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大阿哥一系虽然与他们毓庆宫不对付，互相争斗，可大福晋因着身体缘故，平日里管着府里事务以及往来应酬已经很吃力，并没有太多的剩余精力来给石悦瑟这个太子妃添堵找茬。
因此，说实在话，石悦瑟心里对大福晋本人其实并无太多恶感。
石悦瑟虽是太子妃，在一众皇子福晋中地位最为超然，可从另一角度看，大福晋也是她名义上的大嫂。如今这位大嫂不幸病逝，她身为弟妹，在礼仪上自然不能轻忽怠慢，没有表示。
心中诸多思量，石悦瑟行动和安排却是丁点儿不慢。很快便吩咐下去，毓庆宫全体人员都换上了素服，便是年纪最小的朝朝也不例外的换上了一件小号素服。家里鲜艳色彩的摆件也都命人给收了起来。
另一边乾清宫里，康熙帝和胤礽比后宫诸人更早一步得到消息。
听闻大福晋病逝，康熙帝不由叹了口气。倒不是觉得伤心难过。大福晋只是儿媳妇，虽然嫁入他们皇室已经十来年时间，可康熙帝统共也没见过大福晋几面，更没有说过几句话的。若非伊尔根觉罗氏身份上是他的儿媳妇，康熙帝可真不一定能记住这么个人。
如今大福晋病逝，康熙帝自然也谈不上伤心难过。他只是心疼自己的大儿子。
胤褆在河道上吃苦办差，家里老婆却是一下子没了，连人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想想就觉得可怜又心酸。
康熙帝先是命礼部和内务府准备大福晋的丧礼，而后又吩咐下去，“着人快马加急去通报直郡王，让他速速回京。”
“喳。”梁九功领命退下，很快便安排了人快马加鞭前往大阿哥所在工地。
事情都安排下去，康熙帝还不忘对胤礽道，“等保清得知发妻病逝，心情必会十分悲痛，这一点儿，朕可是深有感触。”许是想到了先他而去的几任皇后，康熙帝莫名顿了一瞬，才接着道，“你们是亲兄弟，等他回来了要多加安慰和开导他。”康熙帝时刻不忘教导儿子们要兄友弟恭。
“汗阿玛只管放心。”胤礽真诚的点头应下，神色无一丝勉强，看得康熙帝心下又满意几分，他家太子就是这样有情有义。
殊不知这么多年，胤礽那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养气功夫，已然修炼得愈发出神入化。区区安慰和开导胤褆，对现在的胤礽来说，还真不是什么为难事。
殊不知这么多年，胤礽那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养气功夫，已然修炼得愈发出神入化。区区安慰和开导胤褆，对现在的胤礽来说，还真不是什么为难事。
只不过，以他对胤褆的了解，不管他是真心安慰还是假意开导，只怕胤褆心里都只会固执的认为，那是幸灾乐祸的反话。
……
接到消息，大阿哥胤褆很快就从河道工地上赶回来，大福晋的丧礼也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
丧礼那日，胤礽和石悦瑟带着三个儿子一道出了宫，径自往直郡王府去。其他府的阿哥福晋们也是全家出动。
虽然都不是太乐意让年幼的孩子出席丧礼这类场合，但大福晋怎么说都是小皇孙们的伯母，是正经长辈，过来磕个头送上一程，在宣扬孝道的现下大环境，也是十分必要。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胤礽和石悦瑟到达的时候，直郡王府里已经满满都是人。三阿哥、四阿哥等人府邸在宫外，距离直郡王府稍近，所以是先石悦瑟一行人更早到来。
