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岚雪虚弱地笑笑:“昨儿倒是做好事去了。娘别担心,我不要紧的,吃两天药就好了。”
“也是这半个月累的,这下正好,再有人请就推了,好好歇歇。”韦氏道。
“再过一个月就是你的及笄礼,我本想着别太张扬,侯夫人的意思却是要大操大办。你怎么想的?”韦氏道。
“也不用太张扬了,折中一下,不失体面就行。不过是我要嫁进侯府罢了,太过张扬了,人家真以为我们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江岚雪道。
韦氏白了江岚雪一眼:“哪有这么说自家人的。”
江岚雪笑笑:“我这就是随口说的嘛。”
大夫很快就来了,给江岚雪把了脉,确实无大碍,吃两日药,再歇个几天就会好。
江岚雪歇了三天便大好了。只是韦氏还拘着她,不让她出门,她便只能在屋里看看书,写写字。如今她和大房的几个姐妹越发疏远了。
这日傍晚,江继远从州府衙门回来,来找江岚雪。
江岚雪正坐在窗口看书,见她爹来了,便放下书迎上去。
“爹,您找我有事?”江岚雪扶着江继远坐下。
“嗯,今日我在州府衙门见到世子了。”江继远道。
江岚雪只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江继远又道:“你们元宵那日的事,世子已经告诉我了,他叫我跟你说一声,小花已经救出来了。”
江岚雪点点头:“那杂耍团的人呢?”
“侯府派人盯着了,这些人和垠州一些官员有牵连,侯府要找到他们接应的人。”江继远道。
“嗯,这是难得的机会。”江岚雪道。
江继远笑笑:“世子说等事情了了要给你请封义士呢。”
“这人就是胡闹,本就没我什么事,不过凑巧罢了,爹若是再见到他,叫他莫要胡闹。”江岚雪不满地道。
江继远哈哈一笑:“世子也是有心嘛,再说这事若不是你,还真发现不了呢。”
“那要封也是给三表哥封,当初是他带我去看的呢。”江岚雪道。
江继远收了笑,语重心长地道:“岚雪,你已经和世子定亲了,两家如今来往又来往这么密,可别再惦记永昌了,被侯府知道了不好。”
江岚雪叹了口气:“爹,我没有,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江继远呵呵一笑:“没有就好,世子还是不错的。对了他明日就要回军营了,会在你笄礼前赶回来的。”
“嗯。”江岚雪低头看不出喜怒。
江继远见闺女不愿多谈顾允修便把话题岔开,说起月底江岚玉的出嫁的事。不过说到最后,还是说到侯府上去了。朱氏想得挺美,想请侯夫人给江岚玉添妆。
江岚雪冷笑,想起前世大房可没少扯她后退。顾允修看不上她,多少也有这些人的原因。
“他们倒是敢想。爹应该也看出来,侯夫人并不想与大房多有瓜葛,他们这样上赶着,倒是好意思的。您和娘说一声,别理他们,我们给她添妆便是。”江岚雪道。
“嗯,爹知道的。”江继远道。
江岚雪又想起前世的一些事,便道:“爹在外头也多留心,留心江家是不是有人打着侯府的旗号做事敛财。”
江继远本来倒是没想那么远,听江岚雪这么一说,便也放在心上了。
江岚雪又在家里歇了几日,韦氏才放她出门。
江岚雪犹豫着是直接穿女装去找陆长清还是扮成江岚的模样去。思来想去,江岚雪还是扮成了江岚的模样。江岚玉要嫁人,江岚作为堂哥,过来吃喜酒,无可厚非。
于是江岚雪久违地穿了男装。
韦氏见闺女穿上男装后神气活现地好像比穿女装开心多了,到嘴的责备的话又咽回去了。
江岚雪也不想再惹什么风波流言出来,悄悄地从后门进了陆家。
陆家倒还是原来的样子,江岚雪在这学了半年艺,心里对这里也有些感情。江岚雪本来对这里是有些抵触的,前世顾允修在这藏了女人呢。如今再来,江岚雪心里却只是怀念与陆长清的师徒情谊。
丫鬟将江岚雪带到陆长清的茶室,陆长清见到江岚雪显然也很开心,却没见到梅涣之。
江岚雪今日带了那凤钗来,想要当面交还给梅涣之的。
“师父,您近来可好,我这个不肖弟子都没能时常来看您。”江岚雪笑道。
“我还不是年年如一日。”陆长清道,“倒是你,茶技怕是退步了吧。”
江岚雪笑笑:“师父可莫要责备徒儿。”
“你是个有灵气的,不过心思过于重了些。看着是想放开,心里却放不开。”陆长清缓缓地道。
江岚雪愣了一下,从前陆长清只教她各种技艺,却没说过这些。江岚雪诚恳地道:“多谢师父教诲。”
陆长清摇摇头:“谈不上教诲,只是见你眉宇凝着愁多说几句罢了。”
“师父说的很是,我很多放不开。”江岚雪叹道。
陆长清笑道:“你当初为何要拜我为师?”
