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在外面干嘛呢,不冷吗?”曹月英扬声喊。
李惜文对宁东摇摇手,那意思她没跟她爸妈说,扬声说:“我叫宁东哥陪我去看鱼笼子。”
“明早再看吧。乌漆抹黑的叫人家当贼捉住了,还要劳驾你们邢大哥哥送回来。”曹月英喊:“快进来,火大了。”
李惜文立即往厨房跑。宁东也跟着进了厨房。
曹月英在煤球炉子上炒杂酱丢不开手。
厨房里柴灶上两个大锅一个锅煮绿豆,一个锅在煮芸豆。李惜文搅了两下就去封灶门。
宁东洗洗手,发现窝窝头还是热的,捡了一个啃着就去搅锅,半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曹月英睡了之后,李惜文还是和宁东悄悄的出门了,一个拿着手电筒,一个拿着鱼笼子,也没走远,就在附近找了个棵柳树把鱼笼子扔进湖里去了。他俩早上起来跑步。李惜文悄悄的赶了一群餐条进鱼笼子。宁东提起鱼笼一看好几斤餐条,开心的要命,说:“这个诱饵太好用了,有空多做点呀。”
用精神力在荷花池里抓了十几分钟呢,鱼饵要是不好用才怪。李惜文笑眯眯点头,“好。”
烧好的杂酱和油炸的餐条装了几大饭盒,一半都装进了给宁东的大旅行袋里。芸豆卷和绿豆糕还有馒头片都是用去年过年保存下来的点心匣子装的。另外还有两只洋铁瓶,一瓶咸口的油茶面,一瓶甜口的芝麻糊。曹月英还怕宁东吃不惯酸味儿的大列巴,除了西红柿和黄瓜,还往旅行袋里填了一布口袋几十个窝窝头。
方绩拉开旅行袋,发现沉甸甸的一大袋吃的都不像是家里给准备的,问宁东,“这都是谁给你准备的?”
宁东开心的说:“曹阿姨呀,她老人家和小妹辛苦了两天,一半的劳动成果都在这儿呢。”
方绩看外孙开心他就开心,也有心情逗孩子玩了,“居然没有都给你?那一半给谁了?”
“他们自己家里吃。我也觉得曹阿姨给我带的有点多。”宁东把一盒点心和窝窝头拿出来,“您能吃的也就这两样了,窝窝头留一半给您。别摸饭盒,那是炸小鱼和杂酱,又油又咸的,我留下来张叔叔也不敢给您吃。对了,小妹这学期在自己做电扇玩,等她做出来样品估计我也回来,我给您搬一台去,您等着吧!”
“你这又吃又掂记的,你给人家拿什么了?”方绩看着比他还高一点的大外孙和孩子似的,低着头一个一个数窝窝头,摸一摸他那个寸头,“也不怕冷!”
“小妹给我做了帽子!”宁东把李惜文熬夜给他做的棉帽子拿出来给姥爷看,“去了俄国冷我就戴上,不冷我还放包里。小妹不叫我路上乱买东西,不过我想好了,给她买唇膏和香水。”
方绩把一扎卢布交给他,“给你岳父买几瓶好酒,买两条好烟。给你岳母和小妹买件好大衣,再给你自己和小妹买两块手表。”
“谢谢姥爷。”宁东美滋滋把钱收下了,钱其实他有,但是姥爷给的那是钱吗?那是实际行动支持他找小妹谈对象,那必须收下。
期中考试考完了学校组织慰问在一线工地工作的高年级同学。王显胜打听过他们班要去的地方离李振华他们工地不远,去实验室问李惜文要不要去。
“要啊要啊要啊。什么时候走?”李惜文激动了,这个大工程明后年要是还要继续,她说不定也有机会参与,她当然想去看看。
“明天早上六点半老地方集合,第二天下午能回来。不过咱们去肯定不能给工地增加负担,要自带干粮。你要去我就把你名字添上,晚饭后食堂另外给我们做窝头。你要几个就给我多少饭票。”
“我自己还能带一点干粮,一餐一个五个窝头。”李惜文数一斤饭票给班长,“那我就明早六点半去集合点了。”
“成!对了,慰问要表演节目的。”王显胜抓头,“你行不行?”
