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欧皇就坐在身边, 不用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
唐劲风看她捧着手机笑眯眯凑过来,还不等她开口就说:“不行, 我拒绝。”
喂, 你们寝室的人怎么肥四,都未卜先知吗?
“你别误会。”对欧皇的垂涎战胜了自尊, 她谄媚地笑,“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在游戏里抽个卡, 你就手指在屏幕上随便画个图案, 或者随便说点什么就行了, 很简单的。”
“你知道好运是会用光的吗?我现在帮你, 这个月的好运额度可能就用完了。”
“不会的啦,再说你又不玩这个游戏怕什么咧?”
烈女怕缠郎……大概是这么个理儿,总之唐劲风松口了,伸手道:“拿过来。”
“嗯嗯,这里,在这里随便画,或者按住这个图标说话……”
她难得用这种关爱智障的方式跟唐劲风说话,他却无师自通般拿过她手机,按住语音召唤,说了句:“笨蛋。”
“……”
骂谁呢这是……高月腹诽还没结束,手机突然黑屏了,她以为死机了呢,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然后,就看到一段行云流水的动画,新出的sp式神出现在了屏幕上。
抽卡是玄学,这回她终于信了,顿时内牛满面,拉住唐劲风的手:“你太欧了!求给我再抽一发!”
“你还有几张蓝票?”
“50?”
“嗯。”
他继续拿过她手机,这回不语音了,随手画个图召唤,却不让她看他画了什么,仿佛怕她偷师。
十张蓝票连抽,出来两个SSR,双黄蛋!
高月开心到抱着手机原地转圈,不敢大声欢呼,捣住嘴闷声笑问:“你到底怎么做到的,画了个什么呀?我从来都没抽到过双黄蛋!”
唐劲风扬了扬眉,当然不能告诉她,其实他就画了个小小的月亮。
或者说还是看成一个笨“蛋”也可以。
高月把他帮忙抽的那个sp式神取名笨蛋,以示纪念。
她后来趴在顾想想床边睡着了,唐劲风说他就待在外面,大概也就是在长凳上合衣眯了一晚。
早上顾想想醒了,又是活泼可爱好汉一条,得知自己昨天居然醉酒到要来医院输液,感到很不好意思,并且发誓以后就算再怎么失恋也绝不再这么糟践自个儿了。
唐劲风不在外面走廊,高月以为他先回学校了。
林舒眉正好来接应好姐妹回寝室,说:“刚才在电梯看到唐劲风,摁了8楼的电梯,我看好像是肾内科,这一大早的他去那里干什么,有家人住院?”
高月心里咯噔一下,只能说自己也不知道,胡乱搪塞过去,然后让林舒眉和顾想想先回去,她去找唐劲风。
早晨的医院已经忙碌起来,因为不是探视的高峰时间,所以病人家属不多,高月一下子就发现了唐劲风的身影。
他正跟医生说话,看起来是很熟稔的样子了,只是离得太远,她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看到中年女医生的脸上露出些惋惜的表情,最后还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像是鼓励。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有些落拓,跟平时在学校里遇到任何困难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完全不同。
高月觉得那仿佛是人在不想屈服,却又不得不屈服时才会有的神态。
他走向拐角处的一间病房,高月悄悄跟了过去,看到他在病房门口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才推门进去,叫了一声:“妈。”
声音里带着笑容,如沐春风,辛酸和难处都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他妈妈当年在那场大火中被严重烧伤,在抢救的过程中就有严重的肾功能不全这样的并发症。
外伤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只怕身体机能的损伤还是有相当一部分是不可逆的。
唐劲风缺钱,其实主要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而是因为他妈妈长期医疗的巨大开销。
高月也没想到他妈妈就住在这家医院里,既然碰上了,不如听听他们到底面临着什么样的困境。
病房早晨有病人和医生进出,门都敞开着,高月就站在门外,唐劲风从里面也看不到她。
唐妈妈的呼吸道和声带想必也曾被高温灼伤,带着厚重的沙哑,音调却很温柔:“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没有考试?”
