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冠天下——双瞳烟华
时间:2019-07-09 10:51:38

  段缱原本还有些气闷,听这两人左一句右一句地为她打抱不平,倒气消了,扑哧笑道“好了,我本来也不是因为好心才替他解围的,你们两个也别抱怨了。走,咱们再回池子边去,你们姑娘我可还没有欣赏到自己的芳容呢。”一句话成功地让两个侍女都捂嘴笑起来。
  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看到自己戴花环是什么样子,刚走到池边,陈谭就寻了过来,道长公主已经得了空闲,正在殿内等着她,请她过去。
  临华殿内帷幕重重,轻纱珠帘随风而动,给肃穆的宫殿蒙上了一层神秘而美妙的面纱,宫女侍立在大殿两旁,见段缱经过,都敛衽朝她见礼。
  成阳长公主赵静正坐于里室,一见段缱入内,便笑着起身“瞧瞧,是谁来了。”她已年近四十,却是水韵风华,雍容华贵,长年揽政让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高贵威严,使人心生敬畏,不敢轻视。
  段缱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小跑着上前扑进赵静怀中“娘。”
  赵静笑着应了一声,拉着她在一旁坐下“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是不是逸儿又欺负你了”
  “没有,是女儿想娘了,所以就进宫来看一看娘。”段缱枕着她的臂弯撒娇,“娘,你这几日都宿在宫里,身体可好些了,还咳嗽吗”
  赵静笑着点点头“好多了,用了你上回说的那个方子,小憩醒来都不再咳了。”又道,“你来得正好,这几日长安城外不大安宁,有一伙山匪到处流窜,劫了不少人家。你明日出城上香,一定要多带些人跟随,娘已经跟你爹说了,明日便拨一列禁卫军给你,一路护送着你去。”
  山匪
  段缱心中一跳,想起那个不好的梦来,神色就多了几分不自然“山匪这是怎么回事”
  赵静还以为她是觉得禁军跟随太过招摇,不愿意要,抚着她的发丝笑道“你孤身出行,若是轻车简行,怎么让娘和你爹放下心放心,明日禁卫军都会做护卫打扮,只当是普通人家的小厮长随,不会惹眼。你要是不肯让他们跟着,那娘也就不让你去上香了。”
  段缱本来就是好不容易才磨得赵静同意了她去城外上香,怎愿就此作罢,转念一想,她如今做了这样的梦,明日自然会千小心万小心,再加上有禁军护送,就算真的遇到了匪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便点头答应了。只是心里还有点膈应,想着做什么梦不好,偏偏做那种梦,害得自己现在想东想西的,一点都松快不起来。
  翌日一早,段缱在一众禁军护卫的护送下出城上香,临出门前她还特意抬头看了一眼,见天际晴朗,丝毫不见欲雨之相,暗暗松了口气,心道果然只是一个梦罢了,她这么一惊一乍的倒有些可笑了。
  城隍庙坐落在长安城外的青庐山顶,青庐山山势缓慢,并不斜陡,又因为香火旺盛,官府派人修建了官道,因此不过一个时辰,一行人就抵达山顶,来到了城隍庙前。
  段缱身份特殊,早在半个月前她决定要来此上香祈愿时,赵静就派人打点布置好了一切,今日庙宇闭观,只接待段缱一人,此间主人李天师更是亲自上前迎接段缱,带着她前往庙堂,请她上香祈愿。
  段缱先上了三炷香,在堂里默默地跪坐了一个时辰,用过斋饭后又跪坐了一个时辰,这才睁开双眼,揉着酸麻的腿站起身,来到了堂外。
  可还不等她唤侍女过来,一阵狂风就忽然刮过,几朵乌云从远方飘来,迅速遮蔽了天际。
  她心里咯噔一声,在大雨倾盆而下后更是沉到了底,涌起一阵不安。
  “郡主”采蘩采薇从一侧跑来,都被这忽然下起的大雨惊到了,“怎么就下起雨了呢咱们可没带着伞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段缱怔怔地望着大雨出神,直到侍女几声轻唤,她才回过神来,压下不安,勉强笑笑道“没事,这雨来得快,去得一定也快,咱们在这里等一等,要是半个时辰后还不停,就让护卫去取伞来。”
  老天似乎存了心耍弄段缱,望着这滂沱大雨,她都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在这里住一夜了,等明天再回去,一炷香后,雨势却渐渐止了,乌云散去,天边甚至还挂起了一道霓桥。
  采蘩采薇都惊喜不已“郡主,快看呀,是霓桥”
  段缱“真好看。”这大起大伏的心跳经历,也是滋味酸爽,妙不可言。
  不过不管怎么样,雨停了就是好的,未免再来一阵狂风又把不知哪里的乌云刮过来,段缱很快上了马车,催着车夫快快赶路下山,只不过因为刚下过雨,山路泥泞,马车行得艰难,行至半山腰时,更是直接停了下来,不再前行。
  车夫隔着门板道“主子,前面有一列车架翻倒了,挡住了路,过不去。”
 
 
第3章 
  段缱心里一沉。
  “怎么回事”她直起身道,“问问清楚。”
