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女——我想吃肉
时间:2019-07-05 09:51:46

  现在是抓紧时间抢位的时候!黄赞有点危机感,纪申有极高的声望,萧司空有着资历与势力,黄赞总觉得自己也是不弱于人,却又有点气弱,得多聚拢些人他才能放心。
  将名单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黄赞第二天便在议事的时候塞进去几个人,对名单进行了调整。萧司空、纪申、严礼都是人精,看了黄赞的提议,也知道他的意思。谁不任用自己人呢?就算用的时候不是,荐完了也就打上了推荐者的烙印了。区别只在于烙印是深是浅,彼此认不认账——多半还是会认的。
  三人看破不说破,黄赞也有分寸,他算好了一张名单的比例,推荐的也都是合用之人。一个职位合用之人不止一个,他只要在几个候选人里选出自己中意的,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同理,其他几个人要办什么事情的时候,黄赞也会适时的配合。
  名单拟了出来,桓琚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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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公作美。
  桓琚回到京城的时候是个大晴天。
  此时离正旦已经很近了,依据往年的经验,这是一个容易下雪的时节。这一次桓琚带着宫眷、百官等等还京,却是一路没有遇到风雪。桓嶷郊迎,也免去了站在雪地里当冰雕之苦。
  圣驾从太阳升起之后出发,抵达京城的时候已近日落。前面先导的仪仗、卫士先排出二里地去,袁樵夹在迎接的官员里面,等到这些人走完,才见着桓琚的车驾。车捂得严严实实的,到了跟前才有宦官打开车门,扶下桓琚。桓琚也裹得严严实实的,皮裘将他团出个熊一样的身材。
  群臣见圣驾到来,一齐舞拜,简单而程式化的话语里充满了“圣人可终于来了”的欣喜。即便没有风雪,郊外也冷得可以啊!
  桓嶷年轻火力壮,也裹得与父亲不相上下——外面真是太冷了!
  桓琚从车驾上才下来,伸出手来拍拍儿子的肩膀,直奔黄赞、纪申而去:“你们两位辛苦啦。都不是年轻人了,天气寒冷,不要在这里受冻了,咱们回宫慢慢说话。”
  留京百官只蹭了个背景,再没有一个人得到桓琚的问话。
  车驾入城,百姓在御林军拦起的人墙外面围观。不少人失望:“唉,怎么都没有骑马呢?”桓嶷父子、几位丞相都坐着车,只有后面年轻品级低些的官员才骑马跟着。品级再次一些、更不重要的人连跟随的资格都没有,各自散去了。
  桓琚将黄赞、纪申邀入自己的车内一同入城,由桓嶷作陪。黄、纪二人做官成精,两个人任命辅佐桓嶷,送往汤泉宫的奏本与种种文书更有条理了,桓琚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待这两人格外亲厚。萧司空都是跟在后面坐自己的车,桓琚独将这二人邀入车内,堪称厚遇了。
  车上,桓琚简单问了两句京城的情况,桓嶷道:“宫中俱已准备妥当。”纪申奏曰:“各衙司已将一年公务办备,留了值守之人,不会误事。”唯有黄赞笑道:“臣只有一事要奏——今年出缺不少,何不趁新年发下任命来,也叫他们欢喜欢喜呢?”
  纪申看了黄赞一眼,没有作声。
  水至清则无鱼,纪申睁一眼闭一眼,至少这次选的人大多是精明强干之辈。黄赞看好的人,做事也还稳妥,精明强干的也是不少。且黄赞也并非将所有名单都自己一个人拟了,也与萧、纪、严商量过的。
  桓琚好个面子,笑道:“也不必讲究这个。”
  待车驾入宫,黄赞、纪申正要告退,桓琚却说:“任命的诏书呢?拟好了吗?”主动要求画个敕字好执行。黄赞暗笑。
  诏书很取来,桓琚抬笔写了个“敕”,说:“有事明日再议。”放黄、纪二人出宫,自己却看了桓嶷一眼:“你不忙走,与我一同用饭。”
  旬日一见的频率还是太少,桓琚有不少细碎的事情要跟儿子再叨叨。桓嶷耐心地听桓琚念叨过完年要聘太子妃,让桓嶷要跟陆氏好好相处。桓嶷心道:【我还没见过人呢,您就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早了?】
  桓琚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以为他与杜庶人新婚之时未尝不是相敬如宾,也有些儿女情长。日子久了,还不是弄成这副德行?桓琚警告桓嶷:“陆氏不骄横,你也不要把他们养得骄横了。该赏的赏,该敲打的时候也要敲打。”
  “是。”桓嶷不大理解地听着,他觉得很奇怪,【这难道不是早就应该知道的道理吗?阿爹怎么又翻出来说了?】
  桓琚絮叨了一阵儿,天黑了下来,桓琚留儿子一道用膳,桓嶷发现父亲的饭量减了。轻轻放下筷子,桓嶷问道:“可是不合口味?是太清淡没有滋味吗?阿爹奔波劳累,御医说先吃些清淡的,慢慢恢复饮食为佳。”
  桓琚被儿子关心了,心里也舒坦,自我解嘲地道:“大约是累得不想动弹,连吃也吃不动啦。”
  桓嶷道:“请尽力多用一些,保重身体,才能安定人心。”
  桓琚道:“刚才的诏书发出去,就很能安定人心啦。要时不时的给他们一些饵呀。”
  桓嶷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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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命诏书发出去并不能安定人才,它会使得到任命的人兴奋,令没有得到任命的人沮丧、焦虑,进而上蹿下跳。
  袁配就是上蹿下跳的人之一。
  他原本是胜券在握的,出身、资历、相貌摆在那里,他所求的官位又不高,也跟吏部搭上线了,自以为应该得偿所愿。一等二等,一批一批的任命出来,却都没有他。这个时候他就已经着急了,等到桓琚回京,签了年前最后的一批任命,还是没有他的名字,袁配才真的惊愕了。
  将邸报上的的名单又看了一遍,福克斯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匆匆翻开收集来的抄有前几批任命的邸报,袁配将这些名字看了又看,看得字都不认识了,也没找出自己的名字来。
  袁氏宗亲颇多,哪家都能收留他过年,但是接下来呢?时日久了,岂不就成了一个打秋风的穷亲戚?
