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那头有两秒钟的安静。
随即,对面忽然很淡很淡地笑了。冷清清的嗓音低沉道:“令我惊喜的是,我的公主还是如此有趣可爱。”
话音落地,白珊珊抿了抿唇,沉声一字一句地反驳:“商先生,我想您的记性可能不太好。我已经跟你说得非常清楚了,我是你的心理师,你是我的病人,除此之外,现在的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这番雄赳赳气昂昂的话说完后,听筒那头的人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似的,淡淡又道:“三天后,我会派人去接你。”
?
大哥,我这么认真说的台词你能不能给点反应?直接无视是什么鬼?还有,三天后来接what,谁告诉你我要搬进你家啊?
白珊珊一滞,抬手扶额,默了默,在彻底放弃与变态大佬沟通之前还是决定做最后一次尝试。她有点好笑又有点不可思议:“商先生,商总,商同学。我就奇了怪纳了闷儿了,我只答应你考虑三天,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会同意搬进商府?”
商迟说:“结果都一样。”
“……你说什么?”白珊珊怀疑自个儿耳朵出毛病了。
对面很冷静,回道:“让你考虑三天,是我给予你尊重,至于你同意与否,结果都一样,不会有任何区别。”
白珊珊:“…………:)”
这么尊重我,我可真是谢谢您啊?
“有事儿吗您嘞?”白珊珊向来自诩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佛系心态第N次在变态大佬这儿碎成了渣,她郁闷,她纠结,她愤怒,她抓狂,气愤之下胳膊肘一挥打在了江助理的后脑勺上。
江助理捂着脑壳:“嘤。”
再然后,对着江助理的手机,白珊珊的小宇宙彻底爆发了:“硬要我搬到到你家去为什么啊别跟我说什么方便处理突发状况我是心理师又不是家庭医生能处理个鬼的突发状况啊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来来来你给个理由我听听说吧说吧你要干什么说清楚啊?!”
一嗓子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地吼完,整个车厢都静了。
司机:“……”
揉着脑袋的江助理:“……”
两人都被白珊珊这一长串连半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的灵魂拷问给镇住了。脖子机器人似的一卡一卡,一个朝左边儿扭,一个朝右边儿扭,对视一眼。
司机一脸惊恐,用眼神疯狂暗示:BOSS和咱的准BOSS夫人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江助理定定神,揉着脑袋一面深沉感叹不愧是大佬的女人,别的不说,就光这肺活量都不是一般的妖艳贱货能比的,一面思索了会儿,用眼神回:淡定。打是亲骂是爱。
司机一副不怎么相信的眼神。
再悄悄透过中央后视镜瞥一眼后座的姑娘,只见他们公认的准夫人正腮帮鼓鼓地握着小拳头,一双眼睛也瞪得大大的,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萌萌的怒火中烧又迷之霸气威猛的气场。
全世界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相比被镇住的司机和江助理,白珊珊就自如多了。她只是面无表情地举着手机等对面儿的变态大佬回话。
良久的静默之后,
“我要每天都看见你。”对面淡淡地说。
“……”言简意赅又轻描淡写的个字,“唰”一下把白珊珊全身上下熊熊燃烧着的愤怒之火给噗噗浇灭。
她怔住,一时间里脑子竟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也说不出话。
“我要每天都看见你,这就是理由。”商迟说。
“你……”
“三天之后,我会派人去接你回来。”不等白珊珊说话他便再次开口,嗓音低沉,语气倨傲,“你如果拒绝,那么我会亲自登门,拜访你的父母。”
白珊珊有点茫然地看着前方江助理圆滚滚疑似已经起了个包的后脑勺,问电话那端:“……你没事儿拜访我父母干什么?”
商迟答道:“提亲。”
白珊珊:“……@#¥%”
之后电话就被嘟嘟嘟挂断了。
“喂?!”白珊珊一个暴走之下没克制住肢体动作,胳膊肘再次一挥砸在了江助理多灾多难的后脑勺上。
江助理再次:“……嘤。”
故事剧情的走向太过超乎人想象,白珊珊已经有点难以招架了。在她的想象中,以商迟的超级霸总人设,谈判最后不来个威逼的戏码是不可能的。她甚至脑补出了一系列画面:
霸总高高在上:“女人,搬进商府,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她冷冷的:“哦,我要不呢?”