  车夫便扬声询问起来,不一会儿就得了对面有气无力的回复,道是他们本为商户,在行径此地时被山匪所劫,如今钱财尽失,人也死伤无数,想求贵人帮一把手,捎带一程,回长安之后必有重金相谢。
  段缱越听越觉得后背发凉,这个说辞和她梦到的一模一样,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她明明已经避开了大雨,为什么却还是遇到了这一行人难不成命该如此
  她咬了咬唇,努力压下心底的不安,抬手在马车壁上轻轻敲了两下,立时便有卫尉策马上前,恭敬地唤了一声主子,听候她的吩咐。
  段缱掀起车帘往外瞥去,见不远处车架货物四散倒地,另有“死伤”无数,犹如梦中情景再现,不由得掐紧了手心。
  “来人有诈。”她压低了声音道,“拿下他们”
  拨给段缱的这一批禁卫军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因此卫尉在听了她这话后虽然吃了一惊,但还是立刻听从了她的吩咐,打了一个呼哨就策马上前,余下的禁卫也跟着拔刀而上,那些或死或伤的“商户”见势不好,都凶貌毕露,从货物中拔出长刀,与禁卫打斗起来。
  其余护卫团团围住段缱所坐的马车,护着她往后退,可正当车夫准备把马车往回赶时,两边的林子里又冲出了十余人,与护卫厮杀起来,一时间腹背受敌,进退维谷。
  两个侍女都被这阵仗吓到了,一左一右地挤着段缱坐着,一边说“郡主莫怕,奴婢们保护郡主”一边发抖,还是段缱最先镇定下来,安慰她们道“别慌,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且不是禁卫对手,冷静下来。”
  没错。她在心里对自己道,虽然梦里的她被歹徒所杀,但现实不是梦中,她已经避过了大雨,身旁也有禁卫相护,更是早已有了防范之心,没有被杀一个措手不及,那些人是不可能敌得过训练有素的禁卫的,梦里的情景不会再现,一定不会。
  虽然这么安慰着自己,段缱还是感到一阵紧张,随着惨叫声的响起,血腥味也蔓延开来,她心里七上八下,又听一阵马蹄声急踏而来,差点站起身来,心头一阵乱跳,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伴随着一声“保护郡主”的喊声,外头陷入一阵混乱,马嘶惊鸣,刀剑相交,过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止了声响。
  马车里的三人都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在卫尉的一声“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厉喝后,又同时松了口气。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有马蹄声哒哒响起,似是有谁策马上前。
  “且住”卫尉喝道,“不可上前”
  马蹄声停了。
  下一刻,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低凉如潺潺流水,有些低沉,却意外的悦耳。
  “长乐郡主”
  段缱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仔细思忖了片刻,有些迟疑地道“世子”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有点不妥,正准备加上“晋南王”这个前缀,来人就已经不咸不淡地接过了话“郡主可还安好”
  段缱这一下听清楚了,的确是霍景安的声音,她舒了口气,面上刚露出点笑意,就又是一凝,心道这个霍景安来得未免也太巧了点,怎么这么巧在这里碰上他了呢。
  再想起现如今大魏的情形,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先帝在位时,宦官掌权,朝政混乱,如今好不容易才在她母亲的治理下有了点起色,但也不复鼎盛时期,再加上赵瀚年幼,天子式微不可避免。
  大魏现存七王,其中六家为赵家王室,三位郡王,三位亲王,只有晋南霍家为外姓亲王,独树一帜。虽高祖有令,封地不设诸侯国,但亲王享有军政大权,封地不受天子直接管辖,与诸侯国也没什么两样了。
  四家亲王之中,以晋南王实力最为强劲,风头都隐隐有盖过皇室的意味。
  若只有这一点,段缱还不会那么担心,可不巧的是,高祖曾经设立过三家外姓亲王,其中一位在高祖时就因谋反之罪论处,另外一位则是在两年前被她母亲处理了两年前,赵静开始着手削藩,燕宁王齐靳不满,带头反对,被赵静驳斥之后举兵欲反,结果被段缱的父亲段泽明大破军队,齐家被论罪处斩,燕宁一带去除封地,重设州郡,曾经风光的燕宁齐家就这么没了。
  这晋南王莫非自觉忧患,怕被母亲对付,就准备先下手为强吧
  先派前锋来设陷阱杀她,眼看着一计不成,便用上连环计,让霍景安出面救人,放下她的戒心,然后趁她不备再行动手