“我会做饭呀。我去食堂帮忙做饭!”李惜文没想过表演节目,她其实很会唱歌,她上辈子刷题都戴着耳机在听歌,不说听过的歌全部会唱,起码有百分之一她可以张口就来,但是现在的流行歌曲她不感兴趣,她怕唱串了,所以上了大学虽然文娱活动很多,她都是藏拙的那个。
“《丢手绢》会唱的吧。我跟同学们打个招呼,这首歌留给你。”王显胜很为难,他也有一个保留节目《捡到五分钱》,那个要是让给李小妹,他就没的唱了。
“好的。”李惜文不好拒绝班长的好意,虽然她觉得唱丢手绢比不唱还要丢人一点,但是“唱过了”很能表达诚意,丢人就丢人吧。
慰问全校同学都可以报名,还有隔壁平大和对面人大的同学来凑热闹。
李惜文好不容易才把发给她的五个窝头塞进包里,听见王大嫂喊她,她就听着声音往那辆卡车上爬。几只手伸过来把她抓上去了。
“同学你好……”贴很近的一个男同学笑眯眯和李惜文打招呼,牙齿雪白干净。
“同学让让。”王显胜把人推开,把李惜文提过去塞在他对象后面,十几个本班同学挤一挤挪一挪,就给李惜文和王大嫂挤出来一块地方。李惜文自己待的是很舒服,不过她怀疑王显胜更愿意和他对象挤近一点。
王大嫂拐一拐李惜文,“跟你打招呼的是谁?”
二十出头的男孩子无缘无故找上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只可能是搞对象。
她都有对象了,又不想脚踩几只船,认识新朋友什么的还是省一省吧。李惜文一脸的没兴趣:“不认识。”
第94章 闭门羹
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还是很要面子的。
李惜文同学这么冷冰冰的表达情绪,那位男同学之后都一直保持沉默,他的同伴逗引他说话他都一言不发。
李惜文没有觉得有多尴尬,毕竟上高中那会已经拒绝习惯了。身边都是自己的同班同学,有人找她说话她就说几句,没人找她说话她就假装闲闲的看风景,精神力在空间里翻资料。
同学们都特别振奋,一路高谈阔论,王显胜的嗓门最大,笑声最响亮。
李惜文觉得吧,老大哥估计今年就要打结婚申请和宿舍申请了,她下次回家得和她妈说结婚贺礼的事情。
通往工地的铁路正在修建,运料的火车迫不及待就停在铁路的尽头的后面一点点,卡车和工程机械来来往往十分繁忙,但是工地上的主力是仍然是人,部队和农民工最多,厂矿的援建队伍前面飘扬的红旗也很醒目。
十几万人集体劳动的场面有多伟大,个人就有多渺小。
王大嫂和几个女生比较感性,被万众一心的大场面感动的都想哭。
李惜文发现大部分运输工作都由独轮车和土筐背篓承担,不由自主开始计算土方量,估算使用自卸汽车、挖掘机、推土机、压地机来干这个工作,可以让多少参加工地劳动的人回到自己原本的工作岗位上去。
算着算着她是真的想哭,什么人多力量大,狗屁啊。就是什么都没有,除了上人力没有别的办法!
这种话她当然不敢说出来。力学教授这学期不在家晒太阳改在实验楼打扫卫生,每次看见老先生她心里都很堵,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在她使用过实验室之后,把实验室打扫干净。
现场有两种女生,一种是被环境感染,“兴奋的想哭”的重点是兴奋。另一种是观察分析之后理性思考,“郁闷的欲哭无泪”的重点是郁闷。对比很明显,尤其是郁闷的那个女生长得还特别好看,所以特别显眼。
本校积极分子暗中和王显胜较量过的都吃过亏,别说王显胜当面,就是在王显胜那个班的同学们面前这些人都很老实。
附近的几个外校积极分子斜眼看李惜文,就有点按奈不住了。
王显胜拍拍李惜文,示意她看旁边,“小李同学,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李惜文扫一眼那几个人就懂了,摇摇头,说:“没有不舒服,我是觉得工地上工程机械太少了,我特别着急。”
她说的话本班同学都懂。在她的带动下,全班同学都是《科学画报》这类介绍世界先进科学技术杂志的热心读者。上半年《科学画报》就有刊登不颠国兴建水利工程的照片,照片中的工程机械比豆子也大不了多少,却引发过同学们的热烈讨论。没有网络的时代接受信息全靠报纸,大家还去图书馆的阅览室里翻报纸和杂志,找了一圈国家有没有工厂生产挖掘机和推土机,结果发现居然还没有。
工程机械还靠进口,国家现在到处都在搞建设。白河湖水库工程是很重要,但是国家的其他工程一样重要啊,不可能把大量的工程机械都调到白河湖来。等到国家生产出来的工程机械可以在生产和建设中发挥作用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呢。
现在看着十几万人大会战的场面,可不是着急嘛!全班同学包括王显胜想一想都郁闷了。
老大哥毕竟是老大哥,反应特别快。王显胜再想一想就找到话题把同学们从郁闷情绪中带出来:“咱们能不能想办法,比如说利用拖拉机加装配件当工程机械使用?”
这个问题的答应都不需要李惜文用脑子思考,她上辈子就见过,她马上回答:“可以。”
“那就办起来!”王显胜砸拳头,“咱们先完成慰问任务,再召集所有机械系的同学集合,一起商量怎么办!”
