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想起了莫泽余让他做的事情,不由得皱了皱眉,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说道:
“二爷放心。”
莫泽余不再说话,而是看着自己手上的那道小伤口,是昨晚她有些受不住,指甲不注意间刮到的,并不算疼,莫泽余伸手按了按,才感觉到细微疼意。
顾淮生回到顾宅,顾丰把他叫去书房,开门见山道:“你要娶那个洛染?”
顾丰面色微沉,显然是对此事不满,顾淮生面不改色,解开了袖子上的纽扣,稳稳坐在椅子上,才抬头看向顾丰:
“有什么不对吗?”
顾丰怒道:“她一个舞厅女郎,你平时怎么玩,我可以不管,但是正妻绝不可以是她!”
顾淮生直接起身,这事他们不是第一次争吵了,却都是无疾而终,走到门口时,他突然站住:
“父亲已经长时间不管事,怕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顾丰皱眉,就听见他说:
“战争要起了,父亲不如出国去避避吧。”
顾丰脸色突变,他不是傻子,听着顾淮生的话,再联想刚换的督军,瞬间颓废地坐在椅子上,再没有心思去想一个女郎的事情。
三天后,顾丰带着行李坐上了火车,顾家是他一辈子的心血,若是没有顾淮生,他是不可能走的。
顾淮生坐在车厢里,看着启动的火车,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97章
顾丰离开江城的消息, 莫泽余当天就知道了, 他只是对着莫二点了点头,然后走出书房看向楼下。
那里, 洛染正在舞台上,带着手套的手握着话筒,甜蜜蜜地唱着一首歌,她嗓音好听,带着些许烟沙味,就似是事后懒散的声音,入人心弦。
莫泽余目光直直看向她,洛染似察觉到什么, 微抬头,与他四目相视。
洛染知道最近江城会不太平,遂听话地没有再出去乱跑, 但是她该知道的消息,却一分没有少。
例如,督军在回去的时候, 车子抛锚,险些出了人命, 司机身死。
顾淮生路上偶遇枪战, 可是他早有准备,倒是并未受伤。
而莫泽余则是袖手旁,静看两人相斗,直到他收到消息, 战火打到羡城了。
江城就在羡城邻边,羡城一旦沦陷,那么下一个城市就是江城。
这一消息传开,江城开始蔓延一种恐慌,所有人来去都是急急匆匆,街道上时不时就可以看见轿车来来去去,洛染即使坐在舞厅里,似乎也能听见火车发动的声音。
晚上的舞厅来人也越发少了,倒是有几个常客每天始终还是会来,顾淮生、周见儒、沈含清雷打不动地出现在舞厅,洛染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不可避免多看了一眼沈含清,就看见他一脸沉重。
洛染眸色闪了闪,却是似乎没有看见一般,若无其事地走向顾淮生。
消失多天的莫泽余今天突然出现,从大门走进来,身后跟着许多的人,带着一番风尘仆仆的模样,随意一皱眉,就见一番冷凛。
沈含清似乎就是在等他,他一出现,沈含清眼睛就是一亮,两步上前:“二爷,我……”
莫泽余抬手打断了他,侧头看了一眼洛染,才清冷开口:“上去再说。”
莫泽余对他想说什么,了然于心。
沈含清下意识瞥了一眼洛染,见她被顾淮生搂在怀里,顿了一下,并未反驳,跟着莫泽余上了楼。
顾淮生看着沈含清上楼,想到洛染的身世,微皱起眉头,他直觉,沈含清找莫泽余是为了洛染一事,却不太确定,毕竟,洛染虽然与沈家有血缘亲情,可是据他所知,洛染母亲去世的时候,沈家并未出现,也正是如此,洛染父才敢在之后那般行为。
楼上
莫泽余倒了一杯茶,沈含清不喜欢喝茶,就没动,他斜靠着沙发,没有忍住问:“洛染就是小姑姑的孩子?”
莫泽余眼神微暗,平淡应道:“嗯。”
沈含清跳了起来,皱眉有些不悦:“什么?那你就让她在舞厅当个歌星女郎?”
他沈家的孩子,何至于如此?
他反应甚大,莫泽余也只是扯出一抹讽刺的笑,他冷冷看向沈含清:“当初她的死活,你们沈家也没有去管,现在又何必做出这副模样?”
当初洛母去世的时候,若是他们沈家把洛染接回去,又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他不可避免地迁怒于沈家,所以在查清事情后,他断了和沈家的合作,几乎断了沈家的一部分生意。
沈含清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这其中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似猜到了:“所以你断了和沈家的合作,就是因为她?”
