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觉得再度把眼泪哭干了，她才低着头从程羿东怀里出来。却还是挡着眼睛不看他，说话鼻音重到极点，“我发神经了。”
程羿东看她这个样子，有点哭笑不得。又心疼又想捏疼她，伸手上去把她的两只手拿开，盯着她红彤彤的眼睛问：“说，到底怎么了？”
姜昕不敢抬头，知道自己的样子狼狈吓人。
前世的事情她怎么说？
她还是摇头，“就是想哭。”
程羿东不再追着问：“那还要不要继续哭？”
眼睛哭得又酸又涩，姜昕闭上眼，声音微颤：“不知道。”
现在是又哭累了不想哭了，但说不定待会又因为哪个点戳到情绪，再次控制不住崩溃，她自己也不敢确定的。所以她才请假不去上学，就怕自己在课上忍不住哭成狗，吓到老师和其他同学，待会都认为她有病。
程羿东伸手过去，用手指指尖轻轻蹭掉她眼角的湿意。
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想把她拈起放在花瓣间保护起来，同时却又在心里自嘲，自己连她在哭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点年龄的女孩子，照理说人生基本空白如纸，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悲伤呢？
不是青春期的无病呻吟，是真的疼。
姜昕站着不动，一直颔首闭着眼睛。
这样站了一会，她似乎平静了很多，但还是保持颔首闭眼的姿势不变，鼻音很重地对程羿东说：“你不忙吗？”
程羿东轻轻吸口气，“今天不忙，今天陪你。”
姜昕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轻颤的睫毛像两只染着露水的蝴蝶。她看向程羿东，不再顾虑自己是什么模样，问他：“为什么？”
程羿东的眼神也没有躲避，迎着姜昕水汽蒙蒙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被他咽了下去，换了一句：“因为你很需要人陪。”
姜昕不敢再看程羿东的眼睛了，忽闪着垂落下去。
她不辩驳这句话，背着书包转身沿湖往前走。不知道要走去哪，走几步突然又停住，转身再走回到程羿东面前，问他：“去游乐场吗？”
第29章
程羿东看着姜昕染成了水红色的眼睛，小巧的鼻头也哭红，表情委屈又可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现在这个样子，不管开口问他要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给她。
他冲姜昕点头，“嗯。”
在去游乐场之前，他带姜昕去吃了早饭。
吃饱后到游乐场买票进去玩。
姜昕需要发泄。
因为是工作日，游乐场里人头稀疏。
周末节假日排成了长龙的项目现在都不需要排队等，到地方就能玩。程羿东似乎对游乐场并不熟悉，全靠姜昕带着。
姜昕先带他去玩碰碰车，场地里没几个人，于是两个人一人一辆车互撞。
程羿东一开始不怎么会玩，坐在红色小车上，手握方向盘有点被动，被姜昕撞得前俯后仰。姜昕因为掌握主导权，没一会就玩得乐起来。
后来程羿东玩懂了，便开始“报仇”，把姜昕撞到拐角里让她卡了车，直接让她动不了。他就把车停在她面前，堵她在角落里。
姜昕被他堵了一会后有点着急，看着他说：“你好幼稚。”
“嗯。”程羿东笑了，“为了谁？”
他一个常年在会议室等各类场合谈几千万上几亿甚至上几十亿项目的人，现在在这里陪她这个高中生玩碰碰车。要是被熟人看见，得把人眼珠子惊掉出来。
姜昕听了这话不出声了。
低低头，一会又抬起来，“你撞我一下。”
程羿东看她说话挺乖的，便没再为难她，踩下油门撞在她车上。
车子被弹出来，不再卡着动不了。
姜昕笑着一脚踩下油门，瞬间就把程羿东撞飞了……
玩完碰碰车，姜昕和程羿东又去玩了几个比较温和一点的项目，最后拉着程羿东去玩了游乐场里的大过山车。
一阵一阵的失重感带来的紧张刺激，都变成了划破天际的尖叫。
从过山车上下来到项目出口处的时候，姜昕才发现程羿东的脸色是白的。她记得他玩的时候并没有叫，她还以为他不怕。
原来，他害怕啊。
看着程羿东的样子，姜昕有点想笑，把手缩进校服袖子里，伸出胳膊送到他面前，问他：“要扶吗？”
程羿东看她一眼，心想邪了，看起来又乖又软胆子又小的女孩子，居然一点不怕坐这个。
