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西鲁特氏身边大丫鬟来报,“太太,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了。”
西鲁特氏点点头,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对了,去妞妞那里,让孙嬷嬷把她抱过来。”
石文炳闻言,有些感慨,“妞妞都一周岁了……”
女儿出生时候他没能回来,女儿满月,甚至周岁,他依旧没能回来,连女儿长什么样,他也不知晓,为人父却是如此,真是……
西鲁特氏瞧石文炳伤怀模样,连忙安慰,“老爷是做大事的,我们都是知道的,再说,家里的事有我呢。”
“真是辛苦你了。”石文炳拍了拍西鲁特氏的手,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等富达礼和庆德进屋来,才驱散了石文炳这突来的感怀。
再说东厢房里,孙嬷嬷早就给石悦瑟换了鲜亮的衣裳,还不时嘱咐她待会儿要乖,要叫‘阿玛’之类,一切就绪,就等着老爷要看给抱过去。
这会儿得了令,又赶紧给石悦瑟整理好被她不老实弄歪的衣裳,把她抱得稳稳当当,才招呼了房里小丫头们,一群人朝正房而去。
进了屋里,石悦瑟一眼就见到了坐在最上首的男人,她这辈子的爹。
这是个样貌很普通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肤色略黑,浑身残留着一种奔波多时的风霜之感。
他就坐在那里,询问着富达礼和庆德的功课问题,有些严肃,不苟言笑,总觉得富达礼板起脸时候便随了他。
西鲁特氏瞧见女儿来了,忙叫孙嬷嬷把人抱给她。换到西鲁特氏怀里,石悦瑟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转头去看不远处的亲爹。
石文炳有感女儿一直猛盯着他看,也不再问富达礼和庆德了,转而让妻子把他闺女给他,于是石悦瑟被第二次转手了。
石文炳看着白白嫩嫩,水灵灵的女儿,慈爱之心顿起,小拇指勾着她胖胖指头左右摇晃,只见她小眼睛跟着指头转悠,小模样怎么看都可爱得不行,“我们小妞妞真漂亮……”
原来她爹并不总是不苟言笑啊!看起来挺喜欢她的样子。
“叫声阿玛听听。”
石悦瑟见他不但抱了自己,喜爱有佳,还能逗着玩儿,便知他并不是那种太过重男轻女的封建家长,于是,对他第一印象就好了,很顺从的叫了声,“阿玛。”
“诶,真乖。”石文炳高兴的笑了笑,又道,“小妞妞一周岁了,也该有个名字了,以后便叫悦瑟,石悦瑟。”
石悦瑟窝在她阿玛怀里,心里却五味杂陈,没想到她这辈子还能继续用这个名字。
第5章 冬来
石文炳在家修整了两日,难得闲暇时间,都用来督促儿子功课,教导儿子道理,加深父子感情了。当然,对女儿也没忘了,每天都要去看上几回,以后不能天天得见,恨不能把以后的份也一起看了。
离别来得很快,石文炳不得不收起家里闲适放松下来的心,带着妻子儿女对他浓浓的不舍,赶赴山东上任。
期间,石悦瑟瞧着阿玛脸色不甚康健,精神也不是特别足,便把基因液也偷偷给了石文炳服下,希望能改善他的身体。
好不容易再来一世,有了比较疼爱自己的父母,一个温馨的家,石悦瑟还想多承欢膝下几年,再者,在古代,一个家庭的顶梁柱的重要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石文炳走了,石悦瑟生活又恢复了往日模样,要说有什么改变,除了因为练体术,发现自己越发耳聪目明外,那就是石悦瑟能走能跑了。
有了行动能力,石悦瑟自是不愿再被困在小小的房间里。
每日醒来,给西鲁特氏请安,吃过早饭后,便是她的自由时间。
西鲁特氏很忙,管理偌大一个伯爵府,事情既多又繁琐,家里顶梁柱都还不在,所有事情都压在她身上,也没功夫太看着石悦瑟。
这便给了石悦瑟机会,领着嬷嬷丫鬟们到处乱晃,晒晒太阳,看看花园里的花草虫鸟,或者寻个好地方,继续凹造型摆poss,练那星际练体术。
因为练体术基础动作很简单,不算奇姿异态,太过出格,加之才友周岁多的小孩子,正是好动好玩年纪,此刻无人不人道的要求她,必须一举一动符合大家闺秀模样。所以练体术之事,进展非常顺利,小日子也过得越发潇洒。