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能把业务搞好的人没几个还有精力去琢磨人。积极分子通常业务水平都不怎么样,他们揪落后典型的目的不管如何自我催眠和自欺其人,其实就是想要通过踩倒别人的方式来抬高自己。
这几个积极分子就是这种人。他们琢磨出来人家的郁闷是想把水库建设的更快更好着急才郁闷的,确定揪这种落后典型事实上是在给业务小能手们扬名,他们就没兴趣了。
积极分子头脑一根筋的很少,立即有人挤过来,热情的说:“我们虽然不是机械系的,但是我们也是大学生,算我们一个!”
王显胜热情的搭住那位的肩膀,说:“金工实习上过没有?机械制图上过没有?你们是隔壁平大的文科生啊?不要紧不要紧,同学你去申请选修金工实习,来旁听机械制图,不管是哪种车床你学会使用一样,你就能给我们帮忙!”
积极分子答应的真是非常干脆,立即询问要怎么申请怎么旁听。王显胜就开始得瑟了。
哎哟,班长老大哥学渣秒变学霸的感觉真好。李惜文的郁闷都被老大哥得瑟没了。
王大嫂看着她对象得瑟,一直在笑,眼睛亮晶晶的,样子真是特别好看。李惜文特别想掏手机把班长和大嫂同框拍下来,可惜四下里都是人,她一点小动作都不敢做。
最真情实意的慰问就给对方送好吃的,有肉最好,当然粮食也很好。
华大慰问高年级师生的慰问品是粮食和豆腐干还有土豆大白菜,这些东西就由参加慰问活动的同学们给运到各工地食堂。李惜文她们班的目的地是李振华他们那个水电站设地分组所在地。
王显胜老大哥在哪儿都是当仁不让的领导。他先把刚才那几个积极分子和刚才撩李惜文的男同学安排了挑担子的重任。女生们也是要挑担子或者背背篓的,李惜文估计自己的力气,挑了一个大背篓装大半篓的粮食,最后把她的大挎包系到背篓顶上,很轻松就背起来了。
“同学们,特别是女同学们,量力而行,能背多少背多少,不要背到半路上没有力气拖后腿!”王显胜略过了李惜文,这位小同学调研的时候背着大背篓跑的比谁都快全班同学已经见识过了,他关心的重心是他对象不能太劳累。他讲了好几遍,几个女生试背之后都把背篓的重量减少了一些。王显胜很体贴的把他对象的挎包和他自己的挎包系在他挑的担子上。那几位女生的挎包也被对象或者有眼力见的男生摘走了。
人家都有对象表达一下感情,她家的对象现在不知道是在莫斯科还是在圣彼得堡啃黑面包,李惜文叹了一口气。
同班同学谁还不知道谁呀?别看李惜文同学能干,跟她哥特别是她家宁东哥一块儿走路的时候她就没怎么拿过东西。她和宁东是怎么回事还用说吗?
有个男生特别淘气,看李惜文那个失落的样子就打趣说:“回头李大哥看见咱们第一句话肯定会问宁老师去哪儿了。”
怎么谁都看出来了?李惜文送给淘气同学一个横着的秋波。
同学们善意的哄笑起来。
李惜文头一回搞对象没经验应对这种场面,没好意思再横第二眼,背着背篓先走了。
深秋初冬的山区在李惜文看来风景优美,大车道走起来也还不差,比起七八月份的时候顶着大太阳晕乎乎的挑水挑到脱水,背着背篓走走山路真是很轻松的。
踏踏实实参加过劳动的人就算好长时间没挑过担子,坚持一下走几十里山路也是可以的。但是对于不习惯体力劳动或者劳动的时候偷奸耍滑的人来说,这一趟走下来就成了死狗,放下担子瘫倒就不肯动了。
那几个积极分子不出所料都成了死狗,瘫在原地都起不来。王显胜愉快的宣布同学们自由活动一个小时吃午饭。
李惜文先看见了符大哥,过去等人家有空喊了一声符大哥,符大哥就指隔河相望的山洼里工棚说,“你大哥在那边工作。”
“哎,那我先过去找我大哥。”李惜文回头跟王显胜请示,“班长班长,我要去看我大哥。”
直线距离不到一千米,这头就能看见那头。王显胜叫她快去快回。
李振华这边也有机电系的低年级同学送慰问来,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到的要早一点,现在全体同学聚在一起,不知道讨论什么,特别热烈。李振华被同学戳了一下,回头看见李惜文,就从人群中挤出来,去接小妹的大挎包,说:“你怎么来了?”
“妈担心你。正好学校组织慰问,我就跟过来,看看你吃住怎么样。”李惜文推大哥,“走,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看你缺什么,下回我给你送来。”
“缺的可多了。可是大家都一样,不好搞特殊化。”李振华领着妹妹去宿舍,说:“就是这样的地窝子。”
这个宿舍真是很简陋的。中间一条过道,两边都是土炕,屋顶铺的还是油毡。李惜文一看那个火炉就知道不好了,这是冬天都要在工地上过的节奏呀,她就问她哥:“结冰也不歇工的?”
“赶工期,肯定要在这儿过年了。”李振华估计里面的味道他小妹受不了,站一站就说:“小妹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