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抬起手一把抓在姜昕的手腕上，力气有点重。
隔着校服，女孩子的手腕纤细，软绵绵的。
有一丝温度渗出来，烫到手心。
程羿东握着姜昕的手腕，下意识地收紧。
一丝危险又贪婪的气息在掌心里跃动，被校服底下手腕上的温度催得活跃。坐过山车引起的不适感消了彻底，注意力完全被转移。
姜昕没感觉出来什么，扶着他到一个棕色木条长凳边，让他坐下来休息缓一下。等他坐下来轻轻深呼吸，她把书包背到前面，从里面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送到他面前，“喝一点，压压惊。”
程羿东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接下水送到嘴边喝一口。
姜昕在他旁边坐下来，微微侧着身子看着他问：“你害怕你还陪我坐啊？”
程羿东看向她，看她一本正经的，抬手扶了一下额，想笑。他心想，这丫头一点也不给他留面子，他真有表现得多害怕？明明从头到尾，他一声都没叫啊。
扶完额，他承认了，看向姜昕：“我第一次坐。”
姜昕愣一下，然后诚挚地说：“多坐几次就不怕了。”
程羿东心想，日了，他再也不坐了。
玩了一上午，玩得比较尽兴，笑得也多，喊得更多，姜昕早上被叶蔓引爆的情绪早发泄完了。
她现在心情朗阔，像头顶十月份的天。
碧蓝如洗，点缀几缕游丝般的白云。
出了游乐场后，程羿东带她去吃午饭。
找家餐厅坐下来，姜昕把书包里的钱包拿出来，然后把自己的零花钱全部掏出来放在桌面上，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程羿东：“我这个月的零花钱，都在这里了。”
程羿东一副不客气的样子，把桌子上的钱全部抓进手里。
姜昕以为他会揣进自己兜里。
结果他突然又一把抓过她的手，把钱全部放她手里，看着她说：“记账吧。”
就当提前给彩礼了。
姜昕愣一下，没有抽回手。
他掌心的温度贴在她手背的皮肤上，烧进血管，加热了一片血液。酥酥麻麻的感觉漫上指尖，感觉到耳根也微微烧了起来，姜昕才连忙把手抽回来，应了声：“哦。”
程羿东看到她耳畔的红意，眸色渐深。他很想让她知道，她现在是处在多么危险的境地里。
但他很快垂眸，依旧不动声色，起身去了洗手间。
他还有烟，他还能忍。
**
和程羿东一起吃完午饭，姜昕没有让他开车送自己去学校。而孟旭和严冉的午饭，已经有程家的别人去送了。
她的小单车还停在仙鹤湖，她要去骑车。
程羿东听她的，开车送到她仙鹤湖。
单车放不进后备箱，姜昕握着车把跟他说：“我回学校了，今天谢谢你。”
她所有的坏心情现在已经全不见了。
程羿东微低头看着她，“小小年纪，开心一点。”
姜昕点头，“嗯，不会再那样哭了。”
程羿东抬手在她头上摸一下，“没事，想哭就哭。只是，再想那么哭的话，给我打电话，别让我找。”
没有躲避落在头上的手掌，姜昕看着他的眼睛。
她从小到大没有被人这样特殊关心照顾过，虽然在班级里人缘很好，但大家并不会给她多特别的关注。而爸妈一直因为她很懂事而很放心她，也就很少紧张她。
看一会目光落下来，姜昕稳住心神，冲他点一下头。
虽然答应了，但她说了不会再那么哭，就真的不会再那么哭了。同一件事情，她只给自己一次崩溃的机会，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再也不会了。
程羿东没再和她多说话，看着她骑车走远。
他坐去自己的车里，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给她发了条微信，是一句话没说出来的话：【姜昕，不要早恋。】
即便成年，也不要爱上别人。
他不想伤害她摧毁她。
余生给他机会，他会宠她。
目光焦距微虚，落在手机屏幕上。
他以为姜昕听不到信息，应该到学校才会回复他。结果没多一会，对话框里弹出来一条信息：【嗯】
看着白色气泡里的“嗯”字，程羿东愣一下。
然后他突然扔开手机，发动车子倒车上路。
追到穿校服骑粉白色单车的女孩。
隔着一条绿化带，跟着她。
第30章
姜昕骑车到学校，额头起了一层薄汗。即便已经是秋天，中午的时候还是热得很明显，明亮刺眼的太阳悬在正空。
她去车棚锁好单车，找阴凉的地方走。
跑过一段白光照射的水泥地，钻进紫藤长廊里，凉风吹透校服。
姜昕舒口气继续往前，约莫走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坐在长廊中间的一对女生她认识，是早上被她撞过的叶蔓以及她后来处得近的那个朋友。