莫泽余没有说话,却是默认了。
沈含清常笑的脸色也微冷了下来:“她也知道?”
莫泽余突然觉得今天和他谈话就是一个错误,他早就该知道了,沈含清看着精明,其实却和他那老爹一样,莫泽余站起身,冷眉:
“洛染早就和你们沈家没有关系了,今后自然有人护着她。”
沈含清抿了抿唇,突然说:“老爷子生病了,要见她。”
莫泽余冷冷看他一眼:“十多年没有找过她,这个时候要她回去,你们沈家打的什么主意,真当我不知道吗?”
“你总不可能阻止她回家吧?”
莫泽余点了一根烟,心里有些烦躁,声音自然也冷了下来:“我再说一遍,她和你们沈家没有关系。”
沈含清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排斥沈家,忍不住皱眉:“这事,也应该由她自己做主。”
莫泽余没有说话,沈含清眼神闪了闪,说了一句:“若是她要出嫁,也应该走沈家出去。”
莫泽余彻底冷了脸色。
顾淮生刚倒了一杯红酒,被洛染端着轻抿,突然楼上传来一声枪响,震得她手一抖,红酒零散洒下一些,湿了她今天的白色裙子,可她却没有无暇顾及,下意识地蹙眉站起身。
听到枪响并不止她一人,舞厅里一些侍应生,还有站在死角的一些人,掏出裤袋里的枪就朝楼上跑去,舞厅的人一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乱动。
洛染脸色变了变,刚刚沈含清跟着莫泽余上楼,在这里还没有人敢开枪,除了……莫泽余。
洛染抿了抿唇,想要去楼上看看,刚有动作,就被顾淮生拉住,顾淮生神色不变,依旧沉稳地看着她:“坐好。”
洛染蹙眉:“顾爷?”
顾淮生叹了一口气,手上微用力,将洛染拉坐下来:“不用去,万一伤到你。”
洛染还想说什么,就见楼上有人走下来,是莫泽余和沈含清,洛染挣脱了顾淮生的手,走上前去。
两人都平安无事没事,只是沈含清脸色非常难看,他到了楼下,看向洛染,带着一分迁怒:
“自甘堕落!”
他扬了扬手,似乎是对她不自爱的气恼。
身后传来一道淡声:“沈先生。”带着几分寒意。
沈含清看着莫泽余眼中更添几分寒意的模样,举起的手僵硬地放下,看着洛染精致的脸蛋,终究没有打下去。
洛染微垂着头,似乎这番话对她没有影响一般,只是莫泽余却看见她嫩白的小手紧紧握在一起,透着淡淡青色的筋,莫泽余将洛染拉到身后,冷声:
“沈先生还需要我提醒你吗?洛染现在是舞厅的人,即使是沈老爷子来了,也不能动她一下。”
沈含清脸色青了又白,他得意惯了,仗着沈家,整个江城没有人给他脸色看过,刚刚在楼上,莫泽余冲着他开了一枪,子弹擦着他的脚边而过,他却后背生了冷汗,沈含清双手握了握拳,冷眼看向洛染:
“你丢尽了你母亲的脸。”
洛染一张小脸瞬间毫无血色,她终是抬起脸看向沈含清,眸光似有些湿润:“我母亲早就与沈家毫无关系,沈先生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沈含清眼中升起一抹嫌恶:“老爷子当年做得决定果然没错。”他是指将洛染母亲从沈家除名一事。
当初,洛染母亲去世,洛父通知了沈家,沈家却说“我们沈家没有这样的女儿,又哪来的外孙”,更是不认洛染,洛父在沈家吃了闭门羹,回去之后对洛染更是恼恨上。
洛染别过脸,眼中也多了一分冷意:“那你今天来又是为何?”
沈含清一噎,就听洛染说道:“你想借我生利,如今眼看没有可能,又恼羞成怒,沈先生,你觉得你高贵多少?”
沈含清面色通红:“那也比你一个出来卖……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惨叫一声,半跪在地,他脸色发白地抬头,就看见莫泽余一脸冷意地拿着枪,枪头对着他的小腿,似乎有一丝烟,沈含清的小腿上红色的血湿了半边衣裤。
他额头有些冷汗,疼道:“莫泽余!”
莫泽余收回了□□,神色平淡:“沈先生今天还想走出舞厅吗?”
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沈含清瞬间白了脸色,却仍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莫泽余,你敢!”