江岚雪想了下道:“我一是想学师父的技艺,二是想跟着师父,离开闺阁,去看更广阔的天地山河。”
陆长清点点头:“那你现在还想吗?”
江岚雪愣了一下:“想什么?”
“离开闺阁,离开垠州,去看更广阔的山河。”陆长清笑道。
“师父要离开了垠州了?”江岚雪忙问道。
陆长清点点头:“嗯,你想与师父同行吗?”
“想!”江岚雪脱口而出。
陆长清笑笑:“你回去仔细想想,我等你笄礼过后才走。”
江岚雪心中感动:“谢谢师父。”
“师徒之间,不用谢!”陆长清已经很久都没有提梅九娘了,他是真心待江岚雪好。
两人正说着,只听外头一个声音吵嚷着:“江岚来了!快带我去见他!”
是梅涣之。
江岚雪看了一眼陆长清,小声道:“元宵那日我在街上遇到他了,他好像怀疑我。”
陆长清笑道:“我知道,他近来一直缠着问你的事,我想着还是你亲口告诉他比较好,就没说。”
江岚雪点点头。
梅涣之已经进来了。他一进来就盯着江岚雪的脸看。
“那天是不是你?”梅涣之一屁股坐到蒲团上,质问江岚雪。
“哪天?”江岚雪故意道。
“你还装,就是你,没想到你居然骗我!亏我还把你当朋友!”梅涣之气道。
江岚雪看看陆长清,陆长清只是笑。
江岚雪知是瞒不过了,便道:“我也不是有心要骗你。不过你怎么看出来的?许听松就看不出来。”
梅涣之冷笑一声:“哼,他能跟我比!”
江岚雪笑道:“嗯,你的眼看是雪亮的。”
“哼,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回去了,原来是回去订婚了,还是和世子。”梅涣之气道。
“是皇上赐婚。”江岚雪道,“我先前也不知道的。”
梅涣之听江岚雪这么一说,忙道:“那你是不是不想嫁给他?”
“皇上赐婚,哪是想不想的事。”江岚雪笑笑。
“哼,那还是你想。”梅涣之道。
江岚雪不回答拿出那支凤钗:“这个你拿回去吧,送给我算什么事。”
梅涣之瞥了一眼凤钗:“你不要丢了便是,又还回来做什么。”
江岚雪将凤钗放到茶案上笑道:“怎么,我是男子或是女子有什么要紧吗?我是女子便不配与你梅大才子交朋友了?”
梅涣之愣了一下:“也……不是。”
“那不就好了,你气什么呢。我不还是我么?”江岚雪笑道。
“可你骗了我!我要早知道你是女子……”梅涣之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早知又如何,涣之,别闹了。”陆长清笑道。
“你也不是好人!你早就知道了,也瞒着我。”梅涣之指着陆长清鼻子。
陆长清拨开他的手:“你也没问过。”
梅涣之语塞:“总之是你们骗我!”
“好好好,梅大公子,是我骗了你,是我不好,请您原谅则个!”江岚雪朝梅涣之作揖。
梅涣之看了看江岚雪:“算了算了,反正我也要走了,这辈子都不会回垠州了。”
“你也要走了?”江岚雪问道。
梅涣之哼了一声:“垠州有什么好,早就该走了。”
“你什么时候走,我给你饯行。”江岚雪道。
梅涣之却问陆长清:“什么时候走?”
“等岚雪过了笄礼。”陆长清道。
江岚雪和梅涣之都愣了一下,江岚雪道:“你同师父一起走?”
“那当然,我不跟着他,怎么找到姐姐!”梅涣之道。
“这样啊。”江岚雪点了点头。
梅涣之看看江岚雪,想着陆长清说要等江岚雪笄礼后走,便问道:“你作为徒弟,难道不要跟着师父?”
