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你被我伺候着是不是很得意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油瓶倒了都舍不得扶一下，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牛逼，觉得自己是老郑家的女皇？啊呸，得意个什么劲儿，你离了我老郑家根本什么也不是！”
“结婚之前你只是一个纺织厂女工，是托了我儿子的关系才进了罐头厂办公室，你不说心怀感激，反而骑在老郑家头上作威作福，家务活从来也不做，静等着人伺候，连内衣裤都是我给洗的，你说说你哪里是个合格的媳妇？你真当我老郑家欠你的呀？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逼样！”
周大娘眼睛通红，这些年的委屈终于吐露了出来，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
“你不是要离婚吗？行，马上滚出我老郑家，像你这样又懒又不做人的儿媳妇，其实早该滚了，我忍了这么多年也忍够了，从今天开始，这个家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说完，周大娘看着儿子，希望他表个态。
郑远一脸懵逼的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冻结住了，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方，他只是想出来找个红薯吃，怎么就搞得要面对老妈媳妇二选一的境地了？！
“儿子，我就问你一句，离不离婚？”周大娘见儿子许久不说话，脸色开始变得阴沉和失望。
“不是啊妈，没必要搞成这样啊，咱们要不要先冷静冷静？现在都在气头上……”郑远当然不能这么仓促的选择离婚，只能想办法说服周大娘。
周大娘看着儿子一张一合的嘴，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无穷无尽的悲哀涌上心头，突然发现每天为这个家忙来忙去的自己是那么的愚蠢，都到了这个地步，儿子却没有选择她。
“好好好，真是我的好儿子好儿媳，”周大娘突然笑了，脸上却老泪纵横，“我究竟是图什么呀，凭什么你们在外面光鲜亮丽的活着，我却要像个奴才一样的伺候一家子人，你们吃着我做的饭穿着我洗的衣裳有对我说过一句谢吗？”
“把我的付出都当做理所当然的，甚至菜做咸了做淡了，衣服有没有洗干净，都要遭受一通埋怨，我可真是生的贱呀，儿子有什么用，孙子有什么用，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货色，我这一辈子就浪费在你们这些白眼狼身上，真是冤啊……”
“我何必再洗衣做饭累死累活的当牛做马？我何必再委曲求全忍气吞声的度过余生？你们根本不值得我这样付出，我实在是太傻了。”
说着说着，周大娘脸上的迷茫逐渐褪去，似乎想通了什么，突然推开他们从家里跑了出去，郑远连忙追过去，却被花盆砸脸，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老公！”
“爸！”
“老伴！”
老郑家一阵兵荒马乱。
第47章 多半有病
周大娘哭着跑到大哥周仓家门口使劲敲门, “大哥大嫂, 开开门, 我是周芹！”
“哎呀, 小姑子你这是怎么了？”周大娘的嫂子方瑶打开门, 就看见哭得上气不接下去的小姑子, 被吓了一跳。
“妹子，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周仓也踩着布鞋跑出来，连忙把人扶进屋里。
“我再也不要回那个家，我再也不给他们一家子当牛做马, 我哪里是娶了一个儿媳妇呀，简直是娶了一个活祖宗！”
“结果家里摆一个活祖宗还不够，傻孙子又往家里娶了一个，这下好了，家里生生摆了两活祖宗, 整天伺候完这个伺候那个, 这日子根本没法过了！”
周大娘瘫在沙发上，肺部像风箱一样剧烈喘息，脸上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整个人像丢了魂儿, 不停的哭不停的念叨。
“别人家里都是媳妇伺候婆婆, 我家里却是婆婆伺候媳妇, 千不该万不该最不应该的就是让她去当什么妇联主任，每天在家里讲男女平等讲妇女权利，她是平等了权利了, 我呢？我的平等在哪里？我的权利在哪里？”
“大哥大嫂，我算是看穿了看透了，我这一辈子都算是白忙活，转眼就已经是个70岁的糟老婆子，还能有几年好活？我决定以后再也不操心他们的事，自由自在的想干嘛就干嘛，彻底的解放自己。”
“我攒的那些钱也不留给他们，干脆都自己花，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我就算把钱丢在路边给要饭的捡，也绝不留给他们一毛！”
