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被打上自私、狭隘、狡猾、不可结交的标签,甚至离近了都怕沾染上铜臭味,便是有些人家大富之后改读诗书、结交文人雅士,也多为世家所不齿。
白居易不是有“商人重利轻别离”之语么,可见士大夫对商人的态度。
但是,现代商人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金钱至上,甚至有人人从商的倾向。
“真是世风日下。”黛玉叹一句。
不过也幸亏这个世界商人地位高,否则身为商人之女,自己的生活必然会更加艰辛。
黛玉是带着任务来的,但到目前为止,那个神秘的仙人也没有说究竟要怎样才能找到仙草。世界如此之大,若没有指引,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不知要撞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不仅办不成事,反而浪费许多时间。因此,万不可盲目。在没有线索之前,黛玉觉得自己还是得先在这个陌生世界生存下去。
这里不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她也不再是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尚未成年的孤儿。思考半天,黛玉觉得不管怎么样,自己还是得去上学。任何时候知识都是财富,而且是让人终身受益的财富。
她在古代学的那些知识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合时宜,急需新的补充。
想了这些,黛玉又盘算着怎么对付无耻舅舅舅妈,怎么夺回属于自己的财产,怎么利用法律重回学堂。不知不觉东方已弥漫起红光,她知道,这是要天亮了。
这个亲舅舅还真是狠心,真把十一岁外甥女放外面一夜,连个面都没露。
“阿嚏!”鼻头一酸,黛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知道自己是伤风了。这也难怪,任谁穿着单薄的衣裳在大冷天里站一夜也得伤风,何况她现在只是一个十一岁的体弱小姑娘。
从前长日无聊时略读过几本医书,治伤风的方子倒记得一个:川桂枝一钱,炒白芍二钱,生甘草一钱,茯苓二钱,菊花半钱,白豆蔻半钱,鲜荷梗一支,三碗水煎成一碗,快则三日,慢则七日可愈。
但她如今身无分文,买药却是一件麻烦事。
而且,原主的记忆告诉她,现代卖草药的铺子不多,伤风,这里都叫感冒,一般是吃那种很小的药片或是冲剂。便是真能买到药材,没有药锅子,如何煎药也是一件麻烦事。
她想,还是等天亮到西药店里几个药片吃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多时东方红光变为白光,天色渐亮,黛玉这才看清一直盯着自己的是一只大狗。
那狗身材高大,长相凶恶,背部乌黑油亮,颈部和腹部略黄,眼珠子漆黑凶狠,看一眼便不由令人胆寒。它腿上有伤,毛被染红了一片,黛玉估计是被人类伤的,因为它看人的眼神很不善,似乎随时要扑上来撕咬的样子。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黛玉竟走过去。
大狗警惕的低吼一声,半立起身子,威胁似的叫了几声,黛玉一面露出柔和的笑:“别叫别叫,我是来帮你的,不会伤害你。”一面走过去摸了摸它的背,它便安静下来,仍在地上卧了。
用塑料瓶盛池塘里的水给大狗清洗了伤口,黛玉掏出裤兜里的红领巾为其包扎。之所以是从裤兜里掏出,是因为舅妈不让原主戴红领巾,每次见了必要一顿臭骂,原主只好偷偷藏在裤兜里。
狗也是有灵性的,知道黛玉是在救它,全程疼的直哼唧,也没有咬。
打好结,黛玉表扬性的拍拍它的背:“好狗!”
天已大亮,渐渐有晨练的老人出门。
一个老爷子出来,施施然往前走,看见黛玉便径直走来,问:“孩子,大清早的,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还穿这么单薄!嘶……这是怎么回事,你舅妈打你了?”