“基本考完了,马上就放寒假了。”
“嗯,你是不是又找了兼职打工去了?好歹休息两天啊,放假跟同学们出去玩玩,别太累了。”
“我知道,我不累的。”他似乎捧起了母亲的手,“妈,你指甲长了,我帮你剪剪。”
门外的高月被他这种温柔给打动了,眼眶竟然微微发热。
唐妈妈显然也很欣赏自己的儿子:“……你这么乖,将来谁嫁给你做太太,一定也很幸福的。”
点头,点头,高月表示完全同意。
“妈,你想得太远了。”
“哪里远,你都二十岁了,终身大事总要放在心上的。都说学校里的感情最单纯,不像进入社会以后那么现实,你现在要有喜欢的姑娘就谈一谈朋友,也许人家不介意我们家里的事……”
“妈。”
“你不让我说,我也要说的。你爸爸这个情况,一辈子都有案底在那儿,抹是抹不掉的,难道因为这样,你就不成家了吗?我现在身体又这样时好时坏,可能撑不了几年了,我一走你就是孤零零一个人,我不放心啊!”
感觉唐妈妈是那种特别温柔又特别坚定的人,虽然说到后面哽咽了,但心气始终在那儿撑着,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你听我的话,别太委屈自己了,别太累,知道吗?”
“嗯,我知道。”
“那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唐妈妈话锋一转,又变得调皮起来,“人家愿不愿意跟你好?”
短暂的沉默,居然让门外的高月隔着厚厚一堵墙都感觉到了唐劲风的羞涩。
“有,我有喜欢的人。”
嗡的一下,高月突然感觉他的声音拉得好远,远的都不真实了。
他说什么?他有了喜欢的人?
其实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可能性,可她一直都心气甚高,又有谜之自信,觉得就算他有喜欢的人或者还有其他人喜欢他,她大不了跟对方公平竞争。
可是亲口听他说出有喜欢的人,她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方啊!
那人是谁?多大年纪?长得好看吗?是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她也心怀侥幸希望那个人是她,可偏又觉得一定不可能是她。
因为她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而唐劲风从没用刚才那种温柔羞涩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后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她心不在焉的,没怎么听进去。直到最后临走的时候,唐妈妈问:“医生说那个药要换的,一个月便宜很多,你就听医生的,别再多花钱了,啊?”
“我心里有数,妈,你别管了,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了,下个月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啊,日子过得真快。
等唐劲风走了,高月还是去医生办公室,问了问唐妈妈的病情,以及她口中说的“那个药”。
原来是她需要长期服用的一种进口药,因为医保出了新的限制,全部自费将会是笔不小的开销,医生建议他们换成国产药替代。
当然相应的,效果也会打些折扣。她这个情况最终可能需要换肾,用药不知道可以坚持多久,何况还不是最好的药。
高月了解唐劲风,有最优可选,他是不会愿意迁就次优的。
就算进口药贵,不到万不得已,他仍然会继续给妈妈用进口药,因为那是最好的。
所以他才拼命做兼职挣钱,还让妈妈不要担心。
哎,刚刚才down到谷底的心情,这时又仿佛习惯性地转做了对他的心疼。
高月啊高月,你也真是没救了。
…
终于考完了本专、双专的各个科目,学校正式开始放寒假。
高月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上学校网站查了成绩,老天保佑,没有挂科。
连最阔怕的双专法理学和法制史都低空……不,贴地飞过。
听说法理学果然是有人挂的,还不少,而双专业不能补考,挂科就只能彻底放弃双专了。
唐劲风那是什么神仙笔记啊,居然能帮她这种文科学渣把这么难的科目都考过了。
说起来,他的教科书还在她这里,当时说让她第二天就还的,她没来得及给,他也没急着要。
想起他当初说今后考研还要依靠这笔记的,她感觉还是应该给他送回去,万一弄丢了多不好。
还有给他买的那些衣服围巾……自从在医院听到他说有了喜欢的人,她还是有些消沉的,都没好意思把东西送出去。
反正要过年了,要不给他一起送去吧?
