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之臣——不止是颗菜
时间:2019-07-07 09:36:43

  季明舒有时候也挺佩服这狗男人的,长辈面前装深情宠溺的演技竟然和她不相上下。
  等对视结束移开视线,她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森,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岑迎霜自动屏蔽两人表演,小嘴叭叭地摆出长辈架势指点岑森,“你现在也回了君逸,小舒平时闲着无聊,那你可以安排她进公司多学习学习,发挥发挥自己特长的呀。”
  发挥特长?
  如何让跨国集团原地破产吗?
  岑森停顿片刻,温声道:“我养着小舒就好,养她也是我应该做的。”
  ——大型情景剧《恩爱夫妻》第一场第三幕,咔。
  也许是小年轻的甜蜜恩爱辣到了大龄单身女博士的眼,岑迎霜起身上了个洗手间。
  回来还没坐稳,她忽然又盯着岑森打量。
  紧接着她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放下筷子问:“阿森啊,你这头发怎么长这么快?前两个礼拜明舒发朋友圈,你头发还这么短的呀。”她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长短。
  “咳!咳咳!”
  季明舒正在喝汤,猝不及防呛了下,差点咳到当场去世。
  岑森十分贴心,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喂她喝水,还拿纸巾帮她擦了擦唇角。
  坐在旁边的几人也关切地问了季明舒几句。
  季明舒缓过神来,嘴上说着没事没事,心里还没来得及庆幸那要命的话题被带了过去,岑迎霜又发挥出女博士求知若渴的科研精神,将刚刚的问题换了个语序又问了一遍。
  她甚至还翻出季明舒的朋友圈,在岑森和图片之间来回对比打量,嘴里念念有词新奇道:“真的长得快哎,按图片比例你这十四天起码长了两厘米,正常人的生发速度应该是一个月一厘米,你用了什么生发素吗?年纪轻轻的用生发素干什么?什么牌子的,效果这么好,我也介绍给我们所的几个老男人试试!”
  岑森不着痕迹睇了眼季明舒。
  季明舒低头,两耳不闻饭外事,一心只吃烧小排。
  毕竟她也不懂小姑这么心细如发且富有钻研精神为什么看不出图是p的。
  这两年岑森一直在澳洲,忙得连春节都不回国。
  季明舒作为岑太太,成天无所事事满世界旅行,如果不经常去澳洲看望自己丈夫好像也稳不住恩爱夫妻的人设。
  可她也是真的不想和岑森这便宜老公有过多自找上门的交流,所以左思右想之下,她找了个p图师帮忙p同框图,然后再定期发一条岑家人可见的朋友圈,营造出她经常飞澳洲看望岑森,两人蜜里调油的虚假繁荣。
  这么发了两年都没翻船,甚至到了此刻,小姑发现岑森头发离奇猛长也没质疑图片真假,好像也侧面证明了她找的p图师技术高超毫无破绽物超所值?
  想到这,季明舒竟然有点欣慰。
  大约是老老少少坐了一桌,岑迎霜起的话题在这种场合显得太无厘头,未等岑森应答,岑老爷子便威严道:“食不言寝不语,你书读得多,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三十多的人了还和小孩儿似的,难怪嫁不出去!”
  “……?”
  刚刚大家不还噼里啪啦都说得热闹吗?怎么到她这就食不言寝不语了?再说了这和她三十多岁没嫁出去有什么关系?这一家子还歧视上大龄未婚女青年啦?
  岑迎霜觉得自己无辜,张嘴就想辩解。
  岑远朝却适时睇了她一眼,示意她别顶嘴。
  别人的话岑迎霜都不太听,但岑远朝这大哥的话还是很管用的,她忍了忍,默默把小论文给憋了回去。
  因着岑老爷子发话,这一顿饭后半程吃得很是安静。
  晚饭结束,岑老爷子叫了岑远朝和岑森上楼谈话,余下的人留在凉亭陪岑老太太聊天乘凉。
  直至夜幕星点降临,岑家祖孙三代男人的谈话才算结束。
  入夜光线昏暗,季明舒和岑迎霜说说笑笑,一时也没注意岑森出了屋子。等到岑森走上凉亭台阶,她眼角余光才瞥见他的身影。
  哪想岑迎霜正说到兴头上,一下也忘了忌讳,“……我还真没见过比你更爱尿床的小姑娘,我估摸着你都不记得了。有回院里没人,你在我们家看动画片儿,看着看着睡着了,还尿在了沙发上!岑杨最爱干净了,没把你给嫌弃死!他把你给提溜到床上,愣是自己拆了沙发套给洗了,哈哈哈哈哈……”
  岑迎霜冷不丁提到“岑杨”的时候,大家都没太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大家也陆续注意到了踏上凉亭的岑森,一时只觉夜风甚冷。
  季明舒在第一时间便朝岑迎霜递了眼色,奈何岑迎霜没有注意。
  她严重怀疑,小姑这是物理研究搞多了,想换个方向在哪壶不开提哪壶大赛上冲刺一下奖项。
  离开南桥胡同的时候不过八点,夜色已经深浓。
  坐在车后座,季明舒难得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她扭头看向窗外,又忍不住通过窗户倒影悄悄观察岑森的神色。
  可岑森靠在椅背上,侧影太薄太浅,她不自觉地也往后靠了靠,脑袋紧贴椅背……
  下一秒,她毫无防备地在车窗上和岑森四目相对:)
 
 
第7章 
  这一眼对视给季明舒带来的尴尬丝毫不输几小时前岑森撞破的浴缸嗨歌。
  岑森好像和她想到一起去了,忽然问:“看我干什么,让人裙下称臣的仙女。”
  他说“让人裙下称臣的仙女”这九个字时,语调很平,但又有很短暂的字间停顿,有点像高中那会儿背古文,只不过他的生涩复述本身就带着一种似有若无的羞辱感。
  季明舒反应稍慢,一时也没想到怎么接话。
  岑森也不知道哪来的闲心,又说:“称呼没叫对么,或许你更喜欢颠倒众生的仙女?”