  段缱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正当她满心紧张地思考着应对之策时,霍景安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郡主不必忧心,我若心存歹意,就不会在这里同你说上许多废话了,你的这些护卫还不是我羽林卫的敌手。”
  “”
  “世子。”段缱一下推开马车车门,瞪着他一字一句地道,“若本郡主没有记错的话,你在此前只开口说了两句话,一共十个字。敢问世子,何来许多废话一说”
  霍景安微微一笑。
  还别说,他生的俊朗,面无表情时也比旁人要好看上数倍,如今这么一笑,更是耀目至极,让正在气头上的段缱也看得一愣。
  老天似乎格外偏爱他,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他。
  段缱正发着愣,就见霍景安神色一变,猛地扬手朝她甩出一个东西,她心头大跳,下意识矮身躲避,却忘记了自己正身处马车前板,如今一动就没了平衡,一头往下栽去,滚落在了地上。
  刚下过大雨,地上泥泞一片,她虽没怎么摔痛,却也滚得晕头转向,土腥味塞满了鼻腔,好不容易才清醒了些,就被采蘩采薇的尖叫声和护卫的喊声吵得一阵头痛,纷乱之中,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往上提着扶了起来。
  段缱一抬头,对上一双冷冰冰的眸子,霎时俏脸一白。
  “大胆贼子还不快放开郡主”
  她周遭的护卫围上来,却被另外一批人拦住,双方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霍景安略略抬了抬手,就让那一批人把半出鞘的刀剑都收了回去。
  段缱惊疑不定,见不远处的那些“商户”全部倒在血泊之中,不知是死是活,看向霍景安的目光就又添了一分紧张。
  “世子”她有些艰难地道,“你”
  霍景安嗤笑一声“郡主放心,我若想杀你,刚才就会动手,不会留到这个时候。”
  段缱一愣,想起他之前那个甩暗器的动作,回头朝马车看去,就见车夫歪倒了身体挂在车前板上,喉咙处扎着一柄飞刀,鲜血飞溅了一大片,还在滴滴答答地落着。
  她倒抽一口凉气,双腿有些发软“你”
  霍景安淡淡道“郡主不妨再仔细瞧一瞧,看看他手里拿的什么。”
  段缱紧张极了,除了之前梦到的,她还是头一回这么靠近死人,心里一阵害怕,可又不能在霍景安面前露怯,只得大着胆子往车夫手上看去,见车夫手里握着一柄匕首,更是震惊不已“他他想杀我”
  “知道就好。”
  她有些无措“可可他是府中的老人了,怎么”
  “这是你们的事情。”霍景安道,“上车,我送你回城。”
  段缱立在原地没动。
  霍景安本来已经准备走了,见她不动,又停下来转过头看她,含着几分讥嘲道“郡主还在怀疑我”
  “不是”段缱脱口而出,“我只是”她看向马车,双手不安地绞着。
  她此前在泥泞的山道上滚了几圈,身上沾了大片湿泥,脸蛋也脏着,她又生得娇小,如今这么局促地立在山路里,倒显出了几分孤零零的模样,我见犹怜。
  霍景安望着她愣了一下,转头使了一个眼神,就有人翻身下马,将车夫的尸首拖下马车,期间禁卫试图阻止他们,不过没有成功。
  段缱还是磨蹭着不肯上前。
  霍景安没了耐心,讥讽道“除非老天再下场大雨,不然郡主这车门上的血迹是冲刷不净的了,郡主便是娇贵,也该分一下场合。”
  段缱被他说得面红耳赤,但还是倔强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道我就是不动,你又能耐我何,然而下一刻,她就被人扛上了肩膀,在一阵天旋地转中被丢上了马车。
  “霍景安”她又羞又怒又惊,“你你好大的胆子”
  霍景安淡淡瞧她一眼“救命之恩大过天。”
  段缱差点没被他这话气死。
  “你”她咬牙切齿,“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混账”
  但霍景安已经不再理会她,翻身上马吩咐手下“留一队人下来看着,其余的人跟我走,带着活口。”
  他似乎忘记了刚才说过的护送段缱回城之语,说完这句话后就策马而下,连带着他的手下一道离了开来,只留下一小队人看护着现场。
  “郡主,”等人走远了,卫尉上前询问道,“郡主可要现在回城”
  段缱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坐回马车里“回城,你来驾车。”
  “是。”
  采蘩采薇因为车夫的死而一直瑟缩在车厢的最里面,等段缱回来才围上前,惊魂未定,倒让她好一番安慰,三人就这么互相挤成一团地坐在马车里回了长安。
 
 
第4章 
  车架在公主府前停下,守门仆役见护卫带伤而回都呆住了,等段缱满身泥泞地下了马车,更是吓得不轻,连忙围上来将她迎入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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