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见林老夫人这样严肃的表情,立刻正襟危坐,神情认真道:“祖母您说。”
林老夫人抚摸着初一柔软的黑发,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初元的长相一看就知道是你爹爹的孩子,可是你不一样,你是个女孩子,而且宗族那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说你这么多年一直抛头露面在当大夫,宗族的族老们便不同意你入族谱。”
初一听了一愣,她不知道中间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初元一直跟在林如海身边,他对于发生的事情应该很清楚,可是那几天,初一却没有从初元的神色中看出任何的不妥,一时间初一心里感慨万千,不知道是在感慨初元的确长大了,变得会掩饰自己的感情,还是该感慨这个世道对女子居然如此苛刻。
林老夫人看着初一怔忡的样子,心疼的不行:“初一你别伤心,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对我们女子充满了不公平,不过你入族谱的事情你父亲已经为你办妥了。”
初一低垂着头,问道:“爹爹是答应了他们什么?”
林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你爹他主动开口为族里买了五百亩的祭田,同时承诺在他有生之年,族学的所有花费都由他来出,另外就是答应族长将雪松带在身边教导,族学里就算有举人,可是却没有进士,更何况你爹爹当年还是圣上亲点的探花郎呢。”
初一淡淡道:“是吗?”
林老夫人见初一如此模样,立刻安慰道:“初一啊,你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世人愚昧,对女子又苛刻,那些男人恨不得将女子锁在家中一个外人也不见,房门一步也不踏出,这是他们思想有问题,但是这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来苛责自己,救死扶伤是积累功德的善事,我和你爹爹都支持你,那些乱嚼舌根的人有本事叫他们别生病啊,所以你放宽心,我和你爹爹都觉得你很好,真的很好,比这世上大多数女子都要来的好。”
初一其实并不伤心,她只是疑惑,她对林老夫人道:“祖母,我不伤心,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要思考一下。”
第19章
初一其实并不伤心,她只是疑惑,她对林老夫人道:“祖母,我不伤心,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要思考一下。”
初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拿着鱼食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碧波盈盈的水面,以后偶尔急速冲下来的水鸟,心里却在想着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保护初元和林如海以外,她还应该做些什么?
她不知道她在这个世界要留多久,但是她想要得到尽可能多的收获,无论是积分还是功德以及愿力,她都想希望能够得到在这个世界的最大值,因为她的父母还有弟弟都等着她去救,再说,她在系统中抽到的无上医术这个金手指,她也希望能够物尽其用。
明明拥有最好的医术,却因为闺阁女子的身份而让之尘封,她甘心吗?
初一眼里迸发一抹熊熊燃烧的火焰,她不甘心,她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所以她不应该被这个世界的规矩礼教所束缚,她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为这个世界,为这个世界的女子做什么,哪怕这个世界有可能是虚妄。
初一低垂着头看向跃上水面的鱼,突然释怀一笑,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于是,等到回到林家的第二天,林如海和林老夫人震惊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初一,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初一跪在地上,身体却挺的笔直,坚定的说道:“祖母,父亲,我想要行医,我知道我这样的行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离经叛道,但是祖母父亲,就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我明明拥有那么好的医术,却不能用,不能让之发扬光大,拯救更多的人吗?”
林老夫人双手颤抖,脸上全是沉痛之色:“都是我这个老婆子的错,我原本想着你是个性情通透的孩子,却没有想过你也不过才十岁,也没有想到最终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都是我的错。”
初一身体一震,她没有想到林老夫人会这样想,于是立刻解释道:“祖母,这不关你的事情,是我自己不甘心,我不明白,就因为我是女子,我就应该困守闺阁,我就应该循规蹈矩吗?我不服,难道从天地初开,万物诞生之际,上天就定下女子只能相夫教子了吗?不过是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为了满足自己的自尊自大的虚荣心,将我们女子围困在方寸之地,祖母,”初一双眼含泪,摇头道:“我不愿意的,是,我是女子,可是在我是女子之前,我首先是一个人,我有权利决定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不自由毋宁死,如果真的要困守在后院,我宁愿去死。”
林老夫人看着初一心神震动:“你,你这个孩子,你在说什么?你是要让祖母摧心裂肝啊。”
初元在旁边愣愣的看着,只能讷讷道:“初一。”
他从来不知道初一居然有这样的想法,该说离经叛道吗?但是如果不是初一的离经叛道,哪里有他之前十年安定平和的生活,哪里有他现在的身份?
