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此时，就在淮文煜低头的那一瞬间，一个声音从场外响起。
“卡！”
简单的一个字，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淮文煜明显一愣，低头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
杜辰燃微微皱眉，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咯噔，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导演，刚才他们看的实在太入神，只听到了一声卡，连这话是谁是的都没反应过来，不过片场中有权利喊卡的也就导演这么一个了，于是众人的眼神纷纷转向导演。
只不过此时最气愤的还是导演，他内心期待的完美收尾突然之间就那么被破坏了，因为这声卡各部门都停止了工作！演员拍戏最讲究一个状态，就刚才两位演员的配合，现场的光照都堪称完美，重来一次未必有这么完美。
所以此时他心中也是一阵无名火起，于是一把将自己手上的台词本甩了出去，没忍住爆了一句脏口：“谁他妈乱喊呢！有病是不是！”
只见导演话音刚落，原本坐在一旁吃着水果的甄楠站起了身，她扫了一眼导演，那眼神仿佛问：有什么问题？
触碰到这个眼神，导演原本已经到喉咙的脏话又咽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之后才开口问道：“甄总，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这场戏演的挺好的......”
演的挺好的，这点甄楠也赞同，就杜辰燃那演技在她看过的电视剧里足矣秒杀大票影后视后了，不过她又不是影迷，演的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之所以投资这部电视剧，完全为了稳住淮文煜，赚不赚钱对她来说也无所谓。
“那群演的手表露出来了，你们看不到吗？”甄楠随手一指道。
这话一出，围观群众甚至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就因为这么点理由整个剧组配合那么好的一场戏就这么给毁了？这点东西完全可以后期处理阿！
化妆师站在一旁看了眼助理，她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这投资人不是脑子有病吧？
对杜辰燃三番两次的针对，到底为的什么啊，难道真的像传言那样，淮文煜是她养的小白脸，此时见到有吻戏心里不平衡了，就开始胡搅蛮缠？
虽说这个说法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但是看那甄总自进剧组也没有多看淮文煜几眼，对他的关注甚至都比不上对杜辰燃的，这完全跟占有欲、喜欢这类的词搭不上边啊。
“甄楠！你不要太过分！”说话的是淮文煜，刚才的那场戏他完全被杜辰燃给带进去了，甄楠叫了卡之后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甄楠对拍戏这些东西根本就是不在乎的，此时却坐在剧组内全程跟随，说没目的他都不信，但是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在拍摄上面插一脚。
“一个老板对自己投资的东西高标准，这也过分么？”甄楠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头完全没有一丝情愫，甚至有些不耐烦，“还有注意你的称呼，在工作上我不喜欢别人直呼名字。”
要不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她才懒得在一个男人身上耗费那么精力，赚钱不好玩吗？工作给不了她成就感么？
不过她扫了眼杜辰燃，在这件事情上她，她的确是杜辰燃有所愧疚，但没办法，穿越者都是没有良心的，大不了等自己完成这个世界离开的时候，把资产给她作为补偿，想想看她现在名下不动产也有十一位数了吧，反正这笔钱她也带不走，系统也没说一定要全部留给原主。
那给谁不是给啊，只不过现在她可要暂时对不起杜辰燃了。
淮文煜在对待甄楠的态度上很难做到公私分明，此时被她这么一句话直接噎的没了声。
一时间整个剧组陷入了僵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杜辰燃举了举手率先开了口：“导演，再来一次吧，把甄总说的问题处理好。”
此时导演看了眼杜辰燃，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毕竟这场戏大部分的重点都在她一个人身上，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再来一次就再来一次，只是杜辰燃刚才的发挥实在是太惊艳了，一般的演员过了那个时间点就再也找不到那个状态了。
只不过，现在还能说什么呢？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来一次了。
导演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你休息五分钟，喝点水调整一下状态，化妆师帮忙补下妆。”
一旁的化妆师听到这话连忙走上前，一边帮杜辰燃补妆，一边嘘寒问暖，又是倒水又是整理衣物的。
不知道是不是杜辰燃的错觉，刚才被甄楠那么一闹，整个剧组的成员反而变得有凝聚力了，杜辰燃遭到了不公的待遇，剧组的工作人员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
