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言论或多或少都给她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影响,不过她原本和季明舒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影响终归有限。何况这年头名利场中打滚,谁又清清白白无可指摘。
她对这些言论不甚在意,她在意的是岑森为季明舒出手,她在意的是季明舒什么都不做,又在男人这事上称了心,如了意。
其实她大多时候都活得很明白,她知道自己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来之不易,做很多事情之前都应该多加权衡,周围也有一些人会这样提醒……但好像遇上关于季明舒和岑森的事情,就不行。
晚上回家,家里灯火通明,李文音的妈妈冯淑秀正在阳台修剪花枝。
冯淑秀这些年养尊处优,闲来无事也学着城中贵妇们莳花弄草,修养气质早已不是当年的司机遗孀和季家保姆可比。
“妈,我回来了。”
李文音边换鞋边看手机,心不在焉地打了个招呼。
为了书和电影,她过年都不得片刻休息,回来这一路她还在和编辑商量这本书预售期不同渠道的赠品问题。
冯淑秀没回头也没应声,可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似的,在李文音准备回自己房间的那一瞬,她忽然喊了声,“站住。”
李文音稍顿,抬头看了眼阳台,又回身往客厅走。
两人在客厅相对而坐,李文音问:“妈,怎么了?”
“你说呢。”冯淑秀神情很淡,声音也很平静。
李文音默了默。
见她面上了然却不说话,冯淑秀又问:“电影我让你不要拍你不听,现在还一声不吭折腾本书出来了,你非要把季家和岑家给得罪个干净才算完是不是?”
李文音随意地垂着眼,解释也淡,“妈,你想得太严重了。我和季明舒这辈子也不会对付,得罪不得罪的,她都不会给我好脸色。”
“而且我出书拍电影都只是为了赚钱,为了扩大名气,为了往更高的位置走。一不违法二不犯罪,他们能拿我怎样。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也不是面团,不会任他们搓圆揉扁的。”
“还嘴硬!这钱好赚?”冯淑秀盯着她沉默了几秒,重声警告,“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有多大的本事就干多大的事,不要妄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听到这话,李文音扯了扯唇,原本低垂的眼眸也抬起来,一瞬不瞬对上冯淑秀忽而锐利的视线。
“妈你不是抚恤金都不要,非要死赖在季家做保姆,妄想着攀高枝,这才嫁进邹家的吗?我还不都是和你学的。”李文音极尽讥讽。
“你跟我学?你学到了多少?”冯淑秀并没有因为她的讥讽恼羞成怒,先是反问了一句,而后又深呼吸,给她摆事实举例子,声音甚至还比先前责备时平和了许多,“邹家是我能力范围内最好的选择,就像你的最佳选择是原家一样。岑家你攀不上,你不要想,也不要和季家作对。”
李文音盯着冯淑秀,冷笑了下,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般,那笑还持续了好几声。
说来,李文音也是真是觉得好笑。这些年外头一直有人议论,说她妈好心机好本事,一带着拖油瓶的司机遗孀,硬是从季家保姆飞上枝头,嫁进了邹家做太太。
邹家在四九城的交际圈里走的是清贵路线,说得好听点是清贵,实际就是穷还摆谱。
尤其是当家做主老不死的邹老太太谱儿最大,一万个看不上冯淑秀这带着拖油瓶的保姆,当初要不是李文音她继父狗血地以死相逼,这婚是死活结不成的。
虽然最后结成了,但这么多年冯淑秀和李文音也还是和古代外室似的住在四环这小洋房里,过年都不让回老宅吃年夜饭,那一大家都嫌她俩碍眼。
可就是这般待遇,冯淑秀也不怒不怨,面对老公温柔小意,时常一副知足模样,满脸都写着“这辈子能嫁给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李文音最看不惯的就是她妈这副德行,更看不惯她妈自己眼皮子浅,还非要拦着她爬得高一点,爬得再高一点。
她李文音,除了出身,又有哪点不如季明舒?凭什么从住进季家的第一天起,冯淑秀就要和洗脑似的告诉她两人身份不同,自己永远也无法拥有季明舒所拥有的一切?
受够了。
真是受够了!
李文音忽然拎着包包起身,一言不发往门口走。
冯淑秀在身后再次喊了声,“站住!”
