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委屈一重压过一重,唐憇憇指尖发抖,情绪激动几近口不择言,“我没有作弊,说了没有作弊就是没有作弊!什么成绩好坏我根本不稀罕!你们就是看我以前成绩不好所以不相信我,你们这是偏见!是臆断!是欺负人!我……我——”
她说越急,红着脸用力喘了两下,鼻尖一酸却是眼泪忽然掉下来,声音也顿时染上一种委屈的哭腔,“我再也不要理你们了!都是大坏蛋!”
哭着说完这一句,她抬起袖子用力抹了下眼睛,转身推门就跑出去。
“诶诶……唐憇憇!”石敢当冲着门口,“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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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信,你在这儿签个字,下周开始,你就可以火箭班了。”
校长办公室,孙校长将一份转班协议推到封信面前,指尖在姓名的一栏轻点。
“抱歉孙叔叔。”封信垂着眼,清俊面庞上的情绪很淡很淡,“这个字,我不签了,还望您见谅。”
孙校长默默看了他半晌,半晌微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
“封信啊,你真的已经想好了?火箭班可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而且你如果这次放弃了,以后若再想进火箭班,可就没机会了。”
“我已经想好了。”封信疏淡的语调里隐然藏着几分笃定,“真的抱歉孙叔叔,这点小事还要麻烦您。我爸那边我会去和他说的,只希望您能应允我不调班。”
孙校长微默,片晌低头笑了笑,和颜说:“我当然可以应允你不调班,毕竟转班与否,还是要征求你们学生自己的意愿的。只是封信,我能不能知道,你究竟为什么不想转班?”
封信唇角微抿,一瞬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跳出一道影子来,他目光闪了闪。
“我只是……想在高中最后这一年多时间,好好体验一下正常的校园生活。”
孙校长眉尖轻蹙,似乎没大听懂。
封信低声说:“孙叔叔您也知道,这些年,我为了跟着我爸妈全国各地跑生意,一共换了有多少次学校。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在一所学校稳定下来,交几位好朋友,可是每次,却都因为待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和那些朋友加深了解,就又去了新的班级,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
“火箭班……好是好,可就是太好了些,也太残酷了些,每次考试都好像一个分水岭,总有新人进来,也有旧人被淘汰,其实从本质意义来说,它和我转校没什么差别。与其是这样,我更想待在一个普通的班级里面。或许大家的成绩没那么优异,学习氛围也没火箭班那样浓郁,但好歹,我能体会一下正常的班集体是什么感觉。”
孙校长沉默了,静静望了他片刻,轻轻叹了一声,“我明白了。”
从桌上拿过刚刚的协议表,他默默看了两秒,突然对折直接撕碎。
封信微惊。
将碎纸片丢进垃圾桶,孙校长笑说:“你放心吧,封信,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叔叔就尊重你,你爸那里,我也会去和他说的。你这样很好,不勉强自己做任何不愿意的事,当然,也希望你不要为你的决定后悔。”
“我会的。”封信心中滋生感动,微微颔首,话语由衷,“谢谢您,孙叔叔。”
……
一出校长办公室,佟悦江小艺孙野几个匆忙围上来。
“我的天封信你可算是出来了!”
“快和我们走!你再不出来,憇憇简直就要死翘翘了!”
封信一顿。
疏冷眉宇间渐渐凝了几许严肃,他凝声问道:“怎么了?别急,慢慢说。”
佟悦尽量让自己的语言言简意赅,“憇憇这次进步太快,有人举报憇憇考试作弊,石主任已经把憇憇叫走了,刚有学生会的人来说不太乐观。”
“她现在在哪儿?”
“主任办公室!”
话音一落,他立马转身,匆匆便朝着主任室的方向疾步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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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办公室中的气氛依旧紧张,尽管唐憇憇早就跑了,可事情却还没完。
石敢当握着唐憇憇的试卷,和其他诸位老师探讨了半天,仍是认为她是作弊了的,气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我就说她作弊了,这还用什么证据?你们看看她,哪有个学生的样子?老师话还没说完呢她说跑就跑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怎么欺负她了呢!像什么样子!”
