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比祖父出名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再说她同祖父相识于危难之时,你是指着她去疆场上……”
镇国公抢先道:“臣愿意立长子顾远为宗子!”
他也是要面子的。
万一被朝臣和皇上知道当初在帐篷中同萧氏苟且的事,镇国公以后就不用再出门了。
别说镇国公怀疑顾进是不是自己的种,就算是依然相信萧氏,此时他也会先满足顾明珠。
萧夫人:“……”
“祖父不怕顾家内斗不休?”顾明珠似笑非笑说道:“我看安阳郡君不大高兴呢。”
顾长乐果然开口:“祖母同您情深意重,这么多年的感情莫非比不上先夫人?”
“我祖母同祖父是结发夫妻,她陪着祖父走过最为艰难的的日子。”
顾明珠只说了一句话。
顾长乐继续说道:“祖父就不心疼祖母这些年的付出?”
顾明珠又把方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无论顾长乐说什么,顾明珠只有这句话。
顾长乐恼道:“你能不能换句话说?我祖母也是祖父明媒正娶的妻子!”
“祖母是曾祖父上门求娶的发妻!”
顾明珠不紧不慢,“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似萧夫这般倾慕上祖父便不顾身份,不顾父母意愿的女子,追着男人跑去疆场,在我们家乡好一点为贱妾,差一点直接冠以淫荡的名直接打死或是塞进猪笼中沉塘!”
“闭塞愚昧的地方陋习也敢……”
“我家住在桃源镇,同龙兴之地风俗相同,也只是一河之隔。”
顾明珠看了一眼秦元帝,“我记得外祖父说,皇上生于圣地,地下有龙脉,出生之地风水极好,如此您才能在短短十年间鼎定天下。”
秦元帝连连点头,“他是说过,朕同顾煊的家乡都是得天独厚的福地,民风淳朴。”
他得天下经历太梦幻,从流氓地痞到帝王的时间太短,秦元帝在欣喜自己的运气之好同时,也会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会不会有人效仿他?
百姓见秦元帝成功,便觉得自己也成。
秦元帝登基后推崇珈蓝寺和尚,宣扬他是天命所归的天子,他祖坟和家乡是琅嬛福地。
以此让百姓们明白,他的成功是天命所归的神迹。
普通人无法效仿!
甚至民间有传说,秦元帝的亲生父亲是天帝,他是天上真龙转世。
他的母亲因见天空腾龙而有孕,他根本就不是凡夫俗子的骨血。
“长乐,朕看你该去桃源镇住一段日子,认清祖宗和乡亲,眼里没有祖宗的人不配朕封你的郡君爵位。”
顾长乐唯一比顾明珠强的地方就是有郡君的头衔了。
“陛下恕罪。”顾长乐跪地请罪,“臣女不敢无视顾家祖宗,恳请陛下明鉴。”
秦元帝无可无不可道:“明日你就回桃园镇去住上两年。”
少了顾长乐的影响,秦桓也不再犯糊涂了吧。
萧氏额头汗水淋淋,身边的人纷纷退后一步,小声嘀咕怎么有奇怪的味道?
在朝臣中的南阳侯眼里闪过几分怜惜,“安阳郡君长在京城,顾家宗祠也早就迁到京城多年,她没有对家乡的印象,一时说错了话,皇上对她的惩罚过重了。”
秦元帝目光直直落在南阳侯身上许久,突然扯起嘴角,“很好,很好。”
南阳侯后背一阵阵冷汗,还想解释时,秦元帝已不看他了。
御儿说过南阳侯是萧氏的裙下之臣,他原本不信的。
如今是他小看了萧氏的魅力。
秦御的提醒令秦元帝有了警觉。
镇国公沉默一会儿,抬头望着秦元帝的眸子,一字一句说道:“嫡长子本该继承爵位,当年臣以为顾远失踪,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才为顾进请封。”
“如今顾远回到京城,才学为臣所倚重,对陛下忠诚,臣恳请陛下撤掉顾进的世子爵位,改封顾远……”
萧氏失声道:“不可。”
镇国公置若罔闻,南阳侯为顾长乐求情,让他的疑心更重。
即便无法确定顾进是不是野种,他能确定顾远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而且顾远同秦御的关系更亲近。
“恳求陛下改封顾远为世子,他既是宗子,又为世子,他媳妇也是个能干的,以后顾家交给他们夫妻,臣也能安心。”
镇国公语气多了几分伤感,“臣最近也总是记起发妻,是臣对不住她,明珠没见过她祖母,不知她外柔内刚的性情。”
“……臣这些年亏待了顾远,已无言见她了,她也不会希望臣死后还打扰她。”
“臣恳请陛下下旨,准许臣既不同发妻合葬,也不同萧氏合葬,臣将来逝去后,只想葬在家乡,葬在父母身边,臣在他们生前无法尽孝,死后想着陪伴他们。”
镇国公磕头道:“恳请陛下准许。”
一直沉默的文臣颇为意外,镇国公不愧是这群泥腿子勋贵中读过书的人。
比勋贵们懂得维护发妻,也懂得孝心。
“顾煊考虑清楚了?朕一旦下旨,可再难更改了,毕竟君无戏言。”
“臣恳请陛下下旨。”
“好,朕今日撤去顾进世子爵位,至于顾远是否继世子位置……朕还要再想一想。”
第264章 萧氏和裙下之臣
此时册封顾远为镇国公世子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秦元帝不希望顾煊的旧部影响顾远!