李文音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没动,也没回头。
“小音,这是我最后一次劝你。平心而论,妈这些年已经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为你谋了不少东西,好名声,好学历,好地段的房子,还有原家这么一个好对象。但你自己如果不珍惜,非要掐着那点儿心气和季明舒作对,那你跌下来的时候,我也绝对不会再多扶你。”
李文音讽刺扯唇。
这就是她妈,没钱的时候是粗糙的利己主义者,有钱的时候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怕她得罪岑季两家影响她邹太太的生活质量,就这么急着和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撇清关系。
听罢,她头也不回地选择了离开,将门摔得震天价响。
冯淑秀靠在沙发上闭了闭眼,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这辈子活得明白清醒小心翼翼,会养出李文音这么个敏感要强心比天高的女儿。
其实心气高不是坏事,但能力配不上心气,迟早都会惹出祸事。
冯淑秀对李文音跌重的预言很快实现。
无他,季明舒坚决贯彻落实“这书一天在我面前晃悠你就一天别想得到好脸色”的方针,对岑森实行“不说话不对视不同床”的三不冷暴力。
不理岑森,季明舒只好理理她的塑料以及非塑料姐妹花。
谷开阳:【???】
谷开阳:【这事儿你老公也很无辜吧,你可别作过头了。】
季明舒在群里说起这事,谷开阳不怎么赞同。
可蒋纯却难得地和季明舒站在了同一阵线。
蒋纯:【???】
蒋纯:【不不不!】
蒋纯:【谷编你是时候正儿八经谈个恋爱了,不是,你谈过恋爱吗……?你自个儿想想你天天特别懂事,回家就洗衣做饭拖地,看到男朋友衣服上有口红印也一致对外觉得是小婊砸陷害,你看看能谈几天?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不作男人也不爱,踹死特密!!!】
季明舒:【我宣布以上发言是鹅言鹅语的高光时刻!】
谷开阳:【……?】
谷开阳:【信了你们的邪:)】
可很邪门的是,岑森好像就是鹅言鹅语中那种“女人不作男人不爱”的男人。
季明舒一生气,他二话没说就开始着手解决李文音出的那本书。
这事解决起来简单,过年休假,李文音这书还在预售阶段,没有真正上市。如果上市了再找点问题召回,确实有点麻烦。
大年初五,李文音预售不足一周的书忽然被全平台下架。
编辑通知的原因是:上头抽检文稿,李文音书中有不少出版严令禁止的内容,比如高中生早恋。
说起来这部分内容也是因为她找的出版方背景深厚,为了销量,有些擦边违禁的内容出版社那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过去,以至于顺利拿到了书号和cip。
真要抽检她的书,那是很不经查的。
这消息太过突然,李文音收到大面积的粉丝质疑,几乎是下意识地把锅推给了出版方。
出版方在内容审查上确实有私心,也有不容推卸的责任,但李文音这本书他们是当重点之中的重点来做的。
首先是首印就开得很高,再加上预售效果好,他们加钱让两个城市多家印厂同时开工,这会儿已经完成了近五万册的印刷。
给她书选的纸张也都是价格很高的好纸,内里还有不少彩插,封面用了特殊工艺,忽然被通知下架且内容有问题需要整改,出版方简直是亏出了血!
就在这种倒霉时候,李文音竟然未经任何协商沟通,直接把锅全部推到他们身上让粉丝来群殴他们,他们自然是不肯干!
出版方官微直接在微博开撕——当初内容是你写的,定稿你也是亲自过目的,敏感内容也是你自个儿说可以保留的,这会儿清清白白装白莲花?人家diss完就直接甩聊天记录。
可李文音也不是傻子,你把锅推回来我就得接?
她冷静下来,又发了一条明为道歉实则撇清自己的高阶白莲微博,说这件事都是她自己的错,自个儿没有出版经验,误以为出版方都能通过的稿件就一定没问题,顺便po出了当初的出版合同,将其中责任归属部分划了重点。
出版合同上,书号都已经下了结果出不了的问题肯定是归出版方承担。
李文音粉丝又多,出版方官微再一次沦陷。
这短短时间李文音已经冷静下来,书出不了没关系,她的损失不大,无非就是拿不到稿费而已。她还可以利用这次预售无故下架事件为自己的电影造势。
出版方察觉出这苗头就更不肯干了!
这女人简直是绝了,推完锅还要踩他们捧电影上位?谁让你上位谁就是孙子!他们这边粉丝没李文音多,那没关系,买营销号,转发抽奖啊!
虽然不让出版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双方屁股也都不干净,但出版方咽不下这口气,非要比一个谁更不干净。
双方这么你来我往地battle得厉害,加上李文音的同名电影已经开拍,男女主也都有热度,一时间还不少人关注此事。
李文音觉得自个儿虽然被泼了不少脏水,但对这不请自来的流量,也是满意且欢迎的。
可年十五新年结束的那天,娱乐圈又传出瞬间登顶热搜的爆炸性新闻——苏恪贩毒被捕。
娱乐圈吸毒常见,贩毒不常见,苏恪到底是谁有什么代表作红不红,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是李文音那部已经开拍的电影的男主角。
第70章
“苏恪贩毒?”看到这新闻时,季明舒刚好敷完面膜,她匆匆撕下面膜纸,还未来得及清洗便跑出洗手间,“这事不会是你干的吧?”
