媵宠——假面的盛宴
时间:2019-07-05 09:52:58

  其他的事都不该是她想的。
  盘儿觉得自己是乱了,以为重活了一世,也许很多东西会不一样。其实没什么不一样,她是应时而生,注定有些人有些事越不过躲不开逃不了,她若想日后路走得平顺,就不该去庸人自扰。
  毕竟她上一世能走到最后,无外乎想得开心态好,有些人输就输在这上头,所以——
  “姑姑你放心,我没多想别的,我就想啊,我是不是该去太子妃那儿谢赏。”盘儿看着镜中的自己,笑着说。
  太子整整一天都有些不对劲。
  这是福禄观察来的。
  认真来说,太子的定力很好。若是不好,他现在也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上,让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只想着抓他的把柄,却苦求不得。
  甚至一部书一修就是五年,若是换成别人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尤其又是太子这位份,恐怕早就在寻思圣心难测,庶子当道,处境堪忧什么的,唯独太子仿佛没事人似的,不疾不徐地修着书,甚至私下该安排的也没少安排。
  福禄能看出来,太子爷是真想把这部书修好,所以他平时很认真。
  可今日却无缘无故走神了好几回,尤其是自打从继德堂出来后,能明显感觉出他心情不愉。
  是因为太子妃?还是苏奉仪?
  不知为何福禄想起了苏奉仪,想起那新承恩宠娇无力的模样,想起太子从那院子里出来时难得一见神清气爽。
  不就是幸了个合胃口的女人。可福禄又想起之前在继德堂,太子妃那眉开眼笑的样子,想起她提起苏奉仪刻意的口吻。
  福禄突然意识到,苏奉仪是太子妃的人。
  昨晚太子去幸了苏奉仪,想必很合太子妃的心意吧,以至于高兴成那样。
  福禄觉得自己都搞快不懂这些女人们到底在想什么了,怕人说自己善妒,所以弄些虚套来,人是自己抬进来的,高兴的是她,不高兴的还是她。
  他也搞不懂太子的想法,想遂了太子妃愿的是他,遂了却又不高兴的还是他。
  其实不就是幸个女人?
  合胃口就多幸两次,不合胃口就不去,就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就搞这么复杂!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只敢搁在心里偷偷想想。眼角瞅见他干儿子张来顺的袍角在门边闪了一下,福禄抬目看了书案后的太子一眼,悄悄下去了。
  “什么事?”
  张来顺笑得讨好:“干爹,刚才刘元来报了点事。”
  “哪位?胡良娣?”
  张来顺摇了摇头,声音压得低低的,“是昨晚那位。太子妃赏了小院的苏奉仪,苏奉仪刚去继德堂谢赏了。”
  福禄听了这话,搁在心里品了品,方摆摆手让张来顺退下了。他自己则又进了书房,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猫着。
  他继续想心事。
  福禄没想到那苏奉仪竟进了刘元的眼,刘元在这东宫看似不显,可这里头上上下下很多事可能他不知道,但刘元知道,刘元干得就是这活儿。
  自打东宫连着出了那两场事,刘元就从书房侍候调到库房去了,其实是明贬暗升,之后后院那边但凡有点刘元觉得可以报上来的事,都会事无巨细地报上来。
  以往这些消息都集中在继德堂、胡良娣、徐良媛这几处,其他几个地方也有,但都是些零零碎碎,万万没想到这苏奉仪不过就昨晚侍寝了那么一回,就让刘元这龟儿子上了心。
  福禄知道刘元看着凡事不沾,实际上从不干那无谓之事,他的命都是太子爷的,自然也不可能背叛,既然急慌慌地把苏奉仪的消息递上来,就说明有递上来的必要。
  须知福禄虽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但这个地位不是不能取代。
  俗话说铁打的主子,流水的奴才。用谁不是用呢,这宫里什么不多,就是奴才多,在一处当差的奴才们看似和睦,其实都挖空心思想往上头爬。太子这边规矩严,不允许有哪些互相踩的事发生,那能不能爬上去,就看会不会替主子办差事了。
  想当初刘元会被调去库房,还是福禄耍了心思,就是觉得这小子看着年轻,实际上对他还是有点威胁。
  如今刘元比他先意识到这位苏奉仪非比寻常。
  不,不是他福禄意识比人浅短,是因为他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他还在这里琢磨主子的心思犹豫着要不要卖个好,殊不知下面人已经动了。
  有时候有的人输不是输在比别人蠢上,而是输在想得太多。
  这么想了一会儿,福禄挺直了腰杆,瞅了瞅角落里的西洋钟,又把腰弯下去凑到书案旁边。
  “爷,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先让人传了晚膳来用?”
 
 
第21章 
  太子抬眸看了看墙角的大座钟, 时针已经指到酉时二刻,也就是下午五点的时候。
  宫里人人都爱这西洋来的玩意儿, 尤其是这大座钟, 太子却嫌它吵, 走起来滴滴答答,到了整点还鸣叫。后来造办处一个师傅琢磨了大半年,终于把声音都给去了,还能大座钟运行如常,毓庆宫里才摆了这东西。
  太子没有说话, 又把目光投注在书案上。
  这是没听进去了?
