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说出下面的话,毕竟这不是好事,对钱谦的将来影响太大了。
“穆鹏是你的儿子,你心疼他,钱谦就没有父母亲人?他的姐姐就不疼他?”
穆知府眸子闪了闪。
“在你眼里,你儿子的命才珍贵,旁人家的孩子即便被糟蹋被践踏,也无所谓,因为他们的出身赶不上你,天生命贱,是不是?”
此话正好说中穆知府的心上,他安抚黎民,被称作百姓的父母官。
自然要比寻常百姓地位高!
他一句话就可断百姓的富贵荣辱。
顾夫人指了指顾远,“那巧了,远哥的出身比你高,我是远哥的媳妇,自然也比你贵重,按照你的想法,天生低贱的人就该被欺负,我踹爆他的下体,也是应该的。”
“你可不能怨恨我哦!”
顾夫人咯咯笑着,满是嘲讽。
秦臣首次见有人利用身份地位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人。
顾夫人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银票,遗憾说道:“没想到镇国公府的收成也不怎样,萧氏名声到是响亮,却是个不会赚钱的,看起来这些年镇国公顾家也没积攒多少的家底,她为了名声还往外撒银子,以后镇国公府的中馈庶务,她还是别再管了,被她弄个入不敷出,咱们可就吃大亏了。”
说这话的顾夫人是不是忘记方才在公主府甩了江月曦一脸的银票?
穆知府愣了片刻,看向静静坐在一旁的俊美文雅的中年男子,“你……你是……”
镇国公对他们的压力仅此于秦元帝。
既然他们一家已经决定上京,顾远也就没想过再隐瞒身份,高深莫测说道:“我姓顾!”
穆知府呆了一瞬,迟疑问道:“您是镇国公世子?!”
看年岁,镇国公世子同面前的男子相当。
顾远意味深长笑了笑,“我可以同穆大人透个底,若我犯了什么事,镇国公撇下世子不管,也会来帮我抹平祸事。”
“若是谁令我生厌,不开心,哪怕那人是世子爷的人,镇国公也会亲手诛杀。”
穆大人彻底听糊涂了。
顾远淡淡说道:“你不用试探,也无需打听我的身份,该知道时,世上之人都会知道,只是穆大人能不能等到那一日,还要看接下来穆知府是否听话识趣了。”
一杆银枪抵在穆知府咽喉。
冰冷的触感和死亡的威胁令他通体生寒。
而银枪另一端却是握在柔美的夫人手中,只要她稍稍用力,银枪便能刺破他的喉咙。
穆知府冷汗淋淋,顾不上已经疼晕过的穆鹏,沙哑说道:“别,冲动,顾夫人。”
既然中年男子姓顾,眼前的美妇肯定是他的妻子。
嫁人会随夫姓氏,通常会以夫姓相称,除非似萧夫人这样颇有名望且得到朝廷正式册封的一品诰命的女子,外人才会以娘家姓称呼萧夫人。
“好好同远哥说话,按照远哥的吩咐做,明白么?”
顾夫人冷声道:“你若再动小心的话,我能饶你,我手中的银枪可是还没开刃饮血呢。”
撤回银枪,顾夫人重新收好银票,站在顾远身后,琢磨着去京城前,是不是多抬几箱子银子去?
镇国公府不够富庶,她的珠珠受苦怎么办?
何况镇国公府下人在萧氏的影响下,怕是长了一双势利眼,捧高踩低,嫌贫爱富,她先用银子把他们砸晕了,眼晃花了,他们也会听话上几分。
有句话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么?
她就没见过对钱财无动于衷的人。
就连秦元帝……也是一样,据说极为抠门。
许是他穷怕了,登上皇位后拥有天下财富,也没见秦元帝大方过。
穆知府小心翼翼问道:“不知顾……顾先生来此有何吩咐?只为取走镇国公府的银子?”
“我方才说过三桩事,已经办成两样。”
顾远瞥了一眼穆鹏,“既然钱谦是冤枉的,穆大人是不是该为他洗清冤枉,严惩真正做下奸杀案子的真凶?”
