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敌对顾远,朝霞也找不出顾远容貌上的缺点。
风度翩翩,儒雅俊美的顾远早已成为公主府上下公认最美的男子!
纵然知道顾远娶妻有子,女儿顾明珠就在公主府住着,她们依然难改对顾远的钦慕。
毕竟比起成熟稳重的顾远,青葱的少年不仅容貌上比不上顾远,便是气度都差顾远很远。
江月曦似缓过那口气,晶莹的泪珠速速滚落,哽咽道:
“我不是为自己难受,而是替义母忧心,顾远……似忠实奸,看似敦厚,实则狡诈。前两日我才发觉顾远竟是控制了义母的商铺,打着同义母合伙做生意的旗号,侵吞义母的财务,甚至意图把义母领上绝路去。”
“我知义母喜爱顾远,寻常的话,怕是无法取信义母,我便暗暗收集顾远居心不良的罪证。为麻痹顾远,我同他女儿顾明珠交好,给顾明珠量体裁衣,赠送她首饰,本想赶在义母召顾远为驸马之前拆穿顾远真面具,可顾远……这奸贼识破我的筹谋,在义母耳边搬弄是非,打着为女儿报仇的旗号,奸贼故意折辱于我,更是让义母收走我管家的对牌和账册,让我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江月曦好似一个被奸佞陷害的忠臣,悲伤而绝望,一片赤胆忠心却被安惠公主误会:
“……义母再疼爱我,我终究不是福安县主,情同母女,到底不是真正母女,若我为姐姐,当能为母亲分忧,揭穿奸佞,亦会让母亲骄傲……我同姐姐同年同月同日生,便是时辰也相差无几,可惜我不是母亲亲生女儿。”
其实江月曦送顾明珠衣服首饰是有一部分善意的,但更多有自己的打算。
她本想着借此试探顾远,安惠公主召顾远为驸马的消息几乎人人皆知。
为了她的计划顺利进行,她不希望公主府突然多了个男主子,更不愿意一个肥猪成了她的姐妹。
她在牙尖嘴利的顾明珠面前未必能讨得了好。
若安惠公主彻底被顾远迷昏了,待顾明珠比她还好,她怎能忍受一只猪骑到自己头上去?
顾远入府后,安惠公主疏远诸多面首门客,对顾远言听计从,时不时对顾远笑得跟花痴一样。
江月曦如何不担心?
顾明珠只要闹着离开,顾远必会焦头烂额。
谁想送衣服的婢女办事出了差错,顾远赶来会那么快,直接怨怼了她,通过公主下命让她磕头赔罪!
江月曦再好的城府也忍不下去了!
第41章 挑明
今日她只要向顾明珠下跪,翌日便是她获封县主,成为公主府的主子,这也是她无法洗脱的污点!
她所求不仅仅是做县主,还要随着安惠公主进京,嫁入皇家,邀得圣宠,成为真正尊贵的人。
她再也不要为奴为婢,匍匐在权贵们脚下!
再也不要被权贵们决定生死。
何况一切富贵荣华都该是她的!
她才是安惠公主的女儿!
否则安惠公主怎会在那么多奴婢之女中对她另眼相看,不曾认她为义女时,安惠公主就时常赏赐她,夸她似自己当年。
她的父母本是老实忠厚的人,亦没有特殊的才华,如何能生出凤凰一般的江月曦?
连江月曦的名字都是安惠公主亲自取的。
她八岁前,同父母悄无声息住在庄子上。
那时她就向往公主府富贵。
突然有一日,公主急冲冲跑到庄子上,碰见了洒水扫地的她……安惠公主差一点哭出来,直接抱起她回到公主府。
此后她就成了公主府的二小姐,吃穿用度比照福安县主。
安惠公主请人教导她读书识字,教导她诗书礼乐,琴棋书画,请最为严厉的师傅教导她女戒女则,三从四德,发誓要把她培养成一位优秀的贵族少女。
前两年她学业有成,安惠公主更是越过福安县主,把公主府的中馈交给她,说是让她锻炼锻炼,学以致用。
并命公主府上下都要服从江月曦的命令。
甚至说出,江月曦吩咐就是她的吩咐,敢小看江月曦,就是藐视她。
反倒安惠公主对福安县主听之任之,福安县主不读书,她也不过问,整日惹祸闹事,她一味骄纵,训斥几句便放过福安县主。
江月曦在旁暗暗观察,这不是就典型捧杀么?
自从听了偷龙转凤的曲目后,一个念头深深在江月曦心中扎了根,也许她才是真正的帝姬之女,秦元帝的外孙女。
而福安县主只是她的挡箭牌,窃据她荣华富贵的冒牌货!
互换身份的念头一旦扎根,便很难抑制,江月曦看什么都能找出佐证来,找出她才是安惠公主亲生女儿的证据!