黛玉抬头,鼻头微红,眼角带泪:“吴爷爷……”
一句吴爷爷喊出来,眼泪早已奔涌而出。
这很大程度上是原主残留的情绪。
吴爷爷叫吴亚林,住原主家对门,他和老伴儿都是附近农业大学的老教授,如今已经退休。吴亚林长相儒雅,十分热心,他们夫妻二人都是醉心学术之人,一生无儿无女,年轻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闲下来了未免有些膝下荒凉的感伤。
因住的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来二去,两家人渐渐熟识。吴亚林夫妇二人很喜欢原主,每次楼下楼上碰见总要逗她几句。原主父母出车祸身亡后的两天,也是这对老夫妻照顾的,后来的丧仪、赔偿,见原主还是一个孩子,舅舅舅母又才从老家农村赶来,什么都不懂,两位老人虽未亲力亲为,也拖关系介绍了好几个治丧、公关团队帮忙。
本是一番好心,后来却被舅舅舅母指责拿了回扣,闹的很不愉快。
好在吴亚林夫妇也是个明白人,知道是原主舅舅舅母不可结交,以后便是碰见,也不与他们搭话,倒没迁怒在原主身上。
听说舅舅舅母待原主不好,吴亚林老先生十分气愤,一再说要报警,都被原主拦了下来。
黛玉仔细考虑过,若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重新踏入学校,也唯有报警一条路。指望那两个人渣自己悔悟或是听人劝,无外乎天方夜谭。现代的法律很照顾未成年,且舆论也是向着自己的,一旦所作恶行被公之于众,舅舅舅母将是千夫所指。
但比举必须一击而中,若不能将舅舅舅母送进监狱并且夺回自己的监护权,以后自己的生活会更惨。
原主之所以不肯报警,便是她们班级里有一个男孩也长期遭受家暴,男孩选择报警。警察过去一顿教训,他爹倒是点头哈腰承认错误,说的千好万好,保证以后再也不打孩子。结果警察前脚走,他爹后脚就把他狠揍了一顿,一个月都没来上学。
将自己的顾虑告诉吴亚林,后者笑的十分和蔼:“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思虑倒挺周全。”
黛玉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我也是被打怕了……”
她说的是原主的心声。
吴亚林道:“这点,我也早考虑过了。我侄儿是市公安局长,只要你不再拎不清,一定还你个公道。”
黛玉眨眨眼:“可以帮我把爸妈留下的遗产夺回来,并且取消他们的监护人资格?”她尽量用一种比较现代的语言表述出来。她之所以能知道监护人、夺遗产之类的词语,也得益于原主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且第一实小的素质教育水平很高,开设有专门的安全教育课程。
“只要证据确凿,没有问题。”他看向黛玉,暗道她一个孩子平常怕是也没有收集证据的意识,仅凭现在身上这一身伤,想把那对狠心男女抓起来判刑估计困难,“放心吧,一定为你主持公道。”大不了开个后门。
当然,后面这句他没说。
他看向黛玉,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他们也真狠得下心!
“走!”吴亚林突然拉起黛玉。
黛玉抬起头:“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削个山药快把我的手痒死了。
昨天我妈给我两根山药,今天想喝山药粥,就自己动手削山药,刚开始削手就痒,忍着削完,痒了好几个小时,粥都没心情喝了。我两年前削过一次山药的,没事,不知道这次是咋回事,那个后悔呦……
第3章 林黛玉在末世三
吴亚林老爷爷拉着黛玉去医院做了伤情鉴定,打电话给老伴让她做热腾腾的煎饼和八宝粥带到市公安局。
黛玉和吴亚林到公安局的时候,正好吴奶奶也到了。
“这么乖巧的孩子都下得去手,那对夫妻真狠得下心!”拉着黛玉的手,吴奶奶心疼的看了又看,伸出手,快到她额上伤口的地方又停下,怕碰疼她,抿了抿唇,“孩子,还疼么?”
黛玉乖巧的摇摇头,吴奶奶便说:“饿坏了吧,奶奶做了煎饼、八宝粥。”
说着将保温食盒放在座子上,摆出一盘子煎饼、两个碗。煎饼撒着葱花,煎的金黄,打开盖子便闻到了香味。碗却是空碗。原来保温食盒是分层的,最底下的一层装了满满的八宝粥。吴奶奶先摆好碗,然后将八宝粥倒进碗里。
满满的两大碗,一碗给黛玉,一碗给吴爷爷。
“看来我是没这个口福了!”
