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鲜衣旁边没有什么女生,都是和他关系好的男生;江心亭旁边也没有什么男生,全是女生。这就让坐在一起的他俩显得有些突兀。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拍照的原因,他俩都笑得很开心。
陈釉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分手后的情侣是否还能够像这样毫无嫌隙地坐在一起,看起来就像寻常朋友一般自然和谐。更何况是像他俩这样才莫名其妙分手没多久的。
当晚她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可能,最折磨人的当然还是他俩或许又和好的可能。
男男说话直来直去,她立马就分析道:“你想啊,两个都那么优秀的人,这俩人曾经还在一起过,就算分开应该都是互相放不下的。他们有着相同的目标城市,在临高考还有一年的冲刺阶段去到了同一个地方学习,一直害怕爸妈管束的女方还终于脱离了他们的监视……我就问你,换你是他们,你不会春心萌动吗?这他妈多浪漫多励志啊?!”
陈釉极其失落:“其实我明明感觉,我和他最近的关系也更亲密了……也许是我心存幻想了吧。我们每天都互道早安晚安,他没开始上课前几乎每天发生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在网上跟我说,我跟他一起这么久……不是,我是说我和他做朋友这么久,他没有像这样跟我……体己过。”
“你再亲密能亲密得过和他朝夕相处的人吗?”李胜男一盆凉水浇头,“而且你看清事实仔细想想,他是因为上课了才跟你断联系的吗?不一定吧?也许他是因为又陷入了恋爱呢?也许他前阵子对你的突然热情是想转移不知道该不该和她复合的挣扎呢?”
过于有道理,陈釉被说得哑口无言。
李胜男又让陈釉给她看看两人的聊天记录,帮着分析分析。
陈釉就切到了和陆鲜衣的对话框,往前从他刚去武汉那天开始翻起。
他是下午坐学校包的大巴走的,要坐三四个小时的车程,所以一路上就跟她抱怨“无聊”“坐车好累”什么的。
陈釉一开始还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结果他突然打了一句意味很不明的话——
唉……这才开始出城,居然有点想你?
陈釉这才开始犯了悸动。
之后两人开始交流歌单。
陆鲜衣:我最近疯狂听《暗号》,真的又迷上了。
陈釉:?你不是说不怎么听我伦了吗(/傲慢
陆鲜衣:哎你怎么这么记仇啊……
陆鲜衣:就是突然又很怀念……
陈釉:嘿嘿……我最近听得最多的是《Mighty Long Fall》。
陆鲜衣:Taka最近cover了两首歌你知道吗?
陈釉:知道啊!《Hello》和《Pillowtalk》嘛!天天睡前听!
陆鲜衣:啧……听说今年他们可能来内地live,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爷心动了……
陈釉:我也想去!希望是在放假的时候吧(/大哭
陆鲜衣:你妈能让你去吗?
陈釉:如果是放假我就偷偷去!
陆鲜衣:行!那爷陪你一起!
……
陈釉一边下拉滚动条一边陷入回忆微笑,她其实特别喜欢和陆鲜衣聊共同的爱好,因为每次聊到这些都有说不完的话题,气氛也会很轻松愉快,她也常常觉得,可能这世上除了自己和液泡,没有太多能有资格到达这个地位的人。
说是最快三个小时能到,但两点半出发的大巴,中途又是休息又是加油的,愣是等七点天色擦黑了才到达目的地。
陆鲜衣:卧槽……爷终于能下车了,腿都断了。
陈釉:你坐着还能腿断呢?
陆鲜衣:你也不想想我这脖子以下都是大长腿的人,窝那里几个小时不动诶!不断才怪哦!
陆鲜衣:哦……我寻思你的腿长大概是理解不了。
陈釉:滚滚滚!
陈釉:你赶紧去吃点东西,这都快八点了。
陆鲜衣:OK!我先跟他们把行李放宿舍。
为期一个月的培训会在武汉A中完成,借宿的也是本校学生放假空出来的宿舍,带队老师反复叮嘱他们一定要爱护别人的宿舍,即使时间短,也要遵守纪律。
陆鲜衣和本班四个男生分在同一间寝室,六张二层床,上床下桌,他和液泡分别选了进门靠右顺数的两张。
宿舍条件虽称不上上乘豪华,但也是干净体面,设施都是新的,空调也能用。面积不小,六张床三三相对中间还留下了足够宽敞的活动空间。
唯有一点不太好,寝室并没有独立卫浴,寝室楼也只有洗衣池和公共厕所,要洗澡还得走很远去大澡堂洗。
男生去哪箱子都轻便,几套换洗衣服,一副洗漱用品,外加些许零碎或是电子产品,便无其他。陆鲜衣找到自己的床铺后直接把箱子往桌下一躺,就转头问液泡出不出去吃饭。
液泡翻了个白眼:“吃你妈呢!你没盆没床单的,今晚洗什么啊?睡哪啊?”