  季明舒:“……”
  她这人就是太好心才会幻想岑森这种人冷嘴贱的衣冠禽兽会因为复杂的家庭关系有片刻郁郁。
  她身体坐直,面无表情道:“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岑森没有如她的意,视线漠然转回前方,径直吩咐司机回明水公馆,一路没再开口。
  明水公馆分为环水别墅区和湖心别墅区,岑森和季明舒所住的第十三栋正是湖心别墅,有专门修建的宽阔桥梁通往私家停车场,桥边还设有哨岗亭,有人二十四小时轮班站岗,安全性和私密性极好。
  车甫一停下,季明舒就拉开车门率先下车,紧接着头也不回噔噔噔走远了。
  她的背影婀娜有致,还很有气场。隐形人周佳恒默默在心底评价一字:飒。
  季明舒回到家,快步上至二楼,锁好卧室房门,还在想岑森等会儿来敲门的时候会不会说几句软话。
  可等她卸完妆,楼下也没听见半点动静。
  她走到阳台,恰巧看见岑森的座驾缓缓驶出湖心别墅,紧接着,一辆低调的帕萨特也跟着驶出。
  开帕萨特的是岑森的贴身保镖。
  他的保镖素来是三班轮值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
  也就是说,他走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季明舒立马打电话过去质问:“你去哪?”
  岑森声音清清淡淡,“我还有个局,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谁要等你?”
  有一瞬间季明舒以为自己听岔了,这狗男人还指望她做纯情的望夫石吗这是?他怎么就这么敢想,真是服。
  她毫不留情地撂了电话。
  可撂完后她又开始后悔,挂这么快干嘛,他该不会误以为她这是心虚吧?
  季明舒越想越觉得可笑又可气,“臭不要脸,长得不怎么样,想得倒还挺美!”
  她扔下手机,回浴室贴面膜。
  贴着贴着,她忽然一顿:不对,他好像也不能划进“长得不怎么样”的范畴。
  首先他是真的不属于这个范畴,其次如果非要把他划进这个范畴,岂不是在侮辱她自己的审美?
  这么一想,更气了呢。
  另一边,将季大小姐送回明水公馆后,岑森又吩咐司机开往和雍会。
  和雍会是私人会所,坐落于瑞英路的领事馆旧址,相较于其他的高档会所,它比较特别的一点是不开放入会申请,只会主动向京沪两地的部分名流抛出橄榄枝。
  岑森晚上在这有个局,约了人谈西郊景区的配套酒店开发事宜。
  正是华灯初上之时,整个帝都在昏暗夜色里泛起了潋滟灯火。遥望长安,东风夜放花千树,这座城市好像总带些热闹又孤寂的美感。
  岑森没往外看,回国后一连多日应酬,铁打的人也会感觉疲累,他双手低低地环抱在身前,靠在椅背上阖眼休息。
  也许是因为大脑始终处于高速运转状态,这会儿想要短暂放松也很困难,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跳过很多画面:
  一时是小表妹惊慌地说对不起,看着碗中排骨不知所措,惶惶又稚嫩;
  一时是岑老太太对着季明舒笑容满面,转头看他却下意识多了几分客气疏离;
  还有小姑岑迎霜提起岑杨时,满凉亭的寂静。
  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幼时从星城辗转帝都,第一次走进南桥胡同时的场景。
  也是这样,很多人,很安静。
  有些事已经久远得像发生在上个世纪,大家默契地缄口不提,不是因为它已经过去,而是因为,它永远也过不去。
  周佳恒坐在副驾,看到后视镜里岑森眉头微蹙,休息得不甚安稳,他自作主张,调出首轻柔舒缓的小调。
  窗外交通灯由红转绿,和着昏黄路灯斜斜打在半开半掩的车窗上,像是怀旧的光晕,朦胧跳跃。
  岑森久违地有了些些睡意。
  可不知怎的,他脑海中忽然又蹦出季明舒在浴缸里唱歌的样子,一想起那个画面,那几句自嗨的歌词也像配套设备般开启了3d环绕模式的循环播放。
  星点睡意倏然消散,他揉了揉眉骨,莫名轻哂。
  入夜风凉,站在和雍会门口,张宝姝抬头看了眼银光流动的门头,不自觉拢了拢手臂,轻轻瑟缩。