江岚雪笑笑:“自是要的。”
梅涣之没说话,像是陷入了沉思。
“不过梅公子要是不乐意我跟着,我便不跟着了。”江岚雪故意道。
“哼,你跟你师父,与我何干。”梅涣之道。
江岚雪在陆家待到傍晚才走。临走时,陆长清那出了一个锦盒:“为师不便参加你的笄礼,这是礼物。”
江岚雪接过锦盒,眼眶发热:“谢谢师父。”
梅涣之则把那凤钗又拿出来:“这是我送的,这样你不会还回来了吧!”
江岚雪笑笑接了凤钗。
“回去后好好想清楚再做决定,这期间就不用过来了。”陆长清道。
江岚雪点点头。
回去之后江岚雪一直想着陆长清说的这事。离她出嫁还有两年,若是这两年能跟着陆长清四处游历,她也不枉此生了。可是爹娘只怕不会同意,还有侯府,他们肯定也不会同意。
江岚雪犹豫了两日,便将这事与韦氏说了。
韦氏自然立马否决:“这怎么行!你是定了亲的人了,怎么能和别的男子一起出去呢!”
“可那是师父,和爹一样的。”江岚雪道。
“那也不行,不行,不可以。”韦氏根本不给江岚雪说话的机会,只管否决。
韦氏完全不听江岚雪的话,江岚雪有些郁闷。
月底江岚玉风风光光地出嫁。虽说没有侯夫人为她添妆,可垠州城的人都知道,江家是侯府的姻亲,来往的人,多少还是看着侯府的面子。
偏有些人得了好还不识好歹。朱氏没拿到侯夫人的添妆,心里对二房的不满又添了一笔。
江岚雪却一日比一日地消沉。这次她若是不能出去,这辈子她都没什么机会能出去了。可她又不愿违背爹娘的意思。正如师父说的,她想放开,却又放不开,她总是想得太多。
韦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这回她不能松这个口。就算她松了口,侯府那边她怎么交代?没有人家愿意未过门的媳妇跟着别的男子一起出去游历的。韦氏也是日日叹气,她也不明白闺女为什么就老想往外跑。
眼看就到江岚雪的笄礼了,韦氏不放心江岚雪,来到江岚雪房里,想与她好好谈谈。
江岚雪正在试侯府送过来的礼服。侯夫人对江岚雪的及笄礼很是重视,礼服,礼器,发笄,全都为江岚雪准备好了。
“你看看,侯夫人对你多用心。”韦氏一边帮江岚雪脱礼物,一边道。
“我要在他们家大半辈子呢,也不差这两年。”江岚雪道。
韦氏气道:“你怎么这么犟呢,娘这是为你好。”
江岚雪坐到床边,歪在软枕上,闷闷地不说话。
韦氏走过去,长叹了一口气:“你不想别的,那你想想,你这一走两年,回来就嫁人,那你就不想和娘多待待了?”
这何尝不是江岚雪心里割舍不下的?不过她已经想过了,今生再回京城,一定要把爹娘都带走。她如今只想能走出去看看。
“娘,我永远都是您的女儿,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会孝敬您,常看您。将来我嫁了人,就是世子夫人,再生了孩子就是孩子的娘,我只想在这两年,做一做我自己。”江岚雪恳求道,“娘,您就答应我吧。”
“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傻话,你什么时候不是你了。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些想法,嫁人对你来说竟像是去坐牢一般。”韦氏叹道,“即便我应了你,侯府怎么办?你要怎么与侯夫人说?”
江岚雪见她娘似乎松动了便道:“我会与世子说的,世子说过,我做什么他都支持。”
韦氏道:“你也别仗着世子喜欢你,就这般任性。即便世子同意了,还有侯夫人呢?她若要见你,我到哪儿给她找人去?”
“那我若是说通了世子和侯夫人娘便允我去吗?”江岚雪道。
韦氏见女儿这些日子来闷闷不乐,心一软便点点头。
江岚雪这才舒展笑颜。
三日后,江岚雪十五岁,及笄。
侯夫人做正宾,乔素娘为赞者。乔夫人,袁夫人,以及与江家有来往的人家,来观礼者若干。顾允修也在笄礼前赶了回来。
三加三拜,聆讯礼成。
江岚雪身着礼服,内心感慨,想起前世的笄礼,是远不如今生这般热闹。侯夫人也没有给自己做正宾,顾允修自然也没来。到底这辈子她是侯府求来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