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她乖软柔顺的性格上来说，她明显和这种专业完全不搭边。每天都和罪恶黑暗相伴，见识形形色色的畸变心理以及犯罪手段，心理不够强大的话，一分钟都扛不住。
在她过往的人生中，她唯一经历过的，对她造成几乎毁灭性影响的犯罪事件，就是前世厉沉对她做的事。他没有陪她共同经历过那些事，没有那些记忆，但能想象。
而现在再提到厉沉，姜昕已经能够很坦然地面对这个名字。甚至于前世发生过的事情，都可以拿出来细细地说。
她忘不了，想开了之后，也不打算再忘了。
姜昕冲程羿东点头，“嗯。”
决定考研学这个，倒也不全是因为厉沉，但确实因为他，她才会走上这条路。如果觉得不合适，她不会坚持，但这一年多的学习让她觉得，她可以。
在没遇到姜昕之前，程羿东从没觉得自己是个气量很小的人。遇到姜昕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也有心眼比针尖还小的时候。
他看着姜昕，看了好一会，才又开口，语气淡淡的，“我能不能不同意？”
姜昕微愣了一下，首先想到，“因为异地吗？”
程羿东不否认，他确实觉得这样的距离他忍受不了。分隔两地，生活互不牵连。他会忍不住想，他暖不到她了，她会不会落到别人的怀抱里？
姜昕看他不说话，自己猜测着他在想什么，又试探着问：“你不相信我吗？”
倒不是不相信，只是忍不住担心。
程羿东所有目光都聚在她眼睛里，还是语气淡淡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不是说要拯救我吗？”
姜昕一阵语塞，片刻后小声：“我没打算要抛弃你啊。”
程羿东知道是他自己有问题，他同时也知道，自己想用感情或者其他手段把姜昕绑在身边是种自私行为。私心重到极致的时候，他甚至希望她寸步不离在他身边。
以为她是救命的药，有时候又觉得她是要命的毒。
让姜昕离开雾城去帝都，别说两年三年，一个月两个月计算起来他都觉得难以忍受。但他也没表现出强硬反对的态度，当然，也没直接开口答应。
接下来的几天，他也总忍不住把这事放在心里想。一想到姜昕收拾行李从他那里走人，就觉得胸闷。再想到她要去完全没有他的新环境里，开始新的生活，认识更多新的面孔，而在那些新面孔里，一定会有人对她示好，便更觉得呼吸困难。
站在落地窗前，目光远眺，城市的灰白建筑收在眼底，身体里的私欲像野兽伏动。想抓住点什么填饱它安抚它，却也想放它出来。
心思左右摇摆，各方较量。
程羿东最终想到了结婚，一件一直以来他并不太有感觉的事情。
他从没觉得婚姻和爱情有关，一张纸的交易，更多的时候和爱情毫无关系。婚后的家长里短和鸡毛蒜皮，只是生活碎屑。
但现在，他想要那张纸。
他在心里想，如果真的不能一直把她绑在自己身边，那就把她绑在自己的关系里。结了婚就是他的老婆，想跑也得走道法律程序。
不管她走到哪，名字都得落在他的户口簿上。
他本来没在这事上动过脑子，他的要求一直都是，只要姜昕毫无保留地爱他，不要离开他，和他在一起就行。心想等她毕业，等到她想结婚，便给她一场婚礼。
而现在，他的心态全变了。
想要和她结婚，而且不想再等。
第79章
有些想法一旦起念，就像种子在心里发了芽。
根须扎稳了，掐都掐不掉。
程羿东任这种想法在心里疯长了两天，便挤满了心房。发现再劈不出空隙，他给陪聊发小俞周发了信息：【帮我想个招，求婚。】
俞周一看到这信息，下巴都惊掉了。
自己抬手托住下巴往上一合，给他回：【真的假的你？】
程羿东：【真的。】
俞周：【我他妈不信。】
且不说程羿东本来就对婚姻无感，基过来就没想过结婚这件事，就说他小女朋友姜昕才大三，距离本科毕业还有一年半，这也不该到结婚那一步啊。
这样着急结婚，完全不像他的风格。
他对传宗接代生孩子这事，也一直无所谓，这么着急干嘛？
程羿东不跟他废话：【想好发给我。】
俞周：【真来真的？】
程羿东：【嗯】
俞周摸着下巴看着手机嘶嘶抽气，心想这人没中什么邪或者吃错什么药吧？还是不婚一直都是嘴上说说，根本就没这回事，或者见着那小丫头之后就轻松全破了？
身边结婚离婚的多，表面夫妻也多，因为财产孩子在法庭上打破头的更是不少，他一直觉得婚姻是场浪费人生的无聊游戏，现在全不这么想了？
俞周一边摇头一边弄得嘴巴“啧啧啧”一串响，对着空气嘀咕，“突然这么恨娶，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下凡历劫，遇到了生生世世躲不过的情劫？”
嘀咕完扔下手机，酸得自己夸张地抖了一下。
