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王太监除了太子和太子妃的菜单,从不关注别人的,如今倒让贾太监把盘儿的准备一份,隔天他就看看。
这阵子东宫事多,人心惶惶的,下面的奴才们办差也不安心,王太监就隔了几日没看,还是贾太监主动来禀,苏奉仪那儿的膳食越要越少,以前每顿都要点两个爱吃的菜,现在也不点了,也不提前送菜单来了,都是膳房安排什么就吃什么。
他偷偷和小德子打听了下,据说最近苏奉仪食欲不佳。结合最近闹得这事,苏奉仪就住在那座出事小院的隔壁,会不会是吓着了?
这些猜测不是贾太监说的,都是王太监自己想的。再结合太子妃卧床养胎,很久没去继德堂的太子最近每日都会过去一趟,相反后院却是不去了,王太监差不多得出了个结论。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可不往上报他也觉得有些不妥。
奴才办事可不是主子戳一下你就动一下,而是要事事体贴妥当,事事办在前头,这才能一直屹立不倒。尤其之前他刚办坏了事,谁敢说太子妃这次动了胎气,跟上次膳房的事无关?王太监就想弥补弥补,犹豫了好几天,今天才把这事报上去。
也没说别的,就说小院的苏奉仪已经连着许多日子胃口不佳了。
太子本来打算中午来的,临时有事,才会拖到晚上才来。
两人相携去了桌前坐下,因为太子来了,福禄临时又加了几个菜。这老货鸡贼,俱选的是盘儿爱吃的。
太子这次竟知道给盘儿夹菜,估计也是见她动筷子动得不欢快,平时她可不是这样,大抵是在宫外没吃到什么好的,觉得宫里的膳食好吃(太子你想什么呢?),看她吃东西不禁就能让人胃口大开。
太子哪知晓盘儿是被饿了两辈子,如今虽然她改了习惯,不再管着苛着自己了,可平时还有晴姑姑看着呢。
虽然晴姑姑极少明说管着盘儿不让她吃这吃那,但她在一旁看着,盘儿压力就大。太子来了,晴姑姑一般不在旁边服侍,再加上两个人一起吃,盘儿不免就吃得比平时多。
盘儿吃着碟里的菜,眼睛却不停地太子身上打转。
太子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食不言寝不语,却在下面捏了捏她的手。似乎也被她看得急了,他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快吃,想要也要等会儿。”
盘儿没忍住咳了两声,白术忙上前来给她拍背拿水,好不容易消停了,她含羞带娇地瞪了他一眼。
她就像他想的那么……淫荡吗?
用罢膳,自然该干什么干什么,两人消了会儿食,就洗漱上榻了。
太子履行了他的承诺,把盘儿的嗓子都快折腾哑了,似乎久没见面了就格外贪,两个人都贪。事罢,两人沐浴后又回到榻上,盘儿依偎在太子怀里。
“真是黏人的小东西。”太子有些感叹。
她哪儿黏人了?
“我才没有呢。”
“那是谁黏着不下来的?”
盘儿把脸藏在他怀里,小声说:“那也不是我,再说殿下这么久都没来了,我也没让人去毓庆宫请你来啊。”
太子顺了顺她缎子似的长发,低声道:“想孤了,但忍着了?”
她小小的嗯了声。
太子心中又是复杂万千,千言万语化为了又揉了揉她的腰。
“孤最近有些忙,忙得都是宫外的事。”
他没有提太子妃,盘儿也就没不识趣的问。都明白的事,何必说出来让人不痛快,不过太子倒是没有虚言,他这阵子确实很忙,也都是忙着宫外的事。
他今年已二十有五,却一直未入朝,一部《成安大典》让他修了近五年。如今该沉淀的沉淀了,该积累的也积累,正好逢着乾清宫透出风声成安帝打算去泰山祭天,就有大臣请奏该启用太子监国制。
此乃汉人古礼,皇帝若是外出不在京,必然需要一个人来监国。哪怕内阁已经完全可以运转整个朝政,也得有个人看着。
就因为这事,成安帝早就打算去泰山封禅,一直拖了下来。
向来好大喜功的成安帝能忍成这个样子,着实难得。早先年因朝廷内忧外患不止,成安帝是没机会去,如今天下太平,按理说该去了,可这时候太子也大了。
说白了,成安帝防着太子呢。
在这里值得一提的就是这个监国制度,太子有没有监国权利,对于太子本身来说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太子拥有监国权,为了保证皇帝不在时,朝廷能够正常运转,必然要开始涉足朝政。同时在监国期,可以对朝廷官员进行任何调用任命,当然若是较为大的变动,为了不引起猜忌,必然要经过皇帝。
可一旦拥有监国权利,太子在朝臣们眼中不同往日语,同时也是大量扶持培养亲信的最好的时机。
所以这个监国权,太子是一定要拿下的,哪怕在此期间不能妄动。
如今太子已通过亲信,以及傅陈两家说动许多朝臣为自己说话,能不能成也就在近前了。当然其实还有许多布置,就不一一细数,所以太子最近是真的忙。
不过盘儿也不会关心这些,就算说给她听,她也不懂。她现在关注的是太子说最近没来看她,是因在忙朝政上的事,这样就足够了。
他在向她解释,前世的时候也就是后面几年他才会这么做。也就是说,她现在对他开始渐渐不一样了?