叶蔓现在身上的气质和那个女生很像，都有点流里流气，看什么都不屑一顾的样子，好像自己见多识广懂得多，看谁都傻，浑身都是优越感。
姜昕不刻意躲她，直接从她和那个女生面前走过去。
叶蔓微仰头，眼神和动作有点吊儿郎当，盯着姜昕从自己面前走过去，再看她走远。一直看她走出了紫藤长廊，她收回目光嗤笑一声，骂道：“傻逼。”
骂完后看向汪璐璐，“装得跟小白兔似的。”
汪璐璐低头去看她腿上贴了创可贴的地方，“你那里还疼不疼？”
叶蔓自己也低头，“没感觉了，比早上好多了。”
早上刚被车子压下来划破那会疼死了，她是忍着疼把车子骑到学校的。
现在想起早上的事还他妈巨生气，叶蔓重重呼口气，拧眉道：“我真他妈搞不懂，明明是她跟我绝交的，是她在感情上伤害了我，我还傻逼兮兮地为这段感情难过了好一阵，想想真是他妈的犯贱！”
叶蔓越说越气，吸口气又说：“这个世界也是他妈的真不公平，她跟我绝交后成绩就飞升了，还变漂亮了，然后还顺带勾走了我男朋友，专门绝交打我脸呢吧？该憋屈该气的人不该是我吗？结果她把我车子撞翻了，刮伤了我的腿，还冲我大呼小叫。你没看到她当时那个样子，不知道的，指不定以为我对她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呢。我真是日了狗了，操他妈的。我对她做什么了？白莲花！”
听叶蔓这么说，汪璐璐能想象那种场景。
姜昕当时一定委屈的不行，满脸可怜加委屈，哭得巨惨，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她。女生表现出这种状态，往往都会激起别人的怜爱和保护欲，尤其像姜昕那种长得又乖又萌的，更会让人动容。
汪璐璐拍拍叶蔓的背，“对了，厉沉怎么会在那？”
提到厉沉，想起他给姜昕递纸巾，叶蔓就气得更狠了。
她闷口气，闭眼握拳，往下弓腰忍了一会。
忍完了，叶蔓睁开眼睛，“谁知道，我猜他是不是每天都悄悄跟着姜昕，今天可能以为我要怎么着她，所以才会出现……”
说着冷笑一下，“不过很尴尬，人家并不领他的情。”
汪璐璐突然叹口气，“唉……长得漂亮就是好，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叶蔓低头轻轻抠指甲，没接汪璐璐的话。
这句话，让她无比郁闷。
汪璐璐说完默一会，又问：“那厉沉应该是真的喜欢她吧？那怎么不直接追啊？按照他的性格，不是早就下手了，怎么会浪费时间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叶蔓继续抠指甲，“你应该比我清楚啊。”
自从和厉沉分手后，她就没再和厉沉郑浩风那群人玩过。汪璐璐到高三因为分班，和他们玩得也少了，但比叶蔓和他们接触得多。
汪璐璐也不知道，自己想了想，想到一种可能，跟叶蔓说：“肯定是因为孟旭。”
叶蔓收起抠指甲的动作，放平手掌摊在大腿上，看向汪璐璐。
汪璐璐一边想一边继续说：“那个土豪程羿东，最近没事就给孟旭送饭。我跟你说，严冉和姜昕都一起吃的，老多女生羡慕她俩了。我觉得孟旭和姜昕肯定私下有约定，比如考同一所大学，高考之后就在一起这种。对程羿东来说，还是孟旭那个亲外甥比较亲。厉沉没有对姜昕下手，肯定是程羿东在里面说了什么，不然没道理的。”
提到了程羿东这样的人物，叶蔓心里更加憋得难受。
她冷哼一声，接汪璐璐的话：“听说孟旭家条件就一般般，他妈跟程家关系很差的，有什么好羡慕的？程羿东再有钱，也不是孟旭的。”
汪璐璐还想说什么，看叶蔓脸色不好看，便打住不说了。
她其实看出来了，比起讨厌这种情绪，叶蔓对姜昕更多的是嫉妒。
也很好理解，本来她们两人是亲密无间的闺蜜，叶蔓成绩确实没有姜昕好，但好歹她比姜昕漂亮。两人各有优势，叶蔓又被姜昕捧着，所以相处和谐。
现在两人关系破裂，半年下来，叶蔓方方面面都被姜昕甩下来一大截。
妒火烧心，也就自然而然了。
汪璐璐没再说什么，刚好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
她站起来冲叶蔓伸出手，“走吧，还有十分钟上课了。”
叶蔓把手搭到她手上，借力起身，一起往教学楼去。
姜昕到教室坐下铃声刚好响起来，没有回宿舍午休的严冉迷迷瞪瞪地从把脸从胳膊圈里露起来，脸上被垫出了几道红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