一开始笑着说话的那位老师抿着茶,乐呵呵道:“行了老石,你也消消气,说不准还真就是你冤枉了人家呢!我刚刚听那女孩儿背《出师表》,那背得不就挺好?你可别真是因为偏见冤枉了人家!”
“我冤枉她?”石敢当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
一说唐憇憇,他自己都觉得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可倒。
“不是我说啊老刘,你是不知道那个丫头,我为什么敢说这话?那还不是因为我了解她!那个丫头啊,那真的是除了学习不好什么都好,她这次要是真没作弊,我都敢从这五楼跳下去!”
他将唐憇憇的诸多事迹向诸位老师好好讲了讲,从“母鸡的心碎了”到篮球场上怒喷油漆。那些校领导也不知石敢当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此刻倒是被逗得哈哈大笑。
封信到达主任办公室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顾不得太多,他直接敲门走进,沉着声音喊了声:“报告。”
屋里所有人回眸。
大概没想到封信会突然来,石敢当前一秒还疾厉的神情立刻转了180°的急转弯,面庞绽笑,“封信?哎呀!你是来说转火箭班的事情的吧?你放心!马上就能转过去!你……”
“我不转了。”封信淡淡开口。
“……什么?”石敢当登时一愕,“不转了?你怎么能不转了呢?你得去火箭班啊!你这成绩——”
封信直接截断他的话,“石主任,我今天来,是有另一件事的,麻烦您先听我说。”
“什么?”
他薄唇微抿,疏淡的脸上有种冷风卷雪似的淡冽,一字一句,笃定说:
“唐憇憇——没有作弊。”
作者有话要说: 封信:老婆别怕,我来了!
(╯‵□′)╯︵┻━┻
唐憇憇:老公,跟他们刚!
(▼ヘ▼#)
第25章 海盐糖
从主任办公室走出门, 一直焦急等在门外的佟悦江小艺几人连忙走上来,忙问:“怎么样怎么样?石主任怎么说?”
“他信了吗?憇憇怎么样了?”
封信垂着眼, 俊逸的脸色有些发白。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们的问题,只向她们身边望了望,然后问:“她呢?”
佟悦和江小艺同时一怔。
“憇憇……不在办公室里吗?我们一直没见她啊!”
封信道:“她不在办公室里, 我一进去的时候她就不在。麻烦帮我找她一下,我有事情要和她商量。”
“哦……好。”佟悦江小艺点点头,马上拿出手机给唐憇憇播微信语音,等了半晌, 却“嘟”一声显示被挂断了。
两个人犹豫着对视一眼。
再换成打电话过去, 对方的号码已赫然变成已关机。
心里忽然升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四个人面面相觑, 连忙兵分四路, 猜想着校园可能藏人的地方一一寻找过去。
-
已经是上课时间, 一中傍晚的校园内寂静一片。
青城一中的校园很大, 即便是四个人一起寻人, 等把整个校园走马观花找完也已经过了小半节课的时间。
在最初的地点汇合后,四个人共同摇摇头。
江小艺一颗心悬着, 弱弱出声,“憇憇她……不会想不开吧?”
佟悦一口否决,“怎么可能, 那可是唐憇憇!谁想不开她肯定都不会想不开的,她肯定就是心情不好躲起来了。”
一定是有哪里是没有想到的。佟悦凝神仔细回忆,突然想起什么, 说:“对!我想起一个地方!憇憇以前和我说过的!”
“是哪里?”封信眉宇一漾,立刻凝声问道:“我去。”
-
青城一中曾有一个艺术楼,建的比较早,是学校专门给艺术生建立的教学楼。
后来学校扩建,投资方为学校建了栋新的艺术楼,这个老楼便空置下来,暂做杂物室使用。
平日里这栋老楼里极少有人过来,加上位置偏,所以十分安静,也的确是个适合藏身的地点。
唐憇憇也是在一次搬杂物时发现了这栋楼顶有一处小天台,登顶后可俯瞰大半个校园和眺望青城的远山。偶尔活动课天气好,她会经常上来这坐上一坐,吹吹风,望望景,心情开阔。
沿着楼梯一路走上去,封信一道都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这儿太静,他又担心如果她的确在这儿,他突然出现会惊扰到她,所以脚步放得极慢极轻。
直到到达临近顶层的楼梯拐角,封信终于在寂静中发现一点零碎的啜泣声,以及蜷在角落的一个小小身影。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来,蜷坐在台阶上的唐憇憇懵懵抬头,不期然地,便与他视线相撞——
封信瞬间一怔。
她明显在哭,怀中紧抱着一沓什么东西,一双眼睛水光晶莹,眼眶红肿得像只小兔。
而目前这只小兔的神色有些微惊,呼吸还在一抽一抽的,眼泪一滴滴无声地往下淌。
愣两秒认出是他,唐憇憇站起身,忽然露出一个微笑,就像以往突然见到他时一样,欢声叫道:“封信!”