陆鲜衣一惊:“卧槽!这都不发吗?”
液泡把自己的行李箱打开,往外蹦出十几袋薯片:“发啊!人也不会送你床前啊,你得自己去领吧?!”
“你妈的,你这是来春游来了,”陆鲜衣上前手一掏抢过一包,“那去哪领?”
对面床铺赵一峰搭腔:“就在一楼宿管那儿领。”
陆鲜衣又问:“那领完呢?今晚有安排吗?”
液泡一顿收拾把零食全塞柜子里,然后坏笑着看他:“上头没安排,我们可以安排呀!”
陆鲜衣他们都了然,一起怪叫起来。
住赵一峰隔壁床的是化学课代表郑永,典型的文艺型书呆子,性格孤僻又话少,没摸清头脑这群人突如其来的狂欢,傻傻地问:“安……安排什么?”
液泡逗他:“大保健啊!”
陆鲜衣看郑永面上一青一白的,有些不忍心,就说了实话:“别听他的,网吧打游戏罢了!”
“哦……”郑永推推眼镜,把箱子里的衣服一层层叠好,洗漱用品拿出来一瓶瓶整齐有序地摆在桌子上,回头说了句,“那我不去了。”
赵一峰开玩笑:“那大保健你就去了?”
郑永涨红了脸:“别……别瞎说!我都不去!”
不敢耽误太久,怕去晚了领不到用品,几个人简单收拾收拾就一起下楼了。
果然到了一楼宿管室门口排了老长队伍,七弯八拐的都排到了寝室楼门外的花圃旁。寝室的安排是男女层混合的鸳鸯楼,两层是男寝,再两层就是女寝,所以队伍里既有男生又有女生,全都叽叽喳喳堵在一起,整层一楼灯火通明,吵吵哄哄的。
陆鲜衣远远望去就觉得头皮发麻,不想排队,继续打开手机找陈釉聊天。
陈釉:到宿舍了吗?咋样啊?
陈釉:去吃饭了吗?
陆鲜衣:来了来了。
陆鲜衣:刚刚在收拾东西,宿舍蛮好的!比我想象中好,晚上回去拍给你看!
陆鲜衣:现在在宿管这里领床上用品和脸盆什么的……
陈釉:???所以你还没吃饭?
陆鲜衣:没事啊我领完就可以吃了,虽然这队排得……我拍给你感受一下。
然后陆鲜衣打开相机,后退拉大视野,争取把队伍的全貌都收进视野框里,以显现其震撼与壮观。终于退到差不多的视角时,他刚想按下快门,无意间就在视野右下角发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
手一抖,看到那个人也转头看向了自己。
陆鲜衣慌忙把手机放下,低着头不再往那边看,切出对话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假装无视发生般继续聊天,虽然他自己内心也感受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有多不自然。
陆鲜衣:哎反正就是很长很长,你知道吧?就是可能要排个半个小时才能到我。
陈釉:怎么又不拍了?
陈釉:那咋办?那你不饿坏了?
陈釉:要不你和你室友商量着轮流排队,一部分人去吃东西一部分人排队?
陆鲜衣:算了……排吧!
陆鲜衣:反正也不是很饿。
陆鲜衣打这几句话的时候正努力低头不往两边看地往队尾走去,生怕抬起头又跟那谁对上视线。外人看起来,他就是个沉迷于手机连走路都低着头抬不起来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当初决定来参加自招培训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江心亭也是肯定会来的呢?她成绩这么好这么要强不是铁定要来的吗?这还住一栋楼,每天在同一个教室上课?
陆鲜衣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挺复杂,像料酒酱油醋一并倒进一个容器里,什么味儿都有。
陈釉当晚也是奇怪陆鲜衣怎么突然话这么多,甚至连队伍移动了几个人了这样的小事都要发过来跟她报备。
但她又很享受这样的交流,就算是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屏幕,也似乎就站在他身边。
陆鲜衣:马上到我了……终于熬到头了我的天!
陈釉: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陆鲜衣:你现在在干嘛?
陈釉:我在陪爷爷听相声。
陆鲜衣:可以啊,小日子挺惬意。听哪段儿?
陈釉:《新卖吊票》,大林和于大爷版本的。
陈釉:我跟你说,我觉得我爷爷最近特别奇怪……
陆鲜衣:嗯?