身为和初一同胎所生,又形影不离一起长大的哥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初一的才华是多么让人惊才绝艳,他不止一次听到有人感叹初一如果是男子的话,他曾经也为初一惋惜过,和那些人一样想过,如果初一是男子,她一定会名扬天下,风华绝代,引无数人折腰,可是她偏偏是个女子。
可是此时,初元突然明白,无论初一是男子还是女子,她都不会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有的人,注定会惊艳一整个时代。
想明白的初元砰的一声跪在林如海和林老夫人的面前,表情坚毅道:“父亲祖母,我支持初一。”
林老夫人用力捶着胸口,哀声道:“我也知道,就让初一如同普通女子那样嫁人生子是委屈了她,可是你们知不知道这个世道女子行走的多么艰难,如果初一真的选择这样一条路,她会受多少苦啊,老婆子我心疼啊。”说着眼泪滚滚而下。
初一见林老夫人如此,心痛的无以复加,跟着泣不成声道:“祖母,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知道我选择的路布满了荆棘,但是哪怕遍体鳞伤,跪着爬着,我也会走下去,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林如海听了初一的话,只觉得神魂震荡,但是和林老夫人伤心欲绝不同的是,林如海对初一是满腹的欣慰和激赏。
林如海用力一拍桌子,大喝一声道:“说得好,不自由毋宁死,好一个不自由毋宁死。”
初一初元和林老夫人都诧异的看向林如海,林如海却抚摸着下颌的美髯,赞赏的看着初一道:“有志气,不愧是我林如海的女儿,就该如此,就该如此啊。”
林如海在子女的教育,尤其是女儿的教育上一贯是个开明并且期望极大的,他觉得哪怕是女子,也应该拥有男子的洒脱和阔朗,而如今,初一的表现不仅仅拥有男子的洒脱和阔朗,更是比很多男子更有魄力和胆识。
因此,林如海问初一道:“就如同你祖母所说的,你选择的路很辛苦,我问你,如果将来受的苦难太多,以后不要说嫁人生子了,能够走出去不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就算是好的,就算如此,你可会后悔?”
初一斩钉截铁道:“不后悔。”如果真的如同这个世界的普通女子那样,她才会后悔。
“好!”林如海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不后悔,既然如此,你想要如何做,就去吧。”
林老夫人惊呼:“如海,你怎么可以同意?”
林如海傲然道:“我为什么不能同意,娘,我作为父亲,让自己的儿女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是我的责任,再说,初一有这样的志气,我如何能够强硬的抹杀。”说着林如海看向初一道:“你去做吧,我林如海要护着自己的女儿还是能够做到的。”
初元接道:“妹妹,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我会尽快长大,变得更强大,让你能够随心所欲做自己的事情。”
林老夫人见此,知道大势已去,只能叹气道:“哎,我也不是不同意,我只是担心你过得太辛苦了。”
初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膝行过去抱住林老夫人的腿,脸颊在林老夫人的腿上蹭着道:“我知道,我知道祖母是心疼我。”
林老夫人抚摸着初一的发顶,笑着道:“好孩子。”此时看着初一带着笑的笑脸,林老夫人忽然觉得没有什么比孩子过得开心更重要了。
于是,过了几天,在初一将所有的药物都准备齐全后,初一便背着自己的药箱,准备出门了。
出门前,林老夫人眼眶通红看着初一道:“让林嬷嬷带着几个家丁陪你一起去。”
初元拿过初一身上的药箱:“我陪你去。”以前他从来没有和初一分开过,初一的药箱也从来都是他帮着背着的。
初一笑了笑,答应了下来道:“好呀,祖母还有爹爹,你们不用担心我,那我走了。”
初一和初元带着林嬷嬷和几个家丁坐上了马车往扬州的南门走去。
扬州城内的居民分布是按照东富西贵南贫北贱来分布的,因为扬州城的东面就是京杭大运河,码头建在扬州城的东面,带动了扬州城东城区的商业发展,而西城区则有扬州的各个衙门,官员贵族大多都居住在此,南城区住的是平民,北城区住的大多是从外地过来谋生的人,所以这个地方鱼龙混杂,各种职业的人都有。
初一要去的地方就是南城区,看医治病无论在哪个年代似乎都是极为昂贵的事情,更何况古代,大夫本就少,所谓物以稀为贵,如此一来,看一次病花费之巨是普通百姓难以承受的,很多家庭往往就是因为一场病而卖地卖房倾家荡产,更甚至于卖儿卖女,让一个和美的家庭分崩离析。
所以初一一行人到了南城门后,府内家丁立刻去和守门的官兵交涉,守门的官兵看了一眼带着面纱的初一,最终点了点头,无论如何这都是巡盐御史家的千金小姐,她要在这附近用一小块地方,他也不能阻止不是,更何况,官兵颠了颠手里的银子,给的还挺多。
得到允许的初一一行人就在城门不远处,城墙下的一个地方摆上了桌子,然后又一左一右挂了两个招帘,一个写着免费看病,一个写着免费赠药。
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但是众人看到身后站着几个家丁,又是个年幼女孩儿的初一,也就是看看,很少有上前去的。
不过免费两个字还是挺诱人的,于是终于有一个穿着麻布短打的汉子走过来,犹豫的问道:“真的免费?”