  袁配将邸报拍到了书桌上:“来人!”
  仆人垂手进来:“郎君。”
  “备车、备礼,去叔祖那里。”
  他说的叔祖也是袁翼,袁翼是现在的袁家官职较高者,消息也灵通些,面子也大一点。袁配能想到的可以活动的关系,第一个就是袁翼。他到京先给袁翼送礼,袁翼给了他一张帖子,拿着袁翼的帖子拜访严礼,袁配才能作为心仪的州郡的候选人被列入名单里。以家世,任官不愁,任自己想要的官却要看运气。袁配本以为自己一番操作下来,运气已稳入囊中。
  现在运气飞了,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袁翼。如果名帖不好使,就设法请袁翼亲自出面嘛!他知道,袁翼只肯给个帖子而不是自己出去,是并不重视自己。但这个时候不是讲骨气的时候,得到想要的官职才是最重要的!袁配又来到了袁翼的府上。
  袁翼不待见袁配——长得还行,就是脑子不好使!不提扔儿子的破事儿,就看袁蒙都没教好,袁翼就不待见他。一看袁配进来,袁翼就没好气地道:“你一脸苦相是要做什么?”
  袁配长相不错,愁苦着脸也是让人看着同情而不是厌恶,越发皱起眉来,道:“诏书发下来了,又没有我,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你还有脸说!”提起这个就生气!袁翼给袁配帖子,并不代表对袁配如何关照,只是看在同族的份上给指个路。他自己的子孙,都亲自跟严礼讨情的。万没想到,他没找严礼说袁配,严礼自己找上了他,埋怨道:“袁公怎么给我荐了这么一个人呢?”
  袁翼问道:“尚书何出此言?”
  严礼道:“他以往有违法之事,又渎职,招致僧道,且不恤百姓!如今是个什么情势?圣人重视治吏。御史台因为他,又翻出了卷宗,将今年候选的官员都查了个遍!”
  袁翼在严礼那里吃了埋怨,回来看袁配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袁配抽抽鼻子,落泪道:“尚书说我不如诸位名臣,我不敢反驳。然而不予我官做,却与那些钻营小人授官,我却是不服的!”
  “嗯?”
  袁配道:“您看了这些日子的邸报了吗?那上面的名字,好有一半儿都是听也不曾听过的破落户!我近来仔细留意,破落户是越来越多了,他们能知道什么呢?个个吃相难看!”
  袁翼的眉头皱了起来,冷冷地看着袁配:“你这是怨恨朝廷吗?”
  袁配一个激零:“不不不,我不敢、不敢。我岂能担得起怨望的罪名呢?”
  “那就回去吧,好好读书!读正经书,少算卦!难道你想去道箓司吗?”
  当然是不想的!袁配讪讪地应了,不敢回嘴。他本想再央袁翼,一看袁翼的脸色,又将话咽回了肚里。老人脸上的皱纹深且多,灯火照出的阴影在脸上不断跳动,皱纹的纹理也随之起舞,看起来是那么的诡谲。袁配甚至有一种错觉,在袁翼那张衰老的面皮之下,会突然蹦出一个怪物来。
  袁配一腔苦闷地离开袁翼的府邸,寻思着:【该找谁帮忙呢?】此后数日,袁配跑了几家府邸,即便他有个姓氏,也没有人肯接他这一单。都说圣人如今重视吏治,你没有实绩恐怕是不行的。
  拜访了几个人之后,袁配不得不将一颗心从天上放到地上,考虑不再求做什么刺史。退而求其次,先授这个官好了。
  这件事也无人肯搭理他,人人仿佛都很忙,又都不知道他们关忙些什么。【不不不,还有一些缺额,我还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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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配为自己的仕途奔波忙碌、哀声叹气的时候,京中敏感的人都发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兆头。袁配其实已经发现了,却没有往深里想。
  “这些人里,贫寒之士占了一半呀,”袁樵捏着邸报,对梁玉摇头叹息,“如今的名门子弟,真是令人失望啊。”
  梁玉道:“不是还有另一半吗?”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忍不住去想史志远、想苏征,袁配那样的人,如果不是撞到她手里,还是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可袁配他配吗?反正如果梁玉还是个土里刨食的货,是宁愿遇到王刺史,也绝不想遇到袁配的。
  袁樵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不妙,不妙,各家子弟究竟是怎么了?”
