熙认为,胤礽作为太子,手里是要有一定的势力支持,他未来的继承人不能是光杆司令。索额图出身赫舍里家族,是胤礽母族,太子天然的势力后盾,互相亲近些未尝不可。
但亲近不代表要成为一体,太子要有自己的意志,不能被大臣意志绑架左右,否则,这大清是爱新觉罗家的大清,还是旁人家的?
康熙以前最怕索额图带坏了太子。如今瞧见太子在他精心教导下,终于懂事。能明辨是非,不再一味偏袒索额图。做人做事也更加光明磊落,更趋于阳谋。用人方面也不再局限索额图一党,反而谁都能用,心胸越发宽广,也越来越符合康熙心目中完美皇太子愿想。
可见,胤礽自从觉悟开窍之后,道行越深。这条路越走越顺,深谙如何行事方能令康熙满意,坐稳他储君之位。
康熙心中满意了,对胤礽去索额图府上贺寿之事,便不那么计较了。康熙的确不希望胤礽与索额图关系太过密切,但也不意味着就要太子与索额图从此疏远,断绝关系,不相往来。
“是。”胤礽应允,起身告退。
出了乾清宫,胤礽正要先回毓庆宫,为一会儿出宫准备一番,却正巧碰到要出宫回府的简亲王之长子雅尔江阿。
“臣弟见过太子。”
“免礼,你我兄弟,何须见外。”胤礽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礼。
又漫不经心瞥了雅尔江阿两眼,咦……怎么雅尔江阿看起来一副春风满面,得意非常的模样?
胤礽倏然想起一件事,虽然他心知不该,很没气度,却还是情不自禁,内心忍不住冒出一簇小小妒火。
雅尔江阿与他一样,都是康熙三十一年被康熙指的婚,结果他这边连婚期吉日都未定下,雅尔江阿这个小了他三岁的堂弟,却已然大婚完毕,进入人生下一阶段。
胤礽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儿。
“你刚大婚,怎么不多休假几日?”还跑到他这个可怜单身汉面前招摇炫耀来了,可恶!
雅尔江阿不知自己正被太子暗地里看不顺眼,笑了笑如实回话,“臣弟在家里也闲不住。”
雅尔江阿自己也不知晓,他与太子的关系,怎么就从互相看不顺眼,见面都懒得搭理对方,变成了如今遇上都能聊上几句的模式。等他反应过来时候,已经成这样了。
雅尔江阿不知晓,胤礽却是再清楚不过。自从知晓自己处境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危机四伏,十分危险之后,胤礽自然要多给自己备些底牌。
雅尔江阿之父简亲王雅布,目前掌管宗人府事宜,是爱新觉罗一族的宗令,在宗室内部有较高威望,而雅尔江阿做为简亲王嫡长子,若无意外,便是下一任的简亲王,能继承简亲王所有遗脉。
如此身份,自然被胤礽选中,作为他打入宗室内部的一张牌。
至于自己当初与雅尔江阿关系不太好,在如今的胤礽看来,年少气盛的他们,实在是再小孩子气不过。
他们又不是生死之仇,还不能化解?
只是,胤礽实在不忍回视那个单纯无知的自己,也不想承认那个高傲又孩子气的人是他本人。简直蠢毙了。
两人都有事要忙,只寒暄了几句,便不做多聊,告别分开。
夜幕降临,胤礽刚到索额图府,索额图便已经领着他的儿子们以及到场宾客等在府外了。呼啦啦一群人跪下给太子爷请安。
“臣等参见太子。”
胤礽一身深紫色袍服,整个人显得贵气非凡,气势傲然。胤礽从容走来,出声免了众人礼。
“都起吧。”
“谢太子殿下。”
众人谢恩起身,簇拥着太子进府。索额图当仁不让,自然走在离太子最近的位置,不时与太子说着话。其他人也争先恐后,希望能在太子面前说上一句,露个脸也好。谁不想要在太子面前留个好印象。指不定有幸被太子赏识,就一飞冲天了。
胤礽坐到会厅主位上,轻而易举便成为宴会焦点,索额图这个寿星却不觉得自己被喧宾夺主,反而一脸与有荣焉。纵观全大清,能邀请太子来参加寿宴的,能有几人?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天大的脸面。
胤礽淡定优雅的听着各种恭维赞叹,不时也回上几句。姿态不是如同大阿哥胤褆那般外露的高傲,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架子的平易近人。他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贵。再加上胤礽身份所代表的意义,手里无上的权势,各种光环加于一身的男人,无不令人信服心折。