  她今天是被临时抓壮丁,顶替经纪人手下一位出了突发状况的知名女星前来应酬。
  经纪人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把握,可出门前又颠三倒四地和她说,不会说话的话就少开口。
  那不开口还怎么好好把握?张宝姝有些不解,又有些纳闷。
  和雍会等闲难进,有了张大公子点头,穿旗袍的女侍应才笑盈盈地引她上楼。
  她捏紧包包肩带,不动声色地好奇打量。
  也许是因为和雍会的前身是领事馆,里面装潢中西交融,既有小桥流水潺潺,也有留声机和油画,神奇的是,置身其中,并不会有半点违和感。
  她要去的包厢在三楼,有个雅致的名字,叫“南柯一梦”,有钱人很喜欢取这种云山雾罩的名字用以展现自己的品味不俗,张宝姝并不意外。
  包厢门推开,室内宽阔,一眼望不到全局。
  入目是带自动旋转盘的大理石圆桌,上头有精致餐具和饱满欲滴的鲜花,半扇屏风围挡,灯光往里变得朦胧幽暗,里头间或传来几声交谈。
  张宝姝走近时正好听到低低一声,还略带笑意,“张公子,承让。”
  张公子也笑了声,“记牌我不如你。”
  一把没出完的牌被盖在桌面,混合其他牌洗到了一起。
  见张宝姝来了,张公子稍一挑眉,也没太拿她当回事儿,边洗牌边随口吩咐,“给岑总点根烟。”
  岑总?张宝姝下意识看了圈。
  在场六个男人,三个坐着三个站着,站着的看起来不像正主,坐着的除了她知道的张公子,另有一位中年领导模样的男人,不过人家身边已有女伴,还是新闻主持熟脸。
  剩下那位……
  张宝姝看清他的面容,蓦地一怔。
  这不就是零度晚宴那晚,给苏程那条珍珠项链抬价的男人?
  她记得的,叫岑森。
  见她半晌没反应,张公子不耐皱眉,“还愣着干什么,点根烟你还要先沐浴焚香么?”
  张宝姝回神,忙弯腰去拿桌上烟盒,这烟盒也是她没见过的,揭不开推不开。
  岑森转头,很浅地扫了她一眼,抬手稍挡,“不用。”
  张宝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张公子看不过眼,伸出手指点了点,“添酒啊。”
  “……”
  张宝姝慢一拍,又很被动地去拿洋酒瓶。
  她平日还算机灵,不然经纪人也不会这么快给她上位的机会,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地手忙脚乱慌里慌张。
  另外两名女伴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嘲弄,张公子的女伴更是特意选择在这时候展现自己的善解人意,翘起手指给张公子揉额角,一圈一圈打着旋儿,酒红跳银色亮片的指甲在灯光下粼粼闪动,分外惹眼。
  张公子一边享受着美人服务,一边熟练地切牌发牌,还懒懒散散道:“岑总,这不赖我啊,本来我是想叫辛芷慧过来陪你,可她经纪人说航班延误了,回不来,非给我塞这么一小姑娘。说是电影学院学生,刚演了部什么校园片儿,还说人清纯伶俐,不是,这哪儿伶俐啊。”
  他转头问张宝姝,“你叫什么名儿来着?”
  “张…宝姝。”
  “呵,和我还是本家啊。”
  “真名?”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岑森忽然看她。
  张宝姝摇头,“艺名。”
  “真名叫什么?”
  张宝姝有点难为情,吞吞吐吐没吱声。
  岑森也不在意,目光移开了,又落到牌上,慢条斯理调整一手牌的位置。
  他的手清瘦修长,握牌姿态也像在把玩艺术品。
  犹豫半晌,张宝姝轻声答道:“我真名叫,张燕红。”
  说完,她耳根红了红,自己也觉得这名字实在是土到掉渣。
  果不其然,女伴们一听就忍不住笑,张公子更是直接吐槽这名儿像是上个世纪的丫鬟。
  岑森倒没如此反应,只淡声说:“真名好,宝舒这两个字不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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