**
通过程羿东语气很淡的两句话，姜昕摸不准他对她考研的事反对到了什么程度。在程羿东自己明确表态之前，她也没再主动多追着问，想着给他多点时间去适应一下这个事情。
她提出来的足够早，距离报名和考试都还有很久，所以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用来和他商量，让他慢慢接受。
如果他实在不接受的话，她就觉得有点难办了。
爱情和未来做选择这种事其实挺难受的，因为明明不是选择题。
踩在又一年的尾巴上，再过不多久就是元旦。
冬天的天黑得早，晚上五点多钟夜幕便已经落了下来。
保姆掐着点做好饭，和姜昕打了招呼走人。
家里剩下自己，姜昕坐在沙发上等了五分钟，和卧在沙发边的狗子金瓜说了两分钟的话，程羿东便回来了。
两个人像平时一样在家吃晚饭，吃完晚饭牵着金瓜出去遛弯。
金瓜现在已经长很大了，比姜昕的膝盖还高，长毛垂在肚子下，见天都是狗脸笑眯眯的模样，仿佛一日几餐吃的都是蜜糖。
姜昕跟在程羿东旁边，不提考研的事。
两个人并肩在不太深重的夜色里走一段，到公园里的一片草地上。然后分开各站一边，让金瓜在中间来回跑着玩。
两边都是主人，两边都亲，金瓜忙得不亦乐乎，跑得狗舌头挂在外面，哈哧哈哧地喘。
而最后一遍从程羿东面前跑到姜昕面前的时候，它嘴里突然多了个东西，叼着个盒子，站着摇尾巴不走了。
姜昕好奇地低头看了一下，又隔着略微淡薄的夜色看向程羿东，对上他被夜色模糊掉的眼神，然后慢慢弯下腰把金瓜嘴里的盒子拿了下来。
说不清道不明的，突然心里就有点紧张。
她想，突然以这样的方式送礼物吗？可是生日礼物刚送过不久，这又送什么呢？
姜昕微微屏着气，拿着那个盒子在手里看了很久，没有开口问程羿东那是什么。然后她慢慢动手打开，便见里面嵌着一枚钻戒。
心跳瞬间堵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重起来。
姜昕呆在戒指散出来的细碎浅光里，目光凝滞。太突然了。
等她回神猛地抬起头，程羿东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他没说话，慢条斯理地伸手，把她手里的盒子拿到自己手里，捏出钻戒，牵过她的左手，再把戒指套到她的无名指上。
目光从钻戒转移到姜昕脸上，他说：“嫁给我。”
姜昕懵得厉害，也紧张得厉害，下意识地压着呼吸，看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
程羿东目光不动，任她懵，继续说：“在去读研之前。”
姜昕听懂了，他不反对她考研的事了，而且还要和她结婚。
突然被求婚的幸福感在心里膨胀，膨胀到要爆开。姜昕还呆着，突然半空传来一声炸响，她被惊得回神，转头看向天空，只见烟火铺开了半空绚烂。
她回头再看向程羿东的时候，在他眼底看到无数的彩色光点。
抿在嘴角的笑意不自主地漾开，心底的蜜意在蔓延，姜昕伸手一把抱上程羿东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里，笑意藏不住，眼睛里亮晶晶的。
程羿东抱住她，微转头，侧脸贴上她的头发，问她：“嫁吗？”
姜昕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她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他，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纯真努力和他谈了两年半，从来没想过会再去喜欢别人，也没想过随时抽身和他分手，怎么会不嫁？
虽然是有点意外到了，但答案并没有意外。
程羿东把她抱得更紧了点，“嫁了就彻底跑不掉了，走到哪都是我的人，想好了？”
姜昕咬住笑，抬起头看他，“我不是早就跑不掉了？”
对，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已经跑不掉了。
如果有来世，她一样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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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昕以为程羿东只是心血来潮求个婚，给她套个戒指把她套住。之后才知道，他是真的打算要跟她结婚。