这个进展让盘儿十分高兴。
“你就算想孤了,也该好好用膳,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不好好用膳,就罚你写一百篇大字。”
第32章
怎么又提到大字了。
盘儿偷偷地翻了翻眼, 在他身上揉了揉脸,也不吱声, 格外乖巧, 一看就是被吓着了。
太子笑了笑:“明天我让福禄给你换个院子, 就挪到对面东三院。”
换院子?
盘儿一下子坐了起来:“殿下怎么想到给我换院子了?”
太子看了她一眼道:“你这屋子迎着西晒,夏天闷热,不是早就跟你说了,怎么不愿意?”
“那倒没有。”她又躺了回去,抓着他的寝衣的衣角一顿揉搓, 心里却想着事情。
想着最近外面闹的那事, 他来就说自己不好好用膳,她最近胃口不好,他是怎么知道的?
要么是她身边有太子的人,要么就是膳房那边报给他的。
盘儿不认为自己身边有太子的人,那就是膳房了?
想到他因为知道自己最近胃口不好,就过来陪她用膳,还要给她换院子, 是不是以为她吓着了?盘儿就心中一阵阵甜蜜,可同时她又想起太子妃。
“不是说还要等等吗?殿下, 不怕太子妃知道了,不高兴?”
这话其实盘儿不想说的, 可这个问题躲避不了,太子妃发了大招,事关嫡子, 不管太子愿不愿意,面子都要给足了。
如今太子既然忙着大事,如果盘儿没猜错太子应该是在为入朝的事忙着,这事前世就有过,具体的她也不清楚,只知道成安帝一直不愿太子干涉朝政,但不知为何太子办成了。
既然有关朝政必然少不了陈家出力,这种时候把她拎出来,会不会又闹出什么事来?
听了这话,太子下意识的反应是皱了皱眉,转瞬他就明白盘儿的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也不认为她一个后院女子能知道朝廷上的事,既然不是朝廷,那就是太子妃。这种话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会不高兴,许诺妾室的东西竟怕正妻不高兴,不过太子众观大局,不免想多了一些。
陈家确实有用,但在这种大事上,陈家和太子妃却是分离的。陈家有陈家的处世方针,帮他不光是为了太子妃,也是为了陈家长久安稳之计。
“这事你不要管,既然说给你换,就给你换。”
盘儿也知道这话说得让他心中不愉了,不禁又往上贴了贴,伸手搂着他的腰。当然也没少做些小动作,拿指尖扣着他寝衣的下摆。
一看她这乖样,太子就板不住脸了:“快睡,明早还要早起。”
她柔柔地嗯了声,偎着他闭上了眼,这一夜睡得出奇的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太子就走了,没留下用早膳,不过走之前还不忘跟她说,让她好好吃饭多练字,过几天他来检查。
练字这茬,被盘儿本能忽略了。
至于吃饭怎么检查,她摸了摸自己的腰,不小心红了脸。
太子吩咐下来的事,办得就是快。
盘儿从继德堂回来,这边已经来人了,是张来顺领着十多个小太监,来帮盘儿搬家。
打包、装箱,因为就搬到斜对面,再加上盘儿的东西也不算太多,所以还不算难处置。
其实盘儿的东西也不算少了,她入东宫的时候,也就带了几个包袱。这些日子内务府送来铺宫的,太子妃赏的,还有太子零零碎碎赏下的,以及那些书,一直忙到午时过了才算罢。
晴姑姑香蒲等人都是满脸喜气,总算不用和对面赵奉仪两两相望了。
还别说,一个得意,一个不得意,不管得不得意天天对着,心里都不痛快。随着盘儿越来越得宠,对面倒也不敢明着找茬,尤其随着赵曦月抱病,更是消停了不少,但这只是表面,私底下还是有些矛盾。
这些矛盾具体体现在奴才们之间,纯儿香儿小六子他们也就罢,他们是内务府出来的奴才,知进退识轻重,再加上侍候赵曦月的日子也短,根本算不上忠心。
可玉萍和玉霞还有赵嬷嬷就不一样了,她们是赵曦月身边的老人,根本意义上的立场就是对立的。且当初她们见过盘儿寒碜的样子,以及赵曦月奚落她时,她连话都不敢说一句的软弱。
如今这样一个人,爬到了她们主子头上,就算赵曦月服气,她们也不服气。
西厢的奴才都受了盘儿嘱咐,从不与东厢那边计较,可同住一个院子里,难免有些交际。
就比如说用来烧热水的小厨房,东西厢因都是给位份较低的妾室做的,本身并没有单独的小厨房,只有一个小厨房是两边公用的。
这小厨房平时也用不了几次,吃食都是从膳房过来,平时就是下面奴才们拿来热热吃食,以及烧热水之用。紫禁城里规矩严格,院中并无水井,每日所用的柴炭也是自己去领。
柴炭也就罢,领一次可以用很久,可水却是要日日挑。
所以每天都会有小太监挑了水送来,只送一缸水,不够用自己去后面挑。因着小厨房是两边公用,水缸也就分了两处。若是吃喝也就罢,上上下下所有人加起来,也吃不了多少,可主子沐浴洗漱频繁,就比较费水了。
自打盘儿得宠后,用的水也不用小德子和小田子自己挑了,去说一声,主动就有人送来。可东厢没有,奴才们又想省事怎么办?
