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奸臣谈恋爱——赵吴眠
时间:2019-07-06 09:27:24

  满腹疑云,回到祖父西院,唐糖却懂让老人家宽心,单拣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回了,只说隐约听那魏升鉴说了一通官样文章。又嗔怨:“爷爷,方才真是吓死我,在厅外听的时候心扑扑直跳,就怕二哥哥一眼望见我。二哥哥待我再好,他官场上的事情,总是不愿我过问的,爷爷以后万不要再难为我了。”
  纪鹤龄想想也是有点强人所难,便也不再追问,想想却又气哼一声:“他待你是好是不好,我清楚得很。”
  祖孙二人自有一番说笑,过会儿纪方来禀,说是今夜二爷待客累了,明晚散值再来请安。纪鹤龄不以为意哼笑:“现如今有我孙女儿陪着,谁哪里就稀罕见他?”
  纪方捧出锦盒,笑答:“有人稀罕呢,老太爷,这是二爷特意去为二少奶奶买的,永念楼的绿豆酥。”
  纪鹤龄喜形于色,那块硬石头居然如此知情识趣了?
  “纪方赶紧的,替我送客送客,让唐糖快回东院去!带上绿豆酥!”
  纪方引唐糖一出西院,唐糖神色紧张,攥住他就问:“老管家,一会儿您一定得替我说两句,我是那听壁脚的人吗?我……冤枉到死啊!”
  纪方停下脚步问:“唐糖,这是怎么啦?”
  唐糖正色问:“方才我在前厅的事情,你不是全都告诉了你们二爷?”
  纪方笑了:“怎么会?您也是为让老太爷安心,我还嘱咐阿步绝不许去说。”
  唐糖面色更不好了:“那他送吃的……算怎么个路数?”
  纪方哈哈笑:“什么路数老奴就不知了,二爷的绿豆酥是散了衙特意往东城买的,那时魏大人还没到府门呢。二爷这般惦着您,难道不是好事?您不领情,这未免太伤人。”
  唐糖哪里听得进,频频摇头:“万一有什么,老管家你可要救我!昨夜才不欢而散,今天忽然黄鼠狼给鸡拜年,是好事就有鬼了。”
  纪方听来好笑,只有声声宽慰唐糖想多了。
  二爷的性子自小就冷,少时两人看不对眼,纪方还道小孩子定了娃娃亲,终是难免害羞。然而此番都成了亲,二爷每每遇了唐糖竟是更冷,嘴也格外毒些,也不知道是犯的什么冲。
  幸而唐糖是个惜物的,虽说捏着锦盒十分后怕,踌躇一会儿,还是自言自语:“老管家,你说我吃是不吃?不吃,浪费……还是吃罢?总不见得为了灭口,胆大包天到把我毒死在纪府……咦,这好像也未可知。哼,水来土掩,我且吃了再说!”
  纪方暗自哀号,不知是替这盒酥,还是替二爷。
  至于那只青花瓷盒,唐糖同纪方只字不提,却在心里牢牢惦记着,未敢忘却一丝一毫。
  青瓷盒到了纪理的手里,唐糖只敢白天潜去书房外探看一番,博古架子上不见有,书桌上不曾放,她自然一无所获。
  纪二爷防唐糖如防贼,如今书房门上命人挂了四五道锁。门锁是小意思,可他那么细致个人,白天不知会将那盒子锁在哪个隐秘之处?
  唐糖不敢造次,因了纪二送酥这一层,她变得格外小心。
  他送酥的动机暂且不明,上回暗闯书房,纪理算是给足了她面子,唐糖生怕再惹毛了他,纪二上千条人命都敢欠的主,她自问开罪不起。
  纪理唤起她来,一口一个唐小姐,对这一桩婚一副不屑承认的臭模样,以为她唐糖稀罕!
  可若他再提离府之事,恐怕就是来真的了,不见得次次都靠老爷子替她出头罢。
  **
  唐糖自小不似寻常小姑娘喜欢对镜簪花,却偏生爱摆弄那些小物件小机巧。跑去东城的街市闲逛,摊上各色各样的孔明锁,她央着纪三爷找了个麻袋全数驼回府,闷头躲在屋子里拆了装,装了拆,又找来纸笔涂涂画画,反复琢磨,废寝忘食,无可自拔。那时候唐糖不过六岁。
  纪方本当那只是小孩子一时的玩兴,然而前日,眼见橘子抱了捧废纸自新房中出来,说是二少奶奶画完不要的,吩咐她即刻就去烧了。
  纪方无意一翻,心中登时一凛……
  **
  可惜纪方这会儿只开了一声口,二爷便严辞相拒,完全不容商量。
  又过了两日,纪方只好试图转劝:“要不,二爷将这劳什子砸了罢?毁盒子事小,里头的物件取将出来,才最是紧要。”
  纪理冷笑:“谈何容易?此类消息盒子,多安有极厉害自毁机关,毁之容易,却多半一毁俱毁,一无所获事小,哼,你就不怕到时你、我、这幢屋子,全数点作废墟?”
  纪方吓得不轻:“二爷当真?”