  福禄默了默, 又道:“您在这儿也坐了大半天,总得顾念顾念身子。这会儿正是各院用晚膳的时候,要不奴才命人把晚膳摆在苏奉仪那儿,您去看看苏奉仪?”
  这次太子又抬起头,目光却落在福禄身上。
  福禄本想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可太子的目光压力实在太大,他额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顺着鼻翼往下滴,终于忍不住跪了下来。
  “自己去领罚。”福禄低低地应了声, 就忙出去了。
  出去后叫了人,也没让执刑的太监下轻手, 硬挨了十板子。
  张来顺慌得手忙脚乱,想说话又不敢说,只能在旁边看着。等打完后, 他忙过去把福禄扶了起来,想问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什么动静都没就受了罚,又想搀他去值房里上药,被福禄一把推了开。
  “嘴都给我闭紧些,不该说的不要说。”福禄啐了口唾沫道,自己又一瘸一拐进了书房。
  张来顺领着一众太监应诺。毓庆宫的规矩,他们这些在太子身边服侍的再清楚不过,这里头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往外说,睡觉也得把嘴给捂严实了。
  等福禄进去时,殿中已经有些暗了,他又忙叫人掌灯。随着一盏盏烛火燃起,书房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太子抬目看了他一眼,虽什么也没说,但福禄却松了口气。
  心里暗暗骂刘元王八犊子害人,又庆幸这顿打挨得好,挨了打才说明摸对了主子的心思。
  太子突然扔了笔,往后靠了靠,捏着眉心。
  一个奴才竟妄图揣测主子心思!打了他不屈!
  可他却不能否认福禄确实猜到了点子上,他确实是因为昨晚的事懊恼着。懊恼的不光是昨晚破例太多,也是因为他今天突然意识到那娇气的小姑娘是太子妃的人。
  对于太子妃这个人,太子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知道她是原配,是发妻,他该对她尊重,全她的颜面,毕竟夫妻一体,这几年东宫又是多事之秋,可后来太子却发现,因为他的纵容,太子妃越来越不像话了。
  有些事情他不能明说,是不宜将事情闹出来,也是要给她颜面,却也不能任她这么折腾下去。所以胡良娣被立了起来,一改东宫后院太子妃一家独大的境况,她似乎也知道哪儿错了,渐渐有了收敛。
  可治标却不能治本,之后太子妃做出的一些事,太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知道太子妃只要一天没生下嫡子,这事就不会完。可如今她怀上了,似乎依旧没完,想想中午太子妃说的那些话,太子一大早的好心情就全被破坏了。
  福禄见太子扔了笔,忙上来又是洗笔又是收捡桌案。
  看这老货如此殷勤的模样,太子瞥了他一眼:“知道自己哪儿错了?”
  福禄笑得又是讨好,又是委屈,咕哝道:“奴才倒没想那么多,奴才就觉得主子好不容易碰个侍候合心意的人,觉得好就多去两回,也没什么。”
  太子一愣,旋即笑了。
  他站了起来,轻踢了福禄一脚:“滚!”
  “主子不用晚膳?奴才这便去让人传膳。”似乎也看出太子不是真怒,向来稳重的大太监福禄也学那小太监嬉皮笑脸的。
  “你不是说把晚膳摆到苏奉仪那儿,就摆过去吧。”
  今儿西厢上下格外喜气洋洋。
  苏奉仪侍了寝,太子妃又赏了东西,别提多扬眉吐气了。
  香蒲去膳房提膳回来,兴高采烈的,盘儿这才知道原来是膳房多塞了香蒲两个菜,不用塞好处的。
  盘儿现在的食量还是不佳,但吃东西已经不挑了,软硬甜辣都可以吃。但晴姑姑说了,要想保持体态,还是要注意吃食,所以如今她多是吃瓜果蔬菜及鸡鸭鱼,少数吃主食和一些牛羊肉。
  猪肉是不吃的,荤油也不吃。
  像今儿晚膳,除了熬得粘稠的红枣小米粥,还有牛肉脯丝一碟,清炒地三鲜一碟,鲜菇牛肉肠一碟,卤煮咸鸭一碟,麻油拌木耳一碟,两小碟腌的咸香脆的小酱菜。
  面点有四样,枣泥糕,放红豆沙的山药糕,还有香葱小花卷和龙眼包子。
  里面有几样都不是盘儿份例里该有的,却被端了上来。看样子膳房那边还是挺有眼色的,昨晚太子刚歇在西厢,今儿太子妃又赏了东西,到晚上时他们的孝敬就来了。
  所谓受宠,什么叫宠,这就是宠,来自于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盘儿是见怪不怪了,香蒲青黛几个小丫头倒是挺高兴,连白术都不禁露出几分笑意,盘儿多看了她一眼。
  膳摆好后,盘儿刚拿起筷子,就听见外面院子有动静。
  她还没站起身,太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见太子,盘儿一时有些发愣,她没想到太子会在这时候来,按照她对太子的估摸,他就算觉得服侍得合心意,也不会连着两天来找同一个人。这无关乎喜欢不喜欢,不过是性格使然。
  但她比脑子反应快,忙上前行了礼。
  太子抬手叫起。
  盘儿看看刚摆好的桌子,问道:“殿下可是用了晚膳?妾身这儿刚坐下,若是没用,妾身让他们再去准备几个菜?”