反正水缸也没人看着,那就借用一点吧。
当然为了不让人发现,东厢的奴才也是比较收敛的,西厢这边就算知道了,见不过分,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自打那次赵曦月拦太子没拦下大失脸面后,她估计是面子过不去,也是内心焦灼就病倒了。
这下矛盾大了,表面上东厢格外低调,私底下香蒲几个却连着好几次发现西厢的水缸里落了脏东西。
水缸是盖着的,不用的时候从不打开,平时奴才们都仔细,就怕腌臜了主子,怎可能会落了脏东西。
那就是东厢的人为了报复干出来恶心人的。
当时香蒲就要找去东厢,被盘儿阻下了,她倒不是怕赵曦月,只是不想惹事,另外也是想着若不是她出面搅局,也许赵曦月不会入宫,也就不会经历这一切。
这注定是个无解的谜题,也许就算盘儿不搅局,这一世赵曦月同样也会入东宫,只是盘儿因为前世的关系,有些固执的这么想。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她就让香蒲她们另找个地方放水缸,让东厢的人接触不到就算了。
其中多给香蒲她们增加了不少负担,就不细说,总而言之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东厢见西厢有了防备,倒也没继续做其他事情。
如今能不用和东厢日日照面了,不怪她们会这么高兴。
而且屋子也比以前大了,估计是太子交代过,张来顺没把盘儿安排在东西厢,而是安排在正房。
就因为这事,盘儿觉得有些不好,犹豫了会儿,才把张来顺叫来问。
张来顺这个福禄的干儿子,又在太子身边侍候,在东宫可是极有脸面的。平时看人不说鼻孔朝天,也没有那么和蔼,如今却是满脸堆笑,那笑都快从眼睛里跑出来了,半弯着腰跟盘儿回话。
“回奉仪主子的话,这是福公公亲自吩咐下来的,说您的东西多,恐怕东西厢住不下。再说了,太子爷经常来您这儿,您住的宽敞了,爷也舒服点。刚好这事福公公还是能做点主的,就把这事给办了。”
盘儿才不信,若不是太子给了话,福禄办事素来谨慎,敢这么办?不过既然太子把事事都安排妥了,她也就没多做纠结。
“这屋里的摆设,都是这几日奴才们帮忙安置的,若是奉仪主子觉得不好,换了也行。您看看这儿……这帘子可太子爷亲自挑的,还有这花瓶……”
张来顺领着盘儿游觅了所有屋子。
正房还是三间带两间耳房的构架,但因为是两间的进深,就比以前的西厢大多了。
正中是堂间,堂间只用了一间半,从中堂画后面隔了个小隔间是茶水房;东间还是做书房用,不过靠外面还做了个宴息处,中间用顶天立地的多宝阁及花罩隔了开,临窗设了炕,炕下设了数把圈椅及花几。
西间并了一间耳房,除了靠外面的次间做起居之用,往里是卧房,靠里摆了张黑漆嵌螺钿花鸟的拔步床,妆台、桌几、衣柜都是一水的黑漆嵌了螺钿的,看着雅致又不失贵气。
门和床之前设了一架屏风,是黑漆嵌螺钿绣四季花卉的,这种屏风不挡光,却又能挡住人不会直接看到床的位置。
里间靠右侧,隔了两个小隔间,一间做浴房,另一间做净房,同时还捎带可以存放些东西。
张来顺等着盘儿说满意,毕竟以她的位份可住不了这样屋子,摆上这么些珍稀的玩意儿。
盘儿也确实很满意,她也当着张来顺适当地表现了自己的满意,等张来顺临走时,还让白术给封了二十两银子的封子。
等不相干的人都走了,香蒲总算可以表现下自己的喜悦了。
来来回回在屋里院子里到处看,隔一会儿就能听见她一惊一乍的喜悦声,还跑来给盘儿说,后罩房比以前大多了,专门有个地方可以当库房。还有一个小厨房,以后说不定还能在里面做点吃食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