一道浑厚响亮的男声传来,黛玉下意识的要躲。作为一个自小在深闺中长大的闺秀,主动回避外男几乎成为本能。先前吴爷爷是年纪大了,还没什么,这个声音一听便是壮年男子,见面不妥。
身子猛地一颤,黛玉双手握了握,勉强定住身形。
这里并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女人一样可以抛头露面,可以跟男人谈笑风生。何况她十一岁的年纪,在这里的人看来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罢了,谁也不会多想。自己真要是见了男人就躲,才让人觉得不正常呢。
听那人的声音很是亲切,且带着玩笑,不知道会不会是吴爷爷夫妇的侄子。
想着,黛玉下意识的向门口看去。
一个高大的男人正走来,穿着警服,带着警帽,很是威武。见黛玉看他,那人勾起嘴角笑了,这一笑身上的气质便为之一变,由凛冽转为和煦。他看向吴奶奶,半是抱怨的道:“姑姑只想着姑父,我是没人疼的了。”
“你个大局长还会没人疼?”吴奶奶看着他笑了笑,“来之前我给你媳妇霞霞打电话了,她说你吃过早饭来的。”
果然是他,黛玉暗道,又抬头看了一眼。
那人跟吴爷爷打过招呼,便走到黛玉跟前。
黛玉抬起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叔叔好。”
“你好,小丫头。”他伸出一只手,含笑道。黛玉明白这是这个时代的礼仪,虽然跟一个陌生男人肢体接触心内略有些不自在,还是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我叫孙志威,是你吴奶奶的侄子。”男人和蔼的自我介绍。
黛玉笑道:“我叫林黛玉,十一岁,是吴爷爷吴奶奶的邻居。”
“我知道,你不用害怕,你的事我一定帮你处理好。”
“谢谢。”黛玉很诚恳的道。
“不用谢,为人民服务嘛。”孙志威半开玩笑的道。
身边的沙发微微下陷,身边好像坐了一座山,黛玉双手交握在腿上,指尖用力到有些发白。孙志威是不怒自威的那种长相,他自己也知道容易吓坏小孩子,所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甚至还说了几句逗笑的话。
直到黛玉“噗”的笑出声,他才变戏法似的从背后凭空拿出一个精美的包装盒。
打开,是一块草莓奶油蛋糕。
黛玉抬头,看着他,愣了愣。
“听说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个,路过烘焙屋,就买了一个,不知道好不好吃,尝尝?”孙志威将蛋糕推到黛玉跟前,又将叉子递过去。
“谢……谢谢。”黛玉接过叉子,矜持一笑。
草莓奶油蛋糕的味道很好,黛玉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她忽然想起那只受了伤的大黑狗,它一身脏污,还受了伤,现在一定饿着肚子。
大狗浑身脏污,毛都有些打结,应该是个流浪狗。
黛玉忽然想起原主记忆中有好几次小区里的几只流浪狗撕咬在一起,浑身血污的样子,忽然有些担心,怕自己不在那只大黑狗被同类欺负。
但这个时候她事情还没处理好,不能回去,因此只得将此事放在一边,先解决自己的麻烦。
孙志威办事效率很高,了解情况之后便着人收集证据,派人将原主舅舅舅妈带来,啪啪啪一系列证据摆出来,刑事拘留。
中午十二点左右,黛玉揣着一个肉包子回到小区,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那只大黑狗,只好回家。一岁半的小表弟被抱去公安局临时养几天,等他姥姥姥爷来接。
林家是四室两厅的方子,主卧次卧朝阳,房间大、采光好。
原来是林父林母住主卧,原主住次卧;舅舅舅妈过来之后便霸占主卧,次卧给儿子,原主被撵到最小的卧室——原来的储物间。
家里满是那一家三口生活过的痕迹,舅妈随手乱扔的衣裳,舅舅的臭鞋、臭脚味,阳台的月季花上都晾的小孩儿的尿布。
黛玉皱着眉头回到自己的小卧室,关上门眼不见为净。
林父是一个孤儿,十六岁便在饭馆后厨帮工,遇到同样在饭店打工当时才十五岁的林母,二人在一穷二白的时候结婚,经过十几年奋斗,终于在这个省会城市立柱脚,不成想就出了这事。
原主打小没有祖父母,外祖父母也在她还未记事的时候相继去世,唯一的亲戚便是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舅舅。外祖父母去世的时候舅舅还没结婚,是林母供他吃喝,给他拿巨额聘礼娶了媳妇,资助他在老家买店铺做生意,没想到养出一个白眼狼。
三日后,黛玉被告知舅舅舅妈已被剥夺监护人资格,她自由了。
林父林母留下的餐饮店、房产归黛玉不说,还有120万的车祸死亡赔偿金。
除了舅舅,原主母族那边还有几个远亲。不过,连亲舅舅都不可靠,那些人更加不用说了,黛玉也不打算再跟有什么牵扯。如此一来,监护人的事便成了一个问题。
听从吴亚林的建议,黛玉选择街道办成为自己的监护人。至于餐饮店,鉴于自己不擅经营,年纪太小又镇不住场子,她打算找一个人全权管理。学校报到也该去了,跟老师说明情况,应该没什么问题,顶多是落下些功课,费些心补回来就是。
几日后黛玉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仙人送她来这个世界不是享受生活,而是来做任务兼受苦的。
受苦这个词是她自我定义的,用仙人的说法是做任务顺便磨炼磨炼心智,为将来重生回红楼世界对付极品亲戚做准备。
就在黛玉高高兴兴收拾好书包准备上学校报到的当天,睁开眼,她就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对。天空黑的可怕,静的可怕,四周像是被漆黑的铁通围住,让人透不过起来。平日就算是半夜醒来,也不会一丁点星光没有,一丁点声音也没有。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声音很大,吓得黛玉一个激灵。
“喂?”
“小黛玉,关好门,千万别出来!听见了么?千万别出来!!谁敲门都不要开!”
是吴亚林的声音,黛玉疑惑的喊:“吴爷爷,怎么了?您在哪??声音听着怎么如此噪杂???”
听筒里传来“嘟嘟”声,不知是挂了还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