穆鹏命根子被废,已无法传宗接代,对他已无用处。
何况再继续保穆鹏,只会连累他,他勾引嫂子进而让嫂子生下奸生子的事迟早会大白天下,到时他只能以死以谢天下了。
哪怕他的兄长是病重而亡,旁人也会编排出他怕奸情暴露,杀兄的经过。
“我自会秉公处置,明日我便还钱谦清白,缉拿穆鹏归案,并且我会上报朝廷,向刑部大理寺等承认错判,慕鹏罪大恶极,按律当斩立决,不用等到秋后勾绝。”
穆知府心头隐隐泛着疼,他也不是全然冷血无情,到底养了穆鹏十几年。
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断尾求生了。
穆鹏也是眼瞎,竟然招惹了这对煞神夫妻,若是寻常人家,何至于今日?!
顾远点头道:“好,现在我们该谈一谈第三桩事了。”
“穆大人坐下说话吧。”
顾远侧头对秦臣道:“你也坐下,同穆大人详细说说,你是如何奉安惠公主之命潜伏进刘广余孽中去的,又是如何计划协助皇上彻底荡平这群余孽。”
穆知府:“……”
明明他就是刘广余孽的主事人,几天没见怎么成了内应?
成了秦元帝的臣子?
“在下秦臣见过穆大人。”
从顾远身后闪出,他正式行礼,这也是他正式踏入官场的第一步。
第82章 驰援
顾远一句话便将秦臣洗白一大半,从余孽主事人,成为忍辱负重的朝廷忠臣。
“安惠公主是秦公子的……”
穆知府试探问道。
“义母。”
秦臣眸子平静,直接说道:“公主曾嫁给刘广,了解他残部实力,她收养了我,期望我能帮福安县主,进而为皇上扫平余孽。”
“那日我来寻穆大人,提出计划也是因为有人监视我,逼得我不得不佯装配合。”
他侃侃而谈,语气真诚,神色冷静。
穆知府即便觉察到不妥,但已同帝女安惠公主扯上关系,已不是他明着否定的人。
只能偷偷的彻查真相,然而穆知府纵然没有把柄落在秦臣手中,就冲他判错案子,放纵侄子穆鹏的事,足以让他多年的政绩打了水漂。
更别说他的心思已被顾远和秦臣察觉,他又岂敢再去查证秦臣所言真伪?
当然他也没时间去查,眼下保住性命和官位才是关键。
穆知府佩服点头:“安惠公主高义,秦公子于寇为伍,忠心不改,这些年着实辛苦公子了。待我承禀陛下后,秦公子定会得到陛下厚赏。”
秦臣眸子微沉,淡淡说道:“不必劳烦穆大人,我的事情,自有义母向陛下明说。”
不应不软的顶回去,穆知府尴尬摸了摸胡须,经由安惠公主……可就不好办了。
公主义子已经算是半个皇家宗室,又有功勋再身,穆知府再难奈何秦臣。
顾远说道:“穆大人若想合家太平,是不是该把调离的兵力重新派去镇江?镇江守备已背叛陛下,如今镇江危在旦夕,其余地方可派差役联合官府剿灭余孽,镇江……需要朝廷的精兵!”
“说得也是,本官留下镇守余杭的兵力,自会督促各重镇的守备支援镇江。”
穆知府还是以保住余杭为前提,毕竟这才是他能争取秦元帝宽容的根本。
“是我没说明白?袭击镇江的人不是普通的刁民和刘广余孽,而是一直窝藏在海岛等地,朝廷很难绞杀的倭人海寇。他们嗜杀成性,如同蝗虫一般,每次他们登岸破城,整座城镇必会化作一片废墟,一颗粮食都不剩,百姓也多是被杀。”
“……”
穆知府看出顾远的焦虑,“本官明白倭人的残暴,看光景,倭人海寇怕是已经登岸攻城了,镇江守备已经领着属下离开,镇江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城镇,此时本官派人去,也只是尽人事而已。”
“江南其余重镇也需要差役官兵驻守,协助县令剿灭匪患,本官当以大局为重。”
“哎,倭人肆虐,百姓何辜?”
穆知府还没感叹完,脖领子就被突然窜出来的美妇人拽住了,“把你余杭的精兵都派去镇江,否则我捏断你的脖子!”
“……你……”
“按我说得做,只要我在,保你余杭城不会被刘广余孽攻破,而你同嫂子通奸生子的事,我也不会再同任何人提起。”
顾夫人盯着穆知府,“秦臣,你也发誓,好让他放心。”
同顾远的默契,让顾夫人反应过来,哪怕顾远没有明说。
她的珠珠去了镇江!
秦臣眼里闪过恍然,原来顾明珠去了镇江么?
她怎么这么傻?!
一个胖乎乎的女孩子同大事有甚关系?