婚礼可以延期，但证要领。
对于这个，姜昕答应得便没那么干脆果断了，这种事还得两边家长同意，于是对他说：“程叔叔和江阿姨会同意吗？我爸妈那边，不知道会不会不同意呢。”
毕竟她才大三，现在扯证是不是太早了？
程羿东倒不担心这个，直接给姜昕一句：“我来处理。”
他既然已经决定和她先订婚扯证，所有的问题也自然都会去想办法解决。是他要娶姜昕，那姜昕父母那一关，就得他去过。
而结婚是关涉两家子的事，程爸爸和程妈妈那边是完全没问题的，他们早急得不行了。而要让姜昕父母答应，不能他一个人去办，不领长辈出场，好像他对这事不太慎重一样。
想好后，他给程妈妈发了信息：【江教授，有点事需要你出面。】
姜昕不知道程羿东要用什么办法处理，然后她帮他约好姜爸爸姜妈妈，让他们在家等候，而他带着程妈妈和巨多的礼品上她家门后，她知道了。
礼品在她家客厅堆成了小山，首先就弄得姜爸爸和姜妈妈因为这郑重的拜访而非常不好意思，态度十分热情客气。之后程妈妈和程羿东两个人，又成功把姜爸爸姜妈妈说得从头到尾都是一愣一愣的。
姜爸爸和姜妈妈作为普通工薪阶层，怎么周旋得过程家母子两个，那是一个比一个贼精，老谋深算，说话全是坑，牵着人鼻子走都是轻轻松松。
说到最后，程妈妈落到一句：“昕昕爸昕昕妈，你们看，情况就是这样，我们也分析得很明朗了，早把婚定下来，早拿了证早安心，我家羿东安心挣钱养家，昕昕就安心上学进修，我们两家以后也就是真亲戚了，你们说对不对？”
姜爸爸和姜妈妈被洗脑了一样，“嗯嗯嗯”地点头，“确实可以确实可以。”
姜昕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默默吞了口口水。
程妈妈和程羿东把事情搞定之后，还当面和姜爸爸姜妈妈约了吃饭的时间，说是程羿东来定酒店，请他们两家关系比较近的亲戚，摆顿订婚宴。
姜爸爸和姜妈妈继续“嗯嗯嗯”点头，“确实需要确实需要。”
订婚嘛，得走这么个程序，不是戒指一套那就完事儿了。
这件事情聊到最后就直接商妥了，程妈妈开心得眉心像开了花，看着天色渐晚，和程羿东一起跟姜爸爸姜妈妈告辞，不打算继续留下来打扰。
姜爸爸和姜妈妈很热情地留了他们片刻，没留住，只好客气地把程羿东和程妈妈两人送到楼下。
姜昕一直跟在后面，觉得好像是自己的事，好像又不是自己的事。
送完人回到楼上，姜昕看姜爸爸和姜妈妈的时候，眼神里还有狐疑。虽然早约好了今天程羿东会上门来拜访他们，但这么痛快喜庆又高兴就把订婚的事说了，她还懵着呢。
她在想，自己亲爹亲妈，真的不懵吗？
而姜爸爸和姜妈妈坐回到沙发上喝口水，不要片刻，也突然有点反应过来了。夫妻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再一起看向姜昕。
然后异口同声，“不对啊……”
对啊，姜昕也觉得不对啊。
姜妈妈猛地掐一把姜爸爸的胳膊，掐得他哇叫一声，然后看向他，“咱们是不是稀里糊涂让人抢了闺女啊？老姜？”
老姜捂住被掐疼的地方，表示，“好像是这么回事。”
姜妈妈又使劲在姜爸爸大腿上拍了一下，“你怎么不拦着啊？！”
姜爸爸被她拍得又叫一声，一把捂住大腿，“你和江老师聊得那叫一个兴奋喜庆，就差没聊到抱孙子抱外孙了，谁能拦得住啊？再说……我当时也……还挺开心的……”
姜妈妈：“……”
姜昕看着眼前的父母，更沉默……
姜爸爸和姜妈妈默完，一起看向姜昕，盯着她，心里莫名产生一种自己辛辛苦苦养了那么多年的漂亮小闺女，都是给别人家养的错觉。
姜昕被他俩盯得发毛，默默转身，轻着步子就往房间回。
回到房间关上门，走到床边扑去床上，抓过床头的毛绒玩具把脸埋进去。
埋一会把脸露出来，把左手送到眼前，嘴角抿着笑看了看钻戒，心里想——她真要结婚了？
还有点懵懵的，感觉跟做梦一样。
第80章
等到家里摆完订婚宴，姜昕和程羿东拿着户口本身份去民政局领了红本本，姜昕多少还有点懵乎乎的，总觉得不大真实。
从谈恋爱到结婚，在很多人那里简直都千难万难，而在她这，顺利得像过家家一样。没有太现实太世俗的因素左右，一切都和童话差不多。
纯粹到没有太多杂质。
互相喜欢，于是就幸福地在一起。
姜昕从程羿东脸上看不出他有多高兴，他喜形于色的时候少，除非是偶尔被她突然甜到绷不住。但姜昕能看出来，程妈妈是人群里最高兴的那个。
订婚宴那一天，程妈妈穿得优雅有气质，在酒宴上谈笑，一副“我家儿子终于娶上啦，我今儿最高兴啊”的样子。还有就是，下面不愁啦，再等个大孙子就成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