  纪理自知言过其实,又绝不肯明着承认,只道:“总之不可儿戏。摆弄此物不慎,双手尽毁之人,也不是没有。”
  纪方偷眼看二爷沉着脸的别扭样子,又瞅瞅桌上瓷盒,他固然对这看似不起眼的利器有几分惧怕,心中却是了然一半。
  却听纪理还在道:“故而你与林步清,也当离书房越远越好。”
  纪方趁机笑叹:“原来二爷不是不信人家,却是舍不得糖糖犯险。”
  纪理一时结舌,只得冷哼一声:“编排够了么?”继而埋首读他的机巧之书。
  纪方见他并无恼意,趁势往袖袋之中取出一个纸卷来,平铺送至纪理眼前:“二爷您看。”
  纪理搁下书册,翻了翻眼前这沓图纸,眼睛再挪不开,面色凝滞了。
  这正是纪方那日所得中的数张,唐糖尚且未曾摸过瓷盒,然而十余张纸上,她至少设想了六七种在瓷盒之中可作的机巧设计,构思之精妙,纪方自问外行只能看个半懂,却依旧是叹为观止。
  待纪理将那些图画一页一页细细阅毕,抬眼再望纪方,那里便只剩下了凉意:“此为何人所作?”
  纪方陪着小心:“您应当看出来了罢?”
  纪理将手中图纸一摔,目中寒意更盛:“我是如何嘱咐你的?”
  纪方不紧不慢:“二爷明察。这些画虽为糖糖所作,却系老奴无意之中截到的废纸。”而后才将当日魏升鉴到访,老太爷如何差遣唐糖去往前厅,唐糖是如何同爷爷复命,老爷子跟前,唐糖又是如何有所不言,对纪理极尽维护……一桩一件,娓娓禀明。
  纪方一边察看纪理面色变化,一边小心询问:“二爷,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
  纪理冷嘲热讽:“你几时将我放在了眼里?不当做的,怕都早已做尽了……”
  纪方性子沉稳收敛,内心着实不愿激怒府上这位别扭二爷,可连日来,他自己的心思亦被这青花瓷盒绊着。二爷如此着紧此物,会不会连同三爷遇害之谜,亦着落在里头?
  “二爷,糖糖必也是想为三爷尽些心意罢了。您即便不肯糖糖这个心愿,也求您顾念着三爷……”纪方悄望纪理脸色,却见他面色一派如常,一双眼睛别开去,只盯着窗外月色。
  “二爷?”
  纪理嘴角轻撇,将桌上那堆纸轻轻一推:“小儿涂鸦,一派胡闹。”
  纪方听他这般口气,心中实在好笑。二爷夸赞他人,从来就不肯言明,糖糖能有他这么一句,显然已是得了他的十分肯定。
  于是顺着他的话,忍笑催促:“不如就容她胡闹看看?二爷,趁这夜未深浓,月色亦正好,您不如放下架子,赶紧拿了东西,过去请教去罢。”
  纪方如意算盘打得好,想着兴许被他今夜这么一撮合,二爷从此便不用可怜巴巴夜宿于此了。
  谁知纪理端坐着纹丝不动,架子摆了个十足,倒像是一心盼着事情不成似的:“哼,唐小姐不是一向最惦记我这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纲菌V:你也知道人家惦记的是你的书房,不是你
 
 
第7章 小娃娃
  这几日的夜间,习习有风,恰是那种将将入夏,又未曾真正热起来的和顺天。
  风色温柔的日子,便是难得的好眠日子。
  唐糖却堪堪睡意全无。
  因为她傍晚在西院请安的时候,恰听纪方来禀,说是二爷这日下午临时奉上命出发去了西京公干,派人传了话回来,须得后日晚间方能归京。
  纪老爷子一听是西京,知道又是水部的事情,不免气得再次胸闷气短一回。唐糖陪着说笑好久,这才缓过来些。
  纪二离京整整两日,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唐糖求都求不来,如何舍得就这样死睡过去?
  伸头去望窗外,此际月已挂在中天,离他归府只剩两日不到的光景了。真正是每个时辰都要珍惜。
  书房本就离得不远,唐糖摸黑赶到,一摸把门上锁,嘿嘿笑了。
  纪二防贼,真是愈防愈讲究了,门上挂的锁,竟已有六道之多。
  唐糖很是无奈,纪二此人实在是白顶了这张……绝世聪明善良温文可亲的脸,他根本就是无知透顶。
  这一类顶寻常不过的如意锁元宝锁乾坤锁,莫要说开,就算让她造一把也容易得很。纪二锁个门费多少工夫,她唐糖开个锁,至多也就花这点工夫罢了。麻烦是麻烦点,却费不了太多气力。
  纪二平常就是这样当狗官的?净干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笨死他算了。
  唐糖发间取下一根极细发叉,三下五除二,撇去门上一堆锁,小心潜进书房,先掌了一盏灯。横竖纪二不在府上,就算教旁的人撞见了,自己半夜难眠,于是跑来夫君的书房看书,实在也不算个事。
  她提了灯,先将书案后的架子全数扫将一遍,自然无获。两天的时间再宽裕,也不够她将一个书房翻个底朝天,硬找不行,智取才有希望。
  唐糖坐下来,靠着椅背,思量以纪二的性子,究竟会将那个清华盒子置于何处?