  梁玉想了一想,问道:“你要是一时想不出来,不如咱们从头捋?先从最简单的开始,你给我说说这些都是什么人,怎么样?”
  袁樵道:“也好。”指着邸报上的名单一一给梁玉解说,他估计是做过功课,新一张的单子上,凡是世家子弟,他都能简单说个来历,有几个还能说得很详细,父亲是什么人、祖父是什么人、亲娘是哪家的、舅舅又做过什么官。而出身寒微之士,他介绍的时候就很含糊了。
  说得更多的是:“费燮,黄侍中主持取中的进士。裴肖,并非裴大夫的族人,唔,以前是黄侍中的下属。这个,哦!倒是与我共过事,才办的交割,纪公在京兆的时候选擢的他。这几个就不知道了,这个年纪也不小了吧,没见过,应该没任过京官。我做侍御史的时候也没有听说过,可见是名声不显。”
  梁玉听他一一说来,道:“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拟这份任命的是严尚书吧?”冷漠地看待史志远、苏征的哀怨的话,她得说按照现实,这样的一张名单是不正常的,袁樵的疑惑才是正常的。按照常理,这张名单上,世家子弟的名额应该更多一些。反常即妖!不是因为事情不对,而是这件事情出现得奇怪。
  “唔,吏部拟的,政事堂要看过,再报与太子,转呈圣人。”
  “可也太突然了,在这之前还有什么事情……”
  袁樵也喃喃自语:“若说与选任有关的,就是吏部与御史台清查了一些官员的不法之事……”
  “他们?他们打人怎么不挑时候呢?这大过年的!”
  袁樵道:“也许是我想多了,这些人都比袁配强,选他们也没有不对的地方。”
  【没有不对的地方你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梁玉心里白了他一句,将拇指尖塞到唇间轻轻咬着,一时之间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信息太少了!
  “不过,黄侍中还真是个能耐人儿啊。”梁玉半开玩笑地说。执政们提拔他们欣赏的、亲近的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这次黄侍中有些显眼,梁玉才把他拎出来说事。却不知自己无意之中说到了点子上。她只以为,黄侍中显眼,乃是因为纪申厚道,而萧司空明白,都不与黄赞争先。
  袁樵笑笑:“执政什么时候简单了呢?”
  “不说这个了,袁配没有官职,也该回老家去了吧?过完年,阿先就可以去太学读书啦。”梁玉索性先记下这件事,打算再看两年再说。朝廷的格局岂是一二年间一两个人就能完全改变的?如果是,那几百年的世家就真的是笑话了。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的观察。
  袁樵道:“应该是。”
  梁玉笑了:“那我就放心啦。我想设法让阿先与美娘面圣,你说如何?”
  袁樵道:“美娘面圣,你择个机会直接讲就好了。以她的来历,圣人不会拒绝的。至于阿先,还是谨慎些的好。”
  梁玉道:“我看看。明天我就进宫去,见一面又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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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向来说话算数,次日便入宫去,恰桓琚将桓嶷召到了两仪殿。
  算来桓琚的年纪奔五十去了,也渐有些懒,只因不放心儿子才死挺着。也不知是幸与不幸,他不必去猜忌儿子,却又要担心儿子。父子之情是保住了,却又添了别样的麻烦。
  见到梁玉,父子俩都很高兴,桓琚笑道:“怎么想到来看我们啦?是知道他又气我了吗?”
  梁玉问道:“三郎怎么了?”
  “他呀,傻乎乎的,心眼有点少。”
  桓嶷一直蜷着,从不展现出“我是将来的主人”的傲气,这让桓琚放心。放心之后就恨铁不成钢,跟大臣不能说,让人怀疑“皇帝对太子不满”是要出大事的,忍不信就跟梁玉叨叨两句。
  梁玉笑道:“傻人有傻福嘛!要那么多心眼儿做什么?我以前总想得多,后来有人告诉我,当直道行。”
  桓琚道:“那也得有心眼儿找着直道才行。”
  梁玉笑了:“说不过您,就您说得对。您要是心情不好,等过了年,到我那儿解个闷儿去?就算是一年忙到头的庄稼人,正月也兴逛个庙会呢。”面什么圣?到哪里不是面呢?袁先、美娘进宫还不定能跟桓琚搭几句话,何如将桓琚给拐到自己地盘上去呢?袁家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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