初一抬头看向这个皮肤古铜色,面容有些沧桑,实际上不过才二十几岁的男子,点了点头道:“确实免费。”
男子咬了咬牙,道:“好,那你等一会儿,你还要在这里多久?”
初一道:“等到城门关闭。”
于是男子放下心来,转身就走,过了没有多久,男子背着一个瘦弱的老妇人,身后跟着一个少妇冲着初一走了过来。
第20章
只是三人还没有走到初一的面前,城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阵的哀嚎声,其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嚎哭声,男人呼喊着:“快让开快让开……”的声音。
初一忍不住探头看过去,就见一辆牛车上,躺着一个面如金纸的农家汉子,而辘辘滚过的车辕上则淅淅沥沥的往下淌着血。
牛车上一个农妇哭的眼睛像核桃一样,一只手却始终拿着一块布按在那个农家汉子的肚子上,哪怕那块布已经被鲜血染得血红。
农妇哭嚎着:“当家的,你可不能死啊,当家的,你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馆了,当家的,你想想家里的公公婆婆,想想家里的几个孩子,当家的啊……”
初一皱着眉,按照这个农家汉子的情况,估计坚持不到医馆就会咽气,因此初一对之前那个男子道:“我看过,你母亲的情况并不急,所以请你等我一下可以吗?”
说完,在那个男子诧异的目光下,初一快步追上那辆牛车,和牛车上的那个农妇道:“这位大嫂,我是大夫,你丈夫这个情况压根就撑不到医馆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让我医治。”
牛车周围的人听到初一的话,转头看向她,一看她是个女子不说,还那么年幼,立刻生气的嚷嚷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这可是救命的事情,不是开玩笑的。”
“对啊对啊,不要开玩笑啊,这个人这样的伤压根就治不好,就算去医馆,那里的大夫也就是让家人回去准备后事而已啦。”周围跟着看热闹的百姓嚷嚷道。
“小娘子,他这个样子压根就治不好的,你一个小娘子不在家里呆着,在这里搅和什么啊,快走快走,小心被这家人讹上啊。”
“就是啊,小娘子,你呢就应该呆在家里绣花做家务,这些血淋淋的,你看到难道不恶心啊。”周围的百姓开口劝初一道。
那个农妇听了周围的话,极为生气的对初一道:“走开走开,我当家的如果出什么事情,难道你给赔吗?”说完,又和周围的人嚷道:“你们不要咒我家当家的,要是我当家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全都赖你们。”她在这里都心急如焚,绝望无助呢,这些人居然还在旁边说风凉话,实在是让人着恼。
初一对于周围人的话听而不闻,她从决定要行医开始,就知道会听到这种话,所以她只是紧皱着眉看着已经神志昏沉的病人,她可以理解这些人对她的不信任,可是病人已经来不及等她说服这些人了,于是初一道:“如果出任何事情,我赔,赔多少都行,但是你丈夫已经快要等不及了。”
说完,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初一直接跳上牛车,然后一把抚开农妇的手,将早就捏在手里的金针快速的刺进这个农家汉子的胸腹上的各处穴道之上。
农妇尖叫道:“你干什么?”说着就要伸手过来推初一。
初一却一把擒住农妇的手,大声道:“你自己看,你丈夫伤口处是不是已经不流血了。”她刚刚用金针就是为了将血止住,这一路走来,躺在牛车上的这个农家汉子伤口虽然也算严重,但是最严重的还是失血过多。
除了止血,初一进行针灸的另外一个作用就是激发患者的潜能,他这样已经濒临死亡的如果不激发潜能,接下来的治疗压根就熬不过去。
除了的大喝声让农妇怔愣了一下,但是听了初一的话,农妇立刻掀开丈夫上身的衣服,看那伤口,就是一愣,虽然依旧血肉模糊,但是确实不再流血了。
农妇欢喜的不行:“不流血了,真的不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