只唯有一事不太顺心,石悦瑟想出门却总不得,每次她往大门的方向,只要走近一点,就会被嬷嬷领回来,让石悦瑟很是无语,望天。
石悦瑟本想着,大概要很久以后才能再见到她家阿玛,所以石文炳走的那日,她还放任了自己小小的伤感。不想才不过月余,石悦瑟又在家里见到了她阿玛。
原来康熙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将她阿玛和直隶真定总兵官相互调换了位置,石文炳在山东屁股还没坐热,便又得马不停蹄,往直隶去。
石文炳又顺道请了旨,回了趟北京,只依旧不能久留。
令石悦瑟稍感安慰,石文炳这次回来气色很好,便是连日赶路,也不见上回的风霜憔悴。看来这基因液功效果然不赖。
再次离别,伤感少了些,石悦瑟玩着石文炳给带的精致小玩偶,心里还美滋滋想着,万一再过几个月,康熙又把石文炳给调回北京就好了。
好吧,以上也只能想想。
夏去秋来,秋去冬又来,大雪洋洋洒洒的飘落,妆点了广袤无垠的天地,平添了别样韵味。
寒气透过间隙钻入早起下人衣服里,冷得人直哆嗦。
相比这些人来说,石悦瑟无比幸福,不需担忧生计,亦无需起早摸黑伺候别人,有暖气十足的房间,有皮毛做的衣裳鞋袜,每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好似生活在天堂。
就这样,她额娘还担心她吃不好睡不暖,担心她哪里不舒坦或是生病了。
尤其临近年关之际,据宫中传出来消息,年仅四岁的皇太子不幸出痘(天花),病情十分危急。
西鲁特氏听闻后,更是把她当眼珠子的看着,只因家里三个孩子,唯有石悦瑟未出过痘。
天花在此时可为不治之症,尤其对于关外民族,天花的恐怖不亚于瘟疫,一旦出现天花,即便离自己很远,依旧会害怕恐慌。
所以,即便伯爵府离宫里不算近,家里也无人能接触到皇太子,传染都到不了这里,西鲁特氏依旧忧心,概因天花总会在无知无觉中出现,明明身体康健之人,也许下一刻便会出痘,甚至丢了性命,让人防不胜防。
西鲁特氏不能因为女儿看着健康,养得白胖,就掉以轻心。
石悦瑟瞧着西鲁特氏忧心模样,真的不知该如何开解,就凭她被基因液改造着的身体,什么病痛过不去,奈何这话只能存放心里,成为永远的秘密。她能做的,也只是尽心与西鲁特氏撒娇卖萌,让西鲁特氏转移注意力。
至于宫里之事,她可是知道这位倒霉的皇太子以后会被康熙两立两废,可见这次病情看着凶险,最终也会转危为安。
好吧,现在的石姑娘还不知道自己以后将会与她口中的这位倒霉皇太子纠缠一生,如今还她能做个局外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紫禁城,乾清宫。
康熙小憩醒来,头脑渐渐清明,抬手揉揉眉心。
“太子如何了?”
梁九功随侍在旁,十分小心谨慎。皇太子出痘,病情危急,随时有性命之危,康熙心情不妙可想而知。
至今,已经有好些个太监宫女以‘伺候不尽心’名义被处置,尤其之前伺候皇太子的近侍,不说血流成河,却也不远了。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康熙这几日天天陪着皇太子,便是朝堂政事都全放到一边,全心全意看护在儿子身边,恨不得替他把病得了。只偶尔累极了才会小睡一会儿,每每醒来,最先问的也必定是皇太子情况,可见康熙对皇太子的重视。
便是寻常人家,也少见有这么疼儿子的,何况在这至尊帝王之家。
心里这般想着,梁九功回话却是不慢,“太子已经喝了药,情况如旧。”
康熙重视皇太子病情,梁九功作为近侍太监,想要坐稳位置,保住脑袋和权势地位,自然要急皇帝之所急。知道康熙担忧皇太子病情,梁九功每隔一刻钟,必定会遣人去问负责皇太子病情的太医们,跟踪皇太子病情进展,做到了如指掌。
“如旧,如旧,每日都如旧,何时才能听到好转?”康熙阴沉着脸,语气冰冷,很是不满。
梁九功沉默不语,心知万岁爷并不是冲他发脾气,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刺激到圣上的好。
康熙没再说什么,只站起身,快步往皇太子起居处行去。
如此连续多日,在乾清宫气氛一日压抑过一日,在太监宫女们当差难度不断增加的情况下,直至十二月初九,太医们才宣布皇太子终于度过了病危期,痊愈在即。
真是上天保佑!
