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如今会有一个人会在她脆弱转身的时候,张开怀抱等着她。
爱、宽容、仁慈,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魔法。
她躲在医院附近一家商场的应急走廊里很久,久到觉得不会有人苦哈哈守株待兔才走了出去,问了个路人借了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可以联系的人很多,能够得到的理解和支持也变得多了,遇见这种事,就有了应对的勇气和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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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琛双目红睁,脑海里闪过千百种的事故和状况,不安在心底一层一层涟漪一样扩散,最后电话响起来。
“纪总,太太联系了司机,说在朝安商厦这边,老莫过去接了。”
等了太久,以至于听到消息的时候,他竟有些没反应过来,目光微微挪动,重复了一句,“太太联系了司机?”
“对,说是手机掉了,借了部手机。”
如果不是手机掉了,纪琛恐怕这会儿已经定到她位了。
他提在胸口的一口气,蓦地松散下来,声音有些哑,“我去……我去接她。”
他就站在路边,盲目寻找了一通,有些颓废地把车停在路边,靠在车头抽烟,一根连一根。
戒烟很久了,功亏一篑。
助理帮他打开车门,纪琛钻进去,启动,油门踩下,车子离弦一样窜了出去。
助理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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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妍被淋湿了,十月份清城已经有些冷了,她有些怕感冒,记得医生有说,要注意身体,尽量避免生病,吃药对宝宝不好。
她有些焦急,但她这样的性格,焦急也不过是略略皱眉,站在原地无意识地踱着小步,时不时看向出口,也不知道老莫能不能找到这里。
只好站的更显眼一些。
雨停了有一会儿了,空气里都是湿气,雨水蓄积在地面,深深浅浅的坑。
等了大约不到十分钟,嘉妍听见一声跑车的轰鸣声,只抬头的片刻,一辆红色的车漂移似地甩在她面前。
纪琛的车,不常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他自己开的车,嘉妍皱了皱眉,车门开的时候,忍不住埋怨了句,“开这么快,很不安全啊!”
纪琛开门的手一顿,看向她的时候,眉眼深沉得很。
好似这一眼隔着千世万世。
那口悬着的气,彻底松了,浑身上下的骨头都仿佛软下来,几乎站不住。
她在声音还在响,“衣服湿了,后车厢是不是有衣服?上次买的好像还在里面没拿出来。”他几辆车换着开,嘉妍也记不大清了。一边说一边往后面去,指使他,“打开我看一下……”
片刻后,纪琛大步过来拥住了她,勒得太紧,把她没说完的话都憋回了胸口,只挤出声音问他,“干……嘛啊?”然后在他身上狠狠嗅了一下,好浓的烟味,“不是戒烟了吗?怎么又抽烟。”
纪琛松开她,又抱紧,反复两三次,然后才略略松开,敲她脑壳,“乱跑什么,我找你好久。”
都快找疯了。
嘉妍不明所以,先推开他,“别抱,衣服都是湿的,待会儿把你衣服弄脏了。”说到这里,她也有些委屈,“好多记者,直接冲过来的,我有点儿害怕,就跑了。手机也掉了。”
纪琛低头看着她,瞧见她眼神里几分撒娇的意味,那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又变得柔软,低头亲了亲她额头,“没事,别担心。”你还在就好,其他的事我们一起面对。
“嗯。”嘉妍敏感地觉察到了他的情绪,猜到他在想什么,紧紧抱了抱他。
我不会走的,我们是一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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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备箱里放着两套衣服,都是夏天时候买的,这时候穿有些凉,嘉妍坐在后座上换了,纪琛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上。”
她靠在后座睡着了,短暂的浅眠,还做了梦,但梦里闻到他身上惯常用的男香的味道,顿时就安心下来了。
没有回家,他们到现在还住在嘉妍买的那套小房子里面,许多人都知道,保密性也不强,安保更是不行,难保不会处事。
纪琛把人先带去了公司,叮嘱助理订餐给她吃。
他要走,嘉妍抱他,难得显得有些黏人。
纪琛虽然很受用,还是处理正事要紧,哄了她一会儿,叫她在办公室附间的休息室里休息一会儿,没给她新的手机,叮嘱助理,不要放陌生人进来,也不要乱接电话。
走了。