他把顾远当做留给新帝的辅政首辅,自然不愿顾远身上还带着世袭公爵爵位。
除了顾煊外,最近颇为飞扬跋扈的勋贵已让龙体不是太好的秦元帝心生芥蒂和警觉。
他不知顾如意能不能治好自己的旧病,太子献上的汤药方子对他显然也有不利的影响。
秦元帝能压住勋贵们,他的儿子呢?
无论是孱弱的太子还是秦桓都不让秦元帝放心。
三皇子等几个同样有野心的儿子看似精明干练,但同勋贵功臣们一比……秦元帝宁可自己狠下心,也不能让儿孙们将来成为臣子的傀儡。
甚至被臣子们篡位。
同他征战的泥腿子们虽然摇身一变成为勋贵重臣,一层华丽的外皮无法掩饰他们骨子里的旷野。
一旦有机会,谁不想登上至高的皇位?
秦元帝即便是对顾煊都没太大的信任。
就因为当年顾煊放弃了,如今顾煊只能跪在他面前!
只是一瞬间,秦元帝便想到许多。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秦桓面部肌肉跳动,在强行隐忍压制着。
这个孙子……单单磨砺怕是很难承接起帝位。
御儿呢?
秦元帝记起康乐王来,不出意料这小子又跑到顾明珠身边去了。
才华本事再高,就冲他在顾明珠面前傻兮兮的样子,他也是不适合的。
钟情顾明珠……秦元帝莫名有几分羡慕,亦有几分心安。
儿孙们再怎么折腾,秦元帝再如何下狠手诛杀功臣,只要秦御还活着,他的江山垮不了。
秦元帝振奋了精神,龙袍轻轻一甩,“镇国公世子暂且搁置,不过顾家宗子当为嫡长子!”
“朕对顾远另有安排,以顾远的骄傲,他未必把镇国公世子看在眼里。”
一句话便堵住萧氏的嘴!
皇后娘娘眼见秦元帝不再关注萧氏,对萧氏少了几分善意。
南阳侯夫人被双胞胎小孙女绊住,自然不会再为萧氏说什么。
“陛下。”萧氏只能自己站出来,秦元帝淡淡说道:“朕知晓你是个贤惠大方的,不在意这些俗事,以前你也同朕说过,对顾远失踪之事甚是惋惜,如今朕陈全了你的愧疚。”
“顾家终于是嫡长子继承了,嗯,你身上的罪责和愧疚少了,你再也不必夜不能寐,顾远的娘亲懒得再理会你。”
秦元帝一旦心偏,嘴一惯的损。
“皇后同朕一起去保和殿。”
秦元帝再没看萧氏一眼,直接说道:“御儿总是在朕耳边念叨皇后,朕本想领着群臣接皇后去太和殿,没想到碰见这事。”
“往后你对命妇们无需客气,该管教就要管教。既然她们都自称是名门贵女,德行贤淑,更该明白规矩!”
“你是后宫之主,也是天下人的皇后,拿出你当年的手段,朕始终是支持你,相信你的。”
皇后眼圈潮湿,这些年为太子隐忍了太久。
她每次照镜子都不认识自己了。
该说的话,她顾忌秦元帝的喜好无法说。
该管教的妃嫔,她又怕落个善妒的名牵连太子名声有损,她只能忍着。
皇后挽住秦元帝的手臂,帝后两人向外走。
刚刚迈出大殿,等候在外的宫女和太监,侍卫等等齐齐跪倒,山呼万岁,高呼皇后娘娘千岁。
呼喊声地动山摇,响彻云霄。
只能默默跟在帝后身后的妃嫔一个个低垂脑袋,她们的眸子是火热的。
一如男子有野心,女子同样野心勃勃。
萧妃搅动帕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驱散胸口的郁闷。
皇后许是没听到或是把秦御对自己的孝顺不曾放在心上。
萧妃隐隐觉得皇上今日给皇后的脸面,更多是因为九皇子秦御!