酒过三巡,宴会气氛不错,索额图坐在太子边上,见太子今日很给他面子,心情也不坏的模样,便给府里大管家打了个眼色。管家会意,恭身退下,亲自去落实安排。
音乐声起,优美动听。只见十来个薄纱舞衣的妙龄女子,莲步轻移,缓缓而来。行走间,那似见非见的半透明纱裙,勾勒出女子曼妙的曲线,欲拒还迎。
突然间,鼓点骤急,激越鲜明。场中舞起,女子提臀扭胯,手中缎带,随着纤纤身姿摇曳着,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半透明的纱裙下,胸前美景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宴会中,在场许多宾客目光闪烁,显然是被这些美貌艳丽的舞姬所吸引,连喜爱的杯中之物都给暂时忘到了一边。
索额图见众人一脸痴迷表现,心里很是得意。不枉他专门命心腹亲下江南,精心挑选各类型美人,又花费无数金钱与时间精心培养她们。效果果然不错,这些舞姬当得起绝色美人之称。
不过,索额图最关心的还是太子的心意。
第40章 赠美
近两年来, 太子莫名其妙,在朝野内外, 竟有了严正端方, 不沉迷女色的好名声在外。这诡异的发展, 着实让索额图膛目结舌。
但索额图自认还算了解这位太子爷, 太子喜奢华, 好享受, 眼光高。如今又是通人事, 血气方刚的年纪, 没道理不喜好女色。
但太子如今确实过得如同苦行僧一般,索额图心里仔细一琢磨,私以为并非是太子本性如此,而是康熙给太子所选侧室太过无用,容貌太普通, 性子不对味儿, 勾不起太子爷的兴致, 才使得太子出现这诡异的清心寡欲。
而他培养的这些舞姬,各顶个的都是绝色美人, 环肥燕瘦, 艳丽的,清纯的,魅惑的等等, 应有尽有。正常男人看了,就没有不心动, 不想占为己有的。索额图就不信太子爷会不喜欢。
倘若这些舞姬里,有能讨了太子欢心的,即便因为身份低微,不能纳进宫里,但养在外面,置个外室也是好的。
是的,索额图自从察觉太子对石家态度有所看重之后,心里便有了强烈危机感,而要应对即将到来的太子妃枕边风问题,索额图选择给太子献上美人,吹吹香风,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索额图看着那一举一动都风情万种,勾人魅惑的舞姬们,又见胤礽兴致还不错,心里对他接下来的安排更有信心,胸有成竹。并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太子觉得臣府上的舞姬如何?”
胤礽不置可否,舞姬好与不好,与他何干。不过,客观来论,索额图府上这些舞姬确实比旁处要出众几分。但,那又如何?
太子殿下左手执盏,悠闲把玩,漫不经心给了两字评价。
“尚可。”
索额图笑得意味深长,直视看向太子,目光真诚,“若臣说欲将舞姬献上给太子,闲暇时可供取乐逗趣,太子觉得这些美人可还尚能入眼?”
如今这世道,官场上,大家互相送美赠婢十分常见,很是流行,被认为是一种高雅时尚的美谈。以前索额图念着太子年岁小,康熙盯得也紧,从没想过要给太子送女人,但今非昔比,太子已长成年,都快大婚了,他给送些舞姬女婢也不出格。
可惜,今日信心十足的寿星大人,注定是要失望了。
只听太子殿下醇厚的声音传来,“今日是叔祖父的寿辰,理应是孤给叔祖父送上寿礼,哪有寿星给孤送礼的道理呢,孤就不夺人所爱了。”
显然,胤礽婉拒了索额图这番美意。
“呃……”索额图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白给美人都不要?但看太子脸上认真的表情,索额图便知他没开玩笑。
胤礽心里自嘲一笑,有些认命。倘若他没有遇到石悦瑟,更没有对她心生爱慕,时刻惦念,并渴望得到她同等的心意回应,胤礽倒是不介意收下这番美意。
可他至今连撷芳殿里,名义上他的侧室,都没碰过,又岂会在这些舞姬身上破例。
在血气方刚的年纪里,胤礽既然能忍住不碰触任何女人,便有那个骄傲自信,能拒绝外界所有诱惑。
稍刻,索额图才回过神,纳闷不解,“可是这些舞姬哪里不好?太子才不喜欢?”
明明都是顶顶的大美人啊,怎地太子却看不上眼?索额图很迷惑,难道是……
太子殿下口味很特别?审美异于常人?