唯一让她费解是,安惠公主为何不肯认她?
反倒是一个劲捧杀福安县主秦筱?
没闹出顾明珠之前,她还想再假装一无所知,陪着安惠公主演戏。
毕竟安惠公主不喜欢她忘记自己的养母,她亲自揭穿交换身份的事,对原本她纯洁善良,美好贤惠的名声不利。
她还想要嫁入皇室,怎能背负见利忘义的名声?
就算不嫁给皇孙,她也是要嫁给顶级勋贵的,比如镇国公那样的显赫贵胄。
名声反倒成为束缚了她的手脚,只能眼看福安县主占据本该自己的富贵荣华!
顾远父女咄咄逼人,江月曦再也忍不下去了。
不过捅破这事,还是要旁人做,她必须得无辜纯洁才行。
方才呆坐两个时辰,她就在思索如何破局,让她向顾明珠服软磕头,断然不可能!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江月曦自信能化不利为有利,借此逼安惠公主挑明真相,到时候,即便顾远成为安惠公主的新驸马,她的地位也不会动摇,仍然能踩只是拖油瓶的顾明珠一头。
至于一直看她不顺眼的福安县主?
正好,她也看占据自己一切的冒牌货不顺眼,剥下福安县主的身份,滚回去做个奴才的女儿好了!
当然为名声考虑,她也会要给冒牌货优待的。
只是内宅中,让谁过得不好,手段多得是,冒牌货若是识趣离开公主府,她反倒不好多做安排了。
不把冒牌货狠狠整治一顿,她如何能甘心受了七八年的苦?
江月曦拿定主意后,看了一眼围着自己的婢女们,这些人受了她的恩惠,自然向着她,哭哭啼啼起身,泪水宛若决口的河堤,哽咽道:
“……我已没脸再在公主府,既是义母……义母已厌了我,还不如放我归家,我生母虽是卑微,断不会让我受此欺辱。”
“二小姐,您这是要离开公主?不行,您不能走!”
朝露拽住江月曦,跺脚道:“您是公主府堂堂的小主子,她顾明珠算个屁,要走也不是您走啊,公主倚重疼爱二小姐,肯定不会放您走的,您走了,公主府还不得大乱?”
其余朝霞等奴婢纷纷跪在江月曦退边,苦求江月曦改变主意,用她们的身躯阻挡江月曦的脚步。
更有伶俐聪明的小丫鬟跑了出去,四处报信。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何不让我回家?”
江月曦嘴角快速上扬,帕子盖住双眸,哭泣:
“娘,我好想您啊,我明白您的担心了,纵然我和县主同日所生,终究命运不一样,公主对我再好,也比不过亲生骨血。娘……我好后悔,不该随公主回来的,只有亲娘全心全意疼我爱我,我犯了错,娘会帮我,旁人欺负我,娘会护着我,我曾经以为公主同亲娘一般无二,可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我为何要承受残酷的折磨?让我……让我死了吧,死了反倒干净。”
“士可杀,不可辱!我虽然不是公主亲女,也不会受顾明珠的侮辱,公主教我做人,师傅教我贞烈刚直,我只能以死唤醒公主,如此才不负母女一场。”
“二小姐,别做傻事。”
婢女们生怕眼圈发红,气势凌然不可冒犯的江月曦来个撞柱,以血来证明安惠公主错了!
以她年轻的生命证明顾远父女是小人奸佞。
有人拦着,江月曦更是毫无顾忌上演‘自杀’的好戏。
整个公主府仿佛被突然吵醒了一般,亮如白昼,热闹非常。
府上的下人来来往往,或是打听消息,或是跑到公主闺房前跪请公主不要再沉迷于男色了。
顾远的出现,挡了不少人的路。
那些常年侍奉在公主身边的面首不甘心就此失宠,他们在公主府也有几个听话的奴才。
不趁此机会拉顾远下马,他们只能凄凄惨惨离开公主府了。
享受过荣华富贵的人又岂会甘心回归清贫?
顾明珠翻身而起,揉着眼睛道:“外面再闹腾什么?是谁要死了?”
第42章 撒娇
这么嘈杂,让她如何睡觉?!
值夜的丫鬟面色尴尬,望着痴肥少女,她脸上满是恼怒。
这怪谁啊?
还不是因为顾明珠!