嘉妍一直穿着纪琛的外套,坐在办公室里有些心神不宁,纪琛大概也料到她不会安心,又电话里叮嘱助理多照看着些。
于是隔一会儿就有人来一趟,之前一直有听说,老板的太太比老板小好几岁,长得也好看,又说老板娘很早的时候就被老板带回家了,各种各样的版本,听起来离奇得很,真真假假分不清。
前几次嘉妍来,都只是小部分人见了正面,这回老板不在,老板娘一个人,纪琛不让陌生人凑过来,倒是叮嘱助理多看着,于是其他部门也趁机来凑热闹,胆子大的高管直接敲门进办公室,装作拿文件送文件或者其他工作,趁机看一眼嘉妍,嘉妍没有去休息室,就在他办公室坐着翻杂志,偶尔想一下,网上那些新闻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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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琛叫了几家媒体的记者,打点好已经是下午,网上新闻起得快,散得也快,针对嘉妍的,已经撤差不多了,矛头也转到别的地方去。
倒是没有澄清什么,无论如何,那位谢老师都是受害者,这时候任何的声明和辩解,都是对死者的不尊重和伤害。
而且也让他们不要去打扰谢老师一家。
晚饭的时候,纪琛才来接嘉妍,她待得无聊,沙发上睡着了,从电梯出来,秘书就迎过来,汇报:“太太一下午什么也没做,就翻了会儿杂志,吃了些点心。”
还有,打碎了一个挺贵的古董,但是她不太敢说,不知道老板会是什么反应。
没想到刚进门,嘉妍醒过来就揉了下眼睛直接认错,“纪琛,我不小心打碎你架子上的东西,抽书的时候不小心把它扫下来了。”
纪琛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闻言有些紧张看了她一眼,“你没事吧?”
嘉妍摇头,“没,你给它还单独放了个架子,是不是挺贵重啊?”
“是挺贵重,”纪琛看她没事就放下心来,笑了笑,故意逗她,“不过没你重要,你可是我的心肝小宝贝,何况现在还有个心肝小小宝贝。”
嘉妍张了张嘴巴,有些恼他在外人面前也不收敛,“我赔你好了。”
“你这是打我脸?”
嘉妍反驳他,“你这是大男人主义。”
“行,”纪琛点点头,“七千万,你打我账上。”
嘉妍震惊了一瞬,最后认了怂,“好吧!我赔不起。”感慨道:“你们资本家真是太奢侈了。我们每次做项目捉襟见肘,也不见你们这么大方地砸钱。”
“资本家都是喝血的,再说,这可不能赖我头上,我冤不冤。”纪琛挠她下巴,“走吧,带你去吃饭?”说完看了她一眼,“忘了给你带衣服了。”
嘉妍摇摇头,“回家再说吧!”
还穿着纪琛的外套,跟着他出去的时候,正是下班高峰,一路上都是目光,大家礼貌同他招呼,也不用辨认,对着嘉妍叫“太太”。
嘉妍点头示意,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纪琛握住她的手,倒很受用。
嘉妍忽然想起有回出去,也是这样,他握着她手,逢人便说:“我太太。”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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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纪琛跟她聊,“这件事我处理,你不要管了好不好?都有小宝宝了,保持心情愉悦,其他的交给我。处理这种事,我比你在行,而且我也不想你再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嘉妍想起网上那些言论,心里一阵不是滋味,然后闷声“嗯”了声,“不过我想去悼念一下谢老师。”
“好。”纪琛打点了媒体,叫人无论如何不要去拍。葬礼那天,嘉妍穿了黑色的衣服,去吊唁的大多是学校的老师,周训老师也在,看见她,点头示意,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嘉妍带了花,吊唁完很久都觉得心里堵得很,没想到谢老师的丈夫还过来见了她一面。
刚刚吊唁的时候,谢老师的丈夫就站在灵前答谢,嘉妍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
这会儿他走过来,同嘉妍颔首,嘉妍忙垂首致意,“秦老师。”
秦老师长着一张很威严的脸,眉目凛冽,这会儿却显得有些疲惫和哀伤,“其实你不用特意跑一趟。我们两家,不再有交集才是最好。”
“对不起,”嘉妍轻声说了句,“我不该来打扰您。”
“还是谢谢你心意,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去年学校邀请你回来做演讲,你拒绝了,但是没多久学校收到一大笔匿名捐款,我那时候正好管这个,就顺着查了一下,大概能猜到是你。也猜到你不愿意回来学校,是因为我们。”嘉妍上学那时候,在学校里受到很多不公平的对待,大部分是因为他们一家,作为学校老师,老师们自然更偏向他们家,他知道,但是也没说过什么,甚至心里暗暗觉得,陈勇志的女儿就该遭受这些,说什么和她无关,但凭什么无辜惨死的女儿的父母还在遭受煎熬,杀人犯的女儿就无忧无虑?同是家属,凭什么?