“并无,只是孤对此无爱罢了。”
胤礽说完,见索额图一脸不信,还大有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架势。明里暗里,拐弯抹角,想要询问清楚他的喜好,好再给他搜罗来贴合心意的美姬。
胤礽心里很是无奈。看来,他得和这位叔祖父开诚布公谈一次才行。
之前,倒也不是胤礽看索额图不顺眼,才会故意疏远了索额图。而是胤礽清醒意识到,想要坐稳太子之位,保住康熙对他的喜爱与满意,朝堂上这明显是支持他的索额图一派,势力便不能太大,引来帝王忌惮。
朝堂上,索额图与明珠互争多年,贸然让索额图改变太多,只能引来旁人更多猜忌。不如徐徐渐进,潜移默化,将索额图势力限制一定范围。
再者说,索额图近年来,着实有些膨胀自大,过于骄纵了。索额图一派看着势大,但他近年来所收之人,参差不齐,越发不中用。
胤礽的疏远,很有助于索额图清醒清醒,有了危机感,才不至于失了谨慎,看不清处境。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古人诚不欺人也!
只是,如今,索额图危机感是有了,但这努力的方向却不太对。倘若放任下去,谁知道会发展出什么来。
“今日是叔祖父寿辰,孤很高兴,饮酒也多了些,叔祖父可否随孤走一走,陪孤醒醒酒?”
索额图怔愣一瞬,反应过来太子这是有话要单独对他说,心里一喜,他都有多久没有和太子独处过,说说心里话了。
当下,索额图立马抛开了想要询问太子喜好,给她搜罗美人的念头,激动欢喜的起身,在前面给太子带路。
宾客们见太子与索额图离席,心里划过各种思量,不过,面上都默契当不知,更没有人没有眼色的跟上去。
两刻钟后,太子与索额图归了席。只见太子一脸从容,轻松惬意,比之前更洒脱几分。反观索额图却是有些魂不守舍,笑意勉强,比之前的春风满面,形成鲜明对比。令人着实好奇太子给索额图说了些什么。
直至送走了太子,又送走了所有宾客,索额图依旧没能恢复过来。脑中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太子那些十分犀利,一针见血的话语,以及对时下局势的分析描述。
针针见血,犀利凛然,直指中心,给索额图吓出了一身冷汗,其中惊惧后怕并不比太子当年初醒悟时来得少。
原来自己已经快走到了悬崖边上了,若不是太子今日出言提醒,他至今都还无知无觉,最终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果然是处在高位太久,被眼前的荣耀晃花了双眼,只看得见光鲜,看不到那粉身碎骨的黑暗了吗?
又想起太子让他去仔细拜读历代史书,仔细品读其中各朝各代权臣和皇太子历史,索额图打了个寒颤。索额图自幼饱读诗书,知识储量在世间也是难得,还未去翻书,他脑海中便已经条件反射,想起了那些悲惨历史。
索额图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将下人们都打发出去,也没心思过什么生日了。他得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还有他门下之人,倘若真如太子所言,之前还对他百般恭敬奉承的礼部尚书沙穆哈竟是明珠派来的探子,还大逆不道谋划着要以索党身份,离间皇帝与太子之间父子之情,捧杀太子,那简直不可饶恕。
索额图真得好好反省一番,他周围聚拢一起之人,到底有多少是真忠于他的,又有多少是背叛了他,或是另有主子的。
看来,肃清党内之事,已是当务之急,刻不容缓。
不过,那些胆敢背叛了他,将他耍了的,也得承担被发现后,被报复的下场。这些人,谁都别想落了好,索额图眼底阴狠一闪而过。
回宫路上,胤礽靠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脑子却一刻不停歇,暗自思量着,他方才那一番话,应该足够索额图彻底醒悟了。
索额图作为纵横官场几十年的一代权臣,能屹立朝堂之上,与明珠争斗多年不倒,素来就不会是个笨人。
还有明珠那暗地里的谋划,明年拜祭奉先殿时,欲以索党之人请议将皇太子拜垫置于奉先殿内,与帝王享同等待遇。
想法很美好,很诱人,然而,帝王独尊是康熙的本能和坚持,谁触及了底线,康熙都会无情打压。这是胤礽早就悟了的真理。
倘若这回真让明珠得逞了,别管康熙与太子关系如何亲密,都会因此生出芥蒂,并引起康熙内心对太子的猜忌警觉。这对胤礽来说,无疑将是个巨大打击,并引起一系列恶化。如此,胤礽的处境就更尴尬更危险了。
这一计够阴狠够毒辣,果然不愧是人称明相的明珠,脑袋太是聪明过人。也是,若没有明珠背后智计,他那不甚聪明的大哥,势力实力也不会有如今规模。不过,明珠能在索党内安插探子,他堂堂太子还不能策反一个明珠身边得用的?
明珠之毒计被胤礽事先发现,自然不会让他们再有故计重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