八阿哥和八福晋则来得更早。因着曾被惠妃抚养的经历，不管八阿哥对胤褆这个大哥实际观感如何，如今大嫂的丧礼，于情于理都要过来帮忙，而且还要比旁的兄弟们更加用心尽力，才不会显得他这个八阿哥忘恩无情或是薄情寡义。
所以，今儿一大早，八阿哥便带着八福晋一起过来。或是帮着招呼前来吊唁的宾客，或是帮着检查丧礼各流程要用到的东西，一直忙里忙外，安排得井井有条，不曾歇息。
来往宾客眼瞧着，心中不觉间也留下了一个八阿哥办事能力强，心细又靠谱的印象。
虽是吊唁，但男女眷亦是分开来的，石悦瑟仔细叮嘱了一番，才让胤礽带着三个儿子往灵堂去。
灵堂里，大阿哥神色悲痛，眼眶通红，整个人不但黑了不少，身形也比四月才刚离京那会儿明显瘦了不止一圈。
胤褆身边跟着弘昱，弘昱是他目前唯一的儿子，也是大福晋生前给他留下的唯一一个儿子。
弘昱虽然年纪不大，但也已经懂事，已经能明白额娘病逝所代表的意义。他以后再也见不到额娘了，他成了一个没娘的孩子。
弘昱从醒来便哭到现在，如今眼睛通红，挂着泪珠，声音一抽一抽的，十足可怜。和同样悲伤的胤褆站在一起，父子俩看上去还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就算一直和胤褆不对付的胤礽，如今猛然瞧见这样的胤褆，心里也是倏然一惊。才一月未见，变化也未免太大了些。
面上却是神色肃穆，“大哥，节哀。”
胤褆抬头睨了他一眼，本就不好的脸色在看到死对头胤礽时显得愈发不好，但到底还是克制着，微微点头给了点儿反应。
他如今真没什么力气和胤礽斗气，也不想在大福晋的丧礼上闹出什么风波不快，让她走得不安心。
他和伊尔根觉罗氏年少夫妻，互相扶持，互相陪伴，至今十几载，虽也有拌嘴不快的时候，但更多却是她的贤惠和体贴。
而且，为了给他生一个嫡子，伊尔根觉罗氏生生将本来健康的身子骨折腾成那副模样，如今更是英年早逝。这让一直想要嫡子的胤褆，心中多少都有着怎么也挥散不去的浓浓愧疚。
想着，又是一阵悲痛，伸手便将弘昱揽得更近一些。这是福晋给他留下的唯一嫡子，也是福晋拼了命才得来的儿子，他一定会好好将他抚养长大，给他世上最好的一切。
胤褆都不想闹出不快，胤礽就更加不会。又安慰了胤褆几句，才领着三个儿子去上香。
安安和乐乐稍年长一些，该懂的事情都已经懂得，自是知晓今日过来的目的。所以，此刻跟在胤礽身后，两张小脸上满是郑重，认认真真给不幸病逝的大伯母上了香。
最小的朝朝虽然不大懂，但看着肃穆的环境，以及阿玛和哥哥们那不苟言笑的严肃脸。小家伙直觉敏锐，全程都谨遵阿玛和额娘之前的叮嘱，不吵不闹，做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第144章
另一边女眷， 女人们则是都聚在直郡王府后院大堂。不同与寻常聚会时的有说有聊，丧礼更多的是一种肃穆和沉重的氛围， 令人无端压抑， 也轻松不起来。
堂堂直郡王府福晋的丧礼， 除了亲属关系， 能有资格前来吊唁慰问的也俱都是有头有脸人家。
一众命妇和福晋们聚在一处， 主人家自是要出面安排招待。可她们这厢过来便是参加直郡王府女主人的丧礼。没了当家女主人， 招待一事便只能顺势往下落在几位嫡出的格格身上。总不能是叫直郡王府后院的侧室小妾们过来招待， 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直郡王胤褆如今一共一子四女， 不但唯一的小阿哥是大福晋嫡出，便是四位格格也都是大福晋所出的嫡女。
从这一点儿上，也可看出大阿哥胤褆与大福晋之间感情的不一般。感情若是不好，在大福晋身子不好，直郡王府后院还养了一堆女人情况下， 没可能不会折腾出一个两个的庶子和庶女。