岑森靠在床头看书,抬眼温声问:“我是黑社会吗?”
季明舒:“……”
岑森慢条斯理翻页,金丝边眼镜微微反光,“我总不能逼他犯罪。”
季明舒听懂了,这话翻译一下意思就是:我虽然不能逼着人家犯罪,但我可以揪住他们犯罪的小辫子告小黑状。
她还真没想到,岑氏森森原来是一位优秀的朝阳区区外群众。
她蹭到床边,瞄了眼岑森手里的书。果不其然,岑氏森森的总裁逼格也培养得十分到位,看个书都是纯外文版。
她按住书,冷不丁凑上去亲了一口,又迅速坐直,居高临下道:“表现不错,奖励一下。”
岑森轻哂,微垂着眼继续看书。
季明舒大晚上主动亲他,无非也就是仗着来了例假可以为所欲为,说是奖励,其实更像折磨。
季明舒心里也很有逼数,撩拨完就心情很好地起了身,小手手背在身后,走个路颠啊颠的,嘴里还哼着调子跑到了十里外的宫斗剧主题曲。
岑森看了眼她的背影,平日冷硬的面庞似乎也在落地灯光晕中变得柔和了不少,嘴角也带着向上的、似有若无的弧度。
其实如果不是李文音太能惹是生非,岑森是没想这么早出手,也没想做得这么狠绝的。
若说其他丑闻,遮一遮压一压,或者等风头过去,对电影影响都不大。可贩毒,这已经不是丑闻和劣迹艺人的事儿了,这是犯罪坐牢的事儿。
而且所有相关的被捕新闻都写的是,苏恪在李文音那电影剧组被当场抓捕。
李文音的电影在帝都某所国际高中拍摄,当时正在拍男主一个人留在教室、女主在后门偷看的暗恋桥段,毫无征兆地,警察突然冲入,控制嫌疑犯苏恪。
事发突然,剧组当即停工,所有工作人员都被带走接受调查,据说女主角还耍大牌不肯去警局,最后闹得很难看,差点被强行押走。
一时间,伴随苏恪贩毒甚嚣尘上的,还有许多电影相关的话题。
当初苏恪是在资本人气演技等多方考量下,李文音亲自选出来的最佳男主,她知道苏恪不干净,但她也知道苏恪不干净的同时,背后还有几分过硬的背景,没什么意外,很难倒台。所以她在官宣男主后,还很放心地发过微博为苏恪站街。
哪成想,巨变只在一夕之间。
从警局出来后,李文音的电话就时刻处于占线状态。
起先她以为还有挽回的余地,毕竟电影刚刚开拍不久,男主出事,他们可以换男主。
可女主女二男二和通了气似的,招呼都不打一声,齐齐发微博表示将退出电影拍摄。
拜托,这谁还敢拍啊?外面都说他们剧组是毒窝呢!
要说别的热度蹭蹭也不亏,可这会儿他们就算是当一辈子十八线小透明也不想和李文音剧组沾上半毛钱关系了!
比这些明星更现实的是资本方,因着电影前期宣传有一定热度,本来李文音谈好了几个广告植入,可这会儿也纷纷来电表示要取消合作。
原家那边做得更绝,都不再亲自联系,直接让助理冷冰冰地通知她:一期投资他们不会追回,但后续的投资很抱歉,全部取消了。
在接到这通来自助理的电话时,李文音才算真正清醒,这世上也许并不存在真正的欣赏。
当初冯淑秀给她介绍原家那病秧子,她看不太上,但秉着结个善缘的想法,态度也是进退得宜的。
对方也不出所料地很欣赏她,频频约她出去看电影看画展,和她聊古典文艺学,中西方电影历史……
慢慢地她也对其有所改观,觉得他是有些真才实学,也是真心欣赏艺术。
于是她使了点儿小手段让这男人死心塌地认为,她拍这电影并不是对初恋还有念想,而是纯粹为了拍出最有灵气的作品,纯粹为了艺术创作。
并非自夸,她是很清楚自己对某一类型男人到底有多大吸引力的,后来如愿拿到来自原家的投资,便是最好证明。
不过她不清楚,所谓吸引和欣赏,都抵不过一条使其初期投资失败的丑闻。
最后打来电话的是冯淑秀。
冯淑秀没有安慰也没有嘲讽,只简简单单给她指了最后一条路,“岑家已经给邹家放话,永远不想看见你出现在帝都,你处理好剩下的烂摊子就出国吧,不要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