杜辰燃的目光往她的方向扫了过去，甄楠看见她先是一顿，紧接着仿佛心虚一般把头瞥了过去，不再看杜辰燃。
五分钟后，拍摄继续开始。
不过让导演感到十分诧异的是，再一次的拍摄，杜辰燃的状态竟然比之前一次还要好，他这才明白过来，上一次的拍摄杜辰燃并非是超常发挥，甚至可能仅仅是她的一般水平，这样的心理素质，这样的抗压能力，简直就是天生吃演员这行饭的。
不、也不能这么说。当初知道杜辰燃出演柳月杉的时候，身边有个熟人就是杜辰燃的书迷，他也把杜辰燃的书借来看过几本，当初他的想法和现在一样，这杜辰燃就是吃作家这碗饭的！
一开始他以为对方之所以来拍戏，其实也就是为了镀金，提高知名度罢了，毕竟作家想要来钱快知名度也是很重要的，所以对她的演技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然而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彻底颠覆了他的看法。
整套表演行云流水，驾驭能力竟然比刚才还要出色几分，看的他都想当着甄楠的面鼓掌了。
终于表演接近尾声，只是此时又是一声卡，这一次甄楠连理由都懒得说，直接说了两个字：“重来。”
剧组的众人面面相觑，导演被气的整整五分钟都没缓过神来，可是甄楠才是投资人，只要人家一句话，剧组这么多天的心血就能全部白费。
于是导演看向杜辰燃，眼神中有一丝祈求，杜辰燃的心态倒是很稳，这样的情况她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想当初在第3个世界的时候，她刚出道不久，便被人穿小鞋，大冬天泡在冷水里，一次又一次被迫ng，现在回头想想她的演技大概就是那时候被逼出来的，所以比起在大冬天的冷水里ng，现在这个顶多是小打小闹了。
对她来说除了工作量翻倍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虽然有几分怒火，但她直接就了位：“重来吧。”
此时一旁的甄楠忍不住瞟了杜辰燃一眼，都被挤兑到这个份上了不仅没有脏话，甚至没有一句怨言，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啊。
能忍耐、有实力、不露情绪，而且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魄力，看剧组众人的表现就知道，对她来说以一个演员的身份把控整个剧组应该都不是什么难事。
甄楠纵横商场多少年，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如果两人在商场上相遇......
甄楠没再往下想，事实恐怕是连她都未必是这人的对手。
然而，甄楠有这样的觉悟，并不代表她会因此而妥协，有的时候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于是第三次NG、第四次NG、第五次......
终于，这次的拍摄杜辰燃出现了一个小失误，不得不停了下来，当然此时此刻，剧组没有一个人会怀疑杜辰燃的业务能力。
在这样的状态里出现失误是理所当然，前几次重拍杜辰燃保持着巅峰状态，拍摄可以说一次比一次好，然而从第四次之后她就开始有些体力不支了，表演这个东西不仅情绪起伏大，体力消耗的也特别快。
甄楠见状心里不由得舒了口气，那么对待杜辰燃其实她心里未必有什么快感，反而觉得负担很大，她从前把别人搞得倾家荡产也没有一丝自责过，但那毕竟是你争我夺，今天这状况可不一样。
甄楠清了清嗓子站起身，看向众人，“还要继续么？”
她扫了眼导演又扫了眼杜辰燃，导演看着监控画面出神，一时间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行了，到这吧。”甄楠说完这句话，迈开步子就要离开。
就在她迈出两步之后，沉默的导演终于开口了。
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怒火加成，骨气也是多了几分。
此时的他脸色极差，语气气生硬地问道：“甄总！甄大小姐！我才是这个剧组的导演，只有我有权利喊卡，明白吗？”
导演说出的话没什么威慑力，但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这一步迈出的比常人都要艰难，他这么个人如果换在平时那必然是得过且过，然而今天一个如此敬业的演员被这么对待，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是吗？”甄楠扫了他一眼，俨然是软硬不吃，“那你介不介意我换个导演？”
甄楠这话一出，导演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整个脸都涨的通红，他知道甄楠这个老板一直以来都没把他当回事，但是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出这种羞辱人的话。
此时，但凡是个有血性的人，也无法咽下这口气。
导演也不例外，在资本面前他向来毫无尊严可言，只不过这次真的是怒火攻心，哪怕他脾气再好也无法忍耐了。
“你换啊！告诉你！我也不想给你这种人卖命！老子不缺你这几个臭钱！”说完这句话，导演再次将手里的台词本往地下一扔，他也没再看甄楠此时无比难看的脸色，甩着膀子就往外走，看上去十分潇洒。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今天跨出这个门，意味着什么。