  这边正说着,那边福禄做了个手势,就有几个提着食盒的太监走进来了。
  这自然是福禄的巴结之举,那边太子刚放了话,福禄就命人安排上了,等太子从前面到后院来,膳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这时候自然轮不上香蒲她们侍候了,不过能在太子身边侍候的,都是奴才里头拔尖的,摆起膳来是又快又稳,连点动静都没。等两人来到桌前,膳已经摆好了,盘儿也不知自己是该坐还是站着侍膳,只能选了稳妥的做。
  见她还站着,太子抬眸看了她一眼:“坐下用。”
  盘儿就坐下了。
  太子有专门的试毒太监,不过这次倒是没出动,他平时的膳食专门有人盯着做,这种情况自然不需要有人试毒,也是福禄故意卖好,心想太子每次在继德堂用膳,用的拘谨,吃得也少,到妾这儿来就是来享受的,何必弄几个侍膳太监在旁边杵着碍眼。
  再说有他也就够了,不行了苏奉仪还能搭把手。
  别人不清楚这事,盘儿却是极为清楚,知道太子私下不是个规矩大的人。见没人侍膳,她就挑拣了几筷子菜夹给太子,都是太子喜欢吃的。
  她不以为然,旁边的福禄却是心肝都颤了,不禁想自己这么干是不是错了,难道这苏奉仪还私下还打听过主子的口味,要不怎么夹的都是主子爱吃的菜?
  转念再想这苏奉仪哪有那么大的本事,那就是太子妃透露的,可连太子妃都不知道太子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啊。
  可要说贸来的,那这人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盘儿何等眼色,当即意识到自己又出错了,只能笑着道:“妾身也不知殿下爱吃什么,就捡了妾身爱吃的,殿下千万莫怪。”
  这倒不是虚言,再是胃口相驳的两个人处在一起久了,口味就会慢慢变得一样。
  例如盘儿前世虽吃得少,很多东西也不吃,但她喜欢吃的无一不是建平帝喜欢吃的。她喜欢吃的,建平帝也会跟着吃两口,渐渐也就喜欢吃了。
  一听这话,福禄当即松了口气。
  太子却有些忍俊不住,为这老货的戏多莞尔。再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一改前两回的胆大,不禁蹙了蹙眉,心也软了。
  “无妨。”
  一顿饭吃得是鸦雀无声,不过盘儿倒是没少为太子布膳。也是习惯了,索性已经做了,本就是无伤大雅的事,也不拘什么。
  前世每当盘儿为建平帝布膳的时候,他也没少替她夹菜,不过这就不用想了,现在的太子也不是日后的建平帝。这倒让盘儿多了几分不甘心,想让‘他’回来,却又知道这事根本急不来。
  用罢膳,太子并没有想走的意思,盘儿只能陪着。
  他去盘儿的书房看了看,见书架上寥寥无几的书,以及没怎么动过的书案,绕到书案前,见纸镇下压了张纸,便拿起来看。盘儿跟着看过去,才发现是她那日画坏了的双陆图。
  大概是她没说,香蒲她们也不敢乱扔,就还一直留着,而盘儿这些日子没怎么用上书房,倒是给忘了。
  “你会玩双陆?”
  “会一些,殿下可会?”
  这不是废话,太子自然是会的,不过是盘儿眼见两人这么杵着太无聊,故意给彼此找些事来做罢了。
  见太子点头,盘儿就装得兴致勃勃让人去拿了她做的双陆来。
  她做的这副双陆极为简单,也是碍于材料有限,连棋盘都没有,不过是用纸画了图阵为底图,棋子是木头做的,是小德子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木块,上面让盘儿用毛笔写了字。本来盘儿想找造办处做副精美的,碍于不想惹眼,只能这么了之。
  盘儿让人把双陆图置于炕桌上,她和太子各据一方,一共三十枚棋子,黑白各分十五。
  配有骰子,另有筹计算输赢,不过双陆高手都会在心中默算,用不用有人在旁边算输赢倒是不妨。
  不过主子们想玩,自然要玩得高兴,福禄就专门找了个人在旁边算筹,他不精通这个,身边的小太监也没人会,最后还是请了晴姑姑来算。
  前世盘儿和建平帝玩过双陆,就知道他是高手,所以特别谨慎。
  不过是双陆这东西,除了靠算,还得有几分运气。所以刚开始玩的时候,盘儿和太子各有输赢,可玩着玩着盘儿就输多赢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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