他话音刚落,肩膀上却是又挨了一枪,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地上,莫泽余慢条斯理地收起□□,神色不变:“沈先生现在还觉得我不敢?”
舞厅的人早在他开第一枪的时候,就寂静下来,面色惊恐地看着他。
沈含清额头溢出冷汗,心中对着莫泽余生恨,却是什么话都不敢说。
洛染低垂着眸,对着沈含清的一切遭遇视而不见,她冷着两弯细眉,突然转身上了楼。
莫泽余皱眉看了她一眼,敛下眼中的担忧,冷着声:“将沈先生送回沈家,告诉沈老爷子,再敢打她的主意,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莫二应了声,让人将沈含清送回去,至于沈老爷子怎么反应,在场的几人并不太在意。
莫泽余话音刚落,就上了楼,舞厅的众人看着那里的一滩血,也没了风花雪月的心思,赶紧离开,一时之间,舞厅里只剩下顾淮生和周见儒两人。
顾淮生看着被人抬出去的沈含清,突然站起来,走过去开口:“我也要回去了,沈先生就由我来送吧。”
一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莫二开口:“既然顾爷顺路,那就麻烦顾爷了。”
依着顾爷对着洛小姐的态度,他来送沈先生,总比自己这些人来得更好。
顾淮生没有再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莫泽余进了二楼的那个房间,他眼神微暗,却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招来自己的人,将沈含清带走。
周见儒还在原处,若有所思地看着这番情景,莫二皱眉,走过去:“周督军,我们舞厅要关门了。”
周见儒自然知道他这是赶人了,勾了勾唇角,带着人离开。
见所有人都离开了,莫二才松了一口气:“把地上都收拾干净,小声一些。”
他抬头看了看二楼,想到平时洛小姐的性子,再想到今天沈先生说的那些话,摇了摇头,最近江城果然不太平。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没有想到沈含清是这样的角色(捂脸)
之后,就会说,为什么莫大佬要将洛染推向顾爷了
其实我莫大佬和顾爷都不错
咳咳,如果你们不迁怒的话
不要在意周见儒,他原文中没啥戏份,现在更不可能有多少的
第98章
莫泽余在门口停了停, 才推开门走进去。
那坐在梳妆台前的人,在听见推门声的时候, 撇过脸去, 伸手擦了擦眼角,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莫泽余走过去,半弯下腰,与她平视,她颤了颤眼睫,闪躲似地避开他的视线, 唇线抿紧,似一副平静的模样,若是忽略她微红的眼角。
莫泽余抬手轻轻擦拭过去, 轻声说:“又哭了?”
洛染的声音闷闷:“没有。”
“他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说错了吗?”
莫泽余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洛染红着眼眶打断,她忍着泪,咬了咬唇瓣,最终还是别过脸去,不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莫泽余目光微沉, 一手轻轻将她脸别过来,他可以不在意沈含清的话,却不能不在意她的心情,他声音清淡:
“阿染,你在想些什么?”
洛染敛着眼帘, 没有说话。
“你也觉得错的是你?”
洛染依旧不开口,莫泽余就皱起了眉头,他声音微沉:“洛染!”
洛染抿紧唇,一滴泪毫无预兆地滴下,莫泽余的语气变软和:
“阿染,你别这样。”
他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怜惜地亲吻她额头:“别人的错不该由你来背,做错的不是你。”
他语气平淡,告诉她,她没有错,错的应该是沈家,是洛父,是洛母,而不该是她,她只是没有保护好自己而已,凭什么受了委屈的人还要自卑?
洛染攥紧他的衣袖,良久后,她擦去了泪水,平淡地问:“你打伤他,不会有事吗?”
莫泽余将她发丝别到耳后:“不会有事。”
他说得笃定,让洛染没有一丝担忧,可是洛染清楚,他与督军不合,如今又得罪了沈家,怎么可能没有事?
说到底,都是因为她。
她一沉默,莫泽余就猜到她又在想什么,无奈地伸手弹了弹她的脑袋:“你就这么不信我?”
“一个新上任的督军,我还不放在眼里,一个没落的家族,我更不放在眼里。”
“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莫泽余没说,他只是安慰她,告诉她没事,之后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似乎思绪有些飘远。
洛染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突然环住了他的腰,低声说了一句:
“我陪着你,行吗?”
“不行!”
莫泽余声音坚定,这是他唯一明确拒绝她的事情,他声音又变轻:“顾先生是一个不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