年岁最大的大格格今年也才十二岁， 最小的四格格只有八岁。如今四位格格俱都是一身素白孝服， 眼睛是大哭过的通红肿起，神色更是难掩悲痛哀戚。小可怜的模样让人看着便心生怜惜。
大格格勉强忍住继续落泪， 领着三个妹妹出来见礼。
额娘还在的时候， 因着病痛缠身，一直很担心万一哪天有个不好，无法再庇护教导几个儿女。所以不论是她这个嫡长女， 还是底下的三个妹妹们，在额娘的要求和安排下， 都比旁人家的女孩更早接触管家等各类事务，便是往来应酬也是耳提面命，谆谆教诲。
所以，出面招待一事，对她和妹妹们来说并不会太过为难。只是一想到，以往都是被额娘亲自领着，不论何时何事，都知晓自己背后有着一个坚实的来自母亲的依靠，令她无比安心，不必惧怕。而如今却是只能独自应对，再也没有了那个身体病弱却会无条件为她们遮风挡雨的存在。一时间，又是悲从中来。
石悦瑟看着小姑娘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模样，连忙将人招呼上前，然后让一块儿坐着说话。
不但温声安慰，关心询问她们姐弟几个近日的生活起居，末了还道，“以后若是碰到什么为难事情，也别见外，只管去宫里找二婶。”
闻言，一旁的三福晋、四福晋等人，也是连忙出声，言道有什么事也只管上府里来，都是亲婶子，一家人，哪里会不管自家亲侄女儿等等。
大格格微微哽咽的一一点头谢过。
……
回宫路上，安安和乐乐难得没有兄弟爱的霸道抢占了幼弟的位置，一人一边抱着石悦瑟手臂紧紧不放。石悦瑟劝了几句也难得执拗不见听。
石悦瑟疑惑看向胤礽，“他们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也没见他们这么粘人啊！
知子莫若父，凤目扫了一眼腻在石悦瑟身边十足粘人的两儿子，胤礽很快给出结论，“约莫是被吓到了。”而且还是自己吓的自己。
两个小家伙脑袋瓜聪明是聪明，但也尽是会胡思乱想。若非是自己疼爱的儿子，而且现在怀里还抱着睡梦香甜的小儿子，他还真想将人抓过来好生教育一顿。
石悦瑟还想再问，却听安安难得一副小可怜模样的对她撒娇说，“额娘一定要好好的，安安不想和弘昱一样没有额娘，好可怜。”
想到今日见到弘昱的模样，安安就一阵心有余悸。
出宫的时候，安安只知道是大伯家的大伯母没了，他们一家人要去往府上吊唁。但当时安安心里并无太多感触。直至进了直郡王府，直面弘昱的悲痛与可怜，安安才直观体会到这背后的惨痛可怕。
安安无法想象没有额娘的样子，也无法想象再也见不到额娘的日子。那真是太可怕了，简直是噩梦！
听到大哥的话，另一边的乐乐也跟着点点头，“额娘不要学大伯母，丢下儿子不管，好可怜。”然后也撒娇似的将他小脑袋瓜蹭了蹭石悦瑟的手臂。
好吧，一人一句好可怜，石悦瑟不用再问也已经明白。看来两个小家伙还真是被吓到了。不过不是被死了人或是所谓鬼魂之类恐怖事情吓到，而是小脑袋瓜胡思乱想，害怕她和大福晋一样也突然没了，然后丢下他们孤零零的十足可怜。
石悦瑟一时间哭笑不得，两个小家伙这脑袋瓜……还真是会以己度人，难怪会一直粘着她。
看着两个可怜巴巴的儿子，石悦瑟心里有些无奈也有些心疼，伸手便将两个儿子搂入怀里，低下头亲了一人一边脸颊，温言保证，“放心，额娘当然会一直好好的，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她可是服了基因液的，身体想要不好都很难，没道理会和大福晋一样英年早逝。
得了石悦瑟的保证，安安和乐乐心里总算安了心，以额娘平日作为，还是说话算话的。不过，两人还是依偎在石悦瑟身边没有离开，便是回早毓庆宫，也是跟在石悦瑟身后化身成为两只小跟屁虫。