周大娘情绪激动的在那里自说自话，周仓和方瑶对视一眼，总算搞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姑子呀，你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什么事情都没有你的健康重要，你要是不想理他们就不理，反正你该做的已经做了，确实是你的儿媳孙媳太不像话，哪有让长辈伺候晚辈的道理，是他们亏欠了你。”
方瑶拿着手帕擦了擦周大娘额头的汗，温言细语的安慰。
“郑远那臭小子真是不孝，居然让媳妇这么欺负老娘，看我下次见到他怎么收拾他，郑峰也是，让他别娶那么妖妖娆娆抛头露面的姑娘，死活就非要娶，先后进门的两个都是不着家的，家务活都落在你身上，难怪把你逼成这样。”
周仓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子，满脸皱纹白发苍苍，汗水把衣服都湿透了，整个人狼狈不堪，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受儿女的苦，他心里难受的不行。
“你以后就安心的在我这里住着，家务活不用你沾手，想吃什么你就跟我说，我给你买，咱兄妹两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何必看小辈的脸色，早就该享享清福。”
“是啊，为了儿女忙忙碌碌一辈子，总该休息一下，家里的活都是梅香和小舒轮流干，压根不用我们粘手，你就安心踏实的住着，闲了我们就去找人搓麻将，饿了我们就去街口饭馆点两个好菜打打牙祭，不管家里的那摊事，肯定能过得更好。”
方瑶给周大娘端了一杯水，又拿起扇子给她扇风，“小姑子现在饿不饿呀？如果饿的话，我给你下碗面条？”
“确实有点饿呀。”周大娘喝了一大口水，感觉肚子里空荡荡的，晚上一个劲的给孙子夹菜，自己都没有吃几口，晚上又折腾了这么大一会儿，实在是筋疲力尽饥肠辘辘。
“那我现在就去给你做，你等会哈。”
方瑶刚要站起身，却被周大娘抓住手，“可是我现在不想吃面，只想吃红薯。”
“家里有红薯呀，我给你蒸几个？”
“不是，我想吃的不是这个红薯，是那个红薯！”
……
自从周大娘跑出去之后，郑家就陷入了低气压，郑远额头被砸破了一个口子，看起来吓人，其实不严重，送去医院擦点药包扎一下就没事了，此刻，家里几人团团的围坐在客厅的桌边，神情很是为难。
“你说你是不是傻呀，大晚上的在厨房偷什么红薯，吃吃吃，就知道吃，现在好了，闹出事情了，你妈肯定是跑去你大舅家了，这个事完全是你惹起来的，你就说要怎么办？”郑大爷生气的盯着儿子。
“我哪知道该怎么办，我就是肚子饿想吃红薯，这是招谁惹谁了……妈不是说还剩了几个红薯吗？可我在厨房怎么找也找不到，也不知道是谁偷走了？”郑远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儿子。
“爸你看我做什么？我才没有偷红薯，我是疯了才会在自己家偷红薯！红薯有什么好偷的？！”郑峰哭笑不得，老爸这看红薯贼的眼神实在是让人发毛。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红薯，现在在说你老妈的事情呢，你马上去大舅家把你妈接回来，快去！”郑大爷狠狠的一拍桌子，瞪了一眼没心没肺的儿子。
“爸，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去大舅家呀，我都50多岁的人了，万一被大舅拿棍子撵出来怎么办？我好歹也是肉联厂的厂长啊，要是被厂里的员工看见，那可太丢人了。”
郑远使劲摇头，他小时候很淘气，经常被大舅揍，都揍出心理阴影了。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做什么厂长，还不如挑粪去呢。”
郑大爷心虚的把眼睛往旁边一瞥，其实他也不敢去，年轻那会儿老和周大娘吵架，也被大舅哥收拾过几次，至今心有余悸，不然他早就追过去了。
家门突然被敲响，郑大爷起身去开门，门口是大舅哥的孙子周梁。
“祖姑父晚上好，祖姑母让我来拿红薯。”周梁满脸困倦的站在门口，眼皮子直打架，这都快12点钟了，还被爷爷从床上抓起来。
他不得不穿过整条街道，从煤炭厂家属楼走到肉联厂家属楼，就为了拿几个红薯……也是哔了狗了，他现在只想速战速决，拿完红薯赶紧回去继续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红薯？什么红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郑大爷心里“咯噔”一下，眼神有些慌乱的装傻。
“哎呀，祖姑父，祖姑母都已经说了，还剩三个红薯，都藏在你的枕头底下，咱能不能痛快一点，你们都把祖姑母气成那个样子，还舍不得三个红薯吗？”周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爸！原来红薯是你偷的！！！”
郑远听到这话，连忙转身三步两步的跑进郑大爷的房间，将枕头一掀开，三个胖红薯果真就藏在那！
他欣喜若狂的将红薯抱进怀里，就像抱孩子一样，眼睛都在发着光。
“混账！快放下我的红薯！”郑大爷见自己心爱的红薯落入敌手，急得不得了，脱下鞋子就往儿子头上扔。
“我就说为什么我一直找不到，原来早就被老爸你偷走了，晚上吃了那么多红薯还不够，竟然连最后三个都不给我留，爸你实在太过分了！”