一个导演，或者说一个合格的工作者，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该对自己的工作撒手不管。
杜辰燃扫了眼导演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她微微张口，不知道冲谁道：“我接受你的提议。”
话音刚落，甄楠心里忽然一紧，她成功了，但没有丝毫快感。
而知道一切内幕的导演在听到杜辰燃这句话之后，猛然停住脚步，他转过身喊道：“别！看了你的柳月杉之后，我感觉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把这个角色比你演的更好！哪怕是向婉冬也不例外！”
听到这话，杜辰燃微微一笑，“谢谢，这是对一个演员最大的肯定。”
说完这句话，杜辰燃理了理衣袖，头也没回地走向了后台。
整个剧组在此刻都安静了，看着她的背影，一旁的化妆师吸了吸鼻子，心里竟然是无比的难受，这也是现场所有工作人员心中的想法。
漫长的沉默过去之后，淮文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很快整个剧组都充斥着咆哮声。
杜辰燃在剧组卸了妆，柴歌听剧组的工作人员说了事情的经过，没过十五分钟亲自开车到了剧组接杜辰燃。
杜辰燃上车的时候就看见柴歌动作小心翼翼的，事无巨细皆是无微不至。
“老板......”透过后视镜，柴歌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这对杜辰燃来说算不上什么，曾经受过的气比这更窝囊的多了去了，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对于这部剧她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最后的结果以失败告终，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看了一眼柴歌开车的路线，杜辰燃提醒道：“去基地吧。”
原本《一柳不成荫》的拍摄还需要个把星期，现在提前结束了拍摄，关于《太阳烛照》的拍摄计划倒是可以提前了。
这样也好。
柴歌从后视镜里看了杜辰燃一眼，原本她对杜辰燃还很担心，但此时看来老板的承受力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好。
原来无所不能的燃总，除了能不骄不躁地面对成功，也能坦然地面对失败。
对于她这样有才华的人来说，后者才是最难得的吧。
柴歌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车子顺着林荫.道一路向前，直奔梦游工作室。
而此时，《一柳不成荫》剧组内。
杜辰燃走后不久，甄楠也离开了，离开前他和淮文煜闹得很不愉快，或者说只是淮文煜在单方面的骂人，想来不论甄楠做了多过分的事情，除了淮文煜还真没谁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的，甄楠的脸色可想而知。
不过她也只是说了句：“真是受够了，幸好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因为上午的事情，导演连饭都没吃下，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休息室里。
他明白，要不是自己的意气用事，杜辰燃不会那么着急的离开的，他身为一个导演，自己的演员没法维护住，反而还要对方为他求全，他真是不配当一个导演，不配那么多人跟着自己！
冷静了近两个小时，导演终于走出了休息室，副导演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时了，他当然也知道导演现在的心情不好受所以一直也没催对方。
“导演......”副导演试探性地叫了一句，“要不今天拍摄就到这里吧，明天再......”
说到这导演摆了摆手，这个剧组不是他一个人的剧组，现在杜辰燃已经走了，但他还要对其他成千上百个和这几部剧有关的人负责。
“不用了，就按照改编后的剧情走吧。你找人去请一下向婉冬，其他人准备开拍。”导演说完，便往监视器的方向走去。
副导演接到指令立马派了剧组一个场记过去叫影后。
上午的事情向婉冬是完全不知情的，她平时为人冷漠清高，不屑打探一些小道消息，所以在听到剧组安排要让自己代替杜辰燃出演柳月杉时，脸色还是有些难看。
毕竟是整个剧组咖位最大的向婉冬，电话另一头的场记和她交流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压力的。
按理说，这戏向婉冬已经临近杀青了，关于她的戏份除了补拍几个镜头之外，就没什么大戏了。
好不容易休息在家的向婉冬自然有些不乐意，不由得皱眉问道：“为什么剧本做这样的更改？我不认为这样是更好的选择。”
这话可把场记给难住了，他总不能说是老板故意刁难杜辰燃，非把人逼走不可吧，今天上午他算是领略了甄总的脾气，他可不敢说人坏话。于是权衡了一下便道：“燃姐今天上午NG了不少次......”
场记啧了一声，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于是硬着头皮道：“反正整个剧组的人都闹得挺不开心的，老板的意思是让你去替一下......”
这话场记说的也没什么毛病，只不过最重要的甄楠故意找茬他没法说出来，于是听在影后耳朵里就变成了杜辰燃NG，老板不满意，选择了换人。
她啧了一下，要不说她不喜欢和新人演员合作呢？
“一点敬业精神都没有！”影后皱了皱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