当作新年礼物,大概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第21章
高月带上书和买的东西到唐劲风住的地方去, 地址是戴鹰之前查到给她的。
自从唐家当年出事, 唐劲风和母亲就卖掉了原本的大房子, 搬到了祖父母留下的老公房去住, 再没有搬过家。
他妈妈正在住院, 唐劲风现在其实相当于一个人住在这里。
老式小区斑驳的铁门连可视门铃都是坏的,高月只得跟在楼里的居民后面进入。
楼道即使在白天也是又黑又窄, 楼梯和墙壁上都刷满了一层又一层各种各样的小广告,被糊得面目不清。
高月垫着脚尖走到唐劲风家的门口,感觉用力一点都会把这楼给震踏似的。
敲门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来开。
楼道里黑暗阴冷, 她跺了跺脚,纠结是回去还是留下继续等。
这个时间唐劲风有可能在外面打工, 但具体在哪里, 什么时候回来她也不知道, 等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对门的邻居大概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开门出来看了看,问她:“小姑娘, 你找谁啊?”
“噢, 我找唐劲风,他是住这儿吗?”
“是这儿, 你再用力点敲。我看他昨天很晚才回来,平时我早上出去买菜回来他都要帮我把东西拎上来才出去的, 今天也没见人, 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阿婆平时大概也受他很多照顾, 很关爱地说,“你是小风的同学吧?他妈妈身体不好,他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很辛苦的,不要生病了才好。”
这么一说高月也有点担心了,又连连抬手用力敲门,边敲边叫:“唐劲风,你在家吗?”
果然没一会儿,里面的那道门开了,唐劲风从门后露出半张脸,掩饰不住的憔悴和苍白,看到高月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两人中间还隔着一道被锈蚀得看不出颜色的防盗门,高月举了举手中的书:“我来把书还给你。”
“给我就行。”他示意她把书从防盗门的栏杆缝隙间递进来,“你可以走了。”
高月的手碰到他的指尖,是冰凉的,跟她上回在实验室摸到的温暖触感完全不同。再看他的脸色……
“你生病了吗?”她紧追着问,“感冒还是怎么了,发烧吗?有没有量体温?”
唐劲风忍不住侧身捂嘴咳嗽,瞥了她一眼,就砰地一声关上门。
高月急了,又抬手使劲拍门,怕他不开,故意拔高了声音喊:“老乡,开门啊老乡!”
忍无可忍,唐劲风终于还是又把门打开了:“你到底想干嘛?”
“送温暖啊老乡。”她嘻嘻笑着,“你能不能让我先进去,等会儿又要惊动邻居了。”
对面的阿婆果然又探头出来,看到唐劲风,松了口气似的:“小风啊,你还好吧?”
“我没事阿婆,刚才睡着了没听见敲门声。”
“嗯嗯,同学来了,快请人家进去坐坐。”
高月乐呵呵朝他笑。
啊,终于进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屋子收拾得非常干净整齐,只是家具装潢什么的都非常老旧了。
今天因为要来他家里,她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了双半高的新高跟鞋,这会儿踩在因为太老旧而有些悬空感的木地板上,她每走一步都歪歪扭扭的。
唐劲风转身进了趟房间,出来时脸上戴着口罩,又扔给她一个:“把这个戴上。”
所以他果然是感冒了吧?
高月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他躲开了,她却还是摸到烫手的高温。
“你在发高烧,吃药了吗?”
唐劲风摇头:“我刚起来。”
昨天回来得太晚,躺下去只觉得浑身酸痛,以为只是做兼职太累。没想到昏昏沉沉一觉睡到快中午,无数次挣扎着想要起来,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虽然挺意外她会找到这里来,但他还是要感谢她敲门硬把他拉起来,不然就要错过大事了。
高月看他套上衣服要出门,连忙拦住他:“你发着烧呢,要上哪儿去?”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咳咳……”
他咳嗽得厉害,眼睛里也拉满血丝,全身烫得像一块火炭,而手掌微凉证明体温可能还会上升。
高月怎么能放心让他这样出去?
“你要去打工是吗?哪一家,我给你请假!不行就不做了,他们给你多少钱,我给双倍!”
她也知道这时候提这种事儿不合适,可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阻止他啊!
唐劲风呼吸粗浊,靠在墙边几乎用尽力气才说出口:“我不是去打工,我去山城监狱。”
高月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要去探视他父亲?
也是啊,快过年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的至亲,再怎么恨、再怎么怨,他也不可能完全不闻不问。