石悦瑟也由着他们，只是吩咐了小厨房煮几碗安神汤过来，然后一人给喝了一碗。
而太子殿下则是在将她们母子送回毓庆宫后，换了一身衣裳，便领着林太监往乾清宫去给康熙帝汇报情况。
大福晋的丧事，自是劳动不了康熙帝的御驾。但这并不代表康熙帝便不关注此事，最主要还是比较关心大儿子胤褆。
所以，胤礽出宫之前，康熙帝便有交代让他回宫后过去一趟。虽然也能从别处渠道知晓听说，但和宝贝儿子回来亲自告知，然后父子俩坐下一块儿说说话，感觉上却是完全不同的。
而安安，因着出宫参加大福晋的丧礼一事，康熙帝之前便有言，让他回宫后无需急着赶回乾清宫，可歇住在毓庆宫中一晚，明日再让胤礽送回即可。十足是一个细心体贴的好玛法。
第145章
大福晋是皇家媳妇， 是郡王福晋，她的丧事礼仪虽不是女人中的最高等级， 却也足够隆重， 并非简简单单、一日两日功夫便可匆匆了事。
期间， 包括居住在皇宫里的胤礽和石悦瑟在内， 其他一干兄弟妯娌们又陆续去了几趟直郡王府。不论是表达哀悼还是安慰关怀， 都是一番心意， 也是康熙帝乐意见到的家庭和谐， 兄弟友爱的画面。
大福晋的丧事在礼部和内务府操持下按部就班的进行， 全程顺利，无有差池。大福晋也终是走完了短短的一生，入土为安的退出了历史舞台。
胤褆却是变得憔悴不已，整个人一直蔫蔫的很没精神。看着空荡荡的府邸，再也没有了那全心全意为他， 与他相濡以沫的人， 一时间只觉得阵阵心酸， 无比凄凉。
看着胤褆心情低落，身形明显都消瘦许多， 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康熙帝无奈叹息。
除了不时便给直郡王府赐下调养身体的各种补品表达关怀安慰，也会将人叫进宫来，关心开导几句， “你要快些振作起来。身为家里的顶梁柱，弘昱他们还小， 可都是需要你这个阿玛仔细看顾的。看到你这样，他们只怕也会更加难过不安。”
胤褆笑容牵强应下，道理他都懂，可这心里就是不太得劲儿，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见状，康熙帝也没再多说什么。他是过来人，明白年纪轻轻丧偶的悲伤，尤其是在与这个结发妻子已经相濡以沫十几年，夫妻感情还不浅的情况下，悲伤更甚。不过，康熙帝却也坚信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将人的伤痛抚平。
康熙帝想着，便决定给胤褆放个大假，近期都不再给他安排任何差事。胤褆本来就在河道工地上风吹日晒的忙活了一个多月时间，之后又遇到大福晋病逝，举办丧礼也不是件轻省事儿，便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吃不消。
至于胤褆原本总领的河道疏浚差事，也无需担心。如今依旧是胤褆担着总领之名，但具体执行可交予还在工地现场的简亲王世子雅尔江阿接手。雅尔江阿能力才干都很不错，足以胜任这个任务。
况且，胤褆回京之前，疏浚工程便已近尾声，最后收尾阶段也用不着他亲自盯着，康熙帝也没打算让胤褆再行前往。
于是，便对胤褆道，“最近朝中也没什么大事，河道那边疏浚工作已近收尾，你亦无需记挂不放心。这段时间你便好好休养，将身体和状态都调整过来，才好继续为朕办差。”
看着康熙帝一脸关心，全然为他着想的模样，胤褆脸颊僵硬的抽动几下，很艰难才挤出一个感动的表情谢过圣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