镇江百姓就是都死光了,她还是照样吃喝,照常玩耍。
“我秦臣对天发誓,有生死之年绝不泄露穆知府的私事,若是违背誓言,愿受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这个誓言很重,亦很毒。
穆知府呼吸困难,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何非要去救危在旦夕的镇江,但他却明白,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不管派去的兵马能否及时赶到,只要他派人去了,顾远夫妻和秦臣就不能再以把柄攻讦他。
他原本对保住余杭城很有把握,情况危机时,他完全可以凭借往日不错的官声,动员全城的百姓共同迎敌。
余杭本身就是座大城,城墙又高又厚,他在困难状况下坚守余杭,对他只有好处,而无半点坏处。
只是一瞬间,穆知府便想明白得失,“本官,本官答应你。”
“夫人,先放开他。”
顾远的话落,顾夫人松手,穆知府双脚这才落到地上,喘着粗气道:“本官这就把能派去的精兵……”
“嗯?”顾夫人挑起眉梢,“你不相信我能守住余杭?什么是能派去的?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一个时辰内,你必须把所有的精兵,不,你能调动的精兵都派去镇江,并且命令他们加紧行程,谁也不得耽搁半分。”
“若是能提前赶到……”
顾夫人拿出身上所有的银票,“朝廷的封赏之外,这些银子将会是他们额外的奖赏。”
她嫌弃镇国公府收成少,但在穆知府等人眼里那是一笔客观的数目。
对苦哈哈的官兵更是一笔巨款,平均分到他们头上,每人都能领到不少的银子。
穆知府舔了舔嘴唇,“本官这就发布命令。”
顾夫人提着枪直接出门,“远哥,我去城楼……珠珠会没事的。”
顾远道:“等珠珠回来,我揍她时,你可不许再拦着了。”
“只要远哥能下得去手,我绝不拦着你。”
顾夫人清亮的声音带着一丝的调侃,“哪次不是你比我先心软呢。”
望着她消失的背影,顾远深深吸了一口气,能做到的,他们夫妻都做了。
此时唯有祈祷珠珠能平安归来。
一马双骑,他们已经赶了很远的路,被她揽在怀里,虽是令秦御有点伤自尊,但他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
天色蒙蒙亮,日月交辉时,镇江城已是遥遥在望。
古城城墙下已有不少的死尸,奇装异服不是中原人打扮的人喊着哇啦的口号向危在旦夕的城镇发起冲锋。
到底还是来迟一步。
“你有没有想过,到了镇江该如何接掌指挥权?”
秦御问身后的顾明珠。
顾明珠眉头拧紧,若无士气激励,怕是城头上不多的差役会崩溃在倭人和海盗的冲击之下。
一旦城破,她也无能为力。
“康乐王殿下,借你名头一用。”
第83章 分兵
秦御之名没几个人知道。
当今九皇子,唯一封亲王的康乐王却是人尽皆知。
若论地位尊贵,他也只比太子储君稍差一线,便是三皇子等野心勃勃的皇子都不如他爵位显赫。
顾明珠扯掉秦御腰间的荷包,才想起自己另外一只胳膊动不了。
秦御转身同她四目相对,轻叹道:“还是我来吧。”
把荷包从新拿回来,秦御打开荷包的手突然顿住了,里面的东西不适合给她看。
“我知道你想找什么,亲王玉印,我已不会再放在这里了。”
“荷包里装着更重要的东西。”
前世,就是面前的人灌醉了他,偷用了他的私印。
当时她就在荷包里找到的。
她的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真正令他醉得不省人事并非是美酒纯酿。
顾明珠道:“别废话了,赶紧把印章拿出来,康乐王的金印足以唬住倭人海寇,而且一会儿还要借你的人一用。对比轻易可破的镇江城,抓住康乐王,对他们来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一旦他们分心,她就有机会冲进去,到时候以金印整顿守军,起码能再支撑几个时辰!
秦御问道:“我做了这么多,有何好处?”
“这不是你们家的江山?我才该管你要好处呢。”
“江山是我父皇的,是太子兄长的,我只是一个闲散王爷而已。”
秦御逼近顾明珠,“你了解我,一个城镇被攻破,百姓流离失所……我根本不在乎。”
“你再说下去,我们永远不用再见了。”
顾明珠推开秦御,冷言说道:“把金印交给我,向西边跑。”
秦御知道她的性情,不敢再去讨好处,再勉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