“哼!”霸总傲娇地一抬下巴,“那你就别想保住你南城的老宅!”
她再挥挥手:“好的,那个宅子卖给你了。记得把钱打我卡上啊拜拜。”
……
说好的用老宅威胁她呢?“不搬就提亲”是个什么魔鬼操作啊?!
脑子里一通翻江倒海思绪乱飞,片刻,白珊珊闭眼,吸气吐气,吸气吐气。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默背了几遍郭芙蓉的台词,她内心暴怒的小火苗总算是蔫下去点儿了。睁开眼,把手机扔回给了捂着脑袋的江助理。
“不好意思啊。”白珊珊指了指精英小哥的后脑勺,有些抱歉地说,“我刚才有点儿激动。”
江助理把手放下来,十分淡然地微微一笑,“没关系。”
为了BOSS的终身幸福,小夫人你打我一下算什么?不存在的。
白珊珊身累加心累,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摆了摆手重新躺回后座靠椅上。调整好坐姿后一扭头。
精英小哥还是一脸迷之姨母笑地看着她。
白珊珊:“……”
白珊珊:“还有什么事儿吗江哥?”
江助理笑眯眯的:“白小姐,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先生在追你吗?”
?
精英小哥话音刚落,白珊珊直接被自个儿的口水给呛到了。一言不合就又亲她手又摸她脚,还费尽心机用“提亲”威胁她搬进商家,这也叫追?那你家大佬这追人的方式还真是真实特别不做作呢。
她摸着额头缓了缓,才说:“行了江哥你歇着吧。我有点累先眯会儿,到了叫我啊。”
江助理还是笑着:“据我所知,先生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性子冷静孤僻,不近女色,感情经历也是一片空白。所以白小姐,如果先生有任何让你感到费解的行为,都是因为先生并不懂得要如何与女孩子相处。”
白珊珊凉凉地笑了下,“别的暂且不说,请问谁能接受这样另类的追求过程?”
“这不重要。请相信,结局不会有任何区别。”江助理又说,“先生不是一个注重过程的人。”
“……”
不知为什么,白珊珊觉得这句话并不像字面意义那么简单。像隐藏着什么弦外之音。
思索着,她微微皱眉,看了江旭一眼。
只见精英小哥还是那副笑颜迎人的和善表象,但眼神里的光却锐利而精明,一双眼微挑,这副老奸巨猾的狐狸样,和几分钟之前的沙雕助理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人。
白珊珊突然顿悟,刚才那句话的潜台词,是“无论你是什么态度,我家先生要的东西,是不可能得不到的”。
还真是大意了。堂堂商氏帝国的高层总助,能在一代铁血暴君身边一待就四年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平凡角色?
她轻轻挑了下眉,“江助理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与其徒劳地抗拒,不如欣然接受。”江旭淡笑,“事实上,我从未见过先生对任何事物像对白小姐这么上心。”
“……”白珊珊闻言,垂眸静几秒,弯弯唇,勾起一个毫无所谓又风轻云淡的笑。淡淡的,“是吗。”
才不是呢。
她早在十年前就清楚地知道,残忍冷漠如商迟,连身体里流着的血都是凉的。他根本没有常人的感情观和七情六念。
他有的,是偏执到病态的占有欲。罂粟似的瘾,极致宠爱,也极致危险。
——
被变态大佬搅乱的生活,小日子照样飞速地过,形同虚设的“三天考虑时间”眨眼就过了一半。
白珊珊郁闷到变形。
在家躺了整整三十六个钟头的尸后,她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于是小白手一挥,扯下脑袋上蒙着的哆啦A梦棉被,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拍拍脸甩甩脑袋,打起精神,拳头一握,拿起手机发出求救信号。
求救信号的接收对象是当年高中的狐朋狗友团。
当年高中毕业后,成绩优异的白珊珊考入了B市本地的一流大学心理学专业,顾千与去了云城学播音主持。相较两位女同志,昊子和刘子的成绩就太抠脚了,但胜在两人的家庭条件都挺优越,一个花钱出国镀了趟金,一个直接没再上学,在B市寸土寸金的闹市区开了个整整三层楼的火锅店,当起了甩手掌柜。
微信群:一中四剑客。
白珊珊是小超人:兄弟们,江湖救急!!!