郑远头一偏闪过郑大爷的暗器，满脸气愤的指责老爸霸占红薯的行为。
“什么偷不偷的，这本来就是我的红薯，你快还给我！”
郑大爷一击不中，直接扑过去抢，抓住其中一个红薯，像拔萝卜一样的往外拔。
“不！才不是你的红薯！这是妈拿回来的红薯！这是我们大家的红薯，不能让你一个人独吞！！”
郑远抱着红薯就像抱着自己的生命，说什么也不愿意被老爸抢去，两人你争我夺好不热闹。
周梁和郑家其他三人站在卧室门口，看得目瞪口呆，三观碎裂。
有没有搞错，这是吃错药了，还是鬼上身了？不就是三个红薯吗，怎么还抢的打架？
“爷爷爸爸你们这是在干嘛呀？”郑峰揪住自己的头发，神情崩溃。
“不就是红薯么，明天我给你们买一百斤红薯行不行？咱能不闹了吗？”
“你懂个屁！”爷俩同时抬头喷了一句，那鄙视的语气，那鄙视的神情，完全一毛一样。
郑峰欲哭无泪的败下阵，只好换周梁顶上来，“祖姑母说了，如果她今天晚上吃不到红薯，她就让你们以后都吃不到红薯，所以这红薯还是要让我带回去，可别再让祖公母不高兴了。”
郑家爷俩同时僵住，神情十分挣扎，是眼前三个红薯重要，还是以后更多红薯重要，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良久，郑大爷松开了手，郑远依依不舍的将红薯送到周梁的怀里，那眼眶通红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送红薯，倒像是送儿子。
“你一定要帮我问清楚，红薯究竟是哪一家的？这件事非常非常的重要，你可千万一定要上心呀！”郑远抓着周梁的胳膊，神情严肃认真的嘱咐。
“姑表伯父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问的，那啥，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让我带的吗？”
周梁尴尬的笑了两声，觉得难怪祖姑母要离家出走，人都不问光问红薯，这叫什么事儿呀？！
“呃……今天实在太晚，我们就不去打扰了，明天我们去接你祖姑母回家，你回去说一声就行了。”
郑大爷捂着心口坐在床上，心疼得直抽抽，感觉今天晚上肯定要失眠了。
“好的好的。”周梁抱着来之不易的红薯，从气氛诡异的郑家离开。
郑大爷和郑远面面相觑一会儿，突然心心相惜的叹了一口气，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只有他们父子两才明白。
在旁边默默看半天的赵玉和程雅，也叹了口气，觉得这两人多半有病。
第48章 卖红薯
第二天一大早, 郑大爷就带着儿子儿媳孙媳一起去接周大娘, 刚拍开门, 四人就被迎面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哎呦, 不好意思哈, 没看清人, 我还以为是哪个狼心狗肺不仁不义的王八蛋在敲门，没想到是你们呀。”
方瑶一手叉腰一手拎着滴水的盆子，笑眯眯的站在那，嘴里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让人听着心里发凉，却没办法反驳。
“没事，没事，反正大夏天的也不冷，”郑大爷摸了摸脸上的水, 尴尬的陪着笑脸。
“我们是来接小峰他奶回家的, 昨天那么晚还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接什么接，真心想接的话昨晚怎么不来？”周仓叼着烟锅走出来，满脸的不高兴。
“我看你们压根就没把人放在心里, 尤其是郑远, 你妈只有你一个儿子, 从小到大那么疼你, 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结果你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一点良心都没有！”
“大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你听我解释一下，昨晚我媳妇和我吵架，脾气上来就说了两句气话，哪知道妈当真了，可能是平时积累的矛盾一下爆发，所以闹了一些不愉快，但我觉得只要心平气和的谈一谈，肯定能相互谅解的……”
郑远话说一半就被周仓抬手打断，“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想听，我只知道一件事儿，你妈70多岁的人了还在做家务活，儿媳妇一点忙都不帮，孙媳妇也坐等着吃现成的，这事是不是真的？”
张远一下子卡壳，赵玉和程雅脸色相当难看，当面被一个长辈这样指责，家属楼的邻居还探头探脑的向这边张望，感觉里子面子全丢了。
“你们两个之前不是还找我儿子给你们婆家亲戚安排煤炭厂的工作吗？我现在就可以回复你们三个字，”周仓冷笑一声。
“想得美！”
“你们俩都懒成这个样子，你们家的亲戚又能有多勤快？煤炭厂是县里最大最好的厂，在里面工作的都是勤劳朴实优秀的员工，绝对不会让你们这样的大懒虫趁机混进来，免得带坏厂子的风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