萧氏是最有一个出门的人,毕竟所有人只有她受了最严重的刺激和打击。
顾长乐已经先走了,她还需要去为留在京城而努力!
等萧氏拖着沉重的身躯出门,她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了。
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
萧氏咬牙想着不能让旁人看自己的笑话!
越是旁人嘲笑她,她越是坚强。
对宫中的道路,萧氏比较熟悉。
萧氏没有走去保和殿的大路,以此时她的状态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陪伴簇拥着帝后的命妇和朝臣。
她穿过狭长的甬道,以最快速度向保和殿赶去。
因为着急和气息不稳,再加上萧氏大病初愈,她身体摇晃着,脚下亦有几分虚悬,眼前一阵阵发黑。
“你没事吧。”
一只有力的胳膊扶住了好似摇摇欲坠的萧氏,关切温柔的话语宛若微风一般滋润了萧氏的心。
萧氏强忍着泪水,望着眼前的南阳侯,哽咽道:“你怎会在这里?”
南阳侯感到萧氏的脆弱,越发心疼她了,“你的性子一向要强,即便再痛苦也会撑着面子,不愿落后旁人太多。”
“你这性子会吃亏的。”
萧氏动了动被南阳侯拽住的手臂,倔强道:“我说了没事,而且你不该等我的。”
她的挣扎令南阳侯眸子暗淡几分,却不好再碰触她。
南阳侯向后退了半步,“长乐的事,我会帮她向皇上求情,至于世子的位置……只要顾远一天没得到册封,进儿依然有机会。”
“我不用你帮忙的,南阳侯的好意,我心领了。皇上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该还给姐姐的东西,我都给了。”
萧氏挺起柔软的腰肢,面容苍白,她再次拉开同南阳侯的距离,如何都不能让他嗅到自己身上的骚狐狸味儿。
“以后我不再欠她,也不亏欠顾远!当日我同镇国公成亲,本就没有指望着他的荣华富贵,生了进儿后,我也一直教他自强自立。”
萧氏声音有几分沙哑,“以后进儿的前途都靠他自己了,自己拼来的富贵才能长久!”
南阳侯道:“我会帮他,过一阵子皇上用兵,就让他随我出征,他在我身边,该他的战功不会少半分,你也不必怕他在疆场上出了意外。”
萧氏沉默半晌,咬着泛白的嘴唇,“多谢。”
第265章 撞破奸情的人
萧氏淡到极致的道谢,令南阳侯满足而愉悦道:“能帮到你,我已知足了。”
由始至终他都无法忘记当初见到萧氏时的心动。
他暗恋萧氏,也曾经向萧氏表白。
同被萧氏拒绝的男人不一样,他同样感动于萧氏对镇国公的深情,羡慕镇国公的艳福,能得到最好的女人。
然而萧氏幸福了二三十年后,突然间萧氏的幸福变得脆弱,镇国公更加重视顾远。
南阳侯在萧氏幸福时候,退隐在一旁,在萧氏有难时,他果断站出来帮助她。
“以后顾进需要侯爷关照了,您的恩情,我永远记得。”
萧氏眸子水润,波光粼粼,犹如一汪泉水,南阳侯目光专注,萧氏心头满足。
自从顾远一家回京后,已经很久没得到男人如此专注深情的目光。
以前很多人男人都爱慕她时,她不觉得怎样。
在她最艰难时,南阳侯依然痴迷爱慕于她:
“我已经不年轻了,比不上嫩若娇蕊的少女,色衰而爱弛,我早该明白男人最看重美色。”
“你不可自暴自弃,以前你青春年少时,容颜绝俗,才华横溢,现在你纵然上了年岁,仍然有人爱慕你的成熟和忠贞,美人在气质,而不在外表,萧夫人犹如陈年老酒,岁月纵然让你不负年轻时娇媚,却也让你更有魅力。”
萧氏笑颜如花,透着南阳侯最是喜爱的知性魅力。
只对他一人绽放笑容。
南阳侯感觉自己的美梦实现了。
他提起手臂,莽撞由不失小心的轻轻抚摸过萧氏的脸颊。
她的肌肤依然细腻柔滑,萧氏没有拒绝躲避,微微低下头,“今生无缘,倘若有来世,我定当报答侯爷的一片深情。”
南阳侯心头一颤,颓然放下手臂,“……来世等我,可好?”
微风拂过,吹起一片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