不到五秒钟,受到召唤的三位小老弟集体上线。
顾千与:!!!
刘子:大哥,我在!
昊子:大哥又和拆迁?!
昊子:不好意思太激动,手抖了……
昊子:有何差遣= =……
白珊珊是小超人:唉,事情是这样的。
屏幕那头的三位小老弟当即屏息凝神,全神贯注,等着他们的一米六大佬一声令下便扛起50米大刀血洗四方。
一秒钟过去,
五秒钟过去,
……
整整两分钟过去。
刘子:……大哥你睡着了?
白珊珊是小超人:……
白珊珊是小超人: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不是区区几条消息能阐述完的了。一言难尽,我们还是见面详谈8
于是乎,这天傍晚,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刚到饭点儿,一辆拉风的度磨砂层埃斯顿马丁就穿云破雾非常高调地停在了闹市区某三层火锅酒楼门口。在自带BGM热血高校插曲中,以白珊珊为首的浩浩荡荡四人组就这么下车了。
许久没见,顾千与还是那副文静温柔的文艺女青年形象,刘子穿了身灰西装,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昊子则是一副标准的暴发户土豪打扮,大金链子大金表,跟生怕谁不知道他腰缠万贯似的。
吃饭的地方是昊子自己的火锅店,大家伙难得聚一次,嘻嘻哈哈地聊着天,都把今晚约饭的正事儿给忘到了脑后。
直到……
“大哥,你今儿咋这么猛啊?”看着桌上整整六个空了的果酒瓶子,昊子简直瞠目结舌,“你平时不是不喝酒的吗?抡起膀子就灌六瓶儿,行不行啊?”
白珊珊扬起脖子喝完最后一口酒,杯子一撂,表情如常,很淡定,“还不够我塞牙缝。”
话音落地,在座几人拍案叫绝:“牛逼牛逼。”
这时顾千与总算后知后觉想起什么,问道:“对了珊珊,你这次叫我们出来,到底有什么烦心事啊?谁惹你不开心了?”
“哦。”白珊珊脸蛋儿红红的,打了个嗝,手伸进裤兜里掏啊掏,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名为“变态大佬”的号码展现给大家,很淡定地说:“就他。”
三个小老弟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在想“这是who”。
就在这时,令小老弟们万万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他们的一米六大佬低下了头,很淡定地看了那个手机号码一会儿,很淡定地哼了一声,然后又很淡定地打了个酒嗝,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很淡定地摁下了拨号键。
三个小老弟:“?”
过了几秒钟之后,那边儿应该是把电话接通了。
一米六大佬依然很淡定。她脸色平静,对着手机话筒念了两个字,一个名字:“商迟。”
三个小老弟:“……”
卧槽?
电话那一头很安静,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回音。
再然后,全体在这家店三楼吃饭的不明真相吃瓜群众们就听见了从最里侧的包间里爆发出了一阵音波神功,使足了全身力气,中气十足,荡气回肠:
“来啊!打一架!”
三个小老弟:“…………”
卧槽卧槽卧槽???
电话那头死一样的寂静。
片刻,传出一个声音,冰凉没有温度:“白珊珊。”
“叫爸爸干嘛?”
对面嗓音沉得发冷,“你在哪儿。”
“爸爸在清源街这儿的川渝老字号火锅。”已经完全处于酒精迷幻状态的一米六大佬根本无所畏惧,淡淡的,非常高贵冷艳:“我给你十分钟,出现在我面……”
“前”字儿还来得及说出口,手机便被顾千与一把夺去挂断。
白珊珊皱眉,站起身,步子却像踩在棉花上似的虚晃了下,口齿有点儿不清:“干嘛抢我手机?还回来……嗝!”
昊子都要哭了,“可饶了咱们吧爸爸!你喝醉了找谁单挑不好,非得找爷爷!”说着上前一把扶住她一双小肩膀,看顾千与一眼,“珊珊喝多了,先送你家去?”
“成。”
车停在大道旁的小路上,路灯昏暗,行人稀少。昊子摁了摁车钥匙,拉开车门,正要把自家已经开始打醉拳的一米六大佬放进去,背后却传来一个声音,淡淡的,清冷而平静:“放开她。”
分明寡淡,字里行间却透出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