康熙大喜,连日阴霾总算一扫而光,只要宝贝儿子好了,再苦再累也值得。又连命太医院需更加尽心尽力,争取让皇太子早日痊愈,免受病痛之苦。
而宫里上上下下,除了那些心怀鬼胎,恨不能将皇太子置之死地之人,所有人都由衷欢喜,皇太子终于好了,康熙的心情也终于好转,宫里气氛终于不那么压抑了。
经过一阵子调养,待太子彻底痊愈之后,康熙还特地祭扫了方泽、太庙、社稷等,并向全天下臣民宣示这一喜讯,普天同庆。
因为是大喜事,康熙又是祭这个祭那个,动静很大,所以便是小孩身如石悦瑟,依旧得知了皇太子痊愈消息。
石悦瑟心想,看吧,她就说会没事。
天家之事,不管大小,好坏与否,暂且与她无关,让她能松口气的是,她额娘也终于恢复正常,不似之前患得患失,担心这担心那了。
第6章 祖父
康熙二十年冬,云南大捷,全省荡平。清军进入云南省城,吴世璠自杀,历时八年的三藩之乱终被平定。
消息传来,整个北京城好似沸腾起来,全城欢呼,奔走相告,鞭炮声声,比年节时候还响亮。
诸王贝子,文臣武官,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满脸喜意,互相道贺,前往乾清宫行礼庆贺。
康熙更是大喜,心潮澎湃。叛乱已平,南方版图彻底被纳入大清统治范围,一种天下共主之心油然而生。取得如此大的功绩,自然要告知先人祖宗在天之灵,于是,康熙迫不及待前往孝陵,躬身祭告。
这一年,石悦瑟才四周岁,国家大事与她相关不大,倒是听闻,她那在外征战多年的祖父,终于要回来了。
伯爵府又热闹了起来,下人们忙进忙出,西鲁特氏也忙里忙外。公公要回来了,她是家里的长媳,伯爵府当家女主人,自要做好迎接准备。该采买的要早些吩咐,该修葺的不可马虎,该布置的不可遗漏等等。
正月前,石悦瑟总算见到了她那传说中的祖父。个子比她阿玛要高,身材壮硕,皮肤黝黑,人瞧着却很精神,看着便是个健康的老头。
进门后,先是请安问礼,后才是闲话家常。
石文炳在外任职,未能归家,西鲁特氏做人儿媳,不好与公公久待,只一问一答说了几句,又让华善看过石悦瑟这个未见过面的孙女儿后,便抱着石悦瑟告退回了院子。富达礼和庆德倒是留下与华善说话。
几日接触,石悦瑟直觉祖父心情似乎不太美妙,不似大胜归来该有的模样,难道是他这一路军打了败战?或是犯了错?这般想着,石悦瑟觉得最近她还是乖一点吧,可别撞到枪口上。
于是,姑娘院子里的嬷嬷丫鬟们发现,自家姑娘突然变得乖巧懂事,也不整日满院子撒欢乱跑了,除了请安用膳,就一直待屋里,虽然总是摆弄各种动作,但比往日可安静得多。
孙嬷嬷心里猜测,许是老太爷刚回来,姑娘不熟,有些怕生,想着时间长了,也就好了。再说,姑娘也慢慢长大了,许多规矩要开始教导,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泼猴似的疯玩了。
果然,才过了年,西鲁特氏就给找了一位女先生和一个三十来岁的教养姑姑。
女先生专职负责教导她习字和各类知识。不求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要求能识文断字,有一定文化素养,能听能说能懂。
石悦瑟上辈子就出生富贵,爷爷奶奶又重视她的教育,琴棋书画不能说多能耐,有个好的底子却是肯定的。如今再学一遍,可当温习,也可当再次进修。唯有满语和蒙语,是新科目,需要她重头开始。
至于教养姑姑,听名便知,是负责教导她礼仪规矩的。
鉴于石悦瑟之前太过放飞自我,西鲁特氏对她的礼仪规矩,十分上心,不时的把教养姑姑叫去,仔细询问学习状况,累得教养姑姑越发严格,石悦瑟越发受罪。
幸好石悦瑟不是一般婴儿,前几年,她虽然玩得嗨了些,但也知道事情轻重。
石悦瑟心里清楚,她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一辈子都得在这个时代生活。而想要活得好,就得完全融入这个时代,所以,石悦瑟学得很认真,并不懈怠。
至于特立独行,挑战世俗,石悦瑟翻个白眼,她小日子过得好好的,才没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瞎折腾。
自从府里多了一个女先生及一个教养姑姑,石悦瑟便忙得脚不沾地,连修习练体术的时间都没有了,只能夜里睡觉前练上一会儿,还不能让教养姑姑发现。真是太苦逼了!
除了学习,石悦瑟每日还要抽点时间,陪陪华善。
华善自从回京,也没见他去上朝,偶有会友赴宴,却也不多,家里倒也宴了几回,热闹了不长一段,就都消停了。
之后华善一直待家里闲着,闲得无聊,发现大孙子二孙子又都上官学,空闲不多,没空陪他,就只能逮了大孙女来陪他说话。
石悦瑟见此,更坚定了心里猜想,她祖父怕真是遇到事情了。
于是,石悦瑟装乖巧同时,有意无意,拐弯抹角,想套些话,只可惜都没得什么正经消息。倒是通过华善讲古,知晓了石家那辉煌的家族史,以及先祖牛人事迹。
又有,石家家大业大,家族子弟出息者众多,遍布地方任职,官居显位的不在少数。
的确是世代显贵家族呢!
还有自家虽姓石,却是根正苗红满人,有着另一个姓氏,满洲八大姓之一,瓜尔佳氏。她名为石悦瑟,亦可称为瓜尔佳悦瑟。
据华善不经意间透露,他打算再等上几年,谋划谋划,上请家族抬旗,归还满洲之事。
虽不知这事做不做得准,石悦瑟听闻后,却是松了口气。华善既然还能想着以后,想来就算遇到问题,应该也不会过于严重,遂放下心,不再提,只专心听玛法讲古,这有许多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