  她眼睛扫过纪理书案,案旁堆了一堆书,上方盖着一张纸。
  唐糖很奇怪以他纪二一贯之洁癖,何以书案旁会堆这么一堆未归类的凌乱书册。那纸她看着倒有几分熟悉,便探首去望……这正不是她前几日交与阿步的那张书单?
  她扫了眼书单上勾勾画画的那些记号,又侧头瞧瞧那堆书的书脊,不禁笑了。纪二爷也算有心,她要的书,仿佛已然备得七七八八,亏她还故意点了他好多善本,他竟是出奇的大方。
  唐糖发现书单上还写了许多蝇头小字,便欲拿来细读一读,将那张薄薄书单轻轻一扯……
  书册与书册中间,埋的正是那个青花瓷盒。
  **
  唐糖将瓷盒抱在了书案正中,就似捧出一件宝物。
  她急急将灯火捻亮了些,却不慎被灯烟熏到了眼睛,她随便揉了两下,又一瞬不瞬盯了这只青花瓷盒看。
  看了会又揉眼睛,直将双眼揉得红通通,这才掏出块丝帕来,却不擦眼睛,只细细拭那瓷盒,小心轻柔到了极致。
  得来全不费工夫,谁能料想纪二会将如此要紧的物件存于此处?
  那个不告而别之人,留给世间最后的东西,便是此物了。
  青瓷盒四周被清理得纤尘不染,唐糖捏着丝帕又去擦拂底面,擦到一半时,她忽住了手,却将瓷盒横倒,屏息凝神般,闭了眼,探了指端,将底部细细摸了一遍。
  唐糖神情了然,想了想,却径直去取脑后发簪。如瀑青丝洒落下来,唐糖全然不理,竟然举起左臂,握簪在手,瞧瞧簪子,望望左臂,咬咬牙像是要下什么狠手!
  教那簪尖抵着,那段白藕立时凹陷下去,细白之处,被生生抵出一个红印来……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了屋子。
  **
  唐糖闻见这声音,有些恍惚,又有些绝望。
  这人分明全是设计好了的,他是巴不能她犯错,而后请君入瓮,再禀明了老太爷他这孙儿媳妇是如何如何品行不端,好早早请君打包离府。
  想起纪二此前送的那一盒酥……她是太大意了。
  抬眸再看时,纪理不知何时已然立在了书案之前,对着她惨淡一笑:“我一向不知唐小姐竟如此恨我?你不想活了与我无关,何苦污了我的书房?”
  唐糖只单手将满肩乱发稍拢了拢,整顿神色,面上一派凛然:“谁不想活?”
  纪理以迅疾之速探手,从唐糖手中一把抢出那枚发簪,紧握在手上,声音狠戾:“这凶器是自何而来?”
  纪方从他身后冒出来,急得满头是汗,频扯纪二袖管。
  纪方一个白天都跪在三爷坟前,拜了又拜,但求三爷在天有灵,念在哥哥不是为的一己私欲,并非故意欺侮糖糖的,万勿怪罪。
  二爷实在过了,不去虚心恳请,非把小姑娘设计骗到此间,这已然十分不地道。现在又失态若此,再把人家吓惨了,一会儿倒用什么来开那瓷盒?
  纪理却只当不见,忽而冷哼一记,往后恨恨一抛,将簪子直直丢去了门外,叮铛之声尚且可闻。
  唐糖呆呆看着纪二一番动作,他面上始终绷得有些紧,神情严肃戒备,倒像是真的怕唐糖挂在这里,弄脏他的屋子似的。而唐糖循着烛火去望,一双寒潭幽深难辨,分不出究竟是失望,还是鄙夷。
  唐糖看看门口,“凶器”掉落的方位,噗嗤一笑,奚落道:“纪大人真是病得不轻,这个时辰恐怕不好请郎中呢。”
  说罢随手从笔筒里挑了一根细笔管,很快将披头乱发绾成个髻,清清爽爽地坠在脑后。
  失态之人终收了那恶狠狠的神情,可淡扫她右臂上那个嫣红小点,又觉得实在触目。面色着实好不起来:“哼,这个时辰,唐小姐仿佛也不当出现在这里。”
  “我没工夫理你那许多规矩。”糖糖不耐烦地摆手,又努努嘴,示意纪理看案上,开门见山:“此物想必是三爷遗物,大人对盒发愁,早已琢磨多日了罢,可曾发现什么玄机?”
  纪理嘴硬得像块石头:“不劳唐小姐操心。”
  纪方又急了。
  所幸唐糖浑然不知这是个圈套,正色回:“我操的也不是您纪大人的心。区区小事,大人早当寻我出力才好。”
  纪理冷言讥讽:“唐小姐是何时添的大言不惭的毛病?”
  唐糖被他激得脸都红了:“我大言不惭,你自己看……”抬眼看纪二那张不屑一顾的欠揍脸,她抓起他的衣襟就是一把,恨恨将他身子揪近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