陈釉:他以前对相声啊评剧啊这些词儿啊都耳熟能详的,可是他刚刚跟我说他从没听过这段???
陈釉:怎么可能呢?
陈釉:《卖吊票》多经典的节目啊!这不可能啊!
陆鲜衣:……这不很正常吗?你爷爷岁数都那么大了,老年人记性会减退的。
陈釉:可他一直记性都很好的!脑子也很清楚!
陆鲜衣:到我了,我先领东西了啊!
等陆鲜衣到了窗口前,后头也不剩几个人了。也难怪队伍走得很慢,这就领套生活用品,程序还挺复杂,要先报学校班级姓名和学号,然后在名册上找到自己那一栏,再签上名字,才可以领。光这样还不行,得另一种签一本。床上用品是一类,盆和牙缸是一类,宿舍钥匙又是一类。
陆鲜衣一边腹诽管理人员都是“迂脑袋”,一边火速地把程序走完。
左手拎着一大捆枕头床单毛巾被,右手抱着一只装了牙缸和钥匙的盆,陆鲜衣利索地从队伍中成功逃生。
寝室楼层矮,所以没有电梯,拿到的学生还得走楼梯把东西搬到自己寝室去。
这对于身强力壮的男生来说并不算什么,却苦了很多女生。
陆鲜衣几步就上到了第二层,然后在拐弯处遇到了还在台阶上艰难挣扎的江心亭。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请用评论霸王票砸死我!!!(不要脸
第37章 36
江心亭半蹲在楼梯正中间, 上一层楼梯放着牙缸, 身后放着提不起来的床品三件套,右手环抱着盆。短袖露出细瘦的胳膊,看起来无助又可怜。
陆鲜衣心里暗暗说了声“cao”,踏上台阶的脚不由自主缩了回去, 想研究研究这栋楼还有没有别的楼梯可以让他绕开与她的擦肩。
楼上的楼上传来一句女声:“亭亭, 你需要帮忙吗?”
江心亭提了提盆抬头回答:“不用了, 你自己的都搬不动了,我分批弄上去吧。”
楼上的女生说:“好, 那你小心点, 你的手还没怎么好。”
陆鲜衣后退的脚步顿了顿,他觉得此刻自己的处境很两难, 选择去帮她他会觉得自己没出息又尴尬,选择不去帮她又显得他没气魄、小肚鸡肠。
“爷才不是那种分了手就把责任推到女朋友身上的人,”他突然想到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何况此时对方还是个受了伤的女孩子, 这种举手之劳的事, 不帮一把似乎真的说不过去。
就帮她搬上去, 别的什么话都不说!陆鲜衣暗暗发誓, 然后咬咬牙把自己的东西先放在楼道边,大步迈上了楼梯。
当他把手伸向江心亭的床具时,她向他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
陆鲜衣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清清嗓子故作正常地问:“在几楼?”
“再上一层就是了,”江心亭拨了下头发, 声音很轻很小,“……谢谢。”
陆鲜衣“嗯”了一下,但嗓子太干没发出声来,只感觉到自己胸腔鼻腔微微震动了一下,却没听到声音,他想,江心亭应该也没听到。
那就算了,就这样吧。
他提着她的床具和牙缸在前面走得很快,江心亭慢慢跟在后面。
走到第三层时他停下来问:“左还是右?”
江心亭加快脚步走到他旁边回答:“左拐,0304。”
走廊亮着米白色灯光,左右两侧的寝室门本是清一色的浅蓝色,此刻看上去像浅绿色。陆鲜衣专注地找着门牌号,走到0304门前发现门是半开的,应该是室友专门为江心亭留的门。
他也不好进女寝,就停在门口转身对她说:“你让你室友帮你接一下吧,我不方便进去了。”
江心亭柔声说“好”,便推门进去找室友帮忙了。
陆鲜衣在门外等候的这几十秒其实很煎熬,他无比想把被子往地上一丢就走,又感觉自己心里还有些期待和放不下的东西。就像这被子,他真想甩手,却又觉得还得提在手里。
门里先后走出江心亭和她的室友,室友接过陆鲜衣手里的被子和牙缸,回寝室前还不忘带着暧昧的笑容打量了他俩几下,那一刻陆鲜衣真是想跳楼的心都有。
终于完成了任务,他迈开腿就准备离开,结果被江心亭叫住。
有时候他真怀疑她是不是会给他施魔咒,不然为什么她有需要,他就真的会被定住动不了。
江心亭走到他面前,抿抿嘴怯怯地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前天骑车摔了一跤,胳膊扭到了所以今天提不了那么多东西,不然不用麻烦你,真的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