欺负顾明珠的婢女已被安惠公主打了板子赶出去了,二小姐如今又闹着要士可杀,不可辱,宁可死也不愿意向顾明珠赔罪。
婢女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顾小姐有任何的不敬。
她在心里同情二小姐和同伴的遭遇。
顾先生那么聪明的人怎就看不出只有顾小姐欺负别人的份,便是横行无忌的福安县主都奈何不了顾小姐。
毕恭毕敬福了一礼,婢女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一遍。
江月曦方才那番话已传遍整个公主府,府中上下无人不知。
她们纷纷同情二小姐,赞二小姐是个贞烈骄傲的女子。
明明二小姐才是公主府主子,偏偏让一个外面来的肥猪骑在头上,换谁谁都说受不了。
然而奴婢畏惧顾远,什么都不敢说。
“有意思,太有趣了。”
顾明珠一扫方才被吵醒的薄怒,穿上外罩,“她的脑袋是怎么长得?竟是想到了……该怎么说合适?”
奴婢弯腰替顾明珠穿鞋,若是忘了侍奉顾小姐,顾先生一定会同公主说,她可不想被赶出去,也不想被打板子,贬去洗衣服。
“偷龙转凤?”
“……”
刚刚起身的奴婢差一点给顾小姐跪下了,呐呐道:“您别胡说。”
顾明珠唇边含笑,“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江月曦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上吊寻死以证刚烈前,拉着字都认不全的婢女哭诉衷肠,何况你们这些伺候主子的人,即便同情她,对她有何用处?”
婢女咬着嘴唇,死肥猪说话太伤人了,虽然说得是实话!
肥猪已是公主府下人们暗地里对顾明珠的称呼,好似叫了一声肥猪,就能爽上一阵。
然而当着顾明珠的面,她们不敢露出任何异样,反而越发恭敬听话。
“她是说给安惠公主听的,亦是说给有心人听的。”
这样的热闹八卦,她岂可错过?
顾明珠笑盈盈出门,赶去江月曦的院落瞧热闹:
“她既不是龙也非凤,若是公主做了换女的事……也非不可能,只是会恶了皇上,咦,皇上也许不仅不会厌恶,反而认为安惠公主识趣。”
让一个奴婢之女继承死敌的香火,刘将军在天有灵的话,会被再气死一遍。
而江月曦是安惠公主的义女,所嫁之人也不会高到哪去,对秦元帝更是没了威胁。
“顾小姐是说二小姐才是公主殿下的亲生女儿?福安县主……是奴仆之女?”
小跑着跟着顾明珠的婢女们一个个面露惊恐,这也太……太吓人了。
顾明珠在前不疾不徐走着,漫不经心的说道:
“真相不重要,安惠公主的决定才重要,不,也许已轮不到安惠公主做出决定了。江月曦,她走了一步臭棋。”
纵然秦元帝赞同安惠公主的做法,但是江月曦把一切挑明,弄得人尽皆知,安惠公主就是欺君大罪,甚至换女的事能被百姓联想秦元帝连自己的外孙女都容不下,逼得安惠公主母女分离。
自古以来皇帝吃相太难看,一般都少不了被后世批判。
一般明君雄主都是牌坊立得比较好的,哪怕他们做了不少的龌蹉事,在外人眼中他们宽厚仁慈,心胸犹如大海天空一般广阔。
福安县主还有一个作用——秦元帝立的牌坊!
让世人明白秦元帝还是仁慈的,也让背叛死敌的人明白,只要安分忠诚,秦元帝就保他们一世富贵。
因此福安县主越是胡闹骄横,越是能凸显秦元帝的光明伟岸。
前世时她不说能完全猜透秦元帝,对秦元帝的心思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除去秦元帝那身龙袍,他就是个爱面子,小肚鸡肠且有点好色的男人。
“江月曦也只能在后宅混一混,她在名门世家后宅都不能算混得好的,当家主母绝对干不出她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
顾明珠笑意更浓,她前世先为名门贵女,后做朝廷权臣,江月曦这点手段能瞒得过旁人,很难瞒得过她。
何况江月曦的小聪明连世家主母都瞒不过。
“珠珠。”
“爹。”
顾明珠扬起肥嘟嘟脸庞,毫无意外见到顾远,笑嘻嘻挽住顾远的胳膊,撒娇般摇晃两下。
撒娇这种活儿,做习惯了也不觉得难为情了。
果然,顾远冷峻不赞同的面色立刻因为撒娇的珠珠而和蔼,扯下他身上的披风,把顾明珠裹得更像一个圆球了,毛茸茸的披风显得她如同一只胖墩墩傻乎乎的小熊。
“见到珠珠,我既是高兴,又是惆怅啊。”
顾远顺手又为幺女理了理毛领,生怕一丝夜风顺着缝隙灌进去,冻坏了宝贝疙瘩。
顾明珠用比豆腐还嫩的脸颊蹭了蹭顾远,只是一下子而已便让顾远把所有惆怅矜持抛下:
“好,好,珠珠,咱去看热闹,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江月曦不演下去,还不成呢,爹一定让珠珠看个尽兴。”
在宠溺珠珠上,顾远毫无原则!毫无底线!毫无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