“……!”
一瞬间,封信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蓦地一揪,又疼又难受。
明明是在哭,可是却还是执拗地要对他笑。那满面泪水的笑容落在他的眼里,竟有种难以名状的感受。
他的目光慢慢地滑到她手中一直紧抱的东西上。
那是这次的月考试卷,是上午石敢当刚发的他的复印版那一套。被折叠得工工整整,放在防尘袋里,保护得很好。
神色复杂地看了几秒,他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迈开步子慢慢走近她。
一步。
两步。
一直走到她的跟前,唐憇憇努力仰着头,主动问道:“封信,你怎么来了?”
回应她的是他突然伸手,蓦地拉住她的胳膊往自己怀中一带——
猝不及防跌进他的怀抱,唐憇憇刹那愣住。她大脑空白,刚刚还没说完的话也瞬间忘了。所有思绪只顾感受他的气息与平稳的心跳。
呆呆愣滞了好半晌,唐憇憇下意识用手推了推他的胸膛,迷茫出声:“封信,你……”
“想哭就哭。”头顶突然传来他温淡的声响。
唐憇憇一顿。
马上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她鼻尖一酸险些又要坠下泪来,却强忍着哭腔,执拗想推开他的怀抱,“我、我才没哭呢……封信你不用安慰我,真的,我没事的。”
封信没说话,只是拢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手掌轻轻抚上她的后脑。
唐憇憇仍在说:
“我真没事的封信,真的。”
“我真的不想哭,刚刚只是迷眼睛了,不骗你的。”
“你放开我吧封信,我脸脏……”
“我不想哭,我真的不想哭!不想哭呜呜呜……”
唐憇憇原本真的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可是不知怎么,她越说,心里的委屈就越像失控的阀门,铺天盖地的往外冒。
说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疯狂地往外涌,鼻子酸的不行,哭声细得像奶猫叫。
“呜……封信,我没有作弊,没有作弊……”
“石主任不信我,他们都不信我……我给他们背了《出师表》他们还是不相信我……”
“我真的没作弊,为什么他们都不信啊……封信我真的没有作弊,呜……”
……
胸口心脏的位置被她的泪水濡湿了一片,贴在皮肤上,有种异样的难受。
封信心口发涩,抱着她,低低说:“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抱了!!抱了哈!!!(^_-)☆
第26章 棉花糖
傍晚四五点钟的夕阳是最温暖的时候, 坐在天台上吹了一会儿风,唐憇憇的情绪好了许多。
抽抽搭搭地用面巾纸拭着残泪, 唐憇憇声音哑哑的,毫无逻辑地叙说。
“其实,我以前……学习成绩可好了呢。”
“是真的。你别看我现在学习成绩很差, 可是那时候,我每次考试都能得到双百分,在班里也总是能得到小红花。那时那些老师都说我很聪明,说我以后肯定会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
“哦对了, 我那时候还是在清市呢, 别看我是青城人,但是我也是去过清市的, 我在那里待过两年呢……”
……
封信坐在她的身边耐心地聆听, 一直不曾说话。傍晚清风拂乱少年额前细碎的发, 清冷眉目间仍是少年感十足的冷峻。
一直听到这一句, 他神色微闪, 情绪难辨地说了声:“我知道。”
“你哪里知道……”
唐憇憇只当他是随口安慰,闷闷回了一声, 用纸巾擤了把鼻涕,两只眼睛肿得好像两颗粉嫩嫩的小桃子。
封信也不在意,握着雪糕的手向她抬了抬, 示意她用它来敷眼,“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