但是后来想想,也很不应该,那时候,嘉妍只是个孩子。他们怨恨陈勇志相关的一切,悲痛在前,这是本能,无可厚非,但是作为一个教育者,被狭隘和伤痛蒙蔽双眼,任由本能流淌发泄成为伤害她的利器,无疑是失败的。
对于妻子,他时常有埋怨,但因为失去女儿,他能理解妻子的悲痛,所以没有办法去责怪她,只是那种情绪即便没有宣之于口,也很难不从其他行为和动作里透露出来,这些年,压抑的气氛一直蔓延在家里,妻子最后抑郁自杀,他也负有一定的责任,并不完全是那件事的结果。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这件事跟你无关,你也有资格好好活着。但是你也要原谅我们家里人,没办法面对你。”
嘉妍再次垂首,“我理解。谢谢您。”
她也并不是要原谅,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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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嘉妍一直哭,纪琛还以为她在葬礼上受委屈了,眉头蹙得紧紧的,车子停靠在路边,侧身过来问她,“怎么了?”
嘉妍揽住他的脖子埋首蹭了蹭,“没事,就是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她不需要谁来原谅,只是很多时候,没办法完全摒弃掉别人的看法和批评。
明明什么也没做,明明自己也伤痕累累,到最后,却仿佛开心一点都有一种罪恶感。
纪琛拍了拍她的背,“还有我。”
无论如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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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妍和纪琛又搬回了别墅,纪琛原本卖掉了,纪言收到了自己手里,现在又送给了他们,当作迟到的结婚礼物。
嘉妍进门的时候,忽然又想起自己被纪琛捡到那天,自己浑身湿淋淋地踏进这个院子,佣人迎过来,纪琛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她那时其实心如死灰,所以连陌生人都敢跟着走,心想:最糟糕不过是死罢了。
但慢慢的发现,其实从那一刻开始,自己又重新活了一次。
人生的际遇,有时真的也很奇妙。
纪琛在前面走,嘉妍忽然从身后抱住了他,两个人站在客厅里,光从四面铺展过来,浸透到生命里,或许还会延伸到往后的岁月。
嘉妍说:“纪琛,我很爱你。”
或许我没有说过,但从前每一句,我们之间的对话,我都自动加了后缀。
你好,我爱你。
对不起,我爱你。
你好烦啊,可是我爱你。
……
我爱你,纪琛。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还有两章,结果不到,就合在一起发吧!抱歉最近更新尿性一言难尽。
好吧我是个短小狗,每次开文我都说自己要写个三五十万,结果呵呵哒
番外写点儿小甜饼~更新时间不定,可以标了完结再来看~
感恩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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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存在的世界没有地狱,只有一座叫破生的城。也没有城主,只有一尊似神似妖的兽,他掌管着这座城的秩序,但因为非人的身份无法离开这里。他有青色的面,尖尖的獠牙,短而圆的耳朵,一双看生看死的两只眼。破生的人都叫他大人。他不知何时存在,但在大家意识到他之前,他就已经伫立在那里了。他时常坐在高高的城门之上,凝望归来的众生,目送他们向死向生地活着或者死去,没有怜悯,也不必欢喜,眼神是亘古不变的冷寂。他此生只笑过一次,但那是很多万年前的事啦!……”
昭昭第一次见乔琰哥哥的时候,他不过十一岁,一双眼寂寂如远山寒雪,亘古不化。
那时候昭昭就觉得,她好像认识他千万年了。
她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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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言,妖怪文,不喜